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許三多，在還未成長之前，算是最會逃避的一個人。他逃避挫折，艱難，不願意面對現實。
藍語不同，她是最會慣常的逼着自己取舍跟堅持的人，但是這樣的她也有無能為力只想逃避的時候。一如現在。
大家心裏都清楚，高城的這些話也就是最後的不舍跟挽留，此次一過，史今走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區別只是早晚。藍語裝死不想擡頭，她不想以任何的身份喝這杯預演分別的酒，她就死扛着不擡頭。
但是上天似乎并沒有給她裝死的時間。
成才在猶豫後終于逮到機會沖上來：“連長，我跟你喝一個。”
高城過分激動跟熱情的迎接了他。過分的激動跟熱情是為了掩飾剛剛流露的難過。
成才社交性的笑着，帶着尴尬：“這第一杯敬咱七連，第二杯敬連長...第三杯，算是告別的酒吧。”
藍語雖然難過但是頭腦非常清晰，她猛地擡頭看着成才，然後尋找真實感一樣的看向史今——史今反應沒有她迅速，他沒有根據的笑容才漸漸凝結，變成一副錯愕的樣子。
“好！”高城毫無理由的喊，跟着也喝，喝半截想了好久才問道：“什麽？什麽告別？”
成才借着酒勁，再一次告訴連長：“連長，我要去別的連隊了，已經聯系好了。我要離開鋼七連。對不起了。”
成才的聲音很大，周圍的人都聽到了。這一瞬間仿佛被定格，全連的酒一下就都醒了一大半。藍語用了兩三秒的時間去消化和理解自己聽到的事情，然後她‘噌’的站了起來——這是無意識的，但是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應該站到高城身邊去。
高城怼下飯盒站到成才跟前。他不可置信的打量着成才：“再說一遍。”
成才定定的，果真一字一頓的再說了一遍：“連長，我要去別的連隊，我要離開鋼七連。背着您幹的。”
高城退了一步，這一步他差點沒站穩。就在他背後的藍語跟洪興國一同伸手扶住了他。
這一天是對高城打擊很大的一天——帶領的連隊在演習中一敗塗地，最好的班長面臨退役，連隊的士兵——幾十年來從來沒有過從七連主動離開的士兵——居然在他的手上出現了頭一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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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個字，高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片地方。高城走了，藍語看着成才，那種眼神像是帶刺，成才一接觸就撤走了，低着頭露着酒窩的笑。
藍語于是匆匆的去追高城。高城進了臨時搭建的營房內，坐在桌子邊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藍語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她扯着凳子也就坐在桌子邊，發着怔。
過了很久，高城才回過神，發現屋裏多了一個人：“你啥時候過來的？你過來幹啥？”
藍語發怔更徹底，她愣愣的：“不知道。”
高城：“不知道你幹嘛過來的？”
“跟着你”
高城不明白：“你跟着我幹嘛？”
“不知道。”
一問一答沒有任何建設性。高城急了：“你知道啥？！”
藍語無辜的看着他，不說話。兩個人面面相觑了一會，高城先低了頭——他知道自己在發脾氣，也知道這個脾氣根本不應該發到藍語身上。他決定換問題：“該走的不該走的都要走...你呢？”
藍語沉默了一會：“你要是問我，我不會。你要是問事...我不知道。”
她能呆在七連還是高城跟團長求來的，一年的實習期很快就會過去，沒人知道她下一年是否還能在七連。袁朗說的很對，她不可能永遠留在七連——沒有人能。或遲或早，現在所有的人都有離開的一天。
高城看着她說：“我留不住他。”
這個他不知道是史今還是成才。藍語只是跟着點了點頭。安慰的話她不會說，憋了一會兒，擠出一句：“還喝嗎？我陪你。”
這是她有限能做到的事情。
連與連的人事調動非常快，成才很快就打包到紅三連上任班副。
那是個雨天，除了許三多沒有人去送他。成才改寫了七連的連史，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從七連跳槽的兵。他是背着全連冷漠的目光走出去的，他對于七連來說，就是一個叛徒。
這是一個大事，但是對藍語來說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團裏下了命令，讓許三多明天去師部做夜間射擊示範。
藍語捏着通知沉默了很久，幾乎有些絕望的問：“就許三多一個？”
洪興國嘆着氣，命令是他從團部接到的，他知道藍語想要問什麽，但是沒辦法給她她想要的答案：“對，就只有他一個。”
夜間射擊一項是史今的強項，往年每一次也都是他去的。這次換人，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命令已經到了，而且就在團部。
藍語放下了通知，胡亂且心神不定的摸着自己的口袋。半天毫無收獲，扭着頭問洪興國：“有煙嗎？”
指導員錯愕的瞪着她，藍語清醒了，開始苦笑，反應過來自己在犯傻。煩躁讓她多年的煙瘾又犯了，她知道這是不應該的事情，也就不再提第二遍，改捏着一根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連長...高城他知道嗎？”
“沒有。”指導員搖頭嘆氣：“我還沒跟他說。”
“我...我去跟他說，許三多就...就你來通知，行嗎？”藍語打着商量，她其實是不知如何面對史今。她其實也不知如何面對高城，她其實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指導員拍着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對三班、對三班長的情誼...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別太難過...看開一些，你已經不是士兵了，你要學着像個主官一樣的思考問題。”
藍語很想說她并不想像個主官一樣的思考，但是她只是沉沉的：“嗯”了一聲。
有多少人想成為軍官卻求而不得，她既然得到了，當然也應該為這個身份背負額外的責任。
藍語站起來，盡量讓自己顯得堅強：“我去通知連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