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現代番外(三)

唐鶴逢是怎樣的人,很少有人能看的清楚。

唐鶴逢藏在溫和面具下的心,唯有摯友與愛人可窺一二。

平白被人算計去,還是用不算太光彩的方式算計,若換了在場任何一人都是要想方設法的讨回來的。

但那人是唐鶴逢,所以此時沒有人知道他做什麽打算,只是看他與穆頤之間暗流湧動,無人敢上前插嘴。

蘇媚便是在此時姍姍而來。

她身上是一件墨色纏花旗袍,幾棵紅色盤扣點綴,零星碎發垂落腮邊,像一瓣花輕飄飄落在湧動的暗河之中。

“唐深。”她聲色柔和,從容像誤入的仙人,似對此間波瀾毫無察覺。

兩人間的電光火石便在這淺淺地“唐深”兩字中複歸平靜。

衆人只看到在她剛剛踏入有一廳時,唐鶴逢便已經将目光投向她,淺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衆人心思百轉,對她的身份已經做了無數猜測。

但是這所有的猜測在蘇媚将手落在唐鶴逢掌心時最終都歸于一種。

是了。

唐鶴逢早年風流,豔·情故事司空見慣,但又有幾人見過有女性能這樣親昵喚他一聲“唐深”。

尋常戀人總愛為對方取昵稱,親親,寶貝,總之是要只能自己一個人叫的,以此來彰顯自己的特殊,強調兩人之間誰也插不進去的羁絆。

但唐鶴逢,有人喚他唐總,有人喚他小唐先生,但能喚他唐深的寥寥數人而已。

唐鶴逢牽她到自己身邊:“介紹一下,蘇媚,我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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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頤瞥了蘇媚一眼,仍舊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蘇媚和唐鶴逢都是好脾氣的人,即便是穆頤是這樣的态度兩人依舊是言笑晏晏。

落在其他人的眼中,便是唐鶴逢這位愛人原是同他一般的厲害人物,喜怒無聲,心機深沉。

“這位,穆頤。”

蘇媚點頭颔首:“穆先生,你好。”

簡短的招呼過後,唐鶴逢攜着蘇媚坐回主位,除了陸堯人已齊了,東西陸續被人端上來。

菜上了兩道,便已有人按捺不住來打聽蘇媚的底細:“蘇小姐氣質不凡,不知道是做什麽工作的?”

蘇媚擡眼看向問話的那人,三十歲左右,平頭,國字臉,蘇媚斟酌着并不大願意公開峨眉的身份,于是道:“編輯。”

“那不知道蘇小姐哪家公司高就?”

“小公司,不值一提,今晚私人宴會,便不談工作的事了。”

她拒絕別人窺探自己私事的意思如此明顯,有眼色的便不再追根究底。

穆頤自落座之後便一直神色恹恹,似周圍喧鬧提不起他半分興趣。而坐在蘇媚身邊的那一位,雖說旁人看不出,但蘇媚卻能夠察覺到他偶爾飄到穆頤身上的視線。

倒也算不上敵視嘲弄,更沒有心懷鬼胎,有的不過是幾分玩味。

蘇媚按不下自己的好奇,便湊到他耳邊問:“你打什麽主意呢?”

唐鶴逢沒有說話,輕擡了下下巴示意蘇媚向穆頤看,蘇媚望去正瞧見穆頤目光落在廳門外,久久不能回神,明明那裏什麽都沒有,再看他神情,依舊蹙着眉,但神情中除了慣有的不經心還有幾分翹首以盼。

滿堂賓客,未至的只有一人,蘇媚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呢,她忍不住發笑,似感慨:“少年人。”

唐鶴逢便不再将目光浪費在他人身上,垂首握住蘇媚的手:“穆頤雖不錯,但到底欠缺了幾分火候,穆含鈞要他獨當一面,卻又沒法真的狠下心,憑他折騰闖了禍又替他收拾爛攤子,勿論好壞,後果總是輪不到他承受,這樣的磨煉法子,他能得一個行事果斷,無所顧忌的繼承人,卻忘了剛過易折,他這一生順遂便罷,但若遭逢大難,便是一生之劫。”

“所以你今天原來不是為我,是為他。”蘇媚撇撇嘴,軟聲道。

“想什麽呢,他拿你做籌碼,已經觸及我的底線,若是前......總之今晚他也該知道自食苦果是怎樣寫的。 ”

唐鶴逢話說了一半又轉了話鋒,蘇媚好奇追問:“若是什麽?”

“若是以前,我的手段不會如此溫和,非皮開肉綻難解我心頭之恨。”他說這話的時候臉埋在陰翳中,但蘇媚能夠想象得到他的神情。

其實相處日久,蘇媚總能在一些細枝末節中發現唐鶴逢的陰冷。

他并非表裏不一的人,只是在溫柔之後,總有一些不能見人的陰暗之地,是任何人都不能窺探的隐秘。

對于這些他雖從不主動提起,但也從未刻意隐瞞。

“孩子話。”對于此,蘇媚總是無奈又縱容,“宴席已開,你這最後一位客人究竟還來不來。”

她輕描淡寫把話題重新拉回來。

“我請的客人,哪裏有不來的道理。”

他話音落,廳外一道翩翩身影便走了進來。

蘇媚對陸堯是早有耳聞的,她的天分,她的美麗,她的嬌縱,但這些傳聞都不及她此時站在眼前。

她眉眼間的飛揚,讓蘇媚無比确信這是被人嬌寵長大的姑娘,她有讓烈日也為她溫柔的能量。

她的出現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除了一人。

蘇媚看向穆頤,原本總是時不時張望廳門的人此時欲蓋彌彰的看向了別處。

少年覺得愛意可以很好的掩藏,但總在不經意的細枝末節中見其草蛇灰線。

隔着遙遙人群,陸堯為自己的遲到道了歉,然後目不斜視的走向穆頤。

蘇媚離他們不近,聽不到他們的交談,只看到陸堯與穆頤說了句話後便坐這裏了他身邊,穆頤甚至頭也沒擡,目光始終沒有落在陸堯身上。

于是蘇媚愈發好奇唐鶴逢究竟打的什麽主意。

唐鶴逢看出她的好奇:“前段日子我讓人去查他,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大一起就在學校外面租了房子,偶爾會去休息,直到大三開始就在那裏長住,一起的還有陸家那位大小姐,不過前段時間,陸家小姐搬回了陸家老宅。

那之後這兩人只要碰面,別管什麽場合場面從來都不好看。”

第47章 現代番外(四)、明知是陷阱也不得不來,既是前路盡斷也不得不跳

“所以你共邀穆頤和陸堯是為什麽,只是想要他在衆人面前難堪一下?”蘇媚自然知道唐鶴逢的謀劃不會這樣淺顯似小孩子過家家,但她不懂其間曲折,自然也參不透唐鶴逢用意。

唐鶴逢盡心盡力為她布菜時也不忘對她的疑惑知無不言:“這對他來說算哪門子的難堪,愛人給的,風雪也罷,春日也好,總是甘之如饴的,他若真覺難堪便不會來。

怕是比起她落下的面子,穆頤更想的是能見到她。”

蘇媚便愈發好奇。

“無非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原是我們之間的事,他将你拉進來便該想到陸堯也可能被人拉入局。

不過他的算計在暗處,我的手段在明處,我就是要他知道這是個陷阱也不得不來,明知前路盡斷也不得不跳。

這樣的教訓和無能為力對這位驕傲的少爺來說已經足夠。

世上多的是明知如何破解也無從下手的難題。”

唐鶴逢便是這樣,說他磊落,倒也勉強,他很少做背後傷人的事,但偏偏是這種對方明知不可為卻必須為的手段最誅心。

“你為穆頤設了一個怎樣的局?”

唐鶴逢對蘇媚總是耐心十足:“陸堯一心向畫,師從大家沙汀,前段時間沙汀急病住院,至今還未出院。

圈內人都知沙汀早年孤苦,是發妻一路相伴,可惜紅顏薄命。

自發妻逝世後,沙汀便一直期望有生之年能将早年賣出的四幅發妻肖像尋回,聽說如今還剩兩幅流落在外。

沙汀如今也已到耄耋之年,此時病情來勢洶洶,能捱過去的可能性又有幾分。

陸堯作為他的關門弟子,此時必然盼望能尋回剩下兩幅作品,好巧不巧這兩幅畫便在我手中。”唐鶴逢笑意中藏着那麽絲不懷好意。

“你就那麽胸有成竹,确定穆頤會為陸堯服軟?”蘇媚不了解穆頤,也不清楚對于穆頤來說陸堯的分量。

“他會低頭。”唐鶴逢篤定。

松閣回來兩日後,霄公府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雖說是不速之客,但是看到他來,蘇媚也不是太意外。

看到穆頤站在霄公府外,她倒是想起來那日松閣宴席結束後她與唐鶴逢在院裏散步時撞到他與陸堯一起。

那姑娘面色冷硬,反倒是穆頤神情陰郁暴躁,低吼着控訴:“在你心中,誰都比我重要。”

他憤憤離開,與蘇媚兩人迎面撞上時,冷眼睨了穆頤一眼:“我偏不讓你如願。”

他說的決絕,但誰都能看得出他離開時背影中的落寞。

倒不是說狠不狠的下心,不過是心中到底有些東西難以割舍。

穆頤與唐鶴逢進了書房,蘇媚為兩人端了茶之後便很有眼色的走了出去。

屋內只剩兩人,唐鶴逢端坐在書桌前,擡手:“坐。”

穆頤理了理衣服坐下,也是此時他才真正的去仔細端量之前在他看來不過是手下敗将的男人。

比起自己的傲慢,他顯得謙恭很多,柔和且沒有棱角。

穆頤想起穆含鈞的提醒,笑面虎。

他以前不以為然,如今栽了跟頭,深有感悟。

他明知他來的目的,卻只是含笑飲茶并不開口,只等他按捺不住:“唐總什麽要求,說吧。”

他開門見山,顯然兩日內為了能遂陸堯心願已經心計耗盡,如今求到他面前已然是無計可施。

唐鶴逢放下茶杯:“我記得,穆少爺說過偏不讓我如願。”

穆頤臉上肌肉僵了一下:“願賭服輸,唐總盡管說。”他像一只鬥敗的小狗,再不見當日的傲氣。

“聽說穆氏最近在藍水河附近有個項目,唐氏也很有興趣,五五分成如何?”

“唐總是不是太過分了,不過是兩幅畫。”

“你說的不錯,不過是兩幅畫,既然穆少爺不是真心想買便請回吧。”唐鶴逢并不着急,這場談判,他本就上風占盡,穆頤沒有任何讨還的餘地。

他說完,便沒有什麽遲疑的站了起來向外走。

“等一下。”

唐鶴逢頓足。

“穆氏不是我的一言堂,五五分成太多了,我同意,老頭子也不可能同意,最多三七。”

聞言唐鶴逢又擡起腳繼續向前走。

“我還沒說完,除此之外,我名下財産,唐總可以全部取走。”

唐鶴逢愣了一下,倒是沒料到穆頤會這樣說,沉默許久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轉身離開了。

他走後不久穆頤也跟着出來,到了一樓客廳停住:“希望我剛剛說的唐總可以好好考慮。”

唐鶴逢微微颔首。

等人走了,蘇媚看他神情并不像談妥後的愉悅:“怎麽?”

唐鶴逢道:“談判還未過半,他便匆匆将底牌亮出,一時間我倒不知道是我逼得太狠,還是他太冒進。”

話是這麽說,唐鶴逢其實是有些措手不及的,他擅長揣測人心,原本的計劃中他心中的預期便是三七分成,今日若是換了穆含鈞在這兒與他談判,必然是你來我往,一片刀光劍影。

但穆頤這樣初出茅廬的少年,出場便将底牌亮出,這場談判便多少顯得意興闌珊了,唐鶴逢少遇這種路數,一時之間竟不知作何反應。

聽他說完,蘇媚便忍不住失笑:“所以你是對他狠不下心了?”

唐鶴逢搖搖頭:“哪怕是難得赤誠,這個教訓他吃的也不冤,何況事關陸堯,怕他也就這點赤誠了。”

松閣之宴後不久,臨川出了件大事,穆氏不僅讓出了藍水河項目的三成利給唐氏,還賠了自家少爺,白白給唐鶴逢打兩年工。

小道消息稱,穆頤不僅要給唐鶴逢白打兩年工,名下除了穆氏股份外的財産也全都被算計的一幹二淨。

而向來跟在穆頤身後替他收拾爛攤子的穆含鈞這一次卻沒有半分動作,這一切的起因不過是因為穆頤以唐鶴逢那位神秘女友做籌碼去算計他。

商場上你來我往很正常,唐鶴逢很少會為哪一次的虧損大動幹戈,明眼人清楚,這一次他為的不是虧損而是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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