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57
一開始約定是兩年, 又要續一年,現在幹脆說別離了。
段星野反正也睡不着,坐起身面向沙發,精巧的下颌一昂:“你想幹嘛?”
承渡舟仗着在黑暗裏, 窘迫的神色不用落入段星野眼中, 聲音低而穩地道:“就是覺得現在挺好的, 我也不怎麽煩你, 你可以做想做的事情, 沒有家庭負擔, 而且兩個人在一起能有個照應,你要是對現狀有哪裏不滿意,可以說,我會改正。”
月華順着敞開窗沿流進來, 在段星野流暢的下颌線上抽緊。
段星野說不上來哪裏窩火, 感覺就像被搔了下癢處,可立即又懸停了,那未經滿足的癢就變成煩躁, 很不痛快。
段星野早就覺得不對勁, 承渡舟太像一個完美丈夫。
或許對承渡舟來說, 婚姻就是婚姻, 他接受了成為丈夫的角色, 就會理所當然地把婚後關系推進下去,盡職盡責地維護好, 讓另一半處處滿意。
可段星野并不因此欣喜。
承渡舟對他有愛情嗎?
承渡舟嘴上不說, 段星野卻認為肯定有。
沒愛情又不圖他錢財名利, 還固守着這婚姻幹什麽, 聯系兩人參加戀綜以來的種種, 再看不出來段星野就是傻子了。
但這是他想要的嗎?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兩年前跟承渡舟結婚的不是他,承渡舟今天也能在禮堂裏眼泛淚花。
段星野不稀罕。
就說憑什麽承渡舟喜歡他,他就得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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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堵住了喉嚨。
“算了吧,我跟你不合适。”他說,“你想有照應,找別人吧。”
段星野把被子高高揚起,躺下了,被子也随之落下來,蓋過他半張臉。
就見他閉着眼,眉心輕蹙,不曾松開。
段星野說不合适不是賭氣,處處忍讓的婚姻,總有一天會走到盡頭,沒人需要委曲求全。
承渡舟抱緊懷裏的枕頭,埋下臉,用鼻尖蹭了蹭枕巾邊緣,沒有說話。
房間裏持續沉默,但兩人都知道對方沒有睡。
過了可能有一分鐘。
承渡舟低聲自語的動靜響起,在黑夜裏聽着孤單落寞。
“那我就是二婚男人了吧。”
“……”
段星野抿直一下唇角,不想聽他說話,把被子拉高,蒙住腦袋。
男人磁性的嗓音更低了,皺巴巴的有些心酸:“二婚男人還會有人要嗎……”
“……”
段星野默默咬緊牙關。
承渡舟很輕地吸了下鼻子,說:“還是不要去禍害別人了,我都髒了……你覺得呢?”
覺得你個頭!
段星野脾氣火爆地坐起來,掀被子下床,走到沙發邊,擡起腳就踩在承渡舟身上,踹個不停。
他字咬在牙齒間:“叽叽歪歪,大晚上睡不睡了?睡不睡了?嗯?”
段星野還是第一次見拿男德捆綁自己的男人,好像有那個大病。
承渡舟被踹了不躲,還在沙發上展平了,翻過肚子給他踹。
土狗樣。
段星野氣不打一處來,對于這種皮厚的家夥,踹累了也是自己不劃算,他放下腳,居高臨下看着:“再多哔哔一句,睡外面去!”
承渡舟拉住他的手腕,掀開一邊的被子,問:“要不要上來?你這樣會冷。”
他們的房間開了一扇四四方方的超大號木窗,正對郁郁蔥蔥的田野,朝前看去,高草在黑夜裏層層起伏,月亮懸挂在一角,仿若海上生明月。
這裏的空氣新鮮,是在滬市感受不到的,因此睡覺前,他們故意沒有關窗,夜晚涼絲絲的風經過窗棂吹入,段星野只穿單薄的睡衣,被承渡舟提醒,确實感受到了冷。
他又是一腳踩上沙發,不耐煩地把承渡舟往裏踢了踢。
但是承渡舟執意要讓出裏面的位置給他。
段星野躺下後,擁擠得很。
才想起來,為什麽不能舒舒服服地回床上躺着。
“……”
一定是氣糊塗了。
承渡舟已經到了沙發邊緣的極限位置,又給段星野騰出了一小寸空間。
兩人面對面,鼻尖對鼻尖。
承渡舟漆黑的眼睛在夜裏也有亮光,直勾勾地看他。
一秒兩秒過去,段星野還沒反應,只是時間長了,他就覺得不自在,因為強忍住轉移視線的沖動,小臉略微繃緊,顯得嚴肅。
聽到承渡舟提議不離婚的時候,段星野有一瞬間的頭暈目眩,整個人都在往下沉。
白天在高空跳臺接受求婚的時候,他模模糊糊感覺到了什麽,在教堂參加婚禮時,他已經有些确定,直至那一刻,他才明白承渡舟對他的好感。
難怪會送結婚戒指,還美其名曰為了營業。
難怪經常盯着他看得目不轉睛,跟他在一起時越來越像個色批。
難怪會被cp視頻創死,大半夜打電話找他發瘋。
段星野有點意外,曾經的承渡舟對他無動于衷,怎麽突然間就跟開竅了一樣。
但仔細想了想,又沒那麽意外。小時候就算了,承渡舟沒那方面想法,但是現在結婚了,該發生的關系都發生了,相處久了,肯定得往情情愛愛的方面想,像他這麽優秀的人,長得好看,多才多藝,渾身上下都是魅力,真的很難不愛。
段星野心裏熱乎乎的,可惜好心情沒持續多久,承渡舟對于為什麽不離婚,給了他一個不痛不癢的理由。這令他火大的同時,又十分冷靜。
他不需要完美丈夫,情願單着。
他不受婚姻形式的束縛,因為婚姻那張紙太脆,誰也約束不了。
誰能保證另一半永遠完美下去?
可段星野一邊清醒,一邊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和反應。
就像現在,被承渡舟那樣直白的眼神看着,段星野都會感到臉熱。
故而沒好氣:“看什麽?”
承渡舟道:“段星野。”
“說。”
“你太驕傲了。”
夜裏有月色,承渡舟面對窗戶方向,漆黑的眼睛裏的光虛浮兩下,晃出很淺的笑意,被迫釋懷。
“我高攀不起。”
又是什麽屁話,聽着像嘲諷。
“你知道就好。”
段星野懶得理會,不想看承渡舟,要轉身,卻因為過于狹窄的空間而作罷。
他只好埋下臉,卻因為距離原因,不得不藏進承渡舟的懷裏。
段星野從回到民宿起就開始乏了,但是承渡舟不上床,他睡不着。
他出門在外睡眠淺,但不知道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在承渡舟懷裏一定能睡得很沉,可能是喜歡那種被包裹住的安全感,也可能是因為承渡舟身上有熟悉的氣味,有家裏的氣息。
思緒模糊間,段星野覺得後腰被摟住了,因為兩人距離的貼近,沙發又空出了一些位置,即便擁擠,但已經不覺得難受,段星野自發地伸出手臂,繞過承渡舟的脖頸環住。
承渡舟在他耳邊放輕聲:“你還沒說,延期一年行不行。”
段星野混沌的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面,只有心神松懈的時候,他才不得不對自己承認一些事情。
跟承渡舟一起上綜藝的時光很開心。
承渡舟能來看他的演出,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滿足。
他不是天生喜歡孤獨冰冷的人,曾經的他比誰都活潑好動,因此也渴望分享,被注視,被另一個人接納,接納別人。
但他确實能力有限,對于美好事物的信任也有限。
段星野對自己的母親已經沒有多少愛了,可還是會常常想起她。
他的母親獨立,自由,但因為相愛的時候太過深刻,分開時差點被摧垮,哭鬧得很狼狽,離開得也不夠潇灑。
段星野漸漸意識到,自己還縮在曾經的陰影裏,所以長期以來都不願把自己搭進一段關系裏。
可是陽光照進來的時候,沐浴過溫暖,他又舍不得驅趕走。
段星野睜開惺忪的眼睛,上翹的眼梢透出一絲責怪和抱怨,他把承渡舟的頭按下來,聲音模糊:“閉嘴吧……”
承渡舟輕易地在親吻中迷失,因此始終不知道,再續一年到底行不行。
***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所有房間的攝像頭準時打開。
四個畫面的正中央都是大床,嘉賓們還在睡覺。
唯獨[旅夜書懷]這邊不一樣,床上只有堆積的被子。
彈幕:人呢?
老徐不相信夫夫倆會起那麽早,操控攝像頭轉了半圈,終于找到人了。
就見一張不大的沙發上,段星野趴在承渡舟身上,一條手臂都挂在了外邊,兩人都睡得正熟。
“……”
直播間讨論。
“放着床不睡?”
“可能就是喜歡這麽擠着。”
“感情好得讓人羨慕。”
又過了五分鐘,所有直播間的鬧鈴都響了,鏡頭下,就見嘉賓們磨磨蹭蹭地起床。
段星野睡得很好,扶着沙發撐起身,看向旁邊的木窗,被清新的風吹拂,在早晨的陽光下眯起眼。
段星野從沙發上下來,承渡舟卻睜着眼睛一動不動。
段星野嗓音還有點沙啞:“可以起了。”
承渡舟道:“麻了。”
“……”
段星野瞄了眼承渡舟,已經忘了自己什麽時候爬到他身上睡的。
“哪裏麻了。”
承渡舟擡起一手按住左胸口:“心。”
“……”段星野不慣着他,經過時,捏了把承渡舟垂在一旁的手臂。
承渡舟立即側身抱住胳膊,脖頸上隐隐跳動青筋,忍耐地抿緊了唇。
是真麻了。
作者有話說:
承總:麻了,二婚男人破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