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酸菜魚（下）
小混蛋跟他達到和解以後，漸漸雷恩就發現這只小混蛋其實是個非常單純的家夥，這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被一份蛋炒飯騙到黑暗料理界的家夥，要說是英明機智，那是不可能的。
小混蛋是外邦人，所以不會說他們這裏的語言。但是憑借着饞的因子，小混蛋至少能夠每天跟他報一輪菜名了。就是這個時候他發現了小混蛋的語言天賦——雖然說出來有點可笑，但是把自己聽過的菜名都一字不差記住，也是一種不得了的才能。
恩，吃貨的天賦。
不過悲傷的是小混蛋的心全花在吃上，就算當時還廚藝不精的雷恩下定決心說“一句話換一道菜”也無法令小混蛋學說更多的話。
那時候的雷恩還沒有以後的少年老成，各方面而言他還只是個過分溫柔，連殺雞都要為這個小動物超度的溫柔少年，要他過分苛責小混蛋是不可能的。所以這項任務最後還是落到了小混蛋自己身上——當他發現只有學會說更多話才能向周圍人撒嬌要好吃的時，小混蛋的語言天賦便被點亮了。
周圍人特指雷恩和向恩，向恩天生影後附體，小混蛋根本就對向恩的壞心腸毫無所知，雷恩對此十分擔心，但是也沒有說出來，畢竟那是他的頂頭上司。
對小混蛋的撒撒嬌毫無抵抗力，天生喜歡可愛的東西，雷恩拿小混蛋一點辦法也沒有。在那段時間裏雷恩更加用心學習料理手法，照顧這個小混蛋的任務也無限期延長了下來。大約是因為體質的關系，小混蛋已經不會因為普通的有毒物而不适了，不過相對地，他的殺傷力也不斷提高。
有一次他教小混蛋做飯，明明只是煮白粥，但是不知為何，白粥出鍋後卻成了紫色，那個喝粥的無辜家夥不過是剛把粥咽下去，就再也沒能站起來——雖然說所有人都說那個人只是睡着了，但這種話雷恩才不會相信。
在人類之中能有這樣的能力的小孩出現，實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特別是小混蛋連菜盤都能輕易腐蝕出一個洞，這麽想來就更可怕了。
不過黑暗料理界的高層們好像很喜歡小混蛋這樣的發展趨勢。投喂給小混蛋的有毒食材也越來越高級。
雷恩偷偷把這些食材截了下來，丢回了倉庫，向恩知道這事，但是最後她卻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每天到飯點就過來蹭飯，雷恩知道，她只是想要監視小混蛋而已。
小混蛋說話越來越流利，一年之後甚至可以跟向恩熟練地吵架——不得不說他是真正的天才。也可能只是為了吃的才格外努力而已。
大概是因為以前的事，小混蛋仍舊對陌生人還懷有戒備，就像是把所有信任都放在了雷恩身上一樣，小混蛋雖然不怎麽聽話，這些日子裏卻也沒有真的把雷恩惹火過。一開始只是愧疚罷了，後來這種愧疚就越來越淡——也許是把小混蛋當成家人了
既然是家人的話，那至少要知道小混蛋的名字啊，一直不知道名字的家人，在雷恩的心中，是不存在的。不過當小混蛋給他回答後，他卻有些失落，小混蛋的原話是這樣的：
“名字啊……我還不會用你們的語言說”小混蛋極認真的樣子，“要介紹自己，就一定要最誠懇而有氣勢，哥哥是這麽說的。”
原來這家夥還有個哥哥，他哥哥不會也是跟他一樣的人吧雷恩腹诽，嘴上卻問着：“你要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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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混蛋噼裏啪啦報出了一堆菜名，雷恩面無表情轉身去廚房，他會問小混蛋想吃什麽才是個蠢貨。
在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廚師前，雷恩還需要進行試煉。試煉的地點是山裏，小混蛋同時進行測試，雖然小混蛋連飯都煮不熟，但是名義上他也是廚師的。
雖然也僅僅是名義上。
帶着拖油瓶的雷恩試煉的難度明顯增加了。那時候是冬天，萬物蟄伏，百草衰枯，沒有找到其他可以吃的東西，在冰下倒是有可以輕易捉到的魚，不過那沒有東西用來調味，吃起來跟美味完全不沾邊，小混蛋堅持到第二頓飯就開始罷工了。
聲稱沒有美食就賴在原地，小混蛋真的坐在地上不動了。寒冷的季節讓他們活動變得很艱難，就算生了火也沒有辦法讓僵硬的四肢變得靈活。他們躲在山洞裏，小混蛋先前挑嘴不肯吃東西，現在餓了起來就對着雷恩的胳膊咬上一口。
哦，對了，好像小混蛋喜歡咬人的習慣就是那時候養成的。
被莫名其妙咬了一口，尚還是個溫柔少年的雷恩道：“你很餓”
“告訴你也沒用啊，總不能把你的肉割下來吧”小混蛋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塊金子，“我們可以去買。”
雷恩快被這家夥弄瘋了：“有店我早就去買了！”
小混蛋看上去有點低落，過了好久他又重新振作起來。山洞外大雪咆哮，整個枯黃的山頭逐漸被染上銀白，目所能及全是寂寥又浩蕩的景色。小混蛋從前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場景，他顯得相當興奮，雪花在他的掌心融化，即便覺得冷也不收手。
好像小混蛋也只是個小孩子罷了，唔……就算身體已經算是少年了，可是，心裏仍然是個小孩。
雷恩把魚烤好了，小混蛋是真的餓了，吧唧吧唧把所有魚的肚子吃了，留了魚頭魚尾巴給雷恩，那小模樣就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樣：“喏，我吃一半，你吃一半，怎麽樣？”
就算雷恩不同意也沒辦法了。雖然很不願意跟小混蛋一起參加試煉，但是仔細想了想，無論小混蛋跟其他的誰去參加試煉，他好像都不會放心，于是雷恩只好接受了現實——他面無表情開始吃魚尾巴。
有人說過，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個肯把魚肚子讓給你的人，就嫁了吧。雷恩在學到絕世廚藝之前，先學到了如何當一個合格的保姆。
他可從來沒想到自己在黑暗料理界學習到的東西中會有一樣是照顧小孩。
不過嘛……說實話，這個感覺不讨厭就對了。
雪稍微小一點之後雷恩就帶着小混蛋繼續向山深處走去。海拔幾千米的高山山頂常年被冰雪覆蓋，雷恩沒有辦法去山頂，日暮時分只能再次再次退回到山洞裏去。
雷恩穿得單薄，入夜之後便發起了燒。他雖然還是個不大的孩子，可是已經學會了日後逞強的作風，就算難受得要命，他也不想表現出來。
高燒燒得迷迷糊糊，雷恩一臉嚴肅坐在火堆旁……睡着了。在這種情況下睡着簡直是送命，本來就在高燒之中的雷恩四肢泛紫，已經隐隐有了僵硬的感覺。
在等待天亮的那個晚上，小混蛋握着雷恩的手，感覺到對方的體溫就這麽一點一點冷了下去，內心充滿了惶恐不安。可是他沒有想過放棄試煉，一秒也沒想過。他從來就沒覺得雷恩會就這樣死去，在這種無名的山上，在無人知道的角落死去。
可是雷恩的體溫已經跟山洞外的冰雪一樣冷了。中間雷恩醒過來一次，但是意識相當模糊。身體還沒有幾年之後那麽壯碩，現在雷恩不過是個體弱多病的少年，現在這種情況，無疑是在地府門前徘徊。
黑夜顯得格外漫長。
小混蛋想了想，把辣椒直接灌進了雷恩嘴裏，對方的體溫并沒有上升多少，在這個時候小混蛋想到要給雷恩做點東西吃——
沒有刀，那就用體溫融化千年寒冰，這樣就能做出合适的刀。冰刀适合食材的處理，但是冰塊黏在手上，最後只好硬生生撕下來，手掌被弄得鮮血淋漓。
懦弱又膽小的小混蛋在這個時候，總算也有了堅強的一面。在小混蛋把他親手做的魚湯送到雷恩嘴裏的時候，雷恩醒了過來，也因為這樣，他并沒有喝下那道湯。
雷恩走路還有點踉跄，其實他身上已經有多處凍傷了，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努力裝作不要緊。
此時風雪已歇，天狼星在夜空中閃耀。黑夜仿佛永無盡頭。雷恩覺得很困，但是他不能睡着。
“世界上可以相信的人很多，不能相信的人只是其中一部分罷了”雷恩說起話來近乎呢喃，那是他太困的緣故，“等我們回去我就教你。”
“可是他們都壞”小混蛋氣鼓鼓地嘟起嘴，“……我只要雷恩就好了。”
“蠢貨”雷恩低聲呢喃。
“世界上雷恩最最最好了”小混蛋這麽說，“所以回去以後我可以吃蟹鬥嗎”
雷恩沉默了好久：“回去給你做更好吃的東西。現在你做一件事好嗎，沿着北辰的方向走，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不要回頭。”
在這個世界沒有比雷恩更了解小混蛋的人了。小混蛋沒聽懂雷恩的意思，呆呆地問：“為什麽？”
雷恩笑得很溫柔：“有驚喜……我先睡一會兒，過會兒就去找你。”
小混蛋沒聽懂雷恩的意思，他還以為真的有驚喜在等着他。他興沖沖走向遠處，崎岖的山路也仿佛不再艱險了。
不過他走了好久雷恩都沒有跟過來，在黑暗料理界變得缺乏安全感的小混蛋心中頓時充滿了被抛棄的感覺。回去的路上只有他一個人的腳印，越靠近山洞小混蛋就越害怕。
小混蛋跌跌撞撞回到山洞，雷恩倚着山洞的內壁，就好像睡着了一樣。他的身體比之前更加冰冷，小混蛋不敢想在雷恩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他不想就這麽被抛下，一點也不想。可是現在他真的要被抛棄了。
小混蛋背起雷恩，他小小的身體被壓得很低，因為背着對于他而言過于沉重的東西，小混蛋腳下的積雪深深陷了下去。他每一步都走得相當艱難，嬌小的少年最後跪在了雪地裏，發出了低聲嗚咽。
那是小混蛋走過最長的一段路，每一步都極其艱難，并且印在了骨子裏，他幾乎不可能記不住的。
可是他最後還是忘記了，有關當時的一切最後都只剩下了一點點模糊的記憶。
他幾乎是拖着雷恩往前走，前方的路太遙遠漫長。小混蛋背着他，背不動了就拖着走，天漸漸亮了——
最後小混蛋還是帶着雷恩重新回到了山下的小村落。
他沒有被抛棄。
幾天之後雷恩醒了過來，他身上有多處凍傷，還有撞擊後留下的淤青，但是卻無大礙。
那時候的追尋着向前走的北辰星，那時候在天邊閃爍的天狼星，都變成了一個遙遠的記憶。
“我給你做個料理吧”雷恩尚未完全恢複，但是他已經自由活動了，“用這把北辰天狼刃。”
生魚片是被鋒利的冰刃切開的，一片一片都薄厚适中。在這把刀的作用下，食材變得極其新鮮，就好像剛從海中撈上來一樣。在完成這道料理的瞬間，這把北辰天狼刃變成了碎片——是冰，這把刀是用冰做的。
是那座山上的冰。
海魚魚肉鮮美而柔軟的口感，幾乎是入口即化的質感，卻又不會令肉質顯得太松散。海中的味道源源不斷從舌尖傳來，就像看到了千裏外的大海。
就算是已經不算新鮮的魚肉，在這把刀處理後卻保留了最大程度的魅力，甚至在肉質上有所提升。
溫柔充滿了廚師內心情感的料理。
雪滿眯着眼睛笑，窗外有千山積雪，萬裏素裹。
關山雪滿，此夜風華。
“我叫雪滿”小混蛋期待地看着雷恩，“你說好要教我的，教我分辨好人壞人，教我讀書寫字，給我做飯，陪我聊天，你答應我的，都要做到，好不好”
就好像心髒在那一刻重新獲得了跳動的力量，雷恩溫柔道：“好。”
就像托付了一生般鄭重。
作者有話要說： 雪滿是被雷恩寵壞的→_→
北辰天狼刃的來歷是我胡掰的，不要在意細節。另：不正常的天氣現象請無視……
爆，字，數，了！快點誇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