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24
隔日,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制作組就派專車來接人。
段星野爬上車後座，趕緊占個地方繼續睡。
他慶幸昨晚把承渡舟摁住了，不然起這麽早趕路, 他倆都得廢。
一人上車, 坐在身旁, 窸窣的衣料摩擦聲後, 沒了動靜。
段星野歪頭靠着窗, 緩緩睜開眼瞥去。
承渡舟仰靠椅背, 閉目休息，面容掩飾不住困倦。
哪兒還有昨晚生龍活虎的樣子，睡眠不足，都得歇菜。
昨晚末了的時候, 承渡舟還因為他的拒絕氣壓低沉, 段星野現在想想都覺得好笑。
他用膝蓋輕碰了下承渡舟的。
“感謝我吧。”
憨批。
“我謝謝你。”承渡舟立即睜開眼，耷拉着眼睫微微往這邊瞥來視線，卻不看他, “我謝謝你玩火玩那麽大最後讓我自生自滅。”
“你……”
段星野臉色一緊。
就在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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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好行李箱的司機拉開車門。
兩人難得默契地同時閉嘴, 不再繼續話題。
承渡舟阖眼睡覺。
段星野揣上手, 往車門邊擠了擠, 遠離身旁人。
昨晚掰扯了多少遍, 他沒有勾引沒有勾引沒有勾引，偏偏承渡舟不相信, 還鬧出情緒來了。
段星野咬了下唇, 心裏壓着火地冷哼。
這個任務總有結束的一刻, 那時他要把所有事細細掰開了講清楚, 讓承渡舟看看自己錯得多離譜！
老徐在車後喚了聲：“師傅, 能不能給器材騰個位置。”
司機再次下車。
後排空氣凝固，四周陷入安靜，
“對。”承渡舟突然出聲，把頭偏向另一邊，心灰意冷，“驢吊不需要憐惜。”
“…………”
這次去的地方叫溪村，國內有名的古鎮風景區。地處平原，背靠山脈，鎮內水源豐沛。距離滬市車程四小時。
起初段星野把枕頭堆在窗戶上睡覺，車子才開上出城的高速，承渡舟問他：“要不要過來？”
段星野的意識在半夢半醒間，睡得不踏實，睜開眼瞅承渡舟，只想了零點幾秒，便放棄枕頭，靠攏過去，在男人胸前蹭個舒服的位置。
當然沒有冰釋前嫌，就是圖個睡眠安穩。
直播間開着：
“好乖，說過去就過去了，萌化了~”
“一時間不知道該羨慕承總還是羨慕小貓咪。”
“參加戀綜後，段老師變化好大，昨晚的貓耳給我留下了深深的震撼。”
“可能不是變化大，是以前就這樣呢？你看他私下裏，撓背、舔牛奶、喵喵叫，樣樣都來的。”
“哈哈哈，代入承總，真的很難不愛了。”
“今天我就加入喵喵教！”
段星野不知自己被網友腦補一路，睡了個安穩好覺。
車子早上六點出發，快十一點的時候才緩緩停下。
段星野被叫醒，揉了揉眼睛，望向窗外。
天空呈現泛青的陰色，遠山雨霧環繞，沉甸甸地欲落未落，下了山，鋪開大片樹林田野，在春天來臨前已經披上淺綠的外衣。眼前風光充滿了鄉野的清新和原始，顯然不是具有商業氣息的網紅風景區。
段星野意識到，此次節目拍攝的環境可能比想象中嚴苛。
他在承渡舟身上歪了一路，坐起身，擡手慵懶地舒展腰身。
承渡舟暗中抓住自己的手腕按揉。
段星野想到今天的任務，又想到腦回路永遠跟他通不上的承渡舟，無語一瞬，雖然知道說了也沒啥用，卻還是朝旁邊投去高貴冷豔的一瞥：“你今天要多看我臉色行事。”
承渡舟默默低下頭，聲音也低了：“我平時看得還少嗎。”
“……”
彈幕：
“哈哈哈哈！承總一瞬間迸發的委屈是怎麽回事！”
“承渡舟你可是公認的Alpha霸總啊！”
“懂了，妻管嚴。”
“一看就是寵老婆的。”
就在這個時候。
承渡舟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拉了過去。
段星野窩在座椅裏，雙手抱着承渡舟的左手，不算溫柔地按他的手腕，揉他的手指。
承渡舟看向兩人交握的手，酸酸麻麻的痛感順着經絡一路傳達進心裏。
剛剛還在爆笑的彈幕轉眼就開始嗚嗚嗚了。
“段老師也很寵老公的。”
“承總一路上抱着段老師都沒換過姿勢，手壓麻了，還以為段老師沒注意到。”
“段老師嘴硬，心卻特別軟。”
“戴了戒指，手握在一起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好喜歡這一對，眼神很少看向對方，但心都在彼此身上。”
段星野幫承渡舟按手的時候，看向窗外。
其他嘉賓的車也來了，陸續在一旁停下。
不多時，總導演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可以下車。
段星野把承渡舟的手撇一旁，整理一下領口的麥克風，推開門。
冷空氣撲面而來，沖撞車內打足了的空調暖氣。
段星野停滞半刻，邁一只腳下車。
寒風經過，打了下他的膝蓋。
段星野收回腳，關上門。
直播間刷過大片哈哈哈：
“貓貓試探，貓貓縮jio。”
“鄉下比城裏冷，段老師顯然低估了這點。”
“一看段老師就是平時呆慣了空調間。”
“是不是該想念秋褲了？”
承渡舟忍着笑的樣子，明知故問：“怎麽了？”
段星野望着前方沉默片刻，唇角抿直一下線條，說：“沒怎麽。”
接着一鼓作氣，推門下去。
經過上一周的相處，嘉賓們基本熟絡起來，談話間多了親切自然。
吳恩琪見到段星野，眼都笑眯了：“段老師好呀，承總呢？”
段星野回頭看去，第一眼居然沒找到承渡舟，環顧一下，才發現他在打開的車後備箱那兒，不知道在幹什麽。
他回答吳恩琪道：“一會兒來了。”
段星野到一個陌生環境，習慣性地先觀察周邊。
前方空地上有一個立起來的紙板牆，應該跟一會兒節目設置的環節有關，不遠處有四座搭起來的帳篷，供嘉賓休息。
再朝遠一點的地方望去，是錯落的村莊。這個點，已經有人家的屋頂上冒起袅袅炊煙，像中學課本裏的詩詞配圖。
段星野才發現，此處雖然地僻荒涼，但無論從哪個角度，哪個景看過去，目光所及都有種水墨畫式的淡雅寫意，非常合他作為詞人的心意。
除了冷。刺骨的冷。冷到一秒都不想待下去。
不然段星野會很享受這次旅程。
但段星野沒有表現出來，昨晚他非常明确地拒絕了秋褲，現在不可能打自己的臉，于是一個人默默扛着凍。
就在這個時候，承渡舟關上後備箱，繞過車子，朝這邊走來，手上拿了一件長款羽絨服。
段星野看他，又看那件羽絨服。
承渡舟擡頭時，恰好對上段星野被風吹得泛紅的眼睛，白皙的鼻尖也紅了，映着雪白的皮膚，有幾分瑟瑟發抖的意味，偏偏臉又繃得緊。
就逞強。
承渡舟幾不可聞嘆氣一聲，對他小幅度招了下手：“過來。”
段星野不裝了，縮起肩，膝蓋都凍僵了，一蹦一跳地過去，往承渡舟身前靠攏，汲取男人的熱量，嘴裏發出嘶嘶抽氣聲，懊惱道：“你沒說這麽冷！”
“……”承渡舟拉開羽絨服将他環住，換下他身上的大衣，默了半晌，認命，“對，我的錯。”
彈幕：
“啊啊啊蹦蹦跳跳的樣子好可愛，像個小兔子！”
“可愛到承總願意一個人抗下所有，哈哈哈真的很會哄老婆了。”
“段星野是個作精吧？”
“不懂了吧，他那是嗲精撒嬌，求安慰呢！”
段星野換上長到腳踝的羽絨服後，雖然沒呢大衣美觀，但是抵抗風寒，他決定都不會再脫下來了。
承渡舟還在羽絨服下方靠近他膝蓋的位置貼上了暖寶寶，接着又撕下兩片，手探進羽絨服，貼在段星野的後腰上，按在上面撫了撫加速升溫。
段星野輕輕抖了一下，下颌墊在承渡舟肩上，身體終于放松下來。
這件羽絨服他昨晚沒裝進箱子裏，一定是出發前承渡舟額外帶上的。
他想到結婚兩年，承渡舟很忙。第一年承渡舟接了三部戲，回家的日子數不滿一只手，第二年的戲都在國外，四個月見一次面。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竹馬，隔了五年相遇後卻直接領證，關系本來就別扭，再加上聚少離多，難免變得生分。
一起上戀綜後，兩人接觸的機會才多了起來，漸漸的，段星野能感受到承渡舟的體貼和細心，旅途中他似乎一直受到承渡舟的照顧，不管是不是作秀，起碼此刻，承渡舟都把他從嚴寒中解救了回來。
“謝謝。”
鬧歸鬧，段星野不是不懂感恩的人。
承渡舟稍稍偏過頭：“嗯？”
段星野抿了抿唇，不直說：“這外套是你帶的。”
承渡舟又低下頭，道：“要說謝謝老公。”
段星野冷臉：“你夠了。”
彈幕：哈哈哈！承總是懂雷區蹦迪的！
前方，總導演拿起喇叭道：
“各位路上辛苦，歡迎來到一路相伴第二期節目錄制現場。今天中午我們将舉行一次野炊，但是，到底是一個人幹活，還是兩個人幹活，又或者能不能跟自己的丈夫或妻子合作，得看大家是否默契。”
彈幕刷屏：節目組又要整什麽幺蛾子？？？
總導演繼續道：“紙板牆的後方已經放好了特定的物品，制作組将把大家分成兩組，你們進入牆後選取物品，選擇一樣的，即可成為搭檔，若沒有一樣的，則獨自野炊。”
衆人了然，這又是一項情侶默契測驗。
總導演道：“節目組會給你們準備食材和鍋具，其他需要各位自行解決，限時做飯。你們做出來的不僅是自己的午飯，這期我們還引入了積分制，大家的手藝會得到評定打分。”
江莉第一個問：“積分有什麽用？”
總導演賣了個關子：“到了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工作人員這時推出了計分板，上面已經列好了四組嘉賓的cp名。
各個嘉賓組已經自發地內部讨論起來。
江莉道：“最終積分應該決定今晚住房的分配。”
肖家輝略顯心虛地笑了笑：“是嗎？”
四組嘉賓中，只有領到秘密任務的一方才知道積分跟分房無關，不知情一方想當然會把現有的任務跟最終分房聯系起來。
旅夜書懷這邊。
承渡舟道：“我們還是一組吧？”
段星野不會做飯，他不放心，所以想盡量分到一起。
段星野心道廢話。
他們本來就是搭檔，況且承渡舟廚藝一流，為了積分都要跟他捆綁在一起。
段星野漫不經心道：“就算你不是我老公，我也會争取跟你一組。”
承渡舟看他，目光變得深邃：“我是你老公。”
“……”段星野純粹口誤，岔開話題，道，“到時候你猜我會拿什麽，然後你就選那個。”
承渡舟遲疑半刻，道：“萬一……”
段星野立即拿眼神刀過去：“沒有萬一！”
“……”
彈幕笑噴，再次見識到了段星野的強勢。
嘉賓們被分成了兩組，各組夫妻或夫夫拆了開來，一起走進紙板牆的後面。
觀衆們看得一清二楚，牆的後面又被隔開了左右兩邊，每一邊都有一張桌子，桌子上的物品種類雜亂無規律，有鍋具、鏟子、鮮肉、白菜、西藍花、辣條、毛巾、甚至還有玩偶。
擺放的東西越多，給嘉賓的挑戰難度就越大。
彈幕：
“旅夜書懷一定要分到一起啊！”
“TAT旅夜書懷分開一秒我都覺得難受，求承總和段老師給力，主要還是承總給力，想想段老師到底喜歡什麽。”
“以承總對段老師的了解程度，應該沒問題吧？”
“段老師做出選擇了！”
“他真的好喜歡藍色啊！”
“承總沖沖沖！”
跟段星野一牆之隔的地方，承渡舟視線掃過滿桌子的物品，面色凝思，最終回到角落那只深藍色的鯨魚玩偶上停留數秒。
……
一分鐘後，所有嘉賓對選擇的物品确認完畢。
總導演倒數：“三、二、一。”
接着，工作人員誇張地把整個紙板牆扯倒。
後方八個人一排，互相拿了什麽一清二楚。
段星野拿的是一只鯨魚玩偶。
他上前一步，探頭看隔板另一邊的承渡舟。
而承渡舟也在探頭看他。
段星野視線下移，小臉一沉。
承渡舟拿了一朵西藍花。
“……”
***
[旅夜書懷]直播間。
“嗚嗚嗚嗚嗚怎麽能這樣？我眼睜睜看着承總拿了玩偶，最後又放下，為什麽選西藍花啊！”
“段老師臉色不好看，先替承總點根蠟。”
“段老師一個人做飯真的沒問題嗎？我已經開始擔心了。”
最終結果是段星野和肖家輝落了單，而承渡舟和江莉一起拿了西藍花。
另外兩組很有默契地選擇了同一樣物品，沒有被拆散。
總導演叫大家去領做飯的食材。
承渡舟攥着手裏的西藍花，低下頭，走向段星野。
段星野甚至沒看他一眼，扭頭離開場地。
“……”
承渡舟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形在寒風中略顯蕭瑟。
段星野領食材的時候，桌子後面的工作人員趁周圍沒人，在他的籃子裏塞了張卡片，跟接頭特務似的，道：“請引導承總說出卡片上的話。”又看了一眼手機，道，“距離入住還有三小時。”
段星野挑了挑眉。
昨天那個任務對他來說不可逾越，以至于臨到頭了，他覺得已經沒有什麽會比昨天那句話更困難了。
段星野滿懷信心地打開卡片，就見上面寫道：
【你今天真可愛。】
“…………”
“嘭！”
段星野一只手掌撐在臺面上。
工作人員都吓了一跳。
還好沒有人在附近。
由于今天的秘密不對直播間隐瞞，觀衆很快看明白了。
“原來如此！段老師昨天晚上喝牛奶、扮貓咪，都是因為有秘密任務吧！”
“我說呢，怎麽突然纏着承總撒嬌賣萌！”
“哈哈哈笑死我了，現在想想，段老師昨天晚上是不是快氣炸了，心疼我段老師。”
“不知道承總知道真相後會作何感想。”
段星野知道自己被節目組套路了一把，大庭廣衆，忍住沒發飙，提着自己的食材進入了帳篷裏。
彈幕：
“一會兒是不是又能看到可可愛愛的段老師了？”
“期待期待！承總呢？承總快來！你老婆要開始放大招了！”
而此時的承渡舟還在外邊，慢吞吞地走到屬于他們這組的帳篷前，停下了，躊躇不前。
現在段星野很生氣。
他把事情搞砸了，沒有選到跟段星野一樣的物品，害得段星野只能一個人完成野炊任務。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以段星野的廚藝，評分大概率會墊底，到時候影響了積分，他們拿不到第一名，住不了一號房，又是不給好臉色。
承渡舟輕緩地咽了下口水，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子。
他其實不怕段星野的，除非是覺得自己确實做錯了，在面對段星野的時候才會止不住産生壓力。
肖家輝這時經過，笑着問：“怎麽不進去？”
承渡舟舔了下唇，懷揣着七上八下的心情，掀開帳篷。
段星野站在桌邊整理食材，斂着眼睫思索。
經過昨晚的失敗，他今天不得不調整下策略。
對承渡舟扮可愛沒有用，承渡舟不吃那一套。
所以什麽是可愛。
可愛就是值得被愛。說來說去，可愛不一定局限于外表，如果性格可愛，依舊能打動人。
段星野停下手上的動作。
以承渡舟的思想深度，說不定就是看內在美的。
他不可愛，或許就是因為總是表現得太強勢。
就在這個時候。
帳篷的門簾被掀開，承渡舟低了一下頭，走進來。
兩人打了個照面。
靜止兩秒。
段星野眼一眨，道：“回來了？”
他正想找什麽話題，瞄見承渡舟籃子裏的西藍花。
段星野很快整理好情緒，翹起唇角，眉眼霎時間如雪般化開：“你選西藍花其實也挺好的，又不一定非要一組。”
寒意瞬間從承渡舟的脊背爬上腦後，危險預警開始作響。
反諷他是聽得出的，加上段星野笑得越甜，表明內心越憤怒，現在已經是怒氣值拉滿狀态。
承渡舟想說什麽，又低眼，局促地在桌子旁坐下，想了想，道：“我當時考慮得有點多……等會兒做飯的時候我幫你。”
“不用。”段星野拿水壺倒了杯水，語調裏不自覺帶了點溫柔的膩，“我沒事的，本來就是玩游戲一樣的，你開心就好。”
承渡舟掀眸快速看了眼段星野，心涼了半截，突然意識到這把是高端局。
“累了吧？”段星野把一次性杯子遞給他，“喝口水吧。”
承渡舟默一下，雙手接過熱氣蒸騰、現在喝上一口能燙掉一層皮的開水：“謝謝……”
段星野接着繞到承渡舟身後，細白的雙手掐在承渡舟的後頸兩邊。
立即感到掌下的肌肉硬得像鐵。
“放松，我幫你按按。”
“……”
承渡舟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很難放松，沒吱聲。
段星野按不動承渡舟的肩，只好雙手用力往前推。
承渡舟往前一撞，正在吹拂的開水濺到唇上，痛得抿了抿，放下杯子。
內心緊繃的弦也在這一刻潰散。
“段星野。”
段星野看他：“怎麽了？”
承渡舟抓住段星野的手，把人拉到前方，低着頭，清晰的下颌線動了動，好半天，嗓間堵上一口氣：
“如果我有錯，請用道德的标尺抽打我，不要像現在這樣折磨我。”
段星野：“？”
我折磨你。
直播間把兩人的互動看得一清二楚，屏幕已經被“哈哈哈哈哈”填滿：
承總，看來是不能對你太好了！
作者有話說：
段老師暴躁掀桌：不裝了，攤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