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預感
咚咚!
楊校打開門,看見外面整齊地站成一排的鄭兵、覃羽和陳松,暗嘆了一口氣,讓他們進來。
三個男人有些局促,彼此看了一眼,鄭兵開了口:“司令,關于林博士的研究,我們有話要說。”
楊校很喜歡鄭兵的開門見山,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們坐下。
“我們一致認為,您應該同意林博士的提案。”
楊校看着這三個或早或晚跟着自己建立這個基地的男人,一時失望到有些心灰意冷,語氣中不由帶着嘲諷:“我不記得教過你們用同伴的生命換取自己的未來。”
男人們原本就不足的底氣在聽到這句話後越發膽怯,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三個人中個頭最高的覃羽先反駁道:“如果研究不能繼續,那我們的未來又在哪裏?”
楊校看着覃羽,目光平靜,但這平靜之中仿佛又含着責備、失望、蔑視,令覃羽對自己剛才沖口而出的話有了一絲後悔。
“我不是說研究不能繼續,實際上我也支持他研究了四年。只是報告我看過,他的技術目前來說太不成熟,不用這麽早用人體做實驗。”
覃羽聽見楊校的話有轉機,連忙追問:“那要多久呢?”
楊校轉頭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掩藏掉眼中一閃而過的狡猾:果然是年輕人,這麽容易就被繞進來。“只要林沖之的技術成熟,任何時間都可以申請人體實驗。”
一直沒有開口的陳松忽然輕笑了一聲,相比于其他兩個人的沖動與簡單,陳松就顯得老謀深算了:“您真是毫不出乎我的預料呢,親愛的司令閣下。”
陳松的語氣中帶有那麽一絲絲以下犯上的戲谑味道,這讓楊校聽着很不舒服。要知道如果不是陳松個人能力實在非常出衆,他絕不願意用這樣一個心思詭谲的人充當西面守衛的首領。
“林沖之的技術什麽時候才會成熟呢?什麽标準是成熟?成熟之後再申請,您又會批嗎?這樣一項項拖下來,您是打算永遠也不進行人體實驗吧?”
“當然不……”
“或者我可以大膽地推測,您其實十分享受現在的生活狀态,比起在和平時代做個一文不名的普通人,做手握生死大權的司令顯然有趣多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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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上一句楊校還想否認,這一句就令他反感到不願再談了。
楊校的神情陳松看在眼裏,他立刻就判斷出自己即将被趕出屋子。如果是以前,他會害怕,可現在情況不同了,他的這些話,并不是對楊校說的。
“對不起,司令。”覃羽拔出了腰間的槍對準楊校,“我不能再等了,實驗必須馬上繼續。”
楊校神色絲毫未變,仿佛被槍指着的人不是自己一樣。他的目光從三個人臉上一一滑過,自從覃羽拔槍之後,這三個人就對自己所站的方位做了微妙的調整——呈環形分散在自己周圍,正是自己教過的在群攻時能發揮每個人最大力量的站位方式。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叛逆!
楊校眼睛微眯,這神态表示他已經生氣了:“你們打算怎麽樣?”
“把您關起來,讓林博士的研究繼續。”
“然後呢?”
覃羽顯然沒想過這個問題,愣住了,鄭兵也沒有,陳松回答得很有志氣:“然後我們按自己的想法管理基地!”
“你們的想法?”楊校嘴角滲出抑制不住的笑意,看着陳松說:“是你的?”看着鄭兵:“你的?”又看了一眼覃羽,“還是你的?”
“究竟你們誰服誰?”
這個問題問住了所有人,三個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答案。
“別聽他的!”陳松低喝了一聲,“總之先把他綁住了再說,研究必須繼續!”
鄭兵點點頭,從口袋裏取出手拷走過來:“司令,對不起。”
楊校看着鄭兵走近,忽然臉上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目光飛快地在門上一掃而過。
全神貫注盯着他的陳松立刻看向門口,他記得自己關緊了門,但這只是普通的居民屋,一道門并不能保證什麽。耳畔傳來的異常響動令他徒然心生警惕,待他轉過頭來想有所動作時一切已經太遲了。
楊校身手快如閃電,饒是手下功夫最過硬的鄭兵在他手下也不過像只剛成年的小豹子,稚嫩得只需要稍微花點心思和力氣便能制服。他将鄭兵反翦在身前,擋住覃羽的槍,迅速後退,脫離陳松的偷襲範圍。做完這一系列危險的動作之後他依舊氣定神閑,仿佛那支槍并不是真槍實彈,而只是小孩子手中的玩具:“綁架?虧你想得出這幼稚玩意兒?”
這話是對着陳松說的。
陳松就算再心思詭谲,面對這個集自己上司、救命恩人、師父的人、面對現在這種情況也到底顯出了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的青澀:“我才不信你會真的對鄭兵怎麽樣呢,我們這幾個人裏你最喜歡的就是他!”
這話裏蘊含的情緒令楊校微微一愣,緊接着陳松揮着拳頭沖過來。他揚起腿一腳踹在陳松膝蓋上,這一腳用了全力,幾乎能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響,陳松整個人向前撲倒。
“覃羽,把槍放下!”楊校命令道。
其實相較于陳松的機巧、鄭兵的憨實,覃羽更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利已主義者。他知道今天晚上如果失敗,自己不僅會被卸下首領的職務,更會被楊校徹底抛棄,淪落為一名普通的戰士,重新過上與喪屍生死博鬥的生活。而這一切都不是最主要的,他可以咬着牙忍受下去,但他不能等待,一刻都不能待,這種懼怕被活活咬死或者異變成喪屍的感覺他真的一秒都不想再體會下去了。
他的手指放在扳機上,只需要輕輕用力,研究的阻力就将蕩然無存,未來和平的日子仿佛已經在向他招手了!
楊校判斷得沒錯,覃羽是動了殺機,所以他厲喝了一聲,憑着自己的積威令覃羽有片刻的猶疑,也只需要這一瞬間的猶疑,他甩出了防身小刀,準确無誤地插在覃羽拿槍的右手虎口,然後推開鄭兵,就地一滾,撿起了從覃羽手中掉落在地的手槍,對準三個人。
這變化只發生在幾秒鐘之內,快得讓三個年輕男人來不及反應,錯愕地看着楊校,實在有點消化不了聯手的他們連楊校的一根頭發都沒摸到就被制住了的事實。
楊校眼底有點十二分的傲慢:“綁我,就憑你們?”
三個人齊刷刷地臉紅了。
楊校覺得自己再一次成了打擊幼小心靈的惡毒大人,可剛剛被槍指着的明明就是自己。他有些矛盾地癟了癟嘴,槍朝門口擺了擺:“出去。”
三個人被楊校壓着朝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裏,魏侬正和兩個得力的部下打牌。
魏侬左手拿着撲克,右手指間夾着一支細長的煙,他狠狠抽了一口,看着牌,眉心皺起一道深深的凹痕,大約是牌太爛了。
兩個部下看着魏侬同時笑着說:“隊長,認輸得了,不就是一包雲煙嘛!”
魏侬藏在青煙後的眉梢一挑,擡起眼簾來,那目光深得看不到底,浮着一層稀薄如雲煙的假笑。他将手裏的牌放下去,赫然是一雙王一對二加一個順子。
兩個部下哀號一聲,丢下牌,其中一個邊把最後兩根煙丢過去邊說:“早說不跟隊長打了,輸得連褲子都要脫了。”
魏侬把煙放進盒子裏,動作緩慢,仿佛在想着什麽嚴肅的事情,并沒将部下的抱怨聽進去。
咚咚!
門被敲響了。
魏侬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摸到了腰間的M9,同時示意一個部下去開門。
門外很安靜,值班室位于基地的中心,這裏遍布普通居民,如果有喪屍闖進來不可能不造成混亂。
所以相比于魏侬的緊張,兩個部下倒是放松一些。其中一個過去開了門:“鄭隊?”
門外正是鄭兵。他舉着雙手,樣子有點滑稽,踢開了門走進來,跟在他後面的還有覃羽和陳松。三個人都是雙手上舉的姿勢,楊校最後才進來,手裏還拿着覃羽那把小巧得能藏進口袋裏的迷你PT手槍:“把他們都拷起來。”
雖然滿心疑問,但楊校的話在基地裏是沒人敢違抗的,至少明面上不敢,所以陳松三個人很快被綁了起來。
魏侬邊系着陳松的繩子邊問:“司令,怎麽回事?”
楊校一巴掌呼在鄭兵後腦勺上:“毛都沒長齊的家夥學人家叛變!”
這一巴掌打得結結實實,鄭兵腦袋垂下去後半晌沒擡起來,耳畔嗡嗡作響,眼前金星直冒。他模模糊糊聽見魏侬不可置信地問道:“怎麽可能?”
這一聲裏蘊含的驚訝、痛心連鄭兵差點都以為魏侬事先是不知情的,他可從來不知道這小子的演技原來可以這麽好。
楊校沒回答這個問題,沉吟了一會兒說:“明天召集大夥兒開個會,就中午吧,吃過午飯後在我屋前院子裏集合。”
“司令,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鄭兵心裏暗暗叫好,魏侬啊魏侬,你要是去演戲絕對可以當影帝的。
楊校淡淡瞥了魏侬一眼,似乎對這個兩次懷疑他判斷的人有所不喜。
魏侬對這種目光早不陌生,不依不饒地說了句:“別人我不說,鄭隊您是知道的,最老實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叛變呢?”
“這你可以去問他。”楊校十分不喜歡魏侬現在的說話方式,“把他們看緊了,明天我會當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對他們的處罰。”
楊校說完這話就準備走了,魏侬叫了聲:“司令!”
楊校停下腳步,将頭轉過來。
魏侬舔了舔嘴唇,一時不知道說什麽,而就在此時,電話響了。
整個基地占地一百二十畝,只有兩臺電話能使用,一臺在值班室,另一臺就在林沖之工作的實驗室裏。
而且電話的使用需要消耗電。電這個東西在末世真是比食物還稀缺的資源。因此除非極特殊的情況,電話一般是不用的。
一時間,屋裏的七個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電話上。魏侬離電話最近,抓起來就喂了一聲,接着眉頭緊緊一皺,挂上電話轉身就往外沖:“司令,實驗室裏的喪屍跑出來了,我們先去控制情況。”
魏侬帶着兩個部下迅速騎上摩托車往室驗室趕。
楊校反應迅速地跟上,跨上了魏侬的摩托車後座,在車上吹了一會風,忽然叫了聲:“魏侬。”
摩托車上風聲大,楊校必須貼着魏侬的耳朵說話才能保證對方聽得見。
與聲音一同抵達神經末梢的還有楊校口中噴出的熱氣,與夜裏冷風完全相反的熱度令楊校半邊頭皮瞬時一麻,手幾乎要掌握不住方向盤地酥軟垂下。
“在打那份報告之前,林沖之有沒有做人體實驗?那三個有沒有幫忙?”
魏侬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将心裏那份幾欲破土而出的悸動深深壓下去,大聲喊道:“您都不知道的事我怎麽可能知道。”
從楊校的目光看過去,只能看到魏侬的後半邊側臉。魏侬的臉頰線條格外俐落流暢,小麥色的肌膚在稀疏的暗淡路燈映照下透出一種野性的堅毅的美,跟以前那個被自己在戰場上揀回來的猶如弱雞一樣的小白臉相差甚遠。楊校一直覺得自己沒有什麽變化,基地裏除了人增加了一點以外也沒有什麽變化,但其實很多都發生了變化,就像手下這幾個少年,一眨眼,都成為了能獨當一面的青年。
最近兩年生活比較穩定,楊校顧着享受生活,基地裏的事都交給魏侬在管。要說鄭兵他們如果暗助林沖之,魏侬毫無察覺是不可能的。而林沖之要想做人體實驗,獨自一人也絕不可能辦到,必須有人幫助……他忽然不想再想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