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997年，藍語迎來了她來到702之後的第一場大演習。這對很多兵也是他們入伍以來的第一次大演習，并且對更多的兵來說，是他們入伍以後第一次離開營門。所以，這種全副武裝的演習，總是從骨子裏感到新鮮激動。

軍車在半路中突然停住了，外邊喧鬧着輕聲的歡呼。

街邊的電視裏，正播放香港回歸時中國軍人升起國旗的實況錄像。軍車的隊伍因此被卡在幾輛民用車的中間。軍車隊尾的一輛民用車，是位生意人，一邊聽一邊已經興奮地跳下車來，看見史今正撩起篷布往外看，便興奮地告訴史今：

“香港回來啦！正升旗呢！……你等着啊！”

生意人突然回頭打開了後車廂，從裏面捧出了半箱可樂，一邊說一邊把可樂往車廂裏扔，一邊說：“算我謝你們啦！沒你們，回來得不會這麽容易！”

史今有點莫名奇妙：“喂，拿走！”

生意人朝史今伸着大拇指：“你們好好幹，我才好掙錢！”

壓車的藍語注意到了後面的混亂，她從前面跳下車：“怎麽回事？哎？同志？同志您等一下...”

那位根本沒停，一上車，從車隊邊抄走了。

史今手裏拿着可樂沖着藍語苦笑：“咋辦？”

藍語也苦笑。他們軍人可不能收老百姓的東西，可是這給東西的人已經跑老遠了，這可真是為難死人。她最後仰着頭使勁的找了找，終于在前面找着了堵在半路上的那輛民用車。

“行了，你們喝吧！”藍語摸摸口袋，哭笑不得：“我把錢給那位送去。”

97年可樂還是稀罕玩意，并不是普通人會随便消費的。藍語拿不準給多少，只好自己手上有多少就硬塞了多少，塞完就趕緊跑，省得再被塞回來。好在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沒有什麽需要用錢的地方，不然還要為難。藍語也懶得再跑車前面坐着，幹脆就着史今伸出來的手一把翻到車鬥裏。史今看見她就樂了：“跟逃難似的。”

“可不！那同志太熱情，非不要錢。我一把塞過去就跑了...好喝嗎？”從來都在貧困線邊緣游蕩，之後又一直奉行勤儉節約的藍語也沒有喝過可樂，于是直接就着史今的手喝了一口，啧啧嘴評價：“甜不拉幾的。”

“大家就喝個新鮮，誰平時都不會買這東西。”史今随手就把手裏的可樂傳下去了。他說的在理，當兵就這倆錢，大部分的人都選擇給家裏寄走了，最多每月留下倆煙錢，像可樂這種東西平常還真的沒人消費。

藍語發了會愣，然後突然跟想起來了什麽似的，對着史今說：“這次山地演習...好好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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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今笑着。他自處時總帶着平淡溫和毫無攻擊力的微笑，他帶着微笑說：“我知道。”

藍語迷糊了，她總是被他這幅表情弄的迷糊，不确定他是否真的上了心。但是又已經沒了什麽可以提耳面命的資格，自己也覺得無趣了：“知道就好。”她點點頭，剛剛近了一些的感情又疏離了。

無話可說，藍語左顧右盼的找了找，在車鬥的頂裏面看見了伍六一，于是幹脆的拍拍屁股站起來，擠到裏面說話去了。史今沒有目标的溫和微笑還挂在臉上，像一只懶洋洋嚼着青草曬着太陽無欲無求的綿羊。

路上，他們換了列車。

也許小兵并沒有意識到這次演習的意義——萬噸的裝備拉進山，八一戰備，溫帶森林、山地，海拔2100米，氣溫平均二十一點五攝氏度。重裝部隊搞山地演練，絕不亞于猛虎撲兔，使不對力。

參謀長嘴裏說着軍裏重視，實際上還是有抱怨的情緒。沒辦法，形式就很惡劣。但團長是跟高城屬于一樣的人——別人能做到的，我也要能做到；別人不能做到的，我一樣要做到！

七連是這次演習的先鋒連。高城何時何地都保持着絕對的信心，藍語也只好何時何地都保持着絕對的信心。但是偶爾她也會不安一下，或許是因為第一次在702參加大演習，或許是因為天生就想的多，也或許是因為女人那傳說中的第六感...

列車一到站，高城就拎着藍語去開會了。高城路上挑着眉頭看藍語：“怎麽這麽嚴肅？你害怕啊？”

藍語白他一眼，她這個動作對着高城是越來越順了：“語文當年沒學好吧？我這叫害怕？這是擔心好嗎！”她頓了頓，繼續皺着眉頭說：“這次演習居然有五個傷亡名額...到底搞什麽幺蛾子？”

藍語的擔心不無道理。她熟悉傷亡名額這種東西，當年她在陸戰的時候每年都會有兩個傷亡名額，這代表着平常的訓練，就是往死了練，傷亡名額往往代表危險性。但是一般即使是大演習，要求傷亡名額也必須控制在兩個以下，這次演習上面居然獅子大開口給了五個傷亡名額，即使是震懾也好，這至少就意味着，這場演習是真的非常的真實與危險。

高城順手拍了拍藍語腦袋：“瞎操心，你上邊還有我呢！”他戰意滿滿，顯得非常的自信：“天塌不下來，就算塌下來，還有個高的頂着。”

藍語看着比自己高出去十厘米的高城沉默——你個高你了不起啊...

然而真正個高頂着的人，實際上是702的團長。這次的演習可以說是對裝甲步兵團極大的不利，很多地方裝甲車根本無法施力，到最後，尖刀的重任自然的落到了偵察七連上。

七連的第一個任務，搶占034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