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4)

嗎?”

“這就是我現在要和你商量的事情。”陳晰楠又拍了拍林澈的肩旁,拖着他重新坐回一旁的長椅上。

“已經沒了的那個孩子必須取出來,不然時間久了會造成感染。要是再大上四周,把兩個孩子直接一起取出來也就沒事了。但是孩子只有六個月大,很多器官都沒發育好,現在生下來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五。即便存活下來,也有很大可能将來在身體或智力方面留下後遺症。”

“但是……孩子不取出來,蘇摩會死啊?!那個孩子也一樣保不住,不是嗎?!”林澈突然打斷了陳晰楠的話,他剛才那段解釋幾乎已經是給剩下的那個孩子也判了死刑。

“我們還有另一個方案,如果成功了,剩下那個孩子保住的幾率還是很大的。”

“另一個方案?”林澈訝異于陳晰楠為何沒有先說出另一個方案。

“我們剛才做了仔細檢查,發現這對雙胞胎是異卵雙胞胎,而且已經沒了的那個位置靠下。所以,我們可以設法先将這個引産出來,剩下那個盡量多保一陣再分娩。對于剩下這個孩子來說,這個方法并不會增加什麽風險,但是對于大人來說過程會很痛苦,而且在引産過程中他昨晚受傷的宮體可能會再次大出血。”

“晰楠叔,還是直接把兩個孩子都取出來吧,生死有命。”

聽到蘇摩所要承擔的風險,想到他所要承受的痛苦,林澈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一個方案,即便他的心裏正在為蘇摩腹中的兩個孩子滴血。

陳晰楠沒有想到林澈會如此迅速、決絕地做出選擇。其實,按照确保大人利益優先的原則下,換做是其他人,有可能他根本就不會提出這第二個方案。但是,人皆有遠近親疏,作為黑醫傑克的孫子,陳晰楠也從未以聖人自诩。他很确定,現在還躺在手術室裏的那個男人就是東東西西的另一個父親。林澈是他看着出生的孩子,他可忘不了林澈當年渾身浴血地躺在自己手術臺上的樣子,那次差點一屍三命啊。

“他還要再觀察兩個小時,最晚下午就會醒。小澈,你還是等他醒來以後再商量一下吧,畢竟他才是懷着兩個孩子的那一個,不是嗎?”陳晰楠再次提議道,起身準備回手術室交代後續。

☆、蘇摩(三)

四周的黑暗像是濃得化不開的墨。

蘇摩感覺整個身體都像是被灌了水泥一般沉重,卻不知被什麽無形的力量脅迫着拖着腳步不停向前走來着。不知走了多久,遠處隐約有了一線光亮,蘇摩便繼續向有光的地方走去。

“林澈!”

又不知走了多久,蘇摩終于接近了那團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竟赫然看見林澈挺着臨盆的肚子孤身倒在地上痛苦地掙紮着。

林澈緊緊地抱着自己堅硬如石的肚子,雙腿間不斷湧出的鮮血染紅了地面。聽到了喊聲的林澈,艱難地擡起了頭,絕望而怨恨地望着遠處的蘇摩,瞳孔驟然收縮,呻丨吟着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滾起來。

“林澈!啊~~~”

蘇摩覺得心髒被猛然揪緊,想要趕去他的身邊,卻怎麽也邁不開腿,越發沉重的身體正漸漸被四周的黑暗吞沒。但此時,林澈身上所經歷的每一分痛苦,蘇摩都像是感同身受般體驗到。

肚子撕裂一般地疼痛着,卻比不上心裏的痛,那種冰冷的絕望,痛得無法呼吸。想就此放棄掙紮,卻依然不忍放棄腹中這一雙兒女。

“呃~~~”

蘇摩最終被黑暗吞沒拉回另一個世界。腹部的疼痛依然持續着,蘇摩不敢睜眼,他擔心一睜眼就發現自己又變回孤身一人,直到腹中傳來一陣微弱的震動。

蘇摩用力眨了幾次眼,四周的景物才慢慢聚焦。房間裏很安靜,靜到能聽到時鐘的滴答聲。環視了一圈,蘇摩最終将視線落到自己隆起的肚子上。一切都是自己造的孽,林澈能憑一通不清不楚的電話,就對自己伸出援手,已經是很不錯了。

還能奢求什麽呢?不過幸好老天沒有把孩子們也奪了去。

“不,不會的~~~”

擡眼看到床頭的監護儀上一快一慢的兩條心跳,蘇摩就像發了瘋似的掙紮着從床上坐起。掀開被子,撩起衣擺,露出綁着監護儀的肚子,左下方的一攤紫黑色瘀痕顯得觸目驚心。

蘇摩不停地一左一右輕拍着自己的肚子,希望肚裏的寶寶們能像平日游戲般回應自己,可是始終只有右邊的寶寶會反應自己的動作。

直到最後,蘇摩咬牙用力将左邊的肚子按地陷了下去,可除了鑽心的痛楚外,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林澈回到病房的時候,蘇摩正靠在床頭,雙手保護似的摟着肚子。

因為失血過多的關系,蘇摩的臉色蒼白得有些透明,雙眼沒有焦距地圓睜着,直到林澈關門提着保溫壺走到床邊都沒有任何反應。

自從綁架案後,蘇摩每隔一兩個月就會回青陵一次。

之前幾次都是和以前一樣偷偷地看望東東西西,被林澈偶然發現後,他便讓蘇摩不要再躲躲藏藏。

每次蘇摩回去,林澈都會安排四個人在一起吃頓飯,還在西西的撒嬌攻勢下去了一次郊游,一次海洋館和一次游樂園。

有時候,他們還會在哄睡了兩個孩子後一起出去喝一杯,兩人的關系有點像一對好聚好散了的離婚夫夫。

半年前那一夜荒唐,就是林澈多喝了兩杯,借着酒勁将這些年對蘇摩的怨憤全都發洩了出來。第二天,林澈是獨自一個人在酒店的房間醒來的,但看房間裏留下的痕跡,不難拼湊出前一晚發生了什麽。

林澈說不清楚,今時今日的自己對蘇摩究竟是什麽感情。

愛過,可是現在早已感受不到了;恨過,但在蘇摩拼死救回一雙兒女的時候已化為烏有。

不過此刻,看着蘇摩毫無生氣的樣子,林澈真切感受到的是心疼。

“呃~~~”

“蘇摩!”

蘇摩突然按着左腹倒向一邊,額頭瞬間疼出一層冷汗。

林澈立即放下手中的東西,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

“沒事的,醫生很快就來了,會沒事的。”林澈不敢随意亂動蘇摩的身體,只能抓緊了他的左手,緊張地安慰着。

很快,陳晰楠就領着一隊人進來了。一番折騰後,确認是蘇摩腹部的瘀傷引起的疼痛。

但他的情況不能用止痛藥,只能靠他自己扛。在醫生檢查的過程中,蘇摩的雙眼一直死死盯着監護儀上寶寶的那條心跳。

“陳醫生,北北還有救嗎?”在一衆醫護人員準備離開的時候,一直沉默着的蘇摩突然叫住陳晰楠,衆人皆是一愣。

“你們不用瞞我,南南的心跳早已經沒有了。”看了眼想要出言安慰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林澈,蘇摩又将目光轉向了走回床邊的陳晰楠,“北北還有救嗎?”

既然當事人直接詢問,陳晰楠幹脆将之前和林澈在手術室門口的談話內容向蘇摩複述了一遍,也免得林澈為難。

“陳醫生,我選方案二。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北北健健康康地來到這個世界。”聽完陳晰楠的說明,蘇摩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和林澈截然相反的選擇。

☆、蘇摩(四)

陳晰楠領着一幹醫生、護士離開後,林澈從保溫壺裏倒了大半碗雞湯出來。這是他早晨被陳晰楠趕回家,換掉一身血衣的時候,打電話讓保姆熬的。

雖然林澈很想勸蘇摩不要選擇這個對自己風險那麽高的方案,但即便是兩個孩子的另一個父親,他也沒有任何立場勸蘇摩放棄。

誠如陳晰楠所說的那樣,蘇摩才是懷着南南北北的那個人,而且過去的六個月裏,他什麽也沒有為兩個孩子做過,他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陪伴着蘇摩度過這段最難熬的日子。

“吃點東西吧,我知道你現在沒有胃口,但是為了北北,你也要盡量吃一點下去。”

有了這一句最高借口,蘇摩果然配合地喝完了大半碗雞湯。

“對不起,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沒有保護好他們。”

漱口洗臉後,一直未和林澈說過一句話的蘇摩突然開了口,垂在臉側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表情,卻阻擋不住眼淚将床單浸出一片深色。

林澈有些不知所措,這是兩人認識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看到蘇摩落淚,曾經還以為這個冷血、無情的男人早已不會為任何事情流淚。最後,林澈坐在床邊,将蘇摩擁入懷中,就像之前東東西西被綁架時,蘇摩在校門口對他做的那樣。

“這只是一場意外,不是你的錯。北北一定會健健康康的,就像東東西西一樣。”無論怎樣的痛苦,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挨。

林澈萬分慶幸蘇摩在那一刻撥了自己的電話,否則的話,他無法想象蘇摩要如何獨自一個人經歷這一切痛苦。

礙于蘇摩腹部的傷,引産手術無法立刻進行,只能小心用藥防止宮內感染的同時等待受傷部位的瘀血被吸收。光是這些藥物分量的拿捏,全院也就寥寥幾個醫生敢執筆下這個處方。

等待手術的幾天裏,蘇摩除了醫生、護士在檢查時的問話幾乎一句話都不說,成天裏除了睡覺,便是抱着肚子發呆。他的手總是不時地撫摸着自己隆起的胎腹,特別是靠左那一側,基本那裏已經不會再傳來任何回應。

這幾日除了不得不回公司出席的會議,林澈幾乎都在醫院陪着蘇摩,東東西西和照顧他們的保姆都已經暫時住到了林川和韓暻那裏。林澈只有每日早晚去拿給蘇摩準備的食物時,才能陪一陪一雙兒女,兩個小家夥對此已經怨念頗深了。

“明天的手術,你不要進來。我不想……我不想你親眼看着……看着南南走。”手術前一夜,一直沉默不語的蘇摩,突然拉住林澈的手。

“為什麽?南南也是我的孩子,你不必獨自承受這一切。”

蘇摩的要求令林澈感到不解,反握住蘇摩抓着自己的手,他坐回床邊的椅子,認真地讨要一個答案。

“因為這一切都是我的責任,我一個人承擔就好了,不該連累你陪着一起痛苦。”蘇摩不自覺地偏過頭去,以避開林澈的目光,卻被林澈硬掰了回來直面自己。

“我說過,不是你的錯,那只是意外。你何必把自己陷在這裏面?”

“林澈,過去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東東和西西。這次算我求你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那麽狼狽的樣子。”

這是蘇摩第一次就過去的事向自己道歉,卻是在這樣的境況下。過去的事情雖然被傷得很深,但在林澈的心裏,已經是一道舊疤痕,不痛不癢。他卻未曾想到,這也成了蘇摩心中的一道傷口,還因為這次的意外重新變得鮮血淋漓。

第二天的手術,如蘇摩所要求的林澈沒有陪他進手術室,卻也并未同那天夜裏一樣在門外的長廊上枯坐,而是去了手術室隔壁的觀摩室。那裏本來是用于讓醫生觀摩手術過程進行技術交流和新人學習用的,今天他拜托陳晰楠破例在這裏直播蘇摩手術的全過程。

這次的手術由陳晰楠親自主持。雖然不用剖腹,但為防止蘇摩掙紮,他的四肢同樣被束縛了起來。

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态下對陌生人張開雙腿,羞恥感自然是有的,卻在萌發的瞬間即被心裏的痛楚和冷意所掩蓋。

“蘇摩,接下來我要為你先擴張宮口,然後再取出孩子。還有輸液裏已經加入了少量刺激宮縮的藥,等下你會感覺到腹部有緊縮感,還會有些痛,但是程度不會很強。如果你感覺宮縮變得劇烈了,一定要說出來。”在助手完成了消毒備皮後,陳晰楠平舉着消毒過的雙手來到蘇摩的床頭,向他說明手術的過程和要求,“整個過程需要大約兩個小時。這個過程不好受,但是全程你都要盡量放松,千萬不能用力。如果你有忍不住想要用力的感覺,也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如果在手術過程中,另一個孩子的羊水破了,就要立即分娩,不能再保下去了。”

“呃~~~”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在擴張器進入的那一瞬間,蘇摩還是打了個寒顫,并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

“放松,放松~~”

感覺到了擴張器進入受阻,陳晰楠安撫性地輕拍着蘇摩的大腿內側,待到蘇摩深呼吸了兩次放松下來後再向前推進。

陳晰楠雖然歲數已經不小了,但技術娴熟,動作麻利,放置擴張器的過程還是很迅速。待設置調試完成後,便由助手接手觀察擴張進展。

為了防止對宮體的過度刺激,引發劇烈的宮縮,擴張器的速度被調得很慢。與此同時,輸入蘇摩體內的宮縮藥劑也已開始起效了,雖然要避免劇烈宮縮,卻也要借助子宮的收縮張力來打開宮口。

蘇摩能清晰地感覺到子宮正一陣陣的收縮着,如陳晰楠所說宮縮引起的疼痛在可接受的範圍,只是每次宮縮時都會牽扯到左腹的傷處。

陳晰楠勸蘇摩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這樣更容易放松身體。可是蘇摩卻始終直愣愣地看着手術室的天花板,他不敢看向自己此刻還高隆着的肚子,也不想閉眼。他需要自己清醒地接受這一系列的懲罰。

☆、蘇摩(五)

“嗯~~呃~~~”

從未被侵入的部位被擴張器逐漸撐開,一開始雖然不适應,但也沒有太痛苦,可是随着擴張器不斷張開,體內的入口便随着機器的每一次運轉而撕裂般疼痛着。如果只是一般的引産,蘇摩這個月份又是雙胎沒必要開得太大,可他的情況很特殊,必須将宮口擴充到容得下成年男子的手輕松進入的尺寸才行。

“嗯~~呃~~~”

擴張的痛苦已經接近蘇摩忍耐的極限,與之相比,宮縮和傷口的疼痛早已褪去了顏色,他的喉嚨深處不時溢出壓抑的呻丨吟。

“再忍忍,已經八指了。”看了看擴張器上的數字,陳晰楠安慰道,并親手替蘇摩擦去額頭的冷汗。

“嗯~~~”

不能與身下的痛苦對抗,亦不能掙紮,蘇摩只能将痛苦發洩于手下的皮革墊子。

終于,宮口被擴張到适合的尺寸。擴張器被取出體外的一瞬間,蘇摩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緊跟着的,便是身下一陣陣灌了風似的冰涼感傳入體內。産道和宮口被再次消毒,柔嫩的內壁被用力擦拭的感覺并不好受,但比起剛才的擴張就算不了什麽了。

“蘇摩,等一下我會為你人工破水,再取出孩子。不會很痛,可是會感覺很難受,但是你千萬要忍住,深呼吸,盡量放松。就算沒有辦法放松,也絕對不能掙紮,更加不能用力。” 陳晰楠重新消毒了雙手,在蘇摩腿間坐下,向他解釋接下來的步驟。

“實在覺得難受你就喊出來吧,這樣能幫助你放松,并沒什麽好覺得羞恥的。在這個過程中,如果你用力或者掙紮,另一個孩子的羊水囊很容易跟着破裂。”

“呃~~呼呼~~呼呼~~~”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在羊水囊被探針勾破,羊水奔湧而出的一剎那,驟然加劇的宮縮還是讓蘇摩感覺呼吸一窒,他喘了半響,才重新找回呼吸的節奏。

“啊~~~”

緊接着,蘇摩便感覺到另一個異物侵入了自己的身體。雖然帶着體溫的手比起冰涼的醫療器械似乎要好一些,但在陳晰楠将手伸入宮體的那一刻,身體本能的抗拒所帶來的劇烈的不适感,還是讓蘇摩忍不住大聲呻丨吟出來。

“蘇摩,放松,放松,很快就好了。”

陳晰楠一邊安慰着蘇摩,一邊在他體內摸索着胎兒的位置。之前影像檢查已經知道這個孩子是頭朝上蜷縮在宮體內,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确認胎兒和臍帶的位置後抓住胎兒的雙腿,将他拖出來。

“呃~~呃~~~”

盡管陳晰楠已經盡量放輕動作,但他在蘇摩體內的每一個動作就像是抓撓在蘇摩心上。無法掙紮閃躲,蘇摩只能痛吟着,一下下用力扣着手下的皮墊。

終于,陳晰楠抓住了胎兒的一雙小腿慢慢向外牽引。雖然胎兒的個頭不大,但是胎頭經過産道時,蘇摩還是感覺像被烙鐵烙了一遍。

“啊~~~”

在胎兒完全離開身體的那一刻,蘇摩感覺自己的心似乎也一起被掏了出來。如果之前孩子還在肚子裏的時候,他還能欺騙自己孩子還在,可在這一刻,他還是完完全全地失去了這個孩子。

看着天花板的雙眼中一片死寂,身體一陣陣的發冷,不停湧出的淚水變得格外滾燙。之後陳晰楠又在自己身體裏搗鼓什麽,蘇摩似乎已經沒有了感覺。

陳晰楠剪斷臍帶後将渾身黑紫的胎兒交給了一旁拿着消毒巾等候着的護士。目前,整個手術只完成了一半,胎兒被取出後,突然空出了一半空間的宮體,本能地加大了收縮的頻率和力度。助手立即更換了蘇摩的輸液,抑制宮縮的藥劑被迅速輸入蘇摩的體內,以防止另一個胎兒破水。陳晰楠動作麻利地抓着臍帶,牽引出了胎盤和胎膜。再次消毒後,為蘇摩做了環紮。一旁的助手随即将一大管人工羊水注入到另一個胎兒的胎膜內,注入的量差不多是原來的一半。

做完這一切後,陳晰楠又檢查了蘇摩的宮縮,确定力度還算适合後,才松了一口氣。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也算蘇摩肚子裏那個命大。

“蘇摩,手術很成功,之後一周你仍舊要卧床休息。我們會繼續給你用藥,直到宮體收縮回适合的大小。如果覺得宮縮,突然疼得厲害,一定要立刻按鈴。再觀察兩個小時,沒問題就可以回病房了。你好好休息,一周後如果沒有感染等情況,這個孩子就算保住了。”

“陳醫生,我想看看南南。”

聽陳晰楠解釋了一堆,一直呆愣着的蘇摩突然轉頭看向他,說了進入手術室後的第一句話,他的聲音因為壓抑和幹渴而有些沙啞。

聽到“南南”這個名字陳晰楠先是一愣,随即便了然地向一旁的護士示意,将那個胎兒抱了過來。

擔心觀察期內有緊急情況發生,蘇摩手上的束縛未被解開。所以他只能看着被消毒巾包裹着的這個已經逝去的幼小生命,連最後一個擁抱都無法給予。六個月大的胎兒還不到兩斤,幼貓似的一只,但是身體已經長全了。蘇摩仔細看着孩子的樣子,一筆一畫地刻進自己心裏。

害怕蘇摩情緒失控,過了幾分鐘,陳晰楠讓護士把孩子抱了出去。

手術室外,同樣挂着兩行熱淚從觀察室匆匆跑出來的林澈從護士手中接過了南南冰冷的小身體。

☆、蘇摩(六)

兩個小時後,蘇摩的身體狀況沒有出現異常,被轉移回了病房。

林澈站在病床邊上,看着昏睡中的蘇摩蒼白的臉色和下意識護在腹部的雙手,再想一想之前渾身冰冷躺在他懷裏的南南,雙拳不禁死死地攥緊,就連指尖刺入掌心都是毫無察覺。

幾天前蘇摩還在搶救室進行急救的時候,他就已經聯系過堂叔圖睿,凡是傷害過蘇摩和南南北北的人,他都會讓他們悔不當初的。

今天早些時候,圖睿致電告訴他,那天參與追殺蘇摩的幾個人都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然而,看到蘇摩如今凄然的樣子,林澈仍覺得不夠解恨,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沒有親自參與複仇行動。

林澈猶自想着,口袋裏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是西西打過來的,就一邊接起電話,一邊輕輕走向陽臺。

“西西呀,這個時候給爹地打電話,有什麽事嗎?”想到過去幾天對一雙兒女的忽略,林澈的語氣溫柔中透着歉意。

“爹地你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沒有回家,我想你了,哥哥也是。”小姑娘甜甜地朝着父親撒着嬌。

但她話音未落,電話裏就傳來一個屬于男孩子的清亮而語氣有些別扭的聲音:“我才沒有,西西你不要什麽事都帶上我。”小男生面子薄,明明心裏也在想着爹地,嘴上卻是不肯承認。

林澈微微勾了勾唇,語氣放得更柔和,溫言道:“東東西西乖,爹地待會兒就回來,你們想吃什麽,我幫你們帶回來。”

由于分丨身乏術,在蘇摩入院的第二天,林澈就把兩個孩子送回了父親家裏,只有每日早晚去拿給蘇摩準備的食物時,能和他們見上短暫的一面,惹得兩位小朋友很不高興,尤其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爹地瞞着他們,都在忙些什麽。

昨天晚上,由于蘇摩第二天就要進行手術,林澈就沒有回家,一直在醫院守着他,就連晚飯都是家裏的司機送過去的,難怪東東西西對他的怨念更深了。

聽說林澈馬上就要回家,西西可高興了,甜甜地說:“爹地,你什麽都不用買,爺爺給我和哥哥做了好多好吃的,你快點回來就好。”

“好,你和東東在家要聽爺爺的話,爹地這就回來。”術後,蘇摩在手術觀察期就睡着了,醫生說他最快也要午夜才會醒,林澈見他暫時沒有大礙,準備回家看看,也安撫下兩個孩子不安的情緒。

“爹地路上小心,我寫作業去了。”西西說着開心地挂掉了電話。

四十分鐘後,林澈開車回到兩位父親家中。

東東西西已經寫好功課了,正在幫做飯的韓暻端菜拿碗筷,兩人跑進跑出的,心情都很不錯,估計是因為林澈今天回家陪他們吃飯了。

“爹地,爹地……”西西眼尖,第一個看見林澈,她把韓暻剛炒好的一盤酸辣土豆絲放上餐桌,就張開雙手,朝着林澈飛奔而來。

林澈笑着站在原地,張開雙臂接住迎面撲來的寶貝女兒,嘴裏叮囑:“西西,你不是說要像姑姑一樣做淑女嗎?哪家淑女像你這樣跑的?下次跑慢點,可別摔着了。”

西西滿不在乎地甜甜一笑,她把腦袋歪到林澈肩膀上撒嬌:“人家是太久沒有見到爹地了,特別想你才這樣的,我平時不這樣,爹地不信可以問哥哥。”她說完擡手一指。

東東雖然不像妹妹那樣對林澈的回家表現出熱烈歡迎的态度,可是在林澈和西西對話的時候,他還是不聲不響地蹭到了林澈的身旁,輕輕點了點頭,算是給妹妹作證。

林澈放下女兒,不好意思地在兩個孩子頭頂揉了揉,歉意道:“東東西西,真是對不起,爹地最近比較忙,都沒時間陪你們。”

“爹地,沒關系。”西西大度地安慰了林澈,馬上又問道:“可是爹地什麽時候能忙完呢?”雖然住在爺爺家也很不錯,可爹地老不回來,他們會想他的。

林澈被女兒問住了,一時無法作答。按照醫生的說法,蘇摩起碼還要在醫院住兩周,如果一切順利,就能回家休養了。在此期間,他肯定是要照顧他的,同時還要兼顧公司的事,所以東東西西,起碼還得在爺爺家裏住半個月。

見林澈不說話,西西失望地皺了皺小眉頭,東東卻是搶先道:“堂伯每天都要回家陪傑瑞哥哥的,爹地比他還要忙嗎?”

林澈想了想,打算把真相向兩個孩子托出一部分。畢竟,蘇摩出院是要回家休養的,東東西西遲早都要見到他,先給他們透個底,到時候見面也沒那麽尴尬。

“東東西西啊……”林澈的話剛剛起了個頭,韓暻已經端着最後一道紅燒魚從廚房出來,大聲道:“小澈,開飯了。東東西西,上樓去叫爺爺和小叔叔。”

韓汀家的那位最近出國了,他帶着小魚兒回家來住。估計是在家從來不管孩子的緣故,韓汀一個人根本照顧不好兒子,回家第一個晚上就把小魚兒弄感冒了,這幾天都是病蔫蔫的。

韓汀吓壞了,趕緊向父親求助,還把林川叫去陪他照顧小魚兒了。

“你們先去吧,爹地吃過飯再跟你們說。”東東西西到底還小,蘇摩受傷的事他打算一筆帶過,只說他懷了小妹妹,身體不舒服,具體的語言組織,他還得再想一想。

東東西西對看一眼,雙雙點了頭,手牽手朝着樓上跑去:“小魚兒,下樓吃飯飯了……”

不一會兒,韓汀抱着兒子下樓了,東東西西牽着林川的手,蹦蹦跳跳跟在後面。

晚飯開動,韓汀手忙腳亂喂兒子,無奈小魚兒不配合,搞得父子兩個都是一身飯粒。韓暻之前和林川說好的,必須讓韓汀自己動手,學會怎麽照顧孩子。

可是眼看着小魚兒都要把飯碗打翻了,也沒吃下幾勺粥,韓暻忍無可忍了,把孫子抱過來自己喂,再讓韓汀折騰下去,全家人都吃好了,小魚兒還沒吃飽呢。

東東西西早已是見怪不怪,自顧自地趴飯,倒是林澈,見此情形不由想起了龍鳳胎小時候的事,微微嘆了口氣。

那時候,家裏有專門請的育嬰師,兩位父親也會幫忙照顧孩子,可他當人親爹的,絕對沒有撒手不管的道理,面對兩個無論做什麽事都是同樣節奏的奶娃娃,林澈很是手忙腳亂了一段時間才慢慢地上了手。

☆、蘇摩(七)

飯後,林澈把東東西西叫到屋後的花園,斟酌着跟他們說了蘇摩受傷住院,以及出院後回家休養段時間的事。至于北北,林澈猶豫再三,決定還是緩緩再說,免得沖擊太大,兩個小家夥接受不來。

聽說蘇摩受傷了,西西馬上就急了,忙追問道:“爹地,叔叔傷得重不重?我們能不能去醫院看他?”

東東沒有說話,小嘴不自在地撇了撇,面上的神情也很關注。他是不怎麽喜歡蘇摩,可他也不高興聽到他受傷的消息。

林澈考慮到蘇摩剛失去了南南,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要是見到東東西西,說不定會觸景傷情,就沒答應西西要去探望他的要求,只說讓他們安心在爺爺家住着,等叔叔出院了,回家就能見到了。

西西想了想,乖乖同意了,還叮囑林澈一定要照顧好蘇摩。

林澈答應了,回屋拿上給蘇摩準備的食物,開車回醫院去了。

跟手術前比起來,徹底失去了南南的蘇摩顯得更沉默了,他除了偶爾會對林澈說聲謝謝,差不多是一整天也不會說一句話。

林澈覺得蘇摩這樣的狀态不大好,有想過要勸勸他,可真到了要開口的時候,卻是不知該說什麽,所以他在醫院的多數時間,和蘇摩都是相對兩無言,兩人之間的氣氛略顯尴尬。

所幸蘇摩的身體狀況還是恢複得比較迅速。術後一周,陳晰楠給蘇摩做了檢查,确定沒有出現任何感染,于是正式宣布,北北保住了。

其後,蘇摩又在醫院休養了一周,終于獲得了出院的許可。

在此期間,西西給林澈打過好幾次電話,每次都是問蘇摩好點沒有。林澈猶豫了好幾回,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蘇摩已經懷孕的事,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還是等東東西西自己看到再說吧。

轉眼到了蘇摩出院那日,林澈前一日就把東東西西和保姆從父親家裏接回了自己的住處。

按照林澈的計劃,他打算獨自去接蘇摩,東東西西在家等着就好。

不想西西竟然特意起了個大早,非要與他同行。東東則是表示,他是不想去的,但是西西要去,他得陪着她。

林澈說不過西西,又想着早晚都是要見的,勉強同意了。

蘇摩沒想到龍鳳胎會去接他出院,東東西西沒想到蘇摩竟然懷孕了,雙方見面的時候,都是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半晌,西西跑到蘇摩面前叫了聲“叔叔”,語氣相當親昵。

東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嘴裏極小聲地哼了一聲。

林澈猶豫了下,走過去說:“蘇摩,上車吧,有話回家說。”

回家路上,西西是想挨着蘇摩坐的,但是林澈的車裏屬于她和東東的安全座椅是在後座,所以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林澈扶着蘇摩上了車,然後和東東一起鑽進了車裏。

見蘇摩之前,西西有好多話想跟他說,陡然見到他的肚子,驚住了,思緒也跟着發散開了。

叔叔有小寶寶了,是他和爹地的孩子嗎?

盡管林澈從來沒告訴過東東西西,蘇摩是他們另一個父親,但聰明的龍鳳胎還是憑着自己的細微觀察猜到了。

對此,西西表示很滿意,她喜歡蘇摩叔叔,也喜歡他當她的爸爸。

東東的态度和西西截然相反,他對蘇摩,有着一種發自本能的抵觸,哪怕蘇摩曾經救過他,也未能改變這一點。

由于最有可能活躍氣氛的西西都沉默了,載着一家五口人的車廂內,顯得安靜得有點過分了。

好在到家後,西西終于想到該說什麽了,她拉着蘇摩到了客房門口,推開門介紹笑着說道:“叔叔,這是你的房間,我昨天專門布置的,你看看喜歡嗎?”

畢竟是在女兒面前,蘇摩唇角扯出一抹淺笑,柔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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