第17章 笑歌聲
方才這人就在不遠的桌上用小酒,她因他模樣好看還多看了幾眼的,後來教那個大胡子瞪了,怕被人當做藏了賊心的就沒再看他。
不成想還能在橋頭撞見。
那書生裝束的人不聽她答話,又問她:“小妹妹怎麽不說話,可是撞得疼了?我瞧一瞧——”
景深早在夏意摔倒時就眼疾手快的圈住她,這時見這人開口便叫人小妹妹,說着手還朝小姑娘肩頭去,忙伸手扣住那人腕子。
隔着衣袖把那人捏得叫喚聲,他才收回手,邊喋喋起來:“你這小少年好不講理,我不過是想瞧瞧小妹妹傷了沒,你怎動起手來?”
夏意癟癟嘴不理那人,捂着屁股要起身,景深才扶起她細聲問:“可有哪處疼?”
“是啊,小妹妹,若有哪兒疼可別不說,說了哥哥帶你瞧大夫去。”
如此輕浮之語,景深再丢一個眼刀去那人才悻悻閉嘴。
夏意輕揉了揉身後某處,沖景深答:“我沒事的。”
“既沒事,在下便先走一步了。”那人一拱手,竟真說走就走了,四周圍着的路人才漸散去。
景深亦懶得理睬那人,只放心不下又問回身邊的人:“當真沒事?”
“嗯。”除了身後那兩塊肉疼了些……想着她不自覺堆起眉心。
景深見狀,忍不住笑她:“你怎麽這般呆,走在路上都能給人撞?”
“是他撞的我,我身後又沒長眼睛。”
“好好,我給你買烤梨。”好寬慰寬慰她屁股。
不過後頭一句沒敢說出來,一來本不是穩重話,二來是恐她聽了臉會臊成猴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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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意又悄悄揉了揉身後,才忍着疼蹲下小心撿起油紙包來,裏頭只剩小半袋兒的板栗,餘的全散在泥地上,心下不舍作勢要撿起來時卻教景深按住了腦袋。
動彈不得時聽景深的聲音在頭頂道:“都髒了,別傻乎乎撿它。”
“它們有殼的呀。”她氣弱道。
他教她那副小氣巴巴舍不得的模樣氣得發笑,摁着她腦袋學她道:“它們也有縫的呀。”
說完才松開手,夏意便摸着腦袋頂仰頭無聲觑他。他怎麽能學她說話呢?
“好了,走罷,還是買烤梨來得好。”少年款語溫言,活脫似個好兄長。
一旁看了會兒熱鬧的烤梨大叔聽了這話又盡責地叫賣一聲,的确如他說那樣香噴噴,将走近便嗅着了清甜梨味。
景深邊說要烤梨時候手上也尋着錢袋兒,只懷中不見,袖兜裏也沒蹤影……
甫捆好了手上的油紙包的夏意擡頭便見他困惑神情,問:“怎麽了?”
他垂眼看她,神色有些呆:“佩、佩囊丢了。”
“怎麽會丢呢?我們……我們緣着路回去,該是從兜裏溜出來了。”她說着便要回頭,可比景深要急。
景深篤定搖頭:“我分明揣在懷裏的,此前從未丢——”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想起方才那人教自己扣住右手時用左手攘了他一下的事,登時了然。
起初那個小攤販說的可真不假,他懊悔時嘆:“不必了,我想該是教小賊取了去……”
“那、那我們報官?”
景深心裏雖惱這時才覺察,可在見着夏意兩條細眉堆在一起時就消了一半的氣去,忍不住伸出指頭點點她眉心:“罷了,反正也剩不了多少了。”
反倒是當街教人偷了錢袋去這件事,有些失他睿王府世子爺的面子,幸而這裏沒人曉得他。
烤梨的甜味彌漫在兩人鼻息間,可惜兩人注定與它無緣。
離開烤梨攤子時夏意還是不哪般開心,就像是她丢了錢袋兒似的,又掉頭看了看地上散的栗子。景深生怕她說出“既然你錢袋兒丢了,不若再去撿起來罷”的話出來,忙領她走了。
緣着城中河走時河畔有老妪賣深秋的橘橙果食,景深皺着眉別開眼,尋着塊石子踢着走。
怎如今想給小姑娘買些吃食都這般難?離了帝京竟連烤梨、橘橙都買不來……
夏意還抱着那半袋兒栗子,看他忽然興致缺缺的模樣,斟酌片刻才開口:“下回我們與爹爹一道來,買烤梨給你吃。”
景深扭頭看她,他要甚麽烤梨,分明是想給她的,至于下回來,屆時不定還在若榴。
于是沒應她的話,将話鋒轉去書鋪身上,朝前邊兒揚揚下巴問道:“是你找的那間書鋪麽?”
“嗯!”
書鋪外的幌子在風中微微晃悠,兩人鑽進書鋪後徑直朝西面角落裏去了,那兒摞着的盡是些話本傳奇,夏意打小就随先生來的書鋪,這時自是熟門熟路。
景深默默跟在她身後,她翻看書時他眼神也在書攤上游移,偶見得一兩本上頭畫着身段窈窕的姑娘,不禁多看上兩眼。
“咳,”良久從窈窕姑娘身上挪開視線的景深咳一聲,棄嫌道,“還當你看什麽呢,竟是這等俗書。”
俗氣的夏意手裏正攤着本《剪燭語》,像是沒聽見他話,兀自笑出梨渦來,景深湊去看時她才緊忙掩住,合上書塞去最下頭。
“啧,什麽東西還不許人看了?”他壞笑着問她。
“才沒不教人看,我只是藏着等下回來時爹爹買給我,不然教人買了去。”只是不曉得爹爹允不允她買。
景深聽聞這話則覺可惜,若錢袋沒丢現下就能買給她的。那小賊想來可惡,生得人模人樣偏要做賊,不過妙手空空的本領倒挺好……
他越想越偏,随手取了本書到手上,見上頭“狀元郎夫君”幾個大字時手一哆嗦,險些沒吓掉了。
俗氣!
他将書丢開,“啪嗒——”一聲落在夏意眼皮子底下,她輕撿起來捋了捋書角,默默翻開看了幾頁後也塞到最下頭。
這動作的意思是她相中了這冊本子,下回來縣裏時要買。
景深啞然,竟覺得幸好錢袋兒丢了,他總不能親手給小姑娘買這俗氣本子看罷?甚麽狀元郎夫君,他不由得想去易寔,瞧她就是稀罕那個易寔罷?
小姑娘的心思當真許多彎彎繞繞。
***
從書鋪出來後,兩人又走街串巷許久,不過什麽都做不得就是了,近午時才往渡雲橋頭的老柳樹下去,聽着時斷時續的咿呀弦音。
李元果真不會兒就牽着驢車來了樹下,卻沒緊着回去,而是帶兩人去渡雲橋外不遠的小茶棚底要了三碗百合面。
春秋仲月采來曝幹的百合根,搗篩和面,澆上幾滴油便成。
夏意每回來縣裏,都惦記着茶棚婆婆家的百合面,不論什麽時節來茶棚都張着的,除了賣茶再就是百合面了。
這時候用完面連面湯也是用得幹幹淨淨的,放下碗時李叔已經去喂驢子了,只有景深撐着下巴定定看着她。
被他看得有些氣虛:“你看什麽?”
“看餓鬼轉世。”
夏意臉緋紅些,起身來:“盤中餐皆辛苦,你不能笑話我。”
他追上她:“我沒笑話你,我是覺得你吃飯可愛,我有個與你一般大的妹妹,吃東西時都板着臉只吃一點。”不過比你吃得好看些。
是以看見面湯都喝盡的姑娘……倒是挺新鮮。
夏意教他的話轉了注意去,問他:“你家裏還有姐妹麽?”
“家裏是沒,但叔伯家裏有許多手足與姐妹。”
說話間兩人到了老柳樹下,爬到驢車後頭,來時裝石榴的竹筐全空了摞在一起,板車上比來時寬敞許多。
夏意學來時那樣坐在邊邊上,這時卻因摔了那跤坐着屁股疼,看着腳下踩着的一層草料,靈機一動坐去上頭靠在板車邊上,舒适許多。
指指對面的一疊草料教景深也這般坐,李叔在前頭笑:“你們二人倒像是親兄妹。”
今日好似教好些人當作是兄妹了。夏意看看李叔,又看眼相向坐着的景深……他這般好看,人說她是他妹妹,那她也也很好看罷?
她揪着袖擺掩唇偷笑了笑,心頭有些微自得。
雖是在九月,午時日光底下暖意融融,夏意就将頭埋在膝上,對着指頭撥弄了會兒裙擺就困了。
搖搖晃晃的驢車上,景深胳膊肘在膝上看着小姑娘的腦袋,一頭烏黑的頭發,教人看了就想順順,只是上頭無甚首飾,只有一根磨得光潔的木簪子在。
又偏偏腦袋看她耳垂,回想起今日她在耳墜兒攤前的神色……唔,她說石榴紅的耳墜麽?倒是很喜歡石榴。
來時路上說笑了一路,回去時卻是安靜得很,李叔不習慣地撓撓耳朵,自己低聲唱起小調來……他半生無甚喜好,唯獨喜歡聽曲,每回去縣裏都要聽一場才行,咿呀哼起小調來周身便多了平日見不得的柔情來,更顯安閑。
再經過大皂莢樹下時,又從上頭掉了小串皂莢下來,只是這回落在夏意頭上,原本昏昏欲睡的人一個驚醒睜開眼。
要擡頭時教對面的人按住,低聲道了句別動才伸手揀下來,她這才擡頭,小皂莢在景深指尖轉了個圈,才安穩躺好在他手心裏。
“諾,老樹送與你的,收下罷。”
她愣了愣,爾後笑開來,接過皂莢丢進小繡袋兒裏與來時落的那串作伴,聽着李叔的小調回了若榴。
驢子緩緩停下蹄步,長“哧——”一口氣,景深伸展下腿腳道:“再多坐會兒全身都麻了。”這麽看來,他來若榴時坐的那輛破馬車實在談得上舒适了。
“你下車跳一跳。”
“才不。”他輕易躍下驢車,這回沒試着扶她,只看着她別別扭扭地從車板上跳下來。
二人又與李叔道了謝,景深本想幫他抱那幾個竹筐進院兒卻又被回絕了。
這個李叔,雖小姑娘說他是個天大的好人,可不教人幫忙,未免太奇怪了些?
他又問了遍得了同樣答案後便死心要回院,瞥見河畔松樹底下有個人撿石頭扔着水漂,只遠遠的看不清是誰人……
罷了,反正與他無幹。
作者有話要說: 李叔:(門口徘徊)
夏先生:阿元可是有話說?
李叔:(欲言又止)
夏先生:嗯?
李叔:(忍)
夏先生:阿寶近來很乖的。
李叔:(忍不住了)是這樣的balaba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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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挖掘出景深的愛好之一了——先“盯”後“按”。大概就是會沉迷于按wuli小意的腦袋,按頭大隊隊長,腦補狗子摁貓咪腦袋.gif……微博@櫻桃煎,置頂動圖那樣的~
容我再叭叭一句:昨天說第一男配的時候後面還有個問號啊(捂臉劃重點),然後易寔同學的名字通“實”呀,很實在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