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
蒼月懸空,兩人走走停停,行至月色初現,才看到一家客棧。
沈滄海翻身下馬,依舊在客棧的牆上看到一朵沙茶花。兩人一路而來看了衆多,現如今有點見怪不怪之感。
他倆進了客棧,又給足了小二銀兩,将二人騎得馬喂了上好的草料,又是端上不少好酒好菜。他們一路奔波,因不敢走官道,便一直走的小路。小路崎岖也沒有什麽客棧,多是些路邊的茶館子。
好不容易碰上一家客棧,兩人自然是飽餐一頓,又要了一間客房,自不必說。
陸昭愛重沈滄海,兩人就是一床睡了許久,陸昭也不過是拉一拉沈滄海的手,并未出任何越軌之舉。
沈滄海滿心滿眼都是報仇,縱然他心悅陸昭,但也未提任何風月之事,他倆這樣相處,不覺已有十數日。
今夜也是照舊,沈滄海沐浴完畢,但着潮濕的水汽,先滾到床裏,等陸昭洗漱完畢,就看到沈滄海衣衫半露,在隐隐約約的月色之中蒙上一層柔美的光。
他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反應過來,已經伸手搭上了那片肩。沈滄海眉目如畫,擡眼望去,冰藍色的眸如天上的月,搭在陸昭的心上,“阿昭……”他呵氣如蘭,貼在陸昭的耳邊。
墨發帶着濕意貼在陸昭的亵衣上,發梢上的水珠很快就染濕了陸昭的衣袖,那片濕痕帶着微微的冰冷,一點點爬上陸昭的胳膊,擴散到全身。
他只覺得這點冷很快便讓他的身體變得火熱起來。他貼近沈滄海,心動如雷,害怕在自己心悅之人面前失了态。他伸手将挂在沈滄海下巴上的水珠拭到指尖,放在唇上,竟是甜的。
“阿昭,你抱抱我好不好?”甜膩的聲音響起,在陸昭耳邊炸起一片驚雷。沈滄海貼近陸昭的身體,讓他以為自己抱起了一尾人魚。他曾在東海之濱聽聞漁人曾說這裏有人魚出沒。那人魚的歌聲可以讓所有人都流連忘返,美麗的身影會讓所有漁夫都心甘情願的跟着他們駛向深海。
與他想象的不同,入手間卻是異常冰冷,陸昭打了一個寒顫。他微微擡起沉迷的眼神,望向沈滄海。
只見沈滄海那雙冰藍色的眼眸留着血淚,他一把掐住陸昭的脖子,滿腔恨意地說,“為什麽不幫我報仇!”
“陸昭你怎麽敢不幫我報仇!”
“你這個叛徒!”
那手越掐越緊,陸昭掙脫不得,只覺得自己即将窒息。
Advertisement
然後他聞到一股臭味。那味道他曾經聞到過,他頭痛欲裂,翻身壓在仍掐住他脖子的沈滄海身上。
“阿昭!”陸昭終于開清楚眼前的情景。他一手掐在沈滄海的脖子上,全身騎在他身上,将他死死的壓在床榻上。
“滄海!”陸昭吓得魂飛魄散,立馬撒手,将沈滄海護在身前。沈滄海的皮膚生得白,此刻已經留下了紅痕,可見陸昭是下了死手的。
“我……對不起……”陸昭怎麽也沒想到會這樣,沈滄海一朝能夠呼吸,立馬咳了個驚天動力。他還上不來氣,便拽着陸昭的衣衫,“把耳朵堵上。”
不等他解釋更多,陸昭便聽到一聲悠長的簫聲,劃破夜空,悠悠揚揚的傳來。
他神色變了幾遍,又在鼻下聞到了那股奇臭。陸昭想避頭挪開,“你心有雜念,只能用這‘醉清風’的解藥暫時維護你的神智清明。”
沈滄海翻身下塌,推開窗戶,見窗外的樹木尚在,伸手扯了兩片樹葉過來。他含在嘴邊,沒一會兒悠揚的聲音從他唇間綻放。
陸昭聽出來了,這兩股聲音形成對立之勢,此消彼長,正在彼此壓制。
吹了半刻,那簫聲暫停,似乎敵不過沈滄海的聲音。陸昭剛準備将手上解藥放下,前來幫忙,沈滄海卻制止了他。
他額上盡是冷汗,“這是我大師姐的簫聲,此功法名為‘雁過’,分三段,聽到此聲音之人都會陷入幻境,心中的欲望和恐懼會随之而生。”
“你方才中了第一段,你想要我性命?”沈滄海擡眼望去,陸昭神情茫然的坐在床頭,可見簫聲對他的影響極大。
“我不想!”陸昭立馬反駁,“我怎麽會想要你性命!我憐你惜你還來不及!”他慌亂下榻,站在沈滄海的身邊,“我只不過是太愛你了。”
他吞吐片刻,便道出自己幻境中所見景象,沈滄海聽完只是挑了挑眉,看着不知所措的陸昭。
他思索片刻,“既然如此,若我大仇得報,尚在人間,我便完成你的心願。”他拉住陸昭的手,将他放在自己心口。
正說着,沈滄海臉上神色尚未變,陸昭倒是飛上兩股紅霞。陸昭生得英俊,這會兒倒顯得他有些可愛,惹得沈滄海不禁笑出聲。
還沒等陸昭反駁兩句,那股悠揚的簫聲又從遠處傳來,沈滄海這次倒是沒有拿着葉子去吹。只是将解藥塞在陸昭的鼻下,自己默念起“清心咒”。凡是武功就有破解之法,更何況沈滄海作為這一代的天山教聖子,孫玉瑾的這些雕蟲小計,他還不放在心上。
他不繼續吹,便是讓孫玉瑾以為自己傷勢未好,不能繼續抵抗她的簫聲,以他對孫玉瑾的了解,她必定會親自來取沈滄海的性命。
果不其然,這第三段簫聲,沈滄海未在用聲音對抗。不一會兒就聽到有人從窗口落入屋中。
來的兩人沈滄海偏都認識——孫玉瑾和風二娘。
“師娘?”陸昭喚了一聲。
“阿昭,你真是我的好孩子。”孫玉瑾見陸昭毫發無傷不禁咬牙切齒。
風二娘神思不明,并不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而是癡癡呆呆的盯着地面。沈滄海凝聲問道,“你把二娘怎麽了?”
孫玉瑾卻是不以為然,“聖子何必關心一個下人。”她眼神憤恨,恨不得将沈滄海千刀萬剮,哪裏還有半點平日裏澄陽派掌門夫人的溫婉模樣。
“二娘是第一個來尋我的人,絕不是什麽下人。”沈滄海說着就抽出塌邊的短刀。指着孫玉瑾,“大師姐,我同你無冤無仇,何以背叛師門,同陸嘯同流合污。”他說的真切,但孫玉瑾聽了卻哈哈大笑。
“你與我無冤無仇。”她從進來看到沈滄海完好無損,便知道今天自己是走不掉了,“是,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山聖子,又如何會知道我們這些凡人适合做想。”
“我從未輕視過你們。”
“是,在你看來是。在我看來你只會無視我們!”孫玉瑾發狂一般說道,“我比你早拜入天山教,師父對我嚴加教導,武學造詣我也沒讓師父失望過,我是所有人的大師姐。”
“可是從你開始學武以來,師父将整個心都掏給你了,你兩歲練武,十歲開始連太玄經。而我呢,我拜入師門十年,連太玄經的影子都沒看到。”她臉上出現癫狂之色。“憑什麽?就憑你是他收養的?”
“你長至十多歲,容貌出衆,你知道教中弟子在暗中怎麽讨論你嗎?”她厭惡一笑,“他們說你高貴如天山雪蓮,只可遠觀不可近看。”
“所以當陸嘯出現在你身邊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孫玉瑾笑了起來,“那個男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接近你明顯就是有利可圖。也只有你這個傻子會被那種貨色迷惑,還不惜跟師父決裂。”
沈滄海臉色難看起來。“師父師娘就是被你這個不肖徒弟活活氣死的。”
“若你這般看不起陸嘯,又為什麽要跟他成親?”
“因為你同他私定終生。”沈滄海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原因,“你想得到他,我偏不讓。”孫玉瑾得意的看着沈滄海,“你知道你臉上的疤是怎麽來的嗎?因為我同陸嘯說天山教會用容貌迷惑人心,只有把你的臉劃爛了,才能讓他不被控制。”
陸昭聽得心驚膽寒,平日裏溫和的師母,竟是這般險惡毒婦。
沈滄海拂上臉上的傷疤,他的鑽心之痛早已過去,如今想起來也只有當時他被劃破臉時的狼狽姿态。
“多謝師姐教誨,滄海受教了!”
“沈滄海,我今日殺了你,才是為師父師娘清理門戶!”說着孫玉瑾又催動簫聲,可這一次卻不是讓人陷入幻境的簫聲,風二娘聽着簫聲行動了起來。
“我天山教,今日便是要清理門戶!”房門被猛地撞開,客棧中的所有客人包括店小二和老板都聽從簫聲的指揮沖了進來。他們有些人手上不過是拎着燒火棍,或是菜刀,說這是房間裏随便的什麽東西。一看就不是職業殺手。
“師娘,他們不過都是普通人!”陸昭用雙锏抵擋,他不敢使勁,這些不過都是被孫玉瑾催眠的普通人而已。
“那又如何?”孫玉瑾毫不在乎,仿佛這才是她的本性,“既然我已經沒有安穩日子可以過,那你們也別想好過。”
當日沈滄海在少林寺前說出孫玉瑾的身份,陸嘯為了自保,立即表示自己是被奸人所騙。一經返回澄陽派,便給孫玉瑾一封和離書,将她逐出澄陽門派。
孫玉瑾無處可去,只得放回天山,正在途中遇上了前往天山的風二娘,得知沈滄海也會前往天山,她便控制住風二娘,又在一路上留好天山教的标記,只要沈滄海看到這些标記,就一定會沿着這路走,她只需要守株待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