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5)
謝西西，叔叔很喜歡，不過叔叔有點累了，想休息會兒，晚點陪你玩好嗎？”
“好的，叔叔休息吧，我不打擾你。”西西乖巧地點了頭。
西西說完就下樓了，她要去問爹地，為什麽不告訴她小寶寶的事。
東東在樓梯口等西西，目光不着痕跡地往蘇摩的房門口瞥了眼。
回家以後，蘇摩的狀态比起住院期間并無轉變。他依然很沉默，每天除了吃飯和到小花園散步，幾乎不會下樓。
西西很喜歡蘇摩，可她怕吵到他休息，很少會去他的房間，只有蘇摩出來散步的時候，她會過去陪着他，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在面對西西的時候，蘇摩平靜無波的神色會沾染上幾分溫情的色彩，但他也很少講話，他們的相處模式就是西西說，他聽着。
東東對蘇摩的态度略顯古怪，一方面他臉上清清楚楚寫着“我不喜歡蘇摩”幾個字；可另一方面，西西每次陪蘇摩散步，他都會在旁邊的秋千上坐着，不聲不響地看着他們。如果西西和蘇摩走過他的面前，他就會把臉撇開，擺出一副我沒看見他們的模樣。
西西不懂哥哥在做什麽，有一回她陪蘇摩散了步就把東東拉回房間，問他：“你為什麽不喜歡叔叔，爹地說要我們多陪陪他的。”
東東不說話，只是東張西望，就是不正眼看西西，後來被她問急了，就大聲嚷嚷道：“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為什麽？”西西困惑地眨眨眼睛，“你不是說叔叔是我們爸爸嗎？你以前也很想爸爸回來的呀！”
西西話音剛落，東東就梗着脖子氣呼呼地說：“他是我才不喜歡。”
“啊？！”西西驚訝地張開嘴，更不明白東東的意思了。
“我聽爺爺說過，是他不要我們不要爹地的……”
龍鳳胎還說了什麽，蘇摩沒心思聽下去了，他輕輕嘆了口氣，扶着腰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間。
蘇摩不是故意偷聽兩個孩子說話，他是想起散步時有東西落在樓下，打算去撿回來，誰知剛出門，就聽到了東東對西西說的話。
一直以來，蘇摩都知道，東東不像西西那樣接受自己，可小孩子嘛，只能慢慢來，總不好跟他們計較。
直到剛才，蘇摩才陡然明白，東東對他不是不喜歡，他根本就是對他充滿敵意，拒絕承認。
東東不肯原諒他，是因為他曾經對林澈的傷害，以及對他們的遺棄，那麽南南呢？
那個由于他的疏忽和過失與這個世界無緣的孩子，他能原諒他嗎？
☆、蘇摩（八）
“蘇摩，再吃點吧，我看你還沒西西吃得多。”林澈說着幫蘇摩夾了筷子菜，動作顯得很自然。
白天産檢時，醫生告訴他北北的體重不達标，讓他多給蘇摩補一補。誰知今天的晚飯，蘇摩又是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碗筷，林澈感覺北北肯定沒吃飽，不由出聲提醒道。
“謝謝。”蘇摩平靜地道了謝，并未拒絕來自林澈的好意。
西西見狀學着林澈的樣子，也給蘇摩夾了粒丸子，她希望小妹妹能夠長得圓滾滾的。
其實，蘇摩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之前的小半碗白飯，也是逼着自己吞下去的，此時再看着碗裏的菜色，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可他不想拂了林澈尤其是西西的心意，還是把碗裏的兩樣菜硬給塞進了嘴裏，結果還沒咽下去，就感覺胃液往上噴湧，壓都壓不住。
蘇摩霍然站起身，捂着嘴往洗手間跑去，林澈緊随其後跟了過去。
“嘔……”蘇摩伏在洗手臺上，吐得撕心裂肺。
林澈有孕吐的經歷，知道這時拍背只會讓對方更加難受，他伸出手，扶住蘇摩微微顫抖的身體。
“呃……”把膽汁胃液吐得一幹二淨，蘇摩才勉強止住劇烈的嘔吐。
林澈扶着蘇摩，讓他無力的身體靠在自己身上：“蘇摩，好點沒有？真是對不起，我不該逼你吃東西的……”原本好歹吃了點下去，現在是吐得一點不剩了。
蘇摩輕輕搖頭，累到一句話也不想說。
林澈也不說話，只是眼中的擔憂之色愈加濃郁。
北北急需補充營養，可蘇摩什麽也吃不下，林澈不敢怠慢，四處打聽偏方，就連韓晴當年給林川開的古方也翻出來了。
可惜無論什麽法子，不管在別人身上有多管用，到了蘇摩這裏，就是不見效，他除了喝點清湯白粥，吃什麽都會吐。
眼看着蘇摩短時間內整個人瘦了一圈，林澈急得白了好幾根頭發。
更糟糕的是，蘇摩不單是食欲差，精神狀況也很不好，他成天把自己悶在屋裏，不出門也不說話。
要不是有西西監督着，他估計能把小花園散步也給取消掉。
看蘇摩越來越明顯的黑眼圈，林澈可以猜到，他的睡眠質量也很差，搞不好經常都在失眠。有兩回他和蘇摩說話，他的精神都是很恍惚，他重複叫了他好幾遍，他才慢慢給出回應。
西西也向林澈抱怨過，她陪着蘇摩散步，他都不專心聽她講話，問他前面說了什麽，他也想不起來。
林澈非常擔心，蘇摩這樣的狀态持續下去，不僅北北的發育跟不上，就是他自己的身體，也會耗不住的。
到了下次産檢的時候，林澈的擔憂變成了現實，不等他問蘇摩和北北的情形如何，陳晰楠就直接問他們，是不是又想住院保胎了。
“晰楠叔，怎麽會是這樣？”林澈被陳晰楠的話震住了，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側目看了眼面色蒼白的蘇摩，方回過神急急問道。
陳晰楠搖了搖頭，拿出蘇摩的産檢報告擺在兩人面前，指着其中某個數據說道：“你們看，上次就說北北體重偏輕，讓你們回家好好養，結果養了半個月，北北的重量一點沒有增加。”
“啊？！”林澈聞言目瞪口呆，他知道蘇摩狀态不好，可他不知道，已經糟糕到這樣的程度。他又轉頭看了看，可惜蘇摩微微低下了頭，讓他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
由于蘇摩的産檢結果很不理想，各項指标都有所下降，陳晰楠就臨時給他添了兩個檢查項目。
林澈原想陪蘇摩去檢查的，但是蘇摩說不用，有護士領着他去就好，陳晰楠也朝着林澈眨了眨眼，顯然是有話要跟他說，林澈就沒堅持，而是留了下來。
蘇摩跟着護士走了，陳晰楠的神情瞬間變得比之前更嚴肅。
林澈見狀不由緊張道：“晰楠叔，蘇摩是不是還有哪裏不好？”
陳晰楠嘆了口氣，問道：“小澈，蘇摩最近的精神狀态如何？”
“很不好。”林澈回想了下，搖頭說：“蘇摩吃得很少，飯量比西西還不如，可他多吃一點就會吐，我也不敢逼他；然後他睡眠也不好，看他黑眼圈那麽重，肯定經常失眠；而且……我發現最近一段時間，蘇摩的精神也很恍惚，我和西西跟他說話，他的反應顯得有些遲鈍；他還不愛出門，最多只在家裏小花園走走，西西說過兩次去公園玩，他都說沒興趣，不想去。”
“是這樣啊。”聽林澈說完，陳晰楠原本只是微蹙的眉宇蹙得更深，他猶豫片刻，慢慢地說：“小澈，蘇摩的狀态很不對，我懷疑他得了産前抑郁症。”
“産前抑郁症？蘇摩？這怎麽可能？”雖然蘇摩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不是很好，但在陳晰楠提出之前，林澈完全沒有把他和産前抑郁症這五個字聯系到一起過。
“怎麽不可能？”陳晰楠瞥了林澈一眼，細細給他解釋，“人在懷孕的時候，由于內分泌發生改變，很容易引起心理上的波動，而蘇摩的情況，又比其他人更複雜……”
關于林澈和蘇摩的過往，陳晰楠只知大概，而不清楚細節，但他看得出來，蘇摩對林澈有着深深的歉意，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又失去了南南，受到的打擊有多深可想而知。
林澈沉默了，良久方擡起頭來，認真地問：“晰楠叔，蘇摩需要住院治療嗎？我現在該做些什麽？”
“住院暫時不用，蘇摩對醫院有些抵觸，住院不利于他的心理恢複，還是回家休養更好，但是……”陳晰楠躊躇了下，繼續說：“小澈，我聽你剛才說的，你和西西跟蘇摩都有交流，那麽東東呢？心病還須心藥醫，要解開蘇摩的心結，除了你，東東西西也是很重要的。”
“晰楠叔，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麽做了。”林澈誠懇地說着，之前是他的疏忽，可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林澈和陳晰楠的談話剛結束，蘇摩就回來了，林澈起身接他，伸出手握住他的一只手問道：“蘇摩，還順利嗎？有沒有覺得累？”
蘇摩有些不自在，可也沒縮回自己的手：“結果過兩天才能拿到。”
“嗯，到時候我來拿。你是要歇會兒，還是……我們回家？”
“不歇了，我們回去吧。”蘇摩很不喜歡醫院的消毒水味道。
“好的。”林澈颔首，轉身對陳晰楠說：“晰楠叔，我們走了。”
☆、蘇摩（九）
從陳晰楠的辦公室出來，一直到地下停車場取車，林澈始終緊緊握着蘇摩的手不放。蘇摩很想掙脫他，但是今天的檢查項目有點多，雖說上下樓都有電梯，可他還是走了不少路，感覺腰酸背痛，有林澈扶着能稍微省點力氣。
回家路上，蘇摩一直閉着雙眼用手撐着額頭，神情倦倦的。
林澈看他很累的樣子，什麽話也沒說，只專心開車，心裏卻在想着，回家要跟蘇摩好好談談，也要跟東東西西好好談談。
陳晰楠的話不是危言聳聽，再讓蘇摩亂想下去，北北肯定要早産的。
東東對蘇摩的抵觸也是個問題，他沒了南南本來就很傷心，要是東東能跟西西一樣乖巧，也算是個安慰，可是東東……
哪怕當着林澈的面，東東也沒給過蘇摩好臉色，背地裏可想而知。
林澈原想着，東東脾氣倔，他不好強行要求他什麽，但有西西帶着，他過段時間慢慢就能對蘇摩軟化了。
誰知東東變本加厲，愈發看蘇摩不順眼，偏偏蘇摩又是受不得刺激的特殊時候，他不插手看來是不行了。
在林澈的設想裏，開導蘇摩的難度是低于說服東東的，畢竟蘇摩是個成年人，思考方式更成熟，也更理智，東東卻是小二男生，逆反心理一旦上來，他說什麽都沒用。
現實和林澈的想象完全相反，他找蘇摩談過好幾次，能說的都說了，蘇摩當時答應地好好的，說會調整自己的心态，可實際上——
蘇摩照樣吃得比西西還秀氣，照樣窩在屋裏不愛動彈，照樣整天不說幾句話，照樣整晚失眠睡不着……
為了讓蘇摩多吃點，林澈做到了他想吃什麽，飯桌上就能見到什麽，可惜作用不大，蘇摩還是胃口缺缺，而且多吃點就會吐。
林澈自己不好意思對蘇摩多糾纏，就讓西西去賣萌，多跟蘇摩說話，多陪他到處走動，不想到了後來，熱情如西西都被搞得沒有動力了，她說蘇摩老是懶洋洋的，不愛搭理她。
林澈半夜進過蘇摩的房間，想看看他睡得好不好，結果卻被他發現，蘇摩就沒躺在床上，人家坐在落地窗外的小陽臺上望着星空發愣。
如此種種疊加到一起，終于讓林澈的情緒到了爆發的邊緣。
“蘇摩，你到底還想不想要北北了？”如果不是害怕吵醒對面房間的東東西西，林澈憤怒的聲音不會壓得這樣低。
蘇摩愣了愣，緩緩擡起頭，看向林澈的目光有些茫然，他想不明白，他為何出現在了自己房間。
林澈匆匆走到小陽臺，怒氣沖沖地說：“蘇摩，別告訴我你淩晨兩點不睡覺就是為了看星星？”天邊那幾顆晦暗不明的星子，抵得過他家北北寶貴的休息時間？
沉默良久，蘇摩輕聲說：“我睡不着……”其實，醫生的囑咐他都是知道的，盡量多吃多睡多動，可是他，偏偏就是提不起一點精神。
林澈嘆了口氣，用罕見的強硬語氣說：“睡不着你可以躺着養養神，而不是坐在這裏虛耗精神，你知不知道你再這樣下去，北北很有可能就要去和南南作伴了？”溫柔的話他說過太多，蘇摩根本聽不進去，林澈無奈，只能一反常态了。
“南南？”蘇摩像是被驚醒了似的，猛然瞪圓了眼睛。
手術過後，許是怕刺激到他，林澈從來沒在他面前提過南南的名字，今天還是第一次，可見他是真的急了。
“你不是一直認為失去南南是你的錯嗎？已經錯了一次，你難道還要一錯再錯？與其被你這樣折騰，不如早日讓北北去見南南比較好！”林澈近乎口不擇言地說道，同時仔細觀察着蘇摩臉上的表情變化。
見蘇摩怔怔看着自己，半晌不說話，林澈覺得自己的話似乎重了些。他放緩語氣說：“回床上躺會兒，你要是睡不着，我陪你聊天。”
蘇摩怔愣的表情更甚，似是有些不解林澈的話，他猶豫着點點頭。
從躺椅上起身時，蘇摩的動作突然一滞，低低哼了聲：“呃……”
“蘇摩，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林澈不明所以，慌忙問道。
蘇摩伸手在腹上揉了揉，低聲道：“沒事，可能吵醒了北北。”由于腹部受過傷，孕期進入後期，經常會有腹痛出現，他已經習慣了。
林澈見他确無大礙，稍稍放心了些，扶着蘇摩回了房間。
說是陪蘇摩聊天，可目前的他們能聊的話題實在太少，林澈只能撿着東東西西的兒時趣事說了些，這是他們之間最安全的話題了。
所幸蘇摩精神不濟，不多時就鼻息微微睡了過去。
蘇摩睡覺的姿勢讓林澈看了很心疼，他抱着肚子蜷縮在床的一邊。
林澈有心安撫下他，可手伸到半空又縮了回來，他怕吵醒了蘇摩。
默默看了會兒蘇摩的睡顏，林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的房間。
說來也是奇怪，林澈之前對蘇摩溫柔有禮，凡事百依百順，絕對沒有二話，可惜蘇摩就是困在自己悲傷的情緒裏走不出來，搞得身體每況愈下，甚至連醫生都發出了警示。
那天晚上，林澈真的是忍無可忍，才會出言吼了蘇摩，而且在話語中提到了最令他們感到傷心的南南。
龍鳳胎突然沒了一個确實是讓人很難接受，蘇摩的傷心自責林澈完全可以理解，但再讓他胡思亂想下去，另一個也就很危險了，林澈也是沒辦法，才會出此下策。
不料這一招竟然很有效，蘇摩被林澈吼了一頓，心态反而有所好轉，雖然他的身體狀況仍然說不上有多好，可多少能吃進去一些東西了，晚上也不再整夜整夜的失眠。
林澈夜裏有時會去蘇摩房間看他，多數時候他都是睡着的，如果蘇摩睡不着，他就會留下來，陪他聊會兒天。
另一方面，蘇摩産檢回家當天，林澈就鄭重其事找東東西西談了話。當然，林澈的重點對象是東東，西西不過是作陪的。
林澈沒問東東為什麽抵觸蘇摩，他知道他就是問了東東也不會說的，他只是很認真地告訴兩個孩子，蘇摩肚子裏原是有兩個寶寶的，但他前不久受了傷，弟弟南南因此沒了，只剩妹妹北北，而且妹妹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如果他們再不聽話惹叔叔生氣，妹妹也要保不住了。
☆、蘇摩（十）
“哥哥，我要小妹妹！哥哥……”
聽說弟弟已經沒了，妹妹也有危險，西西急得都要哭了。
東東咬着唇，好半天不說話，西西握着他的手，眼巴巴地望着他。
良久，東東在妹妹眼看就要哭出來的表情下認了輸，小聲咕哝了句：“我答應你，我以後不惹他了還不行嗎？”
東東拒絕承認，像西西那樣可愛的小妹妹他也是很想要的。
東東是個說話算數的好孩子，他答應了林澈和西西，就真的再沒故意和蘇摩過不去。只不過，東東也不可能像西西那樣對蘇摩各種親密，他所謂的與蘇摩和解就是不惹他，以及偶爾幫幫他。
有一回，蘇摩和西西從外面散步回來，西西回樓上換衣服去了，蘇摩想去廚房倒水喝，卻被東東攔住了。東東說，他剛才洗水果，把廚房地上搞得都是水，怕蘇摩進去摔倒，說完去幫蘇摩倒了杯水端來。
盡管只是件小事，可對別扭的小男生而言，也是一種善意的釋放。
雙管齊下的努力過後，蘇摩的身體和精神都有了一定程度的好轉。
西西是整個家裏和蘇摩最親的人，她經常隔着肚子和小妹妹打招呼，有時候她還會叫林澈和東東也來。
其實，林澈早就想摸小女兒的，可他和蘇摩的關系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一直無從下手，他怕自己貿然湊上前去會讓蘇摩感覺突兀。
如今有了西西搭好的臺階，林澈喜不自勝，自然是不會錯過機會的，每次都是一叫就到，到了就摸個不停，也笑個不停。
東東的态度沒有林澈那麽坦然，明明心裏很喜歡小妹妹，面上的表情卻是帶着點嫌棄的，讓人看了忍不住可樂。
五月中旬，東東西西迎來七歲生日，因為前兩年的生日都是全家一起出門玩，今年蘇摩的身體不方便，林澈就打消了帶孩子出門的念頭，打算一家人在家裏慶祝就好。
吹滅生日蠟燭後，東東西西慣例許了願，林澈笑着問龍鳳胎，今年的生日願望是什麽。
東東搖頭，表示要保密，西西歪頭看他一眼，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希望爸爸和小妹妹都要好好的！”
西西話音一落，林澈與蘇摩同時驚呆了。盡管他們都已經猜到，東東西西應該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可他們從一開始就管蘇摩叫的叔叔，大家都習慣了，誰也沒想到西西會在這時候突然改口。
最鎮定的反而是東東，他微微啓唇，似乎是想說什麽，可他扭頭瞥了西西一眼，搖了搖頭，最終卻是什麽也沒有說。
見林澈和蘇摩都是一臉呆滞的表情，西西嘟了嘟嘴，小聲說：“爹地和爸爸不喜歡我許的生日願望嗎？”她還以為能給他們一個驚喜呢，不想有變成驚吓的趨勢。
林澈回過神，一把将女兒攬入懷中，伸手揉揉她柔軟的發頂，溫暖地笑着說：“爹地哪裏不喜歡？就是太高興了，才會沒反應過來。”
無論他與蘇摩的過去孰是孰非，沒讓東東西西擁有完整的家庭始終是他們的過失。自從有了北北，林澈就一直在思考，要如何處理兩人的關系才是對孩子們最好的。已經虧欠了東東西西的，不能再欠北北，東東西西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奶娃娃了，要怎樣跟他們說，才能讓他們真正接納蘇摩，林澈始終沒有答案。
但是西西，她在他什麽也沒解釋的情況下找到了答案，還毫無芥蒂地承認了蘇摩，怎能不讓林澈欣慰不已。
“爸爸呢？爸爸也喜歡嗎？”只有林澈的回答西西可不滿足，她倚在林澈懷裏，睜大眼睛看着蘇摩，漂亮的大眼睛裏滿是渴望。
蘇摩咬了咬唇，朝着西西伸出手，點頭道：“喜歡……”不能說林澈和東東對他不好，可西西的乖巧可愛寬容，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西西握住蘇摩的手，笑得眉眼彎彎，然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東東。
東東愣了愣，不太自在地說：“爹地，我們該切蛋糕了！”
林澈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太勉強東東，有些事要慢慢來，忙拿起刀說：“好好好，我們切蛋糕，一人一塊……”
“不對，爸爸兩塊，妹妹也要有的。”西西很有當姐姐的風範，随時記着給妹妹争取福利。
蘇摩笑意更深，他接過蛋糕後把其中一塊給了西西：“醫生不讓爸爸吃太多甜食，你們幫北北吃了好不好？”
西西毫不猶豫地點頭，東東眨眨眼，很有兄長派頭地說：“你先吃，剩下的給我。”雖然暫時還不想管蘇摩叫爸爸，不過幫妹妹吃蛋糕，他是很樂于助人的，來者不拒，多多益善。
東東西西生日過後，由于蘇摩的身體狀況有了好轉，北北的各項指标開始穩步上升，并在孕期進入第九個月的時候勉強達到了正常值。
只是蘇摩的腹部到底受過傷，胎兒的發育加重了對傷處的壓迫，導致腹痛時有發生，最嚴重的那次還見了紅。
林澈被突然發生的意外狀況吓壞了，他把東東西西托給保姆照看就送蘇摩去了醫院，好在經過及時處理，蘇摩的情況穩定住了。
但是醫生還是告訴林澈，雖然蘇摩的出血止住了，可以他目前的狀态來看，早産是必然的，考慮到北北的發育不算特別好，建議他們住院保胎，盡管争取讓北北待夠日子。
蘇摩住院時長不定，林澈又把東東西西連同保姆送回父親家裏，不過每天晚上他給蘇摩送晚餐的時候，會把東東西西都帶上。
六月中旬，東東西西考過期末考試，開始了愉快的暑期生活。
自從放了假，西西就在醫院生了根，每天早上來，晚上走，就差沒在蘇摩的病房住下了。東東嘴上不說什麽，可一直跟西西同進同出。
平時，東東西西來了蘇摩都很高興，他住院太無聊，有兩個孩子陪着比較容易打發時間。可是今天，他午睡醒來不久就跟林澈打了電話，讓他盡快派人把兩個孩子送回家。
☆、蘇摩（十一）
蘇摩的電話打進來時，林澈正在公司開會，他匆匆和蘇摩說了幾句，臨時終止了會議。随後，林澈簡單說明了下，急急離開了會議室。
林澈以風馳電掣的速度驅車趕往醫院，他一路小跑沖進病房時，東東西西尚未離去，兩人的表情都顯得有些委屈。
見到林澈來了，西西主動迎了上去，小聲說：“爹地，爸爸要讓我和哥哥回去，他為什麽不讓我們陪他了？”
林澈擡首看了眼病床上閉目養神的蘇摩，看到他神色還算平靜，就把東東西西拉到病房外面，壓低聲音給他們解釋：“東東西西乖，北北要出生了，你們回爺爺家等消息好不好？”
“真的？我們什麽時候能看到妹妹？不可以留在醫院等妹妹嗎？”西西的注意力被即将出世的北北吸引過去大半，可她還是對留在醫院充滿執念。
林澈不得已，只好對兩個孩子多解釋了兩句，好容易才說服他們願意跟着司機回爺爺家。
東東西西依依不舍地走了，林澈趕緊進入病房，他剛要開口，蘇摩就睜開了眼睛，有些驚訝地問道：“你怎麽來了？”西西太黏人，東東又跟她形影不離，他實在沒辦法才向他求助的。
林澈不明所以，愣了愣說：“我們的女兒要出世了，我不該來麽？”
蘇摩也愣了，片刻過後，他垂下眼，不再看着林澈，也不說一句話。
發現蘇摩不太願意和自己交流，林澈正打算呼喚醫生，就見蘇摩皺了皺眉，捂着腹部低低哼了聲：“呃……”
林澈頓時忘了按鈴的動作，撲過去問：“蘇摩，肚子痛得厲害麽？”別看林澈是過來人，可東東西西是剖腹産生的，林澈本人并未經歷過完整的生産過程，也說不上有多豐富的經驗。
蘇摩搖了搖頭，緩了緩低聲說：“沒事，是北北踢得太用力了……”剛剛北北一陣拳打腳踢，有一腳剛好踹到了他的舊傷處。
林澈将信将疑，剛想開口就看到張醫生進來了，忙問道：“張醫生，蘇摩的情況怎麽樣？”他總覺得，蘇摩的話要打了折再聽。
張醫生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告訴林澈說，蘇摩的胎位有些偏，而且他這個年紀生頭胎，進程會比較緩慢，可惜他之前受過傷，凝血功能也不是很好，剖腹産容易造成大出血，只能先熬着了，再視情況而定要不要用催産素。
聽了張醫生的話，林澈的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蹙起，卻聽蘇摩沉聲說：“謝謝。”神色一派淡然。
“蘇摩，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如果不是每隔一刻鐘就能聽到蘇摩明顯比平時更急促的呼吸聲，單看他平靜的表情，真的看不出這是一位即将臨産的孕夫。
林澈第一次陪産，完全沒經驗，就是想幫處于陣痛煎熬中的産夫按摩舒緩也因蘇摩腹部的舊傷作罷，大半天轉悠下來，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問蘇摩渴不渴和餓不餓。
可惜多數時候，蘇摩給的回答都是否定的，只讓他幫忙倒了兩回水。
林澈有些沮喪，不過他和蘇摩的關系不清不楚，他不願太過依賴他，也在情理之中。
“随便什麽都好，清淡就行。”就在林澈擔心蘇摩一直不吃東西體力會跟不上時，他終于說了他想聽的話。
林澈忙說：“我準備了好幾樣粥，都還熱乎着，你挑喜歡的吃。”
蘇摩略微颔首：“謝謝。”
張醫生早先說，蘇摩的産程比較慢，林澈雖然聽到了，但沒有具體的概念，不料蘇摩午後就發作了，一直折騰到入夜時分，宮口也就開了不到兩指，至于北北的位置，更是和開始的時候毫無區別。
雖然是尚未成型的胎兒，可南南北北的牽絆是與生俱有的，哪怕是在南南離開後，北北也習慣性地蜷縮在蘇摩的左腹部，從來不曾往中間挪一挪。
張醫生嘗試過糾正北北的位置，可是蘇摩有傷在身，矯正不好操作，勉強做了一回也只完成了一半，沒等第二次矯正，小姑娘自己挪回了原來的位置，蘇摩想着女兒高興就好，就随她去了。
“這是要加催産素嗎？”見張醫生皺起眉頭不說話，林澈小聲問道。
張醫生點頭：“進度有些偏慢，這樣耗下去他的體力撐不住。”
蘇摩對催産素很敏感，點滴剛挂上不久，他就感覺到肚子猛地一抽，比之前更強烈的陣痛自腹部一點點蔓延開，他眉宇緊鎖，忍住了即将脫口而出的呻丨吟。
林澈寸步不移守在蘇摩身邊，沒錯過他臉上任何的表情變化，忙問：“蘇摩，怎麽了？”他一邊問一邊按下呼喚鈴。
把手收回來時，林澈無意間觸碰到了蘇摩的腹部，只覺繃得緊緊的，又燙又硬，像是裏面有一顆大火球，不由用力地握住了蘇摩的手。
張醫生來得很快，并對蘇摩此時的進展表示滿意，說如果一切順利，天明之前蘇摩應該就可以進産房了。
蘇摩全無回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用在抵禦愈加強烈的陣痛上了。
林澈心疼地直抽抽，還不到十二點，蘇摩豈不是要痛上一整夜了。
“唔……”由于催産素的作用，陣痛的強度火速飙高了好幾個等級，冷汗不停自蘇摩的額上迸出，林澈怎麽擦也擦不完。
輾轉痛了大半夜，蘇摩固執地不肯發出任何聲音，只有實在痛得厲害的時候，會低低地哼一聲。
林澈看不得蘇摩隐忍到極致的表情，有心勸他大聲喊出來，不過想起張醫生的囑咐，硬是忍住了，一邊鼓勵着蘇摩，一邊一分一秒地數着緩緩前行的指針。
都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古話果然有道理，張醫生之前最擔心的就是北北胎位偏，不容易下來，在不能推腹的情況下，這算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好在小姑娘很聽話，最後時刻自己乖乖地下來了。
透過幾乎要被汗水迷住的雙眼看出去，林澈臉上的擔憂和焦急絲毫做不得假，蘇摩不由自主會想到若幹年前東東西西出世時的場景。
在林澈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僅不在他的身邊，甚至是他親手把他們父子三人推出去的……
“蘇摩，用力，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快用力！”張醫生中氣十足的喊聲喚回了蘇摩飄遠的思緒。
林澈湊到蘇摩耳邊，又是緊張又是興奮地說：“蘇摩，再忍忍，北北很快就能出來了。”
是了，北北，他們的北北，她比她的哥哥姐姐都要幸運，她是在雙親的期待中來到這個世界的小天使。
“嗯……”蘇摩謹遵醫囑，奮力向下推擠，全然不顧灼熱的滾燙幾乎要将自己的身體撕成兩半。
天邊，黎明的晨曦露出第一道曙光，小嬰兒響亮的哭聲随着躍出雲海的紅日響起，令人欣喜若狂。
☆、蘇摩（十二）
雖然生的過程說來算是很順利的，可蘇摩的年紀到底是擺在那裏了，将近二十個鐘頭折騰下來，體力徹底消耗殆盡。
北北從蘇摩的體內脫離的時候，他的意識都已經不是很清醒了，勉強撐着問了句孩子的情況一切正常，就半昏迷地睡了過去。
見蘇摩昏了過去，林澈緊張地連孩子都顧不得問，反正小丫頭的哭聲聽起來還是很有底氣的，他連着追問了張醫生三次，得到的回答都是蘇摩平安無事，才稍稍把心放回了原位。
剪臍帶的工作是由林澈完成的，盡管他并不是初為人父，但東東西西出生的時候他由于産後出血早已陷入了昏迷，剪臍帶這種事兒自然是由醫生代勞了。
按照林澈原先的設想，北北的臍帶他是希望可以和蘇摩一起來剪的，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