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悠悠四載浮沉間】 (1)

古墓裏一如既往的凄冷。

李莫愁随着孫婆婆前行,未敢開口說話。她只是忍不住心中激動。

快到二人曾經練功的石室時,孫婆婆突然停了下來,道,“姑娘,龍姑娘練功時候不許人打擾。眼下沒出來,想必還是在練功,姑娘是現在進去,還是等上一等?”

李莫愁略作猶疑,唯恐自己冒失地進去會擾了龍熵行功,深呼吸一口氣道,“那……我們且在這裏等會兒吧。”

“是。”孫婆婆應道。兩人等了一會兒,夜色漸深,石室裏卻依舊毫無動靜,李莫愁心情一直不能平靜,沉吟了下,低聲道,“不知道她練功會多久,我還是進去看看好了。自會小心些,不驚擾到她。”

“……好。”孫婆婆動動唇,有很多話想跟李莫愁說,但是自從李莫愁出現在密林外殘忍的殺掉那些挑釁者之後,孫婆婆就止不住一陣陣心頭發寒。時光飛轉,眼前的李莫愁,已經不是當初她看着長大的那個小女孩了。更何況,孫婆婆一直覺得,李莫愁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打小就心思極深,讓人看不透。心性難以捉摸,才讓她師父一直沒有強令她繼承古墓派衣缽。

李莫愁淡淡的點頭笑,深呼吸一口氣,推開了石門。

石室裏漆黑一片。

寒玉床散發的冰寒之氣一直在陰冷的石室裏萦繞,讓李莫愁不由身上一陣發涼。曾經也沒有覺得這裏有多麽難捱,可是如今重回這裏,反倒愈發深刻體會到什麽叫做墓了。

李莫愁早就不适應這種黑暗了。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讓李莫愁有些下意識的止步不前。她屏氣凝神,想要感受到這裏另一個人的呼吸,然而,不知是她自己心跳聲太過響亮,還是因為龍熵內力愈益精深,李莫愁竟未能聽到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任何一點別的聲響。

猶豫着前行了兩步,走過一小段路,李莫愁不由輕聲喚,“……熵兒?”

李莫愁屏住呼吸,捂着自己心口,強壓住砰砰吵鬧的心跳,卻得不到絲毫的回應。皺了皺眉,李莫愁輕輕吐出一口氣,揉揉眼睛,讓久處光色中的眼睛漸漸适應這黑色的世界,憑着腦海中的記憶試着往寒玉床的方向前行。

一步,一步。又一步。

直到摸到了寒玉床邊。

“熵兒?”李莫愁輕輕喊着,伸手觸摸之下,卻發現寒玉床上竟然空空如也。

李莫愁頓時一陣失落,對着黑暗輕道,“熵兒,你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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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自己的聲音在回蕩,卻并沒有別的聲音。

李莫愁等了一會兒,仍舊無人應答。李莫愁抿唇,忍着心頭的忐忑,啞了聲音,“熵兒,我是師姐……你……不願意見我麽?”

靜靜地等着,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在一下一下又一下的跳躍着,提醒着李莫愁這靜谧裏時光的流逝。

無人,還是沒有任何人回應。

等了許久,李莫愁心裏難受的厲害,熵兒是不願意見她嗎?

李莫愁咬咬唇,心口酸澀難忍。

“對不起……對不起……熵兒……”空空的石室裏,李莫愁哽咽着自顧低聲喃喃,“對不起,我失信于你了……當初……答應和你同在一處的,師姐……從來沒有忘記過。”

“姑娘。”赫然的回應讓李莫愁心頭一跳,尚來不及驚喜便意識到答話的人是孫婆婆。李莫愁擦了擦自己已然濕潤的眼眶,強自笑了笑,“婆婆。”

孫婆婆上前來,奇怪的問,“姑娘,龍姑娘呢?”

“……不知道,”李莫愁搖搖頭,環顧下漆黑的四周,“……許是她怪我,不想見我……吧……”

“怎麽會!”孫婆婆連連搖頭,“這兩三年來,雖然龍姑娘不說,但是老奴心裏清楚,龍姑娘心裏一直對姑娘你牽挂着呢。你剛走的那段日子,她幾乎日日都要在出口處一待便是一日,從早到晚,等你回來。後來,你們師父她老人家去世,龍姑娘便閉關習武……”

“你說什麽?”李莫愁赫然一驚,打斷孫婆婆的話,“去世?誰去世!”

“唉!”孫婆婆沉沉嘆氣,“是你們師父。姑娘有所不知,你走後不過半個月光景,你師父她老人家就去世了。”

“……”李莫愁恍若得了晴天霹靂,腦子一轟,“師父……去世了?!怎麽可能!”

“姑娘你走了,但是師父她老人家卻被那歐陽鋒重傷,傷勢難愈便……”

“……”李莫愁驚得忘記了呼吸,忍不住哽咽,“……怎麽會……師父……師父她……”怎麽會去世!怎麽能!她剛剛醒悟,剛剛意識到師父的好,剛剛打算好好孝敬師父,剛剛明白這個在異世裏待自己如親女的師父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怎麽能……怎麽能就這個時候……

李莫愁心口一窒,她這才恍然想起,師父……她們的師父是死了的。這個不是怎麽重要的角色,在神雕裏一開始就是以去世的姿态展現出來的,沒有交待她什麽時候死、因為什麽而死,只有些模糊的支線略略提過,但多半被人忽略。她李莫愁也未曾用心記過,更何況這麽多年過去,一些記憶早就模糊不清。自己身在這個世界,一年又一年,關于神雕裏的印象除了楊過、小龍女一些經典橋段還記得,別的也不過是有些模糊的印象罷了,若遇到些有聲望的人,也不過是模模糊糊知道些這些人物的一些往事或者光輝事跡而已。別的,別的……早就忘記的差不多了!

“……師父……”李莫愁忍不住落淚。怎麽會這樣。怎麽能這樣!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為什麽,她不過是離開了不到三年的時間,竟然……竟然就永遠失去了師父!甚至,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她還有那麽多話沒有說,她還沒有跟師父悔過,她還沒有好好和師父相處過……怎麽能這樣……

李莫愁捂着嘴忍聲哭泣。

“姑娘,別難過了……”孫婆婆心中嘆息,可憐的孩子!

“婆婆……”李莫愁忍不住抱住了孫婆婆,卻忽然一頓,“……那,那熵兒呢!”

是啊,那熵兒呢。自己離開的這幾乎三年的時間裏,龍熵沒有師父,沒有師姐,只有一個老仆人。她是自己一個人守着這漆黑寒凄的古墓,這兒哪還是什麽活死人墓,明明就是一座活生生的墳墓!

李莫愁心尖顫抖,那個冷清的小人兒,那是被自己從小捧在手心裏的啊!這三年,她到底是怎麽過來的?小小的姑娘,如今也不過十七歲左右的年紀,卻要那麽小就一個人擔起失去亦師亦母的親人,唯一依賴的師姐又不在身邊,小小的人兒,需要擔下多少東西!李莫愁心裏一陣陣鈍痛,好後悔!她怎麽舍得讓自己的小姑娘受這份罪!

“龍姑娘……她……”孫婆婆見李莫愁哭泣着顫抖的模樣,不免心疼,不由出口安慰,“姑娘不必太過憂心,龍姑娘這些年過的……很好……”

“……不,”李莫愁熱淚盈眶的搖頭,“怎麽會好……她還那麽小……我……婆婆,我好難過……我好……心疼她……”

“唉……”孫婆婆淚眼婆娑的摸了摸李莫愁的頭,“老奴也心疼龍姑娘啊!”孫婆婆擦了擦眼淚,“主人還沒去世那會兒,龍姑娘小小的人兒,晝夜不離地守在床邊,主人去世那天,老奴見龍姑娘好像失了魂一樣,默默對着棺木垂淚,整個人冷的讓人發寒。老奴心疼,想要安慰她,哪料龍姑娘卻只是淡淡地帶過話題。後來龍姑娘親手将她老人家入殓,硬是一滴淚沒落。想想龍姑娘雖然性子冷清,可不是無情啊!那麽倔強的孩子,讓人看了怎麽能不心疼啊!”

“……”李莫愁咬唇不做聲,只心裏痛成一片。忽然擡頭,李莫愁對着漆黑的空氣喊,“熵兒!你在哪兒!你出來!”

石室裏李莫愁的聲音回蕩着,然而卻根本沒有回應。李莫愁心中難過極了,她只想好好抱着龍熵,不讓她再受苦,不讓她難過。可是……可是,龍熵到底在哪兒?為什麽不見自己!

孫婆婆見狀大吃一驚,“龍姑娘不在這裏?”

“我進來到現在都沒看到她!”李莫愁着急,索性掏出身上的火折子點亮,霎時漆黑的石室裏明亮起來。

“不能啊……”孫婆婆喃喃着,卻被李莫愁的火光刺到了眼睛,連忙擋住雙眼,“龍姑娘要是出去,沒理由不告訴老奴一聲啊。”

“那她就是躲起來不肯見我!”李莫愁又急又悔,舉着火折子四下尋找,可這石室本就不算大,又無甚遮擋物,一眼便看得完。可是李莫愁不死心,她知道這些石室裏都有各式各樣的機關,以往自己摸索了些,但畢竟于這機關奇巧一類不太精通,到底也沒能把這活死人墓的構造摸透。可是龍熵一定是極為清楚的,李莫愁可以确定,龍熵對這裏一清二楚,而且龍熵一定有這裏的地圖。

李莫愁舉着火折子就要四處摸索,耳邊聽孫婆婆搖頭狐疑道,“不會的。龍姑娘就算不說,老奴也看得出來,姑娘是日日盼着你回來呢!”

李莫愁聞言心中更着急,愈發四下尋找機關。卻忽聽孫婆婆驚呼,“咦——”

“怎麽了?”李莫愁連忙回頭,卻見到孫婆婆對着寒玉床上的一方手帕發愣。

“這是……”李莫愁走上前去,從孫婆婆手中接過手帕,只一眼便沉了臉色。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看完這章,妹紙們莫要忘了順手撒個花,或者留個言……嗷嗚~☆、【悠悠四載浮沉間】

“婆婆且守古墓。我去找她。勿念。”

手帕上短短一行字,灼傷了李莫愁的眼。找她,找誰?毋庸置疑,答案顯而易見。

李莫愁将手帕緊緊攥在手中,說不出話來。

龍熵怎麽會走!她怎麽能!小龍女怎麽可以私自下山,私自離開活死人墓!

李莫愁目光閃爍着,緊緊盯着掌心的手帕,幾乎要把下唇咬出血來,“婆婆你……多久沒見她出來了?”

“大概……有兩三日了……”孫婆婆嘴唇哆嗦着,“龍姑娘修習內力時,時日不定,老奴……”孫婆婆也看到了手帕上的字,面如土色,“龍姑娘怎麽能獨自離開……她……她一個女兒家,怎麽知道江湖險惡!要是萬一出了什麽事……可如何是好!”

“……”李莫愁靜靜聽着孫婆婆受驚的自語,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手帕。半晌,忽然笑出聲來,“哈!”

孫婆婆驚訝的望向李莫愁。

李莫愁卻将手帕小心翼翼的疊好,放在了貼心口處,轉頭含淚對孫婆婆笑,“走的好。”

“姑娘!”孫婆婆訝異不已,“龍姑娘未經世事,不知人心險惡,萬一出了什麽事……”

“不會讓她出事的。”李莫愁暖暖的笑,“我的熵兒。”

“可是……”

“現在不是擔心這些的時候,”李莫愁深呼吸,随即吐出一口氣,“我會去找她。而且,一定會找到她。”李莫愁握住了孫婆婆的手,“婆婆放心,我會把她完好無損的帶回來的。”

孫婆婆望着李莫愁閃着星光的眼眸,不知怎的突然安心下來。

李莫愁拉着孫婆婆的手,輕聲道,“婆婆,我大概會在這裏逗留十天半月,然後去尋找熵兒。”

“姑娘何不現在就去!”孫婆婆急切的問。

李莫愁搖搖頭,“我離開之前,要把古墓派的事情處理好。省的總有一些腌臜貨來擾活死人墓清淨,打擾師父安息。”李莫愁對孫婆婆笑,“婆婆,現在恐怕要你幫我一個忙。”

“姑娘吩咐,老奴萬死不辭。”

“婆婆有心。”李莫愁盯着孫婆婆的眼睛道,“我想讓婆婆你幫我散個口信,同時答應我一個條件。”

“姑娘請說。”

“一,你要在一個月內,盡可能的找來打熵兒主意的那些江湖人,越多越好。就說,龍姑娘将于一月後在活死人墓外的密林處,與各位英豪相見。只此一次,逾期不候。”

“好,老奴這就去辦。”

“慢,不急于這一時,”李莫愁攔住了孫婆婆,握緊孫婆婆的手,溫聲道,“婆婆,你從小就看着我和熵兒長大,就如同我們的奶奶一樣。如今師父不在了,您就是我們唯一的親人,萬望您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等我尋回熵兒,在這活死人墓裏,您就是我們兩個的長輩。千萬要為了我和熵兒,保重自己。”李莫愁猶豫了下,咬牙道,“若是我離去後沒來得及回來,哪日你若遇到一個叫做楊過的全真教弟子,婆婆心善,若是他與你投緣,你想收留他也未嘗不可。只是,婆婆切記,千萬務必不要為了他和全真教過招,你真心救他,只留他在活死人墓就是。切不可為了一時氣憤為他出頭和全真教起沖突。婆婆,我今日這番話,你可千萬要記在心裏,”李莫愁望着孫婆婆的眼睛,沉吟道,“不過……若是可能,婆婆,我不希望你收留他。”

孫婆婆聽着李莫愁這番話,心頭迷霧萦繞,她一個老人家,素來最厭全真教那些道士,又怎麽回去收留一個全真教弟子!更何況,什麽羊過牛過,她連聽都沒聽過,素未謀面,又何來投緣一說!但是見李莫愁神色認真,絕不是開玩笑的模樣,且一腔摯誠,孫婆婆雖心中疑慮重重,也不敢對李莫愁的話掉以輕心,而且心中甚感溫暖,暗道,若是李姑娘不想讓自己收留那人,便不收留就是,難得李姑娘這份真誠的心。于是正色點頭,“老奴記在心裏了。”

李莫愁放心的笑了,輕輕擁抱了下孫婆婆,“婆婆,你且去辦我剛剛吩咐你的事情吧。我會在一個月後那日的時候回來,眼下還有別的事情要去做。”

“姑娘去哪兒?”

“去……”李莫愁望着皎潔的月色,嘴角挂上一抹笑,“解決一些該解決的事情。”她并沒有忘記自己還在樊川留了一個洪淩波,“婆婆,保重!”

“姑娘也好照顧好自己才是!”

“婆婆放心!”李莫愁粲然一笑,随即道,“時候不早了,婆婆先去歇息吧。我今夜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咱們便分頭行事。怕明日我會離去的比較早,就不跟婆婆道別了。婆婆,莫愁現下跟您說,萬萬要保重好自己。記着答應我的第二件事。”

“好。”孫婆婆望着李莫愁,鄭重點頭,“老奴一定會。”

李莫愁點點頭,披着如水的月光入了石室,躺在了寒玉床上。這裏,也許還殘留着熵兒的氣息。

孫婆婆卻是望着李莫愁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好像……突然之間,李莫愁變了個人似的。從她看到龍熵留下的那方手帕起,就好像突然蛻變了一樣。完全蛻去了剛剛返回古墓時的渾身戾氣和殺氣,突然變得平靜理智起來。身上浮躁的氣息盡褪,猶如脫胎換骨一樣。

孫婆婆愣愣的望着李莫愁離去的方向,不得要領。但,心中卻深感欣慰,忍不住搖頭感慨地笑。不管因為什麽,姑娘這樣的變化總是好的。

至于是不是突然的變化……那其實不過是一個心結的解開。

李莫愁嘴角噙着笑意,躺在寒玉床上默默不語。龍熵竟是離開了,沒有了小龍女的活死人墓,沒有了非得楊過破誓言才肯下山的小龍女,甚至,很有可能沒有了小龍女和楊過的交集,那麽,這樣的神雕俠侶還算什麽?

什麽都不算!

所有的一切,從眼下這一刻起,都要重新開盤。

龍熵的不告而別,宣告了一個固有觀念的結束。整部李莫愁所知道的神雕俠侶,因着龍熵這個舉動而盡數化為烏有。不是,什麽都不是。沒有神雕,沒有原本癡戀的小龍女,沒有原來愛上小龍女的楊過,沒有原先的李莫愁。所有李莫愁原本以為該存在的東西,都不存在了。

一個世界,已經崩塌。

新的世界正在開始。

“哈!”李莫愁忍不住笑彎了眉眼,好一個龍熵!好一個熵兒!對,沒錯,是熵兒,是她李莫愁的熵兒,根本從來就沒喊過她小龍女。這裏,是屬于李莫愁和龍熵的世界,她們才是自己的主宰。

其實一切根本就不一樣,不是麽?

她李莫愁不愛陸展元,更不會為了一個愛而不得的執念去滅陸家滿門。從那時起,不,從更早的時候起,從李莫愁的身體裏裝的是一個叫做沈寧的現代女子的靈魂起,一切的一切就已經不一樣了。只是,她不敢妄想,不敢打破固有的觀念,她以為自己是穿越到了神雕的世界,但是,事實上,她見到的,遠不是神雕裏出現的那些人。就像紗羅公主和伊蓮公主,她們是李莫愁的意外,也是這所謂的“神雕俠侶”的意外。

根本就沒有什麽所謂的神雕俠侶。沒有,全都沒有!

自己在的,才是生活。

如果說,過去這麽多年以來,李莫愁是在現代的記憶和神雕的世界裏掙紮的話,那麽,走出古墓後,她便認清了自己所處的是個真實的世界,自己也是個真實的人。只是,其後的日子裏,便又陷入了對神雕俠侶劇情的恐慌擔憂之中。而今,當龍熵以這樣一種倔強又出乎意料的方式離開後,李莫愁終于徹徹底底抛下了所有的成見。

她的蛻變,源自于對不安的掃除,和對過去混沌的厘清。更源于,對未來燃起的希望。

李莫愁笑了。沒錯,她叫李莫愁,是一個叫做龍熵的小姑娘的師姐,也對那個小小的女子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戀。她曾經懷疑自己,讓自己動心的是自己心裏的小龍女還是一直在自己身邊長大的龍熵,可是現在,卻突然看清了一切。

她對龍熵的動心,一半來源于對“小龍女”這個角色的過度喜愛,另一半來自于對龍熵的喜歡。這一半一半的比例,讓李莫愁不由對自己嗤之以鼻。真是沒見過自己這麽傻的女人!對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執念如此,反倒忽略了身邊真正的良人。

嘴角勾出一抹釋然的笑,李莫愁漸漸進入了夢鄉。她雖然擔心龍熵的安危,但這事并不能急于一時。古代信息極度閉塞,平民消息傳遞很是艱難,縱使她再怎麽迫切也無用,倒不如動動腦子,想想該怎樣才能更有效更迅速的找到龍熵。

其實,在看到龍熵留下的字條心頭豁然開朗的那一刻,李莫愁腦海中随即浮出的就是洪淩波這個人。心中隐隐有些想法冒出了頭,卻未能夠及時整理出來。而今,冷靜下來,李莫愁心中漸漸有了大致的計劃。

幸好,在蒙古草原兩年多的日子裏,也沒有白待。好歹也混了個圖紮勇士的名號,“勇士”可并不僅僅是一個稱呼而已,它同時也意味着金錢和聲望。聲望什麽的,倒無所謂,李莫愁也不需要。最重要的,是可汗賜給“第一勇士”的銀兩。那可都是貨真價實的白銀哪!蒙哥可汗為了拉攏人心,收攏人才,規定賜給第一勇士黃金五百兩,白銀七千兩。其實這些銀錢都是征戰擄劫各大小王朝的戰利品。折合起來,是相當一批巨款。李莫愁把得來的賞銀大半換成了銀票,便于攜帶。另外一些,存進了錢莊。那些錢都是以圖紮勇士的名義存入蒙古商人開辦的錢莊裏的,按照目前蒙古人勢如破竹的情形來看,這些蒙古貴族開辦的錢莊絕對是安全的。李莫愁不由感慨,也真得感謝紗羅性子別扭,對可汗賞賜的這些銀錢盡數交給了李莫愁,李莫愁混了兩年多的日子,竟借由蒙古可汗蒙哥的手變成了一個隐形的富翁。

既然她無論怎樣還是和洪淩波有些緣分的,那不如就好好珍惜這緣分!畢竟,洪淩波也是個可憐人,若是能幫,便幫幫她吧。

******

洪淩波在客棧裏醒來時,已是深夜。卻仍舊不免一番心驚,連夜起來去找店小二詢問。店小二打着哈欠起來,把李莫愁的話如實相告,洪淩波才稍微安下心來。只是等了一日,仍舊不見李莫愁蹤跡,洪淩波不由心下焦急,如坐針氈。她現在當真是無依無靠,又見李莫愁武功高強,雖然手段狠辣了些,但是洪淩波要的只是拜師學藝,好為家人報仇而已。她不在乎自己要跟的人是好是壞,只在乎能不能學到殺人的本領。

待兩三日後重新見到李莫愁,洪淩波幾乎要喜極而泣了,連忙迎上前去,要開口卻突然發現自己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

李莫愁見狀輕輕一笑,拉住洪淩波的手,笑道,“別緊張,跟我來。”

洪淩波訝異于李莫愁出去一趟再回來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但是,總算這樣的李莫愁讓她不那麽戰戰兢兢。當下點點頭跟着李莫愁回了房間。

“求你收……”剛到房間洪淩波就要下跪求李莫愁收她為徒,還未剛剛動作,李莫愁長袖一揮,洪淩波頓時覺得一股源源不斷氣力包裹住自己周身,讓她動彈不得,甚至順着氣流重又站了起來。

“別急,”李莫愁笑着對洪淩波示意,“你先坐好。我們好好談談。”

洪淩波抿唇,對李莫愁的心意捉摸不透,但見李莫愁雖面帶笑容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讓她不由臣服,順從的坐在了一旁。

李莫愁打量了眼形容狼狽一臉憔悴的洪淩波,指尖微動,喚來了店小二,“小二哥,将你們店裏的招牌菜拿手的菜色全端上來。”

“好嘞!”店小二打量了眼李莫愁一身不俗的打扮,登時滿面喜色,應着歡喜的下樓宣菜。

李莫愁倒不急着說話,洪淩波也不敢說什麽。兩人靜靜的坐着,直到二人房間裏飯菜上齊了,李莫愁才開口道,“我們先吃飯吧。吃飽喝足之後,冷靜冷靜,我再跟你談。”

洪淩波一愣,望着李莫愁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自從家裏遭劫以來,已經很久沒有吃頓安生飯了。

李莫愁見她不動,不由心下嘆氣,柔聲道,“不吃飯可不行,你若想報仇,可得先保重自己的身體才好。”說着自己動手幫洪淩波盛了飯,把菜往洪淩波方向挪了挪,“吃吧。”

家中突遭厄運,讓洪淩波切切實實地見識到了什麽叫做世态炎涼、人走茶涼。她因有仇家追殺,一路逃竄過來,連個敢收留她的人都沒有,這兩三個月來,洪淩波吃盡了苦頭,也受盡了冷眼嘲弄。可從來沒料到,除了自己的家人外,還能再遇到一個這麽溫柔的對待自己的人,當即心頭一暖,年輕的姑娘受盡苦楚時也未曾落淚,而今李莫愁這尋常的一個動作,卻惹得她忍不住眼淚“啪啪”落下。洪淩波連忙埋頭扒飯,掩飾自己。

李莫愁見狀心中憐惜,起身坐到洪淩波身邊,輕柔的幫她擦掉眼淚,微微一笑,“慢點吃,別噎着。”

洪淩波更是淚如雨下。一頓飯吃的幾乎要哭盡了她的委屈和苦楚。

李莫愁不時幫她夾菜,盛湯。洪淩波紅着眼睛,沒擡頭看李莫愁一眼。

待二人飯畢,李莫愁拉着洪淩波的手道,“我剛剛讓人幫你買了套素白的衣服,你去試試,看看是否合身。哦,就在隔壁房間裏,熱水應該也燒好了,你且去換洗衣服。女孩子家,就要漂漂亮亮才好。弄好了來找我,我在這裏等你。”

洪淩波擡頭,定定望着李莫愁半晌,咬着唇,一言不發的依言到了隔壁房間換洗好。

李莫愁在房間裏靜靜等着,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雖有憐惜洪淩波身世的原因,但更重要的一點,是她要借用洪淩波這個人。

李莫愁打聽過了,平陽洪家是個頗有盛名的商賈之家,洪家名義下有一家酒樓和一處茶業。只是洪家被滅門後,洪家的這些産業也被吞并,洪淩波眼下是當真無家可歸,無處可去。能夠在平陽最無賴的黑幫組織鯨鯊幫圍追堵截下,還安然存活至今的洪淩波,定然不是那種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更何況,李莫愁打探得來的消息說,洪淩波經常協助其父管理洪家産業,且經常得洪父贊揚。洪父總是常感慨,可惜了洪淩波是個女兒身,不然大可放心的繼承洪家産業。

所有這些資料都表明,洪淩波是個可用之才。用現代的話說,要不是洪家突逢不幸,且生不逢時,那麽洪淩波很有可能成為商場女強人。可惜,在她尚未成形之前,便被仇家腰斬了這棵好苗子。而今尚年輕的洪淩波,被仇恨沖昏了頭腦,只一心想着為家人報仇雪恨,手刃那些仇人,更遑論有心思為她自己打算籌謀。

但是,她那些曾經隐隐顯山露水的商人才幹,卻是李莫愁所需要的。在這個時代,打探消息最好的辦法有兩個,一個是乞丐,另一個就是酒樓妓院。最重要的是,在古代,掌握第一手的消息就等于掌握了這個時代的動向,百利而無一害。李莫愁不會讓自己處于被動的地位,她需要重新規劃自己的路。

洪淩波是個不錯的人選。她現在無依無靠,孤身一人,一個弱女子,雖然有才能,卻因為古代思想的束縛從未意識到自己可以大展才華。李莫愁要做的,就是先把她收歸己用,然後打破她的思維慣性,讓她發揮自己真正的長處。

洪淩波換洗好進來房間第一件事,就是對李莫愁深深叩拜。李莫愁沒有攔她。

“謝女俠大恩,洪淩波感激不盡。望女俠垂憐,收小女子為徒!”

李莫愁任她跪着,半晌,輕聲問,“你覺得,若要習武,你一個毫無根基之人得學多少年,才可以手刃你的仇人?”

洪淩波一窒,攥緊了拳頭,“不管多少年,至少,這是我報仇的唯一希望。”

“非也,”李莫愁搖搖頭,“你最終目的不過是報仇而已,為什麽一定要選學武這條路呢?”

洪淩波一愣,“不學武,我又該如何報仇?”

李莫愁盯着洪淩波的眼睛,不語。少頃,李莫愁上前扶起了洪淩波,“我教你一個報仇的法子可好?”

洪淩波眼睛一亮,“求女俠賜教!”

“我可不是女俠,”李莫愁搖搖頭,“我叫李莫愁,你可以喊我李姐姐。”

洪淩波連忙拜過,“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李莫愁回原位坐定,“這正是我要說的。”

“我不會收你為徒,”見洪淩波明顯一頓,李莫愁擺手道,“別急,聽我說完。我雖然不會收你為徒,但念你可憐,無家可歸,又與我投緣,我倒願意認你作我妹妹,如何?”

“……”洪淩波驚訝的望着李莫愁。

“咳。”李莫愁輕咳一聲道,“我……今年二十七,你大概也有二十歲了吧?尚未成家也是奇事,便是沖着這一點,我也要認了你這妹妹。”

洪淩波聞言忍不住臉一紅,她今年正好二十歲,未成親是因為未婚夫去服兵役,尚未歸還。

“我比你大了多一些,做你姐姐,你可願意?”

洪淩波猶豫了下,看着李莫愁笑意盈盈的模樣,頓時心內一暖,啞聲喚,“姐姐!”

“甚好。”李莫愁撫掌笑,拉過洪淩波坐在自己身邊,“既如此,就不要跟我客氣了。洪家的仇,我不會坐視不理。但我希望,你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去報仇。”

李莫愁拿出身上的銀兩和地契,“我收購了樊川境內一家青樓和一家客棧,順便也将平陽那裏你洪家原本的酒樓和茶業也收購了,交給你經營,如何?”

洪淩波大吃一驚,“這怎麽行!我身為女子,怎可做這等男兒之事!”

“此言差矣,”李莫愁搖頭,“我要你女扮男裝經營這些産業,洪家仇人主要就是鯨鯊幫,鯨鯊幫財大勢大,觸須幾乎遍布樊川各家漢人商業,歷來靠給蒙古人做走狗贏得庇佑,你若是能夠把鯨鯊幫的生意搶過來,讓鯨鯊幫自己內讧,自相殘殺,豈不比你手刃他們幾個喽啰更解恨?為了報仇,女子經商又如何?更何況,誰說女子不能經商?唐時已有則天女皇,女子經商又豈能算是什麽奇事?”李莫愁目光炯炯地盯着目瞪口呆的洪淩波,“只是我不知道,給你這次機會,你能不能把握好。這是給洪家報仇的絕佳機會,絕對比你自己學武殺人要見效快也力度狠了。”

洪淩波愣了半晌,目光閃動,最後神色複雜地看着李莫愁,“姐姐真是奇人……”

李莫愁一愣,無謂的搖頭。

洪淩波卻好像忽然煥發了精神,退後一步跪在李莫愁面前,“謝姐姐大恩!洪淩波感激不盡!定為姐姐好生經營!”

“好!”李莫愁高興地起身,拉起洪淩波,“不是為我經營,這些産業經營所得,咱們共有,你日後生活也就有了着落。我這裏有蒙古勇士的令牌一枚,你拿着它,興許有用。”

李莫愁連着幾天幾夜和洪淩波粗粗交代下現代人的經營理念和股份制以及連鎖店經營方式,甚至是現代的企業管理模式。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李莫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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