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清早,姜以安頂着黑眼圈起床,昏昏沉沉打開卧室門走去客廳,揉眼睛的手忽然停懸空中,惺忪雙目直勾勾盯着站立窗旁的人,眼神黏着,一時怔愣。
鮮少見聞恪穿白色,眼下一身純白西裝英俊倜傥,未紮領帶,只在右襟處別一枚做工精良的羽毛胸針。他是背光,寬闊肩膀盛着朝陽,半邊輪廓描了金,貴氣得與這間簡屋格格不入。
俨然一副富家少爺的派頭,可裝扮卻并不那麽規矩,外套下擺松開一顆衣扣,內層的襯衫收進褲腰,繃緊的腰身外露,姜以安赤/裸/裸地品味,打量,在一片明亮的溫熱中怦然心動。
腳踩昂貴的英式皮鞋,聞恪走向姜以安:“看這麽半天,有這麽帥嗎?”
姜以安不住點頭:“我有罪惡感了。”
聞恪問:“怎麽了?”
姜以安:“突然就不想懂事了,不想你去赴朋友的約,偏要得寸進尺地留住你,在家陪我跨零點。”
聞恪臉上盈滿笑意:“我保證,一定早點回來。”
姜以安垂眸,沒事找事地幫他整理袖口:“嗯,能早就早吧。”
聞恪招架不住了:“以安,你知道你現在有多迷人嗎?”他擡手撩開姜以安額發,輕點他額頭說,“我去換衣服,不走了。”
“別。”姜以安朝前邁步,摟住聞恪的身體,“一天而已,我盡量大度一點。”
搖搖晃晃依偎着,半刻鐘過去,聞恪揣起車鑰匙下樓,踏出單元門便回首,姜以安立在窗前,緘默注視他離開的背影。
心神恍惚地凝望奔馳駛遠的方向,姜以安開始蠢蠢欲動,懷着不切實際的想法忐忑了一整晚,那點僅剩的彷徨猶豫在見到今早的聞恪後,早已消散得一幹二淨。
伴随持續加劇的心跳,姜以安掏出手機,他決定了,他要跟着一起去。剛撥通聞恪的號碼,不經意瞥見茶幾上的請柬,聽見一聲“以安”,姜以安突然改變主意,出溜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聞恪,你沒拿邀請函。”
聞恪語氣稍頓:“沒事,都認識,刷臉就行。”
姜以安吞掉莫名漫起的緊張感:“嗯,開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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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恪回道:“好。”
焦躁地挂斷電話,姜以安拇指蹭着請柬上“希斯爾酒莊”的地址,不再耽擱,着急地跑回卧室。在這裏居住兩年多,頭一遭用到電腦,臺式機發出老舊的運作聲,他握緊鼠标生疏地點開浏覽器,進入網購頁面。
輸進去自己的賬戶信息,姜以安沉思幾秒,為避免發生意外,更換成林野的賬號登入。花費一小時眼花缭亂地挑選,購買時重填地址姓名電話,選擇到付,下單成功,他一屁股坐上床沿兒,盯着明晃晃的窗外怔神,半晌,輕啓唇齒發出一句感嘆:“姜以安,你可真夠瘋的。”
穿過宏偉的酒莊大門,筆直前行,聞恪遠遠望見伫立臺階之上的四位公子佳人。将奔馳一把倒進停車位,聞恪推門下車,繞至後備箱取出兩份厚禮,蘇晴見狀,趕忙下階迎接,蘇啓尾随其後殷勤地幫姐姐提着裙擺。
“是要你帶小男友來。”一身華貴的黑色禮裙,出彩的淡妝,耳垂上點睛着一對兒澳白珍珠,鴉羽似的長發散在背後,“還嫌我收的禮不夠多?”
聞恪禮貌微笑:“這是我應該做的。”
蘇啓跨到聞恪身邊,接過禮盒瞄一眼包裝:“真是我親兄弟,這賽車頭盔我垂涎很久了。”
蘇晴的是一條鑲嵌黑鑽石的捕夢網項鏈,Tiffany高端定制款,今年的香港珠寶展獨一件,她非常喜歡:“小恪有心了。”
魏風一副悠閑散漫的貴公子模樣,他走過來調侃道:“聞少,不夠排面啊,還開GLC,我等着摸你那輛邁巴赫呢。”
蘇晴揚眉:“這點減分了啊。”
聞恪看向魏風:“我放‘北山’了。”
魏風躍躍欲試地說:“那下次去讓我爽兩把呗。”
曲行舟正正脖根處的蝴蝶領結,棕色加大碼西裝做工精湛,雖身材微胖,卻也風度翩翩:“人都來齊了,先去用餐吧,有啥話跟桌上敘舊。”
蘇啓:“你就惦記着吃。”
曲行舟生硬地解釋:“酒足飯飽才能更好地陪佳人們跳舞啊。”
魏風一秒拆穿他:“騙傻子呢,您哪次不是吃飽了就睡,夢裏跳啊。”
三人在前方打打鬧鬧,蘇晴與聞恪綴在後面,臨近餐廳,她有意提醒:“咱們的圈子盡管你不常露面,但你應該都認識,那些富家子弟、公子哥之間,掖不住秘密,你的身份大家早就知曉,難得見你一次,今天這酒鐵定少不了,晚上住下吧,給你留了三層的套間。”
聞恪坦言說:“抱歉蘇晴,我今晚有事,十一點前必須離開。”
蘇啓聞聲轉頭:“太不夠意思了啊。”
聞恪補充道:“我一定找機會彌補。”
進到餐廳,幾張圓桌前總共圍坐着二三十人,瞧見聞恪,有殷切上前打招呼的,也有貓座位裏大嗓門喊話的,确實都是熟面孔,經常出現在曲行舟的卡丁車場,有些也常去北山賽道飙車。一時間,客套的寒暄與不着邊際的玩笑漸漸讓氣氛變得活躍。
聞恪雖不愛交際,但身處一種場合,就會拿出适應這種場合的姿态來應酬,但凡與他有過接觸的人,都欣賞他的處事方式,話說得适度,絕不阿谀奉承,沒心眼兒,不擺架子,酒會喝得恰到好處。
挨個兒打過照面,輪一圈低度數的紅酒,聞恪于靠近落地窗旁的方桌前就坐,咬一根煙點燃解乏。視線穿透玻璃牆,許願池立在一片濃郁的綠意中,噴泉流動出彩虹,才分開兩個小時,聞恪內心卻因一處美景牽動起對姜以安深深的思念。
他拿出手機撥過去電話,聽見對方聲音,眉眼全然溫柔,姜以安主動報告自己的動态,收拾房間,醞釀創作靈感,最後吐露一句真心話:“我有點想你了。”
“還挺巧。”聞恪笑着說,“我一見到漂亮的景色,就想着帶你來看看。”
姜以安口吻嚴肅道:“你可別又包場,咱家開支真吃不消了。”
“咱家”兩個字烘得聞恪心裏暖乎乎的,他面朝滿園盛景:“從這個月起,我會自覺上交每月工資。”
姜以安腦筋轉得極快:“那私房錢呢?”
聞恪:“……”算的還挺明白。
遠處,四雙眼睛一齊把聞恪盯住,蘇晴納悶道:“這和咱們剛才見到的小恪,是一個人嗎?”
曲行舟搖頭:“笑得嘴角快連上眉毛了。”
蘇啓:“我受驚了。”
魏風:“我太好奇小男友長什麽樣了。”
用過餐,蘇晴領一幫好友參觀酒莊,聞恪在套間卧房休息,另外三位在客廳聯機打游戲。一晃落日西沉,服務生前來喊人,蘇晴等在三層樓梯口,與弟弟們一道邁下盤旋的樓梯。
一層東側,遠遠望去,兩扇挑高的廳門刻着繁缛的鎏金花紋,敞闊的舞會大廳內,塔狀水晶燈上方浮動一圈溫融的暖光,牆漆圖案與裝點的壁畫側重體現巴洛克建築風格的感性與浪漫,鋪蓋的土耳其羊毛地毯主色赭紅,格調華麗莊重。
拼接的長桌倚牆排立,高腳杯溢滿各色酒水,海鮮與甜品用精致的琉璃碗碟盛放,桌角花瓶中,幾束嬌美的卡達普爾散着馥郁幽香。
舞廳一角或站或坐一支小型的管弦樂隊,此刻正演奏着龐塞的《圓舞曲》,流淌的音樂迎接陸續到場的賓客,待蘇晴與蘇啓領銜入場,頭頂追光引着他們步向前方的舞臺。
蘇家父母久居墨爾本,深居簡出,喜歡打理莊田與農場,國內公司全權交由姐弟倆管理,給予親人之間最大的信任和自由。
蘇晴講話時,臺下舉杯聆聽,話音未落掌聲雷鳴,換成蘇啓,玩笑的“籲”聲此起彼伏,等他磕磕絆絆地念完稿子,魏風端一碟兒慕斯蛋糕往他臉上一扣,舞會正式開始。
悅耳的旋律,哄鬧的場合,歡快的氣氛,聞恪離這些很遠,只對百年拉菲感一點興趣,沒品幾口,蘇晴與三位公子哥湊過來,在他身邊圍一小圈開始吃吃喝喝。
蘇啓剛去衛生間洗了把臉,額發挂着水珠,邊吞三文魚邊提醒聞恪:“馬上四位股東要領舞了,你做好心理準備了沒?”
魏風接話:“我舞伴可漂亮了。”
曲行舟贊許道:“我舞伴比我都高。”
“聞少,你那位可是房地産大亨的二千金,我姐本來想親自上陣的,奈何她閨蜜對你垂涎已久。”蘇啓被芥末嗆紅了眼,灌下半杯白開水繼續說,“為蘇家獻身一下吧,沒準人姑娘一高興,酒莊又多一位出資人,那豈不是美事一樁?”
聞恪道:“二千金出多少,我給雙倍。”
蘇啓無奈地咂吧一下嘴,默默嘆一口氣。
蘇晴喝膩了葡萄酒,端起一杯香槟說:“下一支曲子可就輪到咱們了。”
魏風:“聞少,你不會真打算來個單人蹦迪吧。”
曲行舟正想插一嘴話,放遠的視線掠過大敞的廳門,赫然蹦出一句:“我去!?”
聲音不大,但足以傳至另外四人耳中,聞恪漫不經心地擡頭,毫無防備撞上姜以安的目光,心跳一頓,整個人被意外與驚喜牢牢釘在原地,發緊的喉嚨不停吞咽,後背漫出層層疊疊的麻意。
面前這位“佳人”,一襲簡潔幹練的中性風紅色西裝,未系扣的外套下擺垂至腿根,腰部任緊致的衣料勾勒出纖瘦的線條,挺直的長腿往下,腳褲松闊地蓋着鞋面。姜以安手持請柬走進一窩雜七雜八的混搭裝扮裏,獨一的紅,熱烈耀眼,他停立在昏昧的燈影下,如同紅寶石般,周身散着柔和的光暈。
那一頭散至腰間的波浪長發,黑與紅的拼接與碰撞,更襯面色凝白,唇瓣粉潤。明亮瞳眸清晰映出聞恪的身影,姜以安深吸口氣,盡可能忽略掉周圍直白而又灼烈的注視,緩步上前,渾身揉着一股清淡的琥珀香,他主動伸手與聞恪十指緊扣,衆目睽睽之下,離近他耳邊說:“抱歉,讓你久等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