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親密如我們
忽然的停止帶來一陣尴尬。
面紅耳赤地抽身,低頭看到那兩個玻璃器皿以後許昀愣了下:“那個啊,那個,是我腌的蘿蔔。”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這麽問,但他還是答了。
緊接着李堯遠的臉色就變了變。
“你說腌的什麽?”
“蘿蔔啊,就是——”
“行了!”
還沒有聽完 Alpha 就已經開口打斷,表情也變得格外難看:“我是不是警告過你不要把我家弄得亂七八糟的。先是花園裏那些菜,現在又是這些腌貨,你當我家是菜市場?馬上清理掉。”
許昀局促不安地望着他,微微張着嘴:“可是之前征得過你同意的。”
“什麽時候?”
“就是那天在院子裏啊,我種的時候你也看到了…… 而且第二天你還給我帶了泡沫箱回來。”
“我容忍你一次難道就要容忍你無數次?” 李堯遠陰沉着臉,“現在我告訴你我不同意,聽懂了沒有,馬上把這些破爛清理掉,別讓我再多看見一秒。”
“要不明天早上吧,明早我再——”
“我說今晚就今晚。”
生硬的語氣跟剛剛抱着他的時候判若兩人。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可是順從兩個字似乎已經寫進了骨子裏。許昀在原地靜默了一會兒,最終不再讨價還價,彎腰抱起地上的玻璃容器。
經過李堯遠後慢慢停下來,用很低微的聲音說了句對不起。
說完忽然眼眶一熱。
然後也沒敢回頭看 Alpha 的反應,低頭快步往前走,直到進房間關上門才敢眨動眼睛。
不久就聽見砰的一聲,大概是李堯遠把剩下的那壇給踢碎了吧。
連着幾天誰也沒主動找誰,天氣也是陰雨連綿的。
秦芝蘭有事回老家去了,家裏只剩他們兩個。上班前許昀會把早飯做好擺在桌上,往往晚上回到家那些碗筷還原封不動地擺着,就像他們倆的關系。
周三在公司,許昀向 HR 詢問宿舍的事,HR 很抱歉地表示暫時還是沒有空位,可能要再等一陣子了。
“你很急嗎?”
“算是吧。我現在借住在朋友家,生活不是太方便。”
一個大男人混到現在沒房沒車就算了,連個落腳地都要求爹爹告奶奶的,的确是很窩囊。他在 HR 同情的目光中低下頭,誠懇地補了一句 “拜托了”。
“放心我會幫你留意。”
最遲也就到下下個月,領到薪水後日子一定會慢慢好起來的。
之後不久上司又領來一位新人,而且居然是許昀在前東家的同事,不過許昀沒什麽印象。難得的是對方還記得他,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一段時間沒看到你還以為你結婚回老家了,原來是跳槽了啊!”
對方性格有些大喇喇的,嗓門也不低。周圍同事聽見以後全都表示好奇:“小許你這麽年輕就結婚了嗎?對方是 Alpha 還是 Omega,怎麽也沒聽你說起。”
“還沒——”
“我知道我知道!” 舊同事搶着拉近與衆人的關系,“聽說是位年輕有為的 Alpha,七月份的時候訂的婚,當時許昀還跟我們分享過好消息,說婚期就是最近。”
沒想到對方嘴巴這麽大,一下子就将他的隐私公之于衆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許昀怕被追問原因,一時沒法坦率說出自己已經取消婚約,只能用對方最近太忙所以婚期延後的說法含糊過去。
“那麽我們晚上去喝一杯吧,算是慶祝你依然單身。”
老同事朝他眨眨眼,他簡直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晚上身心俱疲地回到家,家裏照樣暗着燈。餐盒擱到廚房,進房間以後連衣服也沒脫就一頭仰倒在床上。
自己的人生果然是夠失敗的。工作原地踏步,戀愛一塌糊塗,就連朋友也幾乎沒交到真心的。
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半個月前他還傻傻地認為李堯遠算是一個,一個真心待自己的朋友。
盡管說話總是那麽難聽,行動上卻會在自己落魄時幫一把,願意雪中送炭,這就比那些嘴上對你好的人要難得得多。
可是經過那晚模糊的一吻,還有莫名其妙的争執,他已經越來越看不清李堯遠其人了。
阿遠願意幫我,究竟是拿我當朋友還是可憐我,又或者是想要得到一些什麽?盡管自己已經一無所有,再也拿不出什麽。
想到這些許昀心裏很不安,幹脆卷起被子,靜靜地躺在漆黑無光的房間裏。
沒過多久外面傳來聲音,好像是李堯遠回來了。
許昀沒有出去打招呼。
沒想到對方居然會主動過來敲門。叩叩兩聲,緊接着是叩叩叩三聲。
這樣子許昀也沒法裝沒聽見,起身去開門。客廳的燈已經被李堯遠打開,他蹙眉看着從黑黢黢的房中出來的人:“睡這麽早?”
“有點累,所以躺一會兒。”
許昀沒看他的眼睛,目光始終停留在他插袋的手背,“有什麽事嗎。”
李堯遠轉開臉:“有沒有什麽現成的吃的。”
今晚沒來得及做飯,許昀自己也還餓着肚子呢。所以只好說:“沒有了,冰箱裏只有幾個雞蛋,再就是我中午沒來得及吃的午飯。”
“在哪。”
“應該在菜板旁邊,我回來就放在那裏了。”
對方不肯離開,應該是要我來熱吧。許昀領悟地向廚房走去。
身後一直有道目光跟随,說不清是炙熱還是冰冷。直到他把帶飯的布包打開,把裏面的餐盒拿出來,李堯遠才出現在身旁。
“就是這些了,你看你要不要吃。”
Alpha 眉頭擰得很緊:“這就是你在公司要吃的?”
一個水煮蛋切成兩瓣,幾片綠葉菜中夾雜着極少的肉絲,一看就沒什麽營養。
許昀卻引以為傲地笑了下:“還不錯吧?有葷有素。” 一邊說一邊拿出筷子,将米飯跟菜都撥到一個大碗裏。
“可惜中午太忙了沒顧得上。其實樓下食堂的飯菜也還不錯啦,就是 30 塊一份不太劃算,而且也不知道廚師有沒有放花生醬。”
他絮絮叨叨的。
李堯遠看着他,樣子還是那麽平淡無奇,性格也還是那麽認命。可是這樣的他,無論如何也稱不上讨厭。
“要是再便宜個一半,變成 15 塊一份就好了。那樣我幹脆就不帶飯了,也蠻省事的。”
端着碗走到微波爐前,許昀似乎就已經不怎麽記仇了,忘了他們還在冷戰。
他把碗放進去,背對 Alpha 彎下腰:“自己做呢就是健康一點,而且想吃什麽就可以做什麽。說起來,本來我還打算帶點小菜的,不過那天——總之就算啦。”
有些無奈又豁達的語氣,說完就站在那裏守着,睫毛慢吞吞地眨動,目不轉睛的樣子一如既往的呆。
其實在學校就是這樣,豁達到讓人懷疑他沒腦子的程度。那時候不止一個人對他表現出惡意,可是他從來不計較,又或者說他知道計較也沒什麽用。
計較,只會讓那些人更加變本加厲。一個沒能力還擊的人最好的應對方式是沉默,然後跑到無人的角落靜靜地舔傷口。
不管是在一起時還是分手後,李堯遠不止一次後悔過自己沒有把他保護得更好。可是每每想要替他還擊那些人,他總是拉着 Alpha 的袖子說:“算啦,算啦,又不是什麽大事,嘲笑兩句而已又不會少塊肉。他們說我是夜壺也只是好玩而已,随他們去吧。”
一次算了,兩次算了,慢慢的連李堯遠自己也開始對他生氣。氣他不夠珍惜自己,也氣他懦弱,膽小怕事,總是像縮頭烏龜一樣藏在殼裏。
可是善良軟弱的人就該天生受欺負嗎?他自己不夠愛惜自己,到底是因為不想還是做不到?
從沒有人去真正問過他這個問題,連我李堯遠也沒有。Alpha 定在原地,時隔六年再一次感覺到久違的心痛。
“對不起。”
身後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許昀有點驚到了。轉過身去,看到 Alpha 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卻并沒有逃避或是推翻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那天晚上是我不對,話太重了,也不應該拿你那些吃的出氣。”
“沒、沒事。”
許昀結巴起來,有些茫然地看着他。這回輪到他躲開視線:“多少錢我賠給你。”
“不用了,那些東西本來就不值錢……”
他只能板起臉不大高興地堅持:“別推來推去的,又不是外人。快點,說個數。”
不是外人,那就是親近的朋友了。
許昀一陣窩心,渾身上下都暖和起來,白天那種難捱的感覺一下子消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