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酸菜魚（上）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雷恩那時候剛剛來到黑暗料理界，從各種程度上來說還只是個迷戀料理的少年罷了。這樣的少年，于料理的熱情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黑暗料理界的那些近乎嚴苛的訓練，并沒有妨礙到雷恩對于料理的熱情。

對于雷恩來說，做喜歡做的事情是永遠都不會厭倦的。也許別人很難理解，但他就是這樣的人。

雷恩接到第一個無關料理的任務是照顧一個小混蛋，任務的具體要求并沒有多複雜，只有兩點而已，第一點是保護小混蛋的生命安全，第二點是保護他自己的生命安全。

第一點可以理解，但對于第二點來說就比較讓人費解了。不過大概是出于同門的情誼，又或者說只是在興災樂禍而已，向恩告訴他，第一個接到這個任務的人是現在的雷恩暫時還無法望其項背的人，在照顧這個小混蛋的當天晚上他就死了，後來陸陸續續有很多人過來照顧這個小混蛋，但最後都以各種離奇的原因死去了。

雷恩想，也許這是個會殺人的小混蛋也說不定

不過這只是猜測而已，不管多不情願他最後還是去照顧那個小混蛋了。小混蛋住的地方非常豪華，裏面擺滿了各種古董花瓶跟名畫，每個角落都充斥着錢的痕跡。這種側面反映出小混蛋對于黑暗料理界來說，其實是挺重要的。

但是……當他終于見到了這個傳說中的小混蛋之後，發現事情好像并不是這樣的。小混蛋身上穿着绫羅綢緞，但是髒兮兮的，他看到雷恩的第一反應不是打招呼，而是警惕地往後縮了縮，眼神就像個受過傷的小動物。

少年雷恩被這個眼神打動了，他想，也許這個小混蛋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這麽糟糕。他嘗試着跟小混蛋打招呼，但是小混蛋卻完全不理他。

雷恩決定身體力行地表達自己的善意，他使出渾身解數，做了當時他能做的最棒的一道菜。他對于殺生還尚有畏懼，所以用了很久才完成這道菜。

酸菜魚不是什麽厲害的菜，跟其他人的牛骨湯面水晶蝦餃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不過那可能是雷恩做得最用心的一次。

他把酸菜魚端到小混蛋的面前，小混蛋露出了很渴望的表情，但是就是不上前吃。當時雷恩還缺乏耐心，他用勺子舀了一勺魚肉送到小混蛋嘴邊，小混蛋沒有向後退，但是卻緊緊抿着嘴，說什麽都不肯吃。

滿滿一盆酸菜魚全都被小混蛋打翻在了地上，就好像雷恩現在失望透頂的心。他現在開始讨厭這個小混蛋了。

嗯……第一讨厭的是小混蛋，第二讨厭的是生鏽的菜刀。不對，還是菜刀生鏽比較讨厭。

從那天開始，雷恩就再也沒有打算管小混蛋。不過既然接了照顧小混蛋的任務，有些事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比如每天早上他都發現廚房裏的食物會少很多。

在小混蛋的身上，簡直不存在自理能力這種事，每天早上他都亂糟糟的地出現在雷恩的面前，要麽穿新衣服，要麽就穿髒衣服，微長而柔軟的頭發亂糟糟膨在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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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混蛋依舊排斥他的靠近，與之相對雷恩也越來越讨厭這個小混蛋。

不過事情總是有轉機的。在某一日有人來檢查雷恩任務的完成情況時，不管小混蛋有多不樂意，雷恩都強迫小混蛋好好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他幫小混蛋把頭發整理好，小混蛋看上去害怕極了，他在發抖。

不過清理完畢之後雷恩發現，小混蛋長得還是挺可愛的。可是一想到小混蛋糟糕的個性，雷恩就對小混蛋完全失去了興趣。

不過……恩，小混蛋現在是他最讨厭的東西，沒有之一。

來的人是向恩，向恩只是來轉了一圈之後就走了，她看到雷恩之後，表情顯得相當詫異：“你還活着?”

雷恩覺得向恩這話問得有點莫名其妙：“我當然活着，你在想什麽呢？”

既然雷恩還活着，那麽事情就好辦多了。向恩帶了河鲀過來，她動作相當快，大概是意識到雷恩對于殺生有着抵觸，她索性帶着雷恩一起進了廚房。

河鲀有毒，毒性主要集中在內髒，所以對于河鲀的處理需要非常小心。但是向恩卻沒有多小心，甚至在炖煮的過程中，她把所有內髒都刺破了。

“這是黑暗料理界的秘法，你現在還無法掌握，這樣的話毒性就可以去除了”向恩有些漫不經心，“你送給他去吃吧。”

雖然有點不相信，但是最後雷恩還是把魚端上來了。這次小混蛋卻沒有反抗，雷恩注意到裝河鲀的盆是上次裝酸菜魚的那個。

小混蛋小心翼翼看着雷恩，過了好久才慢慢夾起一筷魚肉往嘴裏送，他連筷子都不太會用，所以弄得身上濺滿了湯汁。但是吃過一筷子就沒有辦法停下來。

小混蛋邊吃邊哭，最後索性躲在雷恩懷裏放聲大哭。雷恩相當讨厭這個小混蛋，但是如果對方要哭的話，他把胸口借給這個小混蛋也不是不可以。

就好像在某個時候有什麽東西突然之間就融化了，雷恩發現，在那一瞬間小混蛋好像變得可愛了一點。

但是這沒有持續多久。突然間小混蛋就捂着自己的肚子，嘴裏說着他聽不懂的語言，眼睛裏的光一點一點暗淡了下來，這時候雷恩才反應過來，那道河鲀，是有毒的。

他到處叫大夫過來，但是就好像收到了指示一樣，沒有任何人來救這個小混蛋。那一夜小混蛋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嘴裏說着他聽不懂的語言，雷恩知道，那是在喊疼。

小混蛋可能會死。

最後實在沒辦法，雷恩敲響了向恩的房門。向恩穿得很暴露，雷恩卻沒有害羞的功夫了，不用雷恩開口，向恩就漫不經心地問他：“那家夥現在很難受。”

她知道河鲀有毒。

“這孩子是重要的工具，你可別搞錯”向恩看起來有點困倦，“他不管用什麽材料做菜，最後都會變成有毒料理，适當喂他點毒物有助于他做出料理毒性的提高，放心吧，這點毒性對他來說還死不了的。”

向恩說得冠冕堂皇，起碼雷恩沒有辦法反駁對方。這裏本來就是黑暗料理界，他能有什麽辦法反駁。

雷恩沉默了一下，問：“如果一直這樣呢，每天都喂他毒物的話……”

向恩攤手，毫不在意：“大概是會死吧。”

她說得很輕松。

雷恩回去以後，一直守在小混蛋身邊。他知道，小混蛋為上次打翻了他料理的事情而愧疚，所以即使再不相信別人，也會吃下他手裏的料理，但是這份信任被雷恩自己毀掉了。

他開始覺得愧疚，先前的厭惡已經不知所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還有點心疼這個小混蛋。

小混蛋不說話是因為不會他們的語言，小混蛋每次偷吃東西都挑最好吃的偷，小混蛋性格非常任性……他還不知道小混蛋的名字。

一夜之間，他們的關系又回到了原點。

小混蛋醒過來以後，拒絕吃任何雷恩遞過來的食物，也不許他靠近，即使是洗澡水也不願意碰，寧可洗冷水澡，然後發燒生病。

本來就有點瘦的小混蛋變得更加瘦弱。

雷恩想他大概是能夠理解小混蛋的。在一個語言不通的地方，周圍人都不認識，并且所有人都想着喂他毒物的地方，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況且雷恩聽說小混蛋不是自願加入黑暗料理界的，他是被一碗蛋炒飯騙進來的。

如果再不吃東西，恐怕就會出事，雷恩想了想，依舊做了一份酸菜魚，他舀起一勺魚肉，自己吃掉半勺，然後把剩下的半勺遞給小混蛋。

對方愣住了，好久以後才慢慢湊過來，先是聞了聞，确定沒有奇怪的味道後才小心翼翼地吃了下去——他的舌頭剛碰到魚肉，他就像吃到了毒藥一樣，渾身發抖躲在了一邊，雷恩嘗試着接近小混蛋，但是卻發現小混蛋把周圍的土地都腐蝕得差不多了。

那是害怕下的自我保護行為。

讓他害怕的味道，是花椒跟辣椒。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大概是這個小混蛋從來沒吃過這些調料的關系。

情急之下，雷恩把酸菜魚中的辣椒跟花椒撈出來，當着小混蛋的面，一點一點吃了下去。他的嘴被辣得發紅，但是雷恩卻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雷恩表情很認真，他一字一頓道：“我沒有下毒。”

就算知道小混蛋聽不懂，他還是想這麽說給對方聽。因為是小混蛋，他才想這麽說，這麽做的。

小混蛋的表情變得非常委屈，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一樣。小混蛋幾步就走上前去，把酸菜魚中剩下的辣椒花椒統統吃了下去，他被辣得嘴唇腫起，卻期待地看着雷恩。雷恩知道，那是和解的意思。

這是他們故事的開端。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想看這個番外的下篇咩?下篇有雷恩的招牌菜出場，但是會虐╮(╯▽╰)╭想看我就明天寫，不想看就等完結以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