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
下山之後,沈滄海沒有立馬帶着陸昭上路,他又回到了之前陸昭帶他落腳的農家。向老夫妻兩人說明了情況,讓他們幫忙購回了金創藥,便為陸昭療傷。
斷劍傷得不深,只是紮在身上看着吓人。沈滄海将陸昭的衣服撕開,又給他一條毛巾,讓他緊咬在口中,“可能會有點疼。”沒有麻沸散加持,自然是很疼的。陸昭也是心知肚明,點點頭。
沈滄海手腳麻利,給陸昭拔出斷劍,又上了金創藥,給陸昭包紮好。農家老夫妻送來一套衣物,雖是舊了些,但尚合身。沈陸兩人也是江湖中人,對身外之物并沒有那麽挑剔,沈滄海便接下來謝過,又給陸昭換上衣服。
“抱歉……”陸昭垂着頭,任由沈滄海給他擦拭額角上的冷汗。
聞言沈滄海頓了頓,他七竅玲珑心,哪裏不知道陸昭心裏在想寫什麽,卻還是故意問道,“陸昭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誰知陸昭卻沒有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又接着垂頭喪氣的說,“若不是我,滄海此時恐怕早已啓程,行至千裏之外了。”
話音剛落,就被沈滄海敲了敲腦門。“我道平日裏陸昭少俠機靈聰辯,沒想到竟是個大蠢蛋。”
突然被罵陸昭迷惑的擡頭看着沈滄海,兩只眼睛只剩下迷茫。
“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就葬身那片樹林裏了。”沈滄海嘆口氣,“阿昭,不管開頭是不是陸嘯想要利用你從我這裏得知什麽秘籍,但終歸是我拉你走上了這條路。”
他搭上陸昭的手背,“你若後悔,現在還來得及。”
他看到陸昭堅定的眼神,話音一轉,“反正你的周師姐還苦苦等你回去呢。”他倩然一笑,手剛從陸昭手背上收回,就又被陸昭一下子抓在手裏。
“周師姐自有更好的人配她,在下不才,只能孤身貼在沈公子身上。”他鬧着要去抱沈滄海,又牽動了傷口,哎喲哎喲的叫疼。
沈滄海立馬側身去查看,一下子被陸昭抱進懷裏。雖然他們一路上早就抱過無數次了,但這一下被抱住,沈滄海便立馬不動了,安靜的貼在陸昭身上。他沒同陸昭講過救回這條命的代價,也不強求陸昭硬是對上他的師父,縱然他恨陸嘯入骨,那也是陸昭口傳身教的師父。
陸昭尚不舍得傷他的心,他又怎麽能狠心傷陸昭的心。
如此兩人靜靜的貼了一會兒。陸昭便問道,“接下來我們去哪裏?”他們總不能在少林寺下待一輩子,更何況,沈滄海大仇未報。
“西域,天山。”沈滄海心裏已有打算。“我今日之言已經道破陸嘯曾經犯下的事,若他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必定會去天山銷毀我所說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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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要将他引上天山,衆人便知我所言真假。”智能大師這一點說得确實不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陸嘯想要去銷毀沈滄海說得證據,那便不得不自己上天山去,可他一旦去了天山,就證明了的的确确有證據。
沈滄海此招極妙,不費一兵一卒,就逼得陸嘯自取滅亡。
“這也是我師父教的。”他嘴角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原先我不懂師父為什麽要說只有我知道太玄經的最高功法,現在我只道了。”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我的性命,他知道陸嘯的野心,若不這樣說,我必定也是難逃一死。”沈滄海緊緊抓住陸昭的衣服,像是抓住最後一塊浮木。“明明是我将陸嘯引上天山,害得師父家破人亡,可師父還惦記着我的安慰。”
他咬牙切齒,“不報此仇,我對不起師父的大恩大德。”
陸昭一言不發的抱着沈滄海,讓他平息心緒。過了半晌,“如今我們趕緊出發去天山?”
“不急,你先把傷養好,陸嘯被我重創,他也需要養傷。”沈滄海恢複情緒,又變成了那個叱詫風雲的魔教聖子。
他冰藍色的眸子溢彩流光,讓人挪不開視線,他說話的聲音仿佛清泉,沁人心脾。陸昭每每看到沈滄海總會懷疑這世上怎麽有這麽好看的人,又恨自己不愛讀書,連一個稱贊之詞都說不出口。
看陸昭一直看着自己,沈滄海奇怪的問道,“怎麽了嗎?可是傷口疼。”說着就要去查看陸昭的傷口。
誰知被陸昭一把摟住,貼在他心口,“不疼,只是滄海太好看了。”
說罷,兩人都鬧了個大紅臉。
“我不如阿昭。”沈滄海輕聲出口。
“明明是我不如滄海。”
兩人互相這麽說着,越靠越近,兩唇相貼,只覺得心神激蕩。
片刻之後,兩人才分開。陸昭癡癡道,“我便是此刻死了也值得了。”
沈滄海紅着臉,“休要胡說。”
陸昭畢竟新傷加舊傷,之前又一路護着沈滄海,心神難安。待到沈滄海得救,一旦放松下來,難免疲憊,當夜裏便發了燒。如此一來沈滄海又不眠不休的照顧了他一天一夜,等陸昭大好已是三日之後。兩人謝別了農家夫婦,又偷偷留下些銀錢,終于離開了少林寺的範疇。
兩人剛進小道,便看見一家臨路而建的茶水鋪。此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這茶水鋪在此也不奇怪,過往行走商販皆可飲用,又或是買上一兩個饅頭充饑所用。只是這揚起的招牌下大大咧咧的花了一朵沙茶花。
沈滄海與陸昭對視一眼,不動神色。只進了店裏,要了兩碗茶和三個饅頭便又上路了。
沈滄海帶着陸昭前往天山,一路自然是西去,他每走到一個地方歇腳,就會看到此處有沙茶花的标記,或是可在桌上,或是留在門檐上。
“小心。”陸昭環視四周,暗暗警惕,雖然一路上看到沙茶花的标記衆多,着實也未發生什麽意外情況,但他仍是不敢掉以輕心,深怕哪裏沒留意,就讓沈滄海受了傷。
“不用擔心。”沈滄海平靜吃飯。這沙茶花是他們天山教的标志,各教衆之間聯絡都會留下此标記,來告知下一個人應該如何尋來。
他看着這熟悉的标記,心中已有猜測。
“可能還是個故人。”聽他這麽說,陸昭也安下心來,趕緊吃飯。
他們越往西走,氣候就越發惡劣。明明才六月初,揚州城內也是一片陽光熠熠,四處呈現一片生機活潑的景象。可他們自少林而出,一路向西,不僅樹木稀疏,人煙也越來越少。
“我竟不知越往西去,原是這般荒涼景象。”沈滄海騎在馬上,對身後的陸昭說道。
他被陸嘯囚禁之前,從未出過天山,最遠也不過是天山腳下的牧民家裏幫忙。所見不過是一片風吹草低見牛羊之景。後來被陸嘯所囚,又被陸昭帶到揚州城,揚州城自是一片繁華。
“我曾聽聞西邊盜匪猖獗,大概就是因為此處生存不易,不得已吧。”陸昭答道。他曾游經西邊,幫一隊商隊抵擋過山賊。
“這天下之大,等滄海你的事一了,我們自有大把時間去游玩。”陸昭不喜這些蒼涼之感,立馬換了話題對沈滄海說道。
“嗯。”沈滄海淡淡的嗯了一聲。陸昭還想再勸慰一番的時候,灌木叢中沖出一隊劫匪。
帶頭之人擋在沈滄海和陸昭的面前,喝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處過,留下買路財。”
陸昭興致勃勃的看着這隊劫匪,聽到帶頭人說出這段話,他頓了頓,哈哈大笑起來。“滄海,我們被搶劫了。”
沈滄海聽完也是無語至極,露出個無可奈何的微笑,“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他一笑,就将劫匪頭子的視線全部吸引過去了,“沒想到還有個美人!兄弟們今天咱們不劫財了,改劫色!”
他這話一出,還沒等他身後的其他劫匪出聲,陸昭第一個回答了他,“說吧,是眼睛不想要了,還是嘴巴不想要了。”
他跨在馬上,甚至沒有翻身下馬,只是足尖一點,從馬上飛躍而起,一瞬間便來到了帶頭大哥的面前。
“或者說,都不想要了。”他這話說得冰冷,全無方才哈哈大笑的陽光少年之态,仿佛像是個活閻王。
下一刻,劫匪頭子人仰馬翻的倒在地上。
不多時,不僅劫匪頭子,就連他身後的那群小弟都一起躺在地上了。沈滄海甚至沒從馬上下來,靜靜的看着陸昭一人将他們全都料理了。
陸昭一身霸氣的坐在劫匪頭子身上,雙锏插在地上,“說罷,誰讓你們來的?”
那劫匪頭子已經見識過了他的厲害,連忙呼爹喊娘,直道好漢饒命。陸昭卻不給他掙紮的機會,立馬便惡狠狠的說道,“要是不說,先斷你左手,再斷你右手。斷了雙手還不說,就斷你雙腳。”
說着就要動手。
那劫匪頭子哪裏見過這種陣仗,平日裏他們也不過強些商隊,縱使有保镖護着商隊,他們人多,多少也能占到點便宜。多數商隊不願惹麻煩,也會給他們留下金銀,通行。
沒想到今天惹到一個狠角色。“我說,我說……”
那劫匪頭子連忙喊道,“小人鄭三,原是個殺豬的,沒辦法才落草為寇。平日裏都是幹些小打小鬧,只是前幾日有個大奶奶給了小人一包銀子,讓小人在這裏打劫,說是只要看到人就搶,不用管那麽多。”
他怕陸昭不行他的話,連忙從懷裏掙紮着掏出一個布巾,“這是那位奶奶包銀子的布,上面還有畫,我可不敢在大爺面前說假。”
陸昭接過布巾,看到上面的沙茶花,又看向沈滄海。只見沈滄海神色凝重,陸昭一腳踢開鄭三,跟着沈滄海一路繼續向西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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