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 記錄的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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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生每次站在實驗田,看着成片的生菜都在希望江橋能回來。
大概對于他而言,那都不是生菜,而是支撐他一次又一次等待江橋回來的只屬于他自己可以理解的支撐物。
精神的支撐物。
他很難想象沒有這些還跟她有關的事情,他要怎麽生存下去。
如無邊無際天空裏,只留下一線生機的風筝。
是唯一牽着他理智的線。
今天他也一樣,坐在試驗田附近,拿着本子記錄着本次種植中的基礎的種植試驗數據,一般這個時候都是謝聽在店裏呆着,別說店外經常一群學生走過嘈雜得很,不過連這個小院外的嘈雜熱鬧都傳遞不到他耳朵裏,有時候安靜的時刻還是挺讓他舒服的。
他就一個人蹲或坐在小院裏,在無聲的世界裏懷念着過往的記憶。
或者是他自己試圖在回憶裏找到很多理由說服自己,江橋的離開是有理由的。
就這自己構造一個有邏輯的世界,不至于因為她的突然離開而難過過度。
沒有很久。
他翻頁繼續記錄着。
偶爾擡頭看看空曠的天空,萬裏無雲。
他背靠着牆壁,微微仰頭,往上看的視線不重要,反而是他下颌和用力繃着的脖頸,顯露着一種微妙的張力。
他習慣性這樣的動作,好像會讓他的某種思念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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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接下來他還是會忍不住嘆氣,再告誡自己記錄數據要專心,但實際上心髒總是像被什麽抓着一樣,總是脹脹的,很難受。
偶爾還會回憶起那晚,江橋握着他的時候,一起跳進海潮之中的窒息的深海。
不知道為什麽,每到這個時候他又會變得緊張。
都弄好後他一般都會把東西收好。
坐在院子裏的時候,就好像還是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讓他能找到一些不太多的真實感。
只是每次都會幻聽她在身邊,然而轉過頭看過去的時候,卻什麽也沒有,這個時候他就像是漂浮在時空隧道一般,眼裏看不到的回憶,沒有一點真實感,反而全是失落和孤獨。
但唯獨沒有對她的懷疑。
從不懷疑她是不是想要跟他分道揚镳。
或者是他認定了江橋不會抛棄他。
她只是去學習了而已。
等他打開門離開的時候,看着院子,不需要再多想什麽,也不敢再想。
關好門,他也回家去了。
沒有哪本書告訴他應該怎麽把她找回來。
也沒有那本書告訴他應該如何走回到她面前。
謝生從有試驗田的院子裏回來,到了書店後先去洗了洗手,自己坐在收銀臺裏,只是看着面前這麽多的書,他也沒辦法在其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單手撐在桌面上時間久了,他覺得手臂和肩膀都連着一起疼,起身準備換個姿勢的時候,才發現有人在他對面站了很久,謝生連忙道歉,幫着辦理了借書,也聽不到別人吐槽這老板是不是聾子,怎麽什麽都聽不到。
謝聽幫他燒了點水,這會來找他讓他去洗洗。
謝生點點頭,人站在院子裏拿着水瓢往身上澆水。
等他在回去,就是頂着一頭濕發,發尾的水滴不停的落在他的肩膀,打濕了一圈。
随着他擦劉海的動作,整個人半張臉都是時露出五官又時而遮住,還有上揚的衣擺,隐約可見的腰腹。
謝聽大老遠比劃着讓他去吃飯,說是已經做好放在廚房了。
謝生看着點點頭,轉身回了廚房。
看着謝生的身影,謝聽忍不住搖搖頭,怎麽說呢。
自從江橋離開後,謝生依然會幫助她做一些基礎的種植試驗,每次還得謝聽從他包裏翻出剛剛做完記錄的本子,等着恒仔來取。
恒仔有時候會問一些問題,還是得他在邊上翻譯。
即便恒仔自己看得懂手語,還是每次都得拽着他當翻譯,這讓謝聽很不理解。
不過這不重要,他們直到最後的數據會帶給就會帶給江橋就好了。
她好像很忙,這幾年一直沒有時間回來,就算回來了也好像沒有時間看謝生,想到這謝聽起身往院子裏探身過去看着謝生一個人孤獨的蹲在那,遠遠看着有點孤零零的感覺。
也如謝聽所想,謝生從口袋裏取了跟煙,就着火柴的光點了起來。
吞雲吐霧裏似乎就能把心裏莫名的難過給消除,好像這樣就可以讓自己不用那麽難過了,不過還是在把煙丢進易拉罐的那一刻,心裏還是跟着空落落的。
他這幅樣子謝聽都看在眼裏,但他也不好說什麽。
連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江橋送給他的。
一件圓領的短袖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還挺好看的。
謝聽經常看到他穿着,大概是喜歡才會一直穿着,就像是她會在他身邊一樣。
他看不懂謝生為什麽這麽喜歡一個人,或者說他不是很理解為什麽要這樣喜歡一個人。
他問過謝生,卻什麽回答也得不到。
偶爾他探究的眼神和謝生撞上的時候,也只是他先把眼神移走。
今天也是一樣,謝生注意到他探身和探究的眼神,連吸煙的動作都跟着略微停頓,把煙夾在手指,比劃着讓他好好看店。
而後好似自然地起身,繞去廚房拿飯菜去了。
謝聽搖搖頭,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跟謝生說。
但他知道謝生肯定是忘不掉江橋。
謝生總是想跟江橋在一起的。
可惜了,何必要為愛情這麽煩惱呢。
謝聽翻看着面前的漫畫,整個人歪着頭,所有的眼神和思緒都沉浸在面前的這本漫畫裏。
他總覺得看到謝生這樣,好像愛情除了讓人透着一種灰色也沒其他意義。
“老板,這幾本借一周多少錢。”
有人來借書,聽到聲音,謝聽放在手裏的書看着站在面前的學生,翻看了一下對方借的書,單手拔開筆帽,心裏算着應該收多少錢,寫完之後才跟對方說歸還時間和總費用,收了押金收了本子,手在放置本子的地方好像摸到很多本子的側邊。
看着對方離開後,謝聽蹲下來看着櫃子裏疊放的好幾本本子,突然猜測是不是他以為的那些本子。
他還在現在偷偷拿出來看看,還是等一會偷摸确認一番中糾結的時候,已經站在他身後的謝生就把他拎起來,看着他的眼神全是,你不要太過好奇。
【我就随便看看,沒想真的看。】
謝聽打着手語解釋着,随後退了幾步,給謝生讓位子,讓他把那些本子都拿走了,眼看着第一本都被翻到卷邊。謝聽也知道這些是什麽了。
大概是謝生睹物思人的其中一環了。
看着他離開了。
謝聽又坐下來,單手兩指敲着桌面,大概也是在突然覺得無聊。
日子走上正軌,一切都很平靜。
他每天坐在這個地方,看着門外的人來來回回,也不知道哪一刻會有誰給平靜的湖面投下一顆石子,一層一層悄悄把平靜推走,但平靜的日子也未嘗不可,至少他可以好好看完一本漫畫。
想到這,謝聽繼續把漫畫翻開,看着其中的故事,看着別人的匆匆一生。
街角有一只髒亂的小狗到處跑着,土黃色的不知道是毛發原色還是沾染的土泥,它只是邁着步子,走走停停看着周圍的人類,時不時的躲着走過來的人類,還要瞅準時機躲過騎行的輪子。
有人站住指指點點。
有人蹲下來看着它。
有人試圖觸碰卻收回了手。
直到它跑進謝聽的店,跑進一個未知的大門裏,這會像是不知道害怕一樣,蹲在門口汪汪叫着,謝聽過了很久才聽到闖進耳朵裏的叫聲,等他起身尋找聲音的來源,就看到蹲在他腳邊的小狗。
小小一只,黃黃的小土狗。
謝聽把椅子往後踢,整個人緩慢蹲下來看着面前的小狗,試圖以這樣看着就琢磨出來它從哪裏來的。
小狗歪頭豆豆眼。
謝聽也跟着歪頭。
他臉上的情緒随着狗狗的歪頭變得越來越明顯,嘴角笑起來的弧度他自己完全沒有注意。
小狗歪頭的時候,就好像已經猜出了自己的後路,它走上前在謝聽的腳邊打轉,就好像終于找到了歸屬一樣。
這時候,謝生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的面前,垂頭看着謝聽坐在地上抱着小狗
一只小土狗,看着才一歲多樣子,個頭不大不小的。
在謝聽的懷裏打轉,踩了一衣服的梅花,小腳丫落在他的身上,謝聽甚至配合的向後仰靠着櫃子陪着小狗玩。
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謝生,他比劃着,示意他看這個小狗。
謝生比劃着問他這是誰家的狗。
【這我路上撿的,看着挺可憐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養活,但是要仍在外面肯定就養不活了。】
【反正咱們給點菜葉子,偶爾給點地瓜,只能這樣先養着,不然肯定活不下去了。】
謝生的眼裏只看到一條有點髒髒的小狗晃着尾巴不知道在幹嘛。
對于謝聽比劃的是一點沒注意。
他試圖勸謝生答應留下這只小狗,雖然說他們也沒有什麽餘糧養動物,只能從自己吃的裏面勻一點出來,都只是填飽肚子罷了。
不知道是因為恻隐之心,還是謝生覺得這個小狗跟自己有點像。
他沒有拒絕謝聽養這只小狗。
從這之後,他也會抓着它給它洗澡。
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拎着小狗去外面散步,騎着車出門的時候把小狗放在車筐裏帶它出門。
小狗永遠都會注意到他倆在哪,甚至更願意跟謝生在一起。
他帶着小狗去亭子裏,帶着小狗走過每一個他和江橋走過的地方。
就像是一個可憐的人終于找到了可以寄托情緒的地方,他對小狗每一天的愛護,好像跨越了時間在安慰着每一次受傷的自己。
一只小狗得到了兩個人的喜歡,它可幸福多了。
……
這天謝聽抱着狗回家的時候,就看到謝生又坐在收銀臺看着他和江橋最初寫了很多對話的本子,兩人認識大半年多,就那幾個月就寫掉了十來本本子,他就是不看上面的內容也知道已經被翻看的有些都卷邊了。
幾次謝聽想說什麽,最後都沒有說,只是把他找到的好看的小人書或者漫畫給他,希望能讓他關注點別的東西,這樣就不會整個人都散發一種被抛棄的小狗可憐,他才不會承認當初撿到那個小狗就是看它特別像他那個為情所困的哥。
謝聽搖了搖頭,企圖把這樣的想法扔出大腦,這要是被他哥知道了就不好了,雖然他是謝生帶大的弟弟,但鑒于他每次聽到對面的人罵他啞巴,都是漫不經心地笑一下,然後往死裏揍對方的狀态,謝聽覺得有些話,他要藏起來,這樣安全!
本來以為這就是謝生看起來最可憐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浸泡在思念裏,還沾沾自喜着對什麽的回憶。
或者是覺得靠那些不怎麽多的回憶能一直度過更多的日子。
【哥,你這每天是不是太沉迷這幾個本子了?】
某天撐着傘回來的謝聽看着謝生的樣子,忍不住趴在桌上,拍拍他讓他一定看自己的手語。
謝生看着他,眼神裏全是你好煩。
但是手上還是配合着比劃着。
【有事?】
謝聽看着他的比劃,愣了一下,轉頭看了看在地上的小狗,再看看謝生。
【就是心疼你天天看,你是不是想她了。】
【怎麽了?】
【那不是你時間都用來想她了,我一個人多無聊啊。】
【小狗不是陪着你嗎?】
“……”
幾秒後,謝聽委屈巴巴的看着他,眼神裏全是控訴。
比如:我才是你弟啊,現在不能關心關心我?
比如:愛情使人麻木啊,瞅瞅都不知道關心弟弟了。
再比如:我就知道愛情沒有意義!
謝生單手撐在桌子,另只手整個手掌蓋在謝聽的臉上,把他的臉往邊上扭去。
他甚至都不願掀起眼皮多看謝聽一眼。
簡直就是一個偏心到極致的雙标哥哥。
被一掌蓋住臉的時候,謝聽心裏甚至都想直接告訴他一個真相。
只是這個真相被謝聽知道的話,可能就是他最可憐的時候了。
基本上謝聽都會在事情發生的那幾天,想辦法讓謝生在家呆着不出去。
只要不出去,就一定不會碰上。
只要碰不上,就一定可以瞞住。
可惜世上全是事與願違。
他也不是第一時間發現的,而是在兩年後才發現江橋每年都會回國,帶着恒仔回學校,雖然他不知道具體做什麽,但大概率應該就是一些種植數據的交流,就像讓他們每天記錄的那些。
謝聽不是很理解她為什麽每一次回來都不來看謝生。
但是看着村莊裏逐漸建起來的大棚,還有一些冬天也能偶爾買到的蔬菜,他似乎也能理解江橋在做一些真正的,利于民生的事情。
甚至他再想,自己和謝生是不是也是這樣被她一時間撿回去的,一時興起才會幫助的人。
只是到了現在,或者是她覺得是該分離的時候,也就很自然的離開。
很自然的回到了北城也不會找他們。
他是無所謂的心态,但他知道謝生肯定不是這樣。
哥哥是他的情感寄托,謝生永遠都會在他身邊。
可把江橋看作新的情感寄托,他要是知道這個事情,應該會哭吧。
所以其實
謝生并未發現。
其實江橋是會偶爾回到北城的。
直到有一日在街上溜狗的時候,看到小狗不想走路,他就只是單純地想把狗抱起來回家。
可是當他抱起來狗在起身的時候,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街對面。
這時他才緩慢的意識到,對面街道不遠處的人好像是江橋。
站在原地,謝生張了張嘴,卻沒有聲音。
他忘記了。
自己不會說話。
他要是會說話,他就可以大聲喊着她的名字,但是他張了張嘴才想起來自己不會說話,那時間鼻腔間空氣似乎變得稀薄,隐隐約約,往心裏帶來幾分緊繃的窒息感。
他抱着狗的動作也變的有點用力,他脖頸間喉結定了一瞬,長睫半垂,掩蓋住心裏說不清的失落和難過,本來就安靜寂靜的世界裏原本還有她給的助聽器而能聽到一些,但是現在好像鏈接彼此間的情誼也矛盾纏繞。
謝生心內漣漪不斷,眼睛裏都染上一層紅暈,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前去到她身邊。
或者說這樣的行為是不是對的,但是他知道看到她回來卻沒有找自己的時候,他無法忽視自己心裏那些令人窒息又難過的情緒。
他無法裝作沒看到她。
但又不得不裝作沒看到她。
這樣一想謝生的頭垂得更低了,完完全全擡頭再看過去,不敢碰上江橋的眼睛。他一直保持現狀,沒有動,沒有說話,抱着懷裏的狗陷入一種微妙的僵持。
就好像他在安慰自己。
小狗不會難過。
小狗有他陪着。
那天回去他就喝了好多酒,好像喝醉了就能在夢裏看到她。
就能跟她說話,把他心裏的思緒都告訴對方一般,夢裏他看到夕陽落山。
夢裏他也知道。
土地一直在這,而太陽遠去了。
她人去哪了
太陽去西半球了。
但是很快又會回來了。
還好…
她真的回來了。
江橋把漫畫頁翻開,倒扣在桌子上,聽完謝聽講兩人都在街上看到她回來。
她轉身忍不住比劃着問了謝生一句。
【所以你在街上看到過我?】
謝生看着她很自如的打着手語,一時間不知道該是什麽表情。
看着謝生眼裏帶着委屈卻又假裝鎮定毫不在意的樣子,江橋卻認真的跟他解釋着。
【那些種植科研很忙的,所以那段時間我回來也只去學校。】
【這幾年我連我自己家都沒有回去幾趟。】
【我越快研究出來這些種植技術的改進,就能更快推進一小部分的農作物種植發展。】
不過,其實還是那段時間她在海外談了新的男友,企圖用新的愛情關系讓自己忘記和謝生的糾纏。
不過這麽多年下來,她還是做不到完全忘記謝生。
很多次她也看到了街對面站着愣住的謝生,但每一次她都離開了。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自己的情緒,轉頭看見堆在腳邊的啤酒,她彎腰取了兩瓶
拿着從小賣店買的啤酒,對着石墩的邊縫開了幾瓶後,放在他面前,似乎酒過的次日就能把一切煩悶都打消。
院子裏落下小雨,她起身要去拉支架撐起院子裏的遮雨棚,個子不太夠,踮着腳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還是謝生站起來湊在她的身後直接單手一撐,很自然的她把支架湊過去,整個遮雨棚就弄好了。
不過細密的雨絲還是吹至江橋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皮膚上,她伸手去抹掉夏季也有的溫涼,卻讓他注意到留在手臂上的疤痕。
他的手握着她的胳膊,細細地撫摸着那塊傷疤,某種道不清的氛圍緊緊圍繞在安靜的兩人之間,她沒有再多解釋,他也沒有再問。
就好像兩人的重逢裏,從來沒有刻意接近,也沒刻意疏遠。
只有微妙的平衡拉扯着他們繼續前行。
她再多想說的話都在手語剛要比劃的時候被謝生擋回去了。
他只比劃了一個 ——
【我相信你。】
所以就不用有什麽解釋的。
反正小狗永遠會在原地等待。
……
“所以,你們早就是情侶了啊?“已經跟江橋熟悉的姜喻終于移了移位子,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報刊亭有點小。
姜喻一邊拿了瓶新的ad鈣奶,插上吸管繼續喝,還不忘再插一瓶遞給江橋。
江橋看着她的身後已經扔了好幾瓶喝完的瓶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說。
或者是不是該勸勸她別喝了。
但是看着對方喝着開心的時候,笑起來的月牙眼,江橋還是收回了想說的話,繼續喝起來。
反正她這裏ad鈣奶夠多,都是前幾天娃哈哈集團線下做活動的時候,姜喻認真做活動贏來的。
“對啊。”江橋點點頭。
“我就說嘛。看着很像是情侶。”
姜喻幾乎是一瞬間配合着她的回答。
每次都這樣。
像是一個非常專注的聆聽者。
每次她都是笑眯眯的聽着對方的傾述,第一時間就能發現對方情緒的不同。
縱使有的時候大家聊的觀念不同,面對這樣的她,誰都無法說出責怪的話。
“老板,我打完電話了,多少錢啊。”報刊亭外面打完電話的人,很自然的問着價格。
“兩毛。”姜喻笑着回答着,一邊起身接錢,還不忘說祝他下本投遞雜志的稿子也一定刊登。
原本有點難過這次刊登的雜志要修改的東西很多有些煩躁的作家,聽着姜喻的祝福忍不住腼腆的笑起來,邊說着謝謝邊笑着往旅店走去,看樣子是回去繼續改稿子了。
這會還沒有放學,所以兩人比較清閑,沒課的時候江橋會來找她聊一些,很難跟別人聊的事情,江橋莫名其妙的覺得姜喻是一個可以稱之為她的靈魂伴侶,她心裏想着的很多事情,姜喻都很支持,也會給她很多建議。
跟她聊天的時候,江橋能感受到她是一個認真又關注核心的聽衆。
就像現在,她都會記住那些經常來到報刊亭的消費者,還能每一個人聊上一兩句。
這就是江橋曾經懷念的很舒緩的人際關系。
“對了,等下小朋友們要下課了,估計一會很多人來買東西,你要是沒事情幫幫我吧。晚上請你去看電影。”
姜喻抱着江橋的胳膊不放,一點不在意對面租書店都板着小板凳坐在門口的兩個人眼神裏的語言。
江橋垂眸不知道在看哪裏,她想了想自己也沒有什麽事情要做,便答應了她。
而謝聽坐在那看着回不來的江橋和根本不看他的姜喻,實在無法理解兩個人的腦回路。
他幾次想要去幫姜喻,怎麽都被她拒絕,在她的店裏看着江橋出現是反反複複的,就不讓他去。
而謝生只是盯着江橋一會,又移開視線看看其他地方,最後再把視線移回去。
這距離遠,完全不影響江橋拉着姜喻繼續聊天。
“ 你喜歡看什麽電影?”
“ 我喜歡看恐怖或者愛情電影。”
“ 哦,那我們晚上去看看是什麽類型的。”
“ 不是這兩種我也喜歡。”
“ 那譯制片呢?”
“ 我還是喜歡聽原聲。”
……
“ 你有什麽喜歡的漫畫嗎?”
“ 漫畫?我覺得動畫片挺好看的。”
“ 你是說七點鐘會播放的動畫片?”
“ 對啊!”
“ 我也喜歡看!”
……
不知道想到什麽,江橋忍不住問着。
“ 剛才那個女生是最近在給雜志投稿嗎?”
“ 對的,前段時間投的《收獲》,好像挺好的。”
“ 《收獲》啊 ! 那簡直不要太好了!”
“ 哪一個以文字撰寫為生的人,不想在《收獲》刊登自己的作品?”
姜喻的偏心也挺明顯,一切來到她報刊亭的女孩子都能被她記住,經常聽到她笑眯眯的贊美着每一個路過的人,因為跟江橋在一起呆着的時間都很舒适。
時間久了即使江橋和她單獨相處的時間很多,但還是不想被別人打擾。
尤其是最近總是喜歡跟在姜喻身後的謝聽。
不過這會謝聽每天都在用新的方式追求姜喻,應該也沒有心思看出來江橋的想法。
應該看出來了也只會慫恿謝生把江橋帶走。
……
整個下午江橋都跟姜喻在一起。
她倆是覺得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但是坐在門口等了很久的謝聽還是忍不住走了過來。
他說謝生找她。
謝生找她?
江橋看着坐在門口抱着小狗的謝生,還是跟姜喻打了個招呼回去了。
稍微欺騙了一下江橋,謝聽的心裏多多少少有點生出一點抱歉的意味。
可能是因為這個,他站在報刊亭前笑的傻乎乎的。
謝聽這次來也不是空手來的,最近新出的漫畫他隔着報刊亭遞給她。
姜喻不知道第幾次看着謝聽笑的這樣,有點點傻還有點直愣愣的。
大概是因為他喜歡看漫畫呢?
“ 這本…新 …新出的,我第一… 第一時間……給你留着。”
謝聽的算盤打得很好,他倆都喜歡看漫畫,肯定很有聊天的空間。
姜喻推開門從報刊亭裏走出來,接過他手裏的漫畫,抱在懷裏。
“ 那謝謝了,我看完還給你。”
“ 好…好的,我等…等你看完…我再看。”好像他就想多補充一句,又繼續,“ 這…漫畫…好看!”
姜喻看看他,再把目光移到謝聽的臉上,忍不住笑了起來。
晚霞一點點浮現,落在兩人身邊的光也染上了些奇異的色彩,她拿着他遞過來的漫畫書,擡眸和他對視了一眼,眼睛跟着眨動了幾下。
身邊來來往往的路人。
嘈雜但市井氣很足的街道。
不遠處響起的下課鈴。
姜喻點點頭,笑着,這個笑容像是一陣風又像是糖果,風吹着他像是撫着他,送給他一顆甜蜜的糖果,很輕的落在他的心裏,突然充實的膨脹棉花糖。
謝聽不知道想到什麽,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後也只是點點頭。
……
不遠處一堆學生跑過來,沒有一會就一堆學生圍在報刊亭的附近,買書的買書,買辣條的買辣條。還有躊躇着不知道先買什麽的。
姜喻走進報刊亭把書放下,看着她進去了,謝聽有些失落,或許他在後悔自己把江橋騙走是不是不太好。
但很快姜喻又走出來拍了拍謝聽的肩膀。
“你幫他們拿一些夠不到的。”
比如幫小朋友扯一下棒棒糖。
或者阻止一下辣條越吃越多的小孩。
辣條好吃,可不興多吃!
只是對着幾個吃不到更多辣條就會哭的小孩,也不知道謝聽是用什麽方法勸的,終于把人勸走了。
按照姜喻的意思,辣條只能一個小朋友買一根,多了她都不帶賣的。
好幾個難纏的小孩還是得謝聽幫着一個個打發走。
小的時候謝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村裏有爸媽的小孩哭鬧一番就能得到好吃的。
而他和謝生卻什麽都沒有,只能在村子裏破舊的屋子裏居住。
偶爾來到鎮上想辦法讨點吃的。
困頓的生活環境,讓他特別能理解這些小孩為什麽恨不得一次吃完一大包辣條。
直到後面遇到江橋
他們兄弟的生活才有逐漸越來越好。
他不懂謝生為什麽這麽的……情根深種。
直到他遇見一樣喜歡看漫畫的姜喻
他才明白。
有一個和自己有一樣愛好的人。
真的很開心。
“天吶,怎麽這幫小朋友這麽喜歡辣條?”姜喻笑着說着,像是感到不解的搖搖頭。
“ 我…我知道…就是…單純的…真的喜歡。”
謝聽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就好像他也是那群孩子裏的一個。
“那一群都喜歡也挺好的。”姜喻當然知道辣條對小朋友而言就是有極致的吸引力。
“我也喜歡。”謝聽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
“ 嗯?”姜喻随意的反問着,不過下一秒她已經拿了一包,握起他的手腕,把東西放在他手心。
只是這樣只後兩人才一起笑起來。
一個覺得被當成孩子而笑起來。
一個覺得把別人當孩子而笑起來。
晚霞好像也窺探到兩人的笑,帶着,一種志同道合的默契。
“過來一起吃飯吧?”江橋站在門口喊着兩人。
遠遠聽到聲音的姜喻和謝聽異口同聲的回答着。
“來了。”
“好。”
四個人都是面條,每人端着碗在門口排排坐。
謝聽看着自己碗裏的雞蛋,他把碗轉去姜喻那邊,示意她把雞蛋夾走。
“ 你不吃?”
姜喻其實不需要他把這些雞蛋,雞腿,肉分給她。
但他總是這樣的毫無保留的把好吃的給她。
想着他這些年的生活,姜喻其實有點心情複雜。
一碗細面裏的雞蛋,她夾走了一半留給謝聽一半。
還有她碗裏的豬肉,也分給他一些。
一直到她的筷子從碗裏離開,他看着碗裏的肉,笑容在他臉上緩緩出現,一點不帶遮掩。
“你還不吃嗎?”
姜喻剛吃完一口,感受到他的視線,忍不住問着。
這才看到謝聽點點頭,像是回答她的問題。
一口一口面,雞蛋和肉留在最後才吃掉。
一碗普通的面也能被他吃成山珍海味一樣。
江橋和謝生坐在一邊看着兩人。
相視一眼後笑了起來。
還有最後拿一塊肉放在小狗的面前。
眼看着一塊肉慢慢被吃掉。
秋日的風抓着晚霞一起落在這片土地,溫柔的光線下,還有枝葉随風移動。
注意到江橋鬓角的随發,謝生幫她把頭發整理到腦後。
随後接過她吃完的碗,坐在那,等着收集完所有的碗才起身離開。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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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來到1990,姜喻的小報刊亭可以見到很多人,可以有很多群像的故事,試圖寫作證明自己的女性作家,對農業研究有一定追求的女教授,只知道柴米油鹽但性格善良的水果店老板娘,一樣喜歡看漫畫的小結巴,一群叽叽喳喳喜歡吃辣條的小朋友,在編輯部上班的時髦女編輯,眼睛裏永遠有女教授的小啞巴,小有成果的女性撰稿人,每天奔波的女記者……
反正很多人在90年代的故事,裏面帶了很多90年出生的“小孩”喜歡的漫畫,雜志,小說。作家。電視劇,電影等等……
ps:我人生裏要是能寫出來能上文學雜志《收獲》同等質量的作品,我就要開心到癫狂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啦,咱們《歡迎來到1990》見啦~
本七天碼完的小短片就暫告一段落啦~
感謝大家陪謝生和江橋走過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