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報告！”
“...進。”
藍語推門進去，高城夾着煙站在窗邊，看到是她進來了就扭過頭：“什麽事？”
藍語知道他在窗邊看什麽，他在看七連有史以來第一個跳槽的兵是怎麽走出七連的大門的。藍語不得不猶豫了一下，她知道這并不是一個好的時機去彙報她剛剛得來的消息。
高城臉上并沒有露出任何的消沉，他不會輕易将自己的低迷表露給手下的人看。他瞪着眼等了會兒，依舊沒有等到藍語開口，于是繼續問：“到底有什麽事？磨磨唧唧的？”
“團裏下了命令，讓許三多明天去師部做夜間射擊示範。”
藍語沒有任何緩沖任何修飾的幹脆報告。高城聽的一清二楚，看着藍語，直到手裏的煙頭燙到手才回過神，顯得有些錯亂的重複：“啊、好，許三多是吧？”
高城沉默，藍語也跟着沉默。這沉默持續了太久，直到藍語将自己的忍耐耗盡爆發，她帶着哭腔：“班長...班長要走了！七連這麽多人！為什麽偏偏是他？！是誰都行，為什麽偏偏是他？！”
這委屈她壓了夠久，她不能跟伍六一說，不能跟史今說...她其實也不應該跟高城說，但是她實在壓抑不住：“我一直想幫他...我這麽想幫他，他還是走了！”
高城方寸大亂，他從來沒有見過藍語哭，更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一個姑娘。只好生硬的說：“你哭什麽？哭有用嗎？你你你...你別哭了...”
眼淚又不是一命令就能停的。他的話根本沒有任何用處，反而因為話太硬而顯得像是因為他才把藍語吓哭了的模樣，高城看着一個小姑娘低着頭安安靜靜的落淚珠子，反而覺得自己太過分，說到最後自己都覺得有點委屈了。他低着頭看她，那并不容易，因為藍語也在拼命的低着頭不想讓人察覺到自己的失态——但是她沒哭，至少沒有淚流滿面。高城看着她拼命的睜大眼睛，任由一顆顆聚滿了的淚珠從泛紅的眼眶中直接砸到地上。
高城無措的擡起手，猶豫，猶豫的落到了她的肩上，考慮着說辭：“別哭了啊...這事沒辦法，咱們都沒辦法...三班長很好，他又不是離開了部隊就不能活了。”
這話不像是安慰藍語，倒像是說服自己。
藍語也想的明白這些，退伍并不代表一個人人生的結束，它只是代表着一個階段的結束，另一個階段的開始。但是天涯路遠，那些我們曾以為能一直永遠陪伴自己的人，這麽快就到了分別的時候，并且可能一別，永生都不會再見。
從此不再知道他為何喜悅，為何悲傷。不知道他在何處做些什麽，見過什麽人，變成了什麽模樣。人和人的确是只能相伴一段的路程的。但是以前走過的艱難困苦太多，使我們有了能永久相伴的錯覺。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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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人能讀懂。
高城滿身口袋的亂翻，終于摸出來了一顆大白兔奶糖，塞到藍語嘴裏：“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一口哄小孩的語氣。藍語再多的傷心，這一下也都發作不出來，眼淚一時間還停不住，人已經從那種崩潰中脫離了。
她說話還帶着鼻音，加上嘴裏的糖含含糊糊道：“連長你只有這一招哄人啊...”
高城一看藍語不哭了，大大的松了口氣：“還哄人？也就哄過你一個...”
話說半截，高城就覺得這話大大的不妥，他趕忙看藍語。但是藍語還沉浸在傷心中，反應遲鈍，似乎什麽都沒聽見，只是低着頭默默的難受。
這種情緒實在是會傳染。高城看向窗外，窗外是瓢潑的大雨。
連綿不絕。
這件事情三個主官誰都沒說。即使他們都清楚，但是因着這個身份在，更不能因人來人走擾亂七連的軍心。這對高城跟藍語而言都是另一種方式的折磨。
但是史今顯然明白臨陣換人所代表的意義。藍語并不知道史今的沮喪和絕望，但是伍六一卻能察覺的出來，并且劈頭蓋臉的闖到藍語的房間裏，小半個身子都淋濕了，卻不管不顧的發問：“這事你知道不知道？！”
他很像興師問罪，藍語不死不活的看着他，甚至不用問是什麽事，以不死不活的語氣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你不攔着他！”
藍語因着這件事情緒一直不好，被伍六一這麽質問火氣也上來了：“我怎麽攔？！班長一貫的不争不搶自己悄沒聲就把退伍報告打了！他這是因為什麽，你還...”
藍語最後的理智讓她咽進去了後面的話。但是伍六一聽懂了，不用藍語提醒其實他也懂——第一只有一個，伍六一許三多冒了頭，史今自然就被擠到後面去了。現在改革裁軍，又是淘汰率驚人，稍走下坡路的兵就準備走人。史今沒有走下坡路，可他倆往上一頂，自然就顯得是在走下坡路了。等史今退伍報告一打，上邊一看很好，光看成績沒什麽出色的，軍齡也冒啦，當然就批了。
部隊機會很少，史今是被逼走的。
藍語知道自己嘴快了，她看着深受打擊的伍六一發慌：“你別多想，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瞎說的，班長要走了，我心情也不好...”
一直鋼筋鐵骨的伍六一像是裏子被掏空，他阻止了藍語：“我知道，是我們這幾個王八蛋把班長逼走的，你說的對。”
藍語心裏泛酸：“對不起...我不、我...”
伍六一不會膩膩歪歪的，他定了定：“班長淋了雨，你這裏有藥嗎？”
“班長...？”藍語慌慌張張的拉開抽屜翻箱倒櫃，翻着翻着像是所有力氣都用光了一樣：“班長知道了...？”
“他是老兵...他當然知道。”
藍語最後把一盒的板藍根放到伍六一手裏，垂頭喪氣的不言不語。
他們很默契的回避讨論這件事，伍六一拿着藥轉身走人。
藍語看着伍六一離開，卻提不起面對史今的氣力。她苦笑着，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麽會逃避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對不起你們，這幾章的字少...因為下面劇情就是史今離開了，我需要緩緩...
TAT一想到就算熬過史今走了的劇情那還有七連解散的劇情，整個人都不好了...TAT好想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