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死的人是青山派的一名弟子。
青山派這次來武林大會帶的人不多,除了掌門宋青雲之外,也就帶了兩三個門下弟子和一個貼身侍候的小童,死的正是這名侍童。
寧為上前去一番查看,得出的結論和方才一樣,此人也是自殺身亡。他用自己的腰帶吊在梁上,将自己吊了上去。
但他死的時候,沈滄海和所有人在一處,這次死的人是在宋青雲的房間,自然不能再和沈滄海扯上什麽關系。
但一晚上連死兩個人,并且都還在這些名門正派的眼皮子底下,許多人臉色難看了起來。
如今趙廷陷入昏厥,自然是陸嘯主持大局。
當即就分配了巡夜防守的輪班,各門派都出了人。此舉既是自保也是互相監督的意思。衆人聽了都無異議。
“請宋掌門和沈公子留步。”如今這場命案牽扯進宋青雲和沈滄海兩人,自然是要向這兩人求個究竟的。
寧為皺了皺眉,看了眼宋青雲,又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沈滄海,推着輪椅出去了。
“阿昭。”葉清玄見陸昭也要留下,他一把拽住陸昭。将他拖到門外,陸昭剛出門了便甩開了他的手。
見陸昭一心想要再進去打探,葉清玄只好用上內力,“別再跟沈滄海牽扯了。”
陸昭神色急切,一心記挂在沈滄海身上,又聽葉清玄這番話,不禁回聲嗆道,“大師兄怎麽也這樣小人之心,滄海一路與我們同吃同住,他是什麽樣的人,大師兄也不清楚嗎?”
“我不清楚!”葉清玄擲地有聲。
“什麽意思?”葉清玄這話說的奇怪,陸昭雖沒想葉清玄也覺得沈滄海舉世無雙的好,但也知道葉清玄從不打诳語,随意诋毀任何人,就連比武場上遇上對手都能說出一兩點對方的長處。他為什麽如此評價沈滄海?
腦海裏的念頭轉瞬即逝,陸昭反應極快,“大師兄可是知道些什麽?”
沈滄海無依無靠,他被陸昭所救,但當初碰上追殺他的人可不像是平常護院,一入揚州城,他們便遇上劫殺少女的人,如今竟有人敢在武林大會上動手。陸昭想起石室中劫持沈滄海的人對他說過的話:真的了解澄陽派嗎?澄陽派的武功真的是魔教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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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那人如何能會澄陽派的武功?!
陸昭越想越心寒,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将他的命運和沈滄海的命運綁在一起。
“我……”葉清玄思索片刻,見陸昭似有所思,“若我說當初去各派送請柬的路線是師父特意指派的,你作何感想?”
這話說的幾乎是挑明了,沈滄海是澄陽派掌門特意讓陸昭他們救下的。
可是為什麽?
陸昭心中不明,“我……我不知道……”他嚅喏一聲,“師父他待我甚好,傳我武學,教我明理,他……”說得淨是些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我知道!阿昭!”葉清玄截住陸昭的話,“如今之際,你莫再跟沈滄海有瓜葛!”不管陸嘯有什麽打算,門下弟子皆應該聽從,況且陸嘯為人師表,對他們親如父子,怎麽可以因為一個外人去懷疑陸嘯。
“我……”陸昭方寸大亂,仿佛有人将他推進一個看不見天日的譚底,他只能越陷越深,泅不到頭。
半晌,陸昭才對上葉清玄的眼睛,他痛苦的說道,“師兄,我做不到!”
丢下這句話,他翻身上瓦,身輕如燕,貼在屋楞的根上,一路向着方才的議事廳而去。
葉清玄不好再追,今夜事情已然超出他所料,若澄陽派都摻和進去,對本門派的名聲影響極不好。他只看着陸昭的身影,暗嘆一聲“癡兒”。
陸昭貼上議事廳的房頂,挪開一片瓦片,看着廳內的場景。他沒有直接闖進去,一是他不想當着自己師父的面違背他的意願,二是他仍相信沈滄海是清白的,斷沒有道理,被他們一直留在此處。
可等他看清廳裏的情形,才大吃一驚。
方才當着衆人面前昏厥的趙廷,此刻正完好無損的站在廳裏。
“屬下辦事不利,請宋掌門責罰。”趙廷單膝跪在地上,向宋青雲請罪。
“沒用的廢物,這點事情也辦不好!”宋青雲掌力強勁,将趙廷一掌拍到在地。趙廷卻不好分辨,立馬又恭敬的跪好。
“若不是你用人不利,今天死的就是他沈滄海!”宋青雲反手向沈滄海攻去。
沈滄海像是早就料到如此,躲也不躲。陸嘯卻立馬招架住宋青雲的掌勢,“宋掌門,操之過急了吧。”
“陸嘯!”宋青雲不退反進,他一掌拍出了八分的內力,震得陸嘯退後幾步。
“陸嘯,你今日是要站在這個魔教妖孽這邊,與我們中原武林為敵了?!”宋青雲撤回掌力,毫不客氣的說道,“我倒忘了,你本來就跟這個妖孽不清不楚。”
什麽?!陸昭聽得心中大駭。
“宋掌門,我陸某沒有宋掌門的好本事,若我跟滄海不清不楚,那你拿了魔教聖物青焰令四處行事,又是如何?”陸嘯也不怕宋青雲揭穿他,他手中亦有宋青雲的把柄。
陸嘯見宋青雲面色不善,收了掌勢,“這秋水山莊莊主趙廷,本來就是魔教中人,他受你的指令,來承辦本屆武林大會,如此便可使沈滄海請君入甕,到時候正好方便你們殺人滅口。”
趙廷聽到陸嘯的分析跟宋青雲的命令幾乎大差不差,他已經吓得滿頭冷汗,只恨不得鑽了地縫裏逃走。
可惜他不會這鑽縫之術,只好立馬向陸嘯拱手道,“宋掌門以青焰令相令,我不得不從,見令着如見掌門。”
趙廷立馬全盤托出,“誰曾想聖子竟不在房中,所以誤殺了當時在聖子房中的人。”
陸嘯臉色難看,沈滄海今日抛頭露面,如此容貌自然會有宵小之輩惦記。沈滄海未在房中,前去刺殺的人看不清,還以為是沈滄海,仍是按照計劃,吹了迷煙,導致人身死。
“屬下為了不使人注意到聖子的特殊身份,立馬派人殺了侍童,如此一來無人會懷疑青山派。”趙廷自作聰明,為了掩人耳目,那侍童無辜喪命。
“好,今日便是留你一條狗命。”宋青雲咬着牙蹦出幾個字,讓趙廷如臨大赦。
趙廷連連謝恩,立馬退到一邊。
“但我今日,必要了你沈滄海的性命!”說着就要屈身攻上,誰料得陸嘯又擋在沈滄海面前。
一招“移花接木”将宋青雲的掌風推到身邊的座椅上,座椅轟然炸裂。
“陸嘯你什麽意思?”宋青雲恨得牙癢,他今日見沈滄海一襲白衣站在寧為身邊,寧為又是對他笑,又是與他談天。他恨不得将沈滄海大卸八塊,生啖他的血肉。
“你要傷他自是不可。”陸嘯說完,便對着沈滄海深情款款,“滄海,我知道我曾經傷害了你,但如今,我為你擋了兩掌,還不足以說明我對你的心意嗎?”
他看着陸嘯,這是他十年來第一次正眼看陸嘯,看這個滿臉虛情假意的男人,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當年是為了什麽就輕易聽信了他的山盟海誓;就為了他讓師傅失望讓師娘傷心。
他明明眼裏沒有半分情意,哪比得上陸昭對他的半分真心。
“陸掌門,你娶我大師姐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你我之間早已恩斷義絕。”沈滄海神情冷然,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你滅我師門,毀我容貌,這筆帳,我要你今天就還!”
沈滄海出手如閃電,一掌劈向陸嘯,他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內力,好不收斂,掌力帶起的掌風寒氣四溢,将不遠處的趙廷吓得魂飛魄散。
“聖子饒命!聖子饒命啊!”趙廷立馬跪地求饒,他本就是天山教中的財部,平日裏就是負責斂財分賬一職,并無太高的武功護身。面對沈滄海的來勢洶洶,趙廷立馬将腰間的短刀丢給沈滄海。
那是一把裝飾非常華麗的短刀。趙廷從來刀不離身,就連安寝都将這把短刀放在床頭。他夫人曾問他為何,他只說這把短刀是他的救命之刀,将來一定會派上大用場。
接到短刀的沈滄海,毫不猶豫的抽出刀來,寒光乍現,銀光閃過每個人的眼睛。他們都在刀刃上看到了自己的死相。
畢竟陸嘯連天山教最高深的武功都還沒有學到手便可以開宗立派,那作為天山教繼承了絕門武學的聖子——沈滄海,他的武學造詣如何,都不禁讓在場的兩人心生寒意。
誰也沒看清楚沈滄海是怎麽出招的。寒光一閃,宋青雲只來得及躲避,前胸處已被劃開一個大口子。他不敢托大,立馬凝神定氣,專心對付沈滄海。
沈滄海的招式大開大合,若陸嘯算是短短十年時間将天山教的武功融會貫通,那沈滄海便是翩若驚鴻,行若游龍。只見他橫眉數招,短刃擦着宋青雲的頭頂,一把切開了宋青雲冠的白玉冠。
這幾招已然将“遮花閉月”、“天山折梅”、“摘星畫月”、“沓如流星”拆招組合,又騰招挪用,化繁為簡,騰轉挪移。陸昭爬在屋頂上看得心驚膽戰。如此武學造詣,自己在他面前恐怕是跳梁小醜,就連陸嘯在他面前,恐怕也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
同時,他再也沒有任何理由說服自己,澄陽派的武功絕學全都是來自天山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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