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聽話 [V]
【64】
林曦是從宋崇彬的車上跳下來的,輿論如果發酵,勢必對宋家造成極大影響。所以這個消息甚至沒來得及傳,已經被一雙無形的巨手壓下。
不過盛宇那邊還是收到了消息,秘書跟他說的時候,眼裏只有正常人知道這消息該有的陌生和驚訝。
“要通知阿峋嗎?”秘書跟他的時間很長,知道林曦和盛家的這層關系,到底是他的生母,所以才壯着膽子問。
盛宇卻沒有什麽異樣的反應,“告訴他吧,他有權利知道。”
秘書點點頭,把拿上來的幾個策劃書放到桌上,然後輕手輕腳離開了辦公室。
林曦的死很意外,卻又意外地讓人能夠理解。秘書給盛峋發信息時,他正和時嶼在家裏廚房一起做飯,手機放外面桌上沒有看。
之前一直在西蘅同居的時候,每一頓飯都是盛峋做的。這好像是他潛意識裏的習慣,所以幾乎沒見時嶼下過廚。要不是晚上盛宇說請了幾個朋友來,盛峋可能要一直以為她不會做飯。
她利落地下刀,将五花肉切成幾乎平均厚度的片狀,“盛叔叔有說今晚來的是誰麽?我倆做的飯,人家能滿意嗎?”
盛峋低嘁一聲,“就周青杭那g……那人啊,你之前見過的。”
差點把對兄弟的“愛稱”當着時嶼的面說出來,差點就破滅掉自己乖巧的形象了呢。
“……”
看她還是有點壓力的樣子,盛峋彎腰啄了啄她的臉頰,“就是點小菜,大菜有人在做,你放心好了。”頓了頓,他的眼神變得兇狠了些,“真不好吃,他敢說出來試試。”
生吞也得吞下去。
時嶼沒忍住笑出聲,一邊更加認真地專注于手裏的菜,一邊和他偶爾搭幾句話。氣氛溫馨,打打鬧鬧,盛宇回來聽見,視線掃過桌上放着的手機,無奈地低頭笑了笑,拿着公文包回到自己書房。
等盛峋得知林曦的事情,已經是吃飯過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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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人裏只有盛宇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僵住,很自然地給他圓場,迅速又自然地在桌上開啓一個新話題。
時嶼偏頭發覺他不太對勁,正要問怎麽回事,他已經把手機熄屏放回旁邊桌上,揚眉嗯了一聲,詢問時嶼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神情看似正常無異,其實演技稍微有些拙劣,輕易便被看穿。
“……今天檸檸有急事走不開,不然帶過來讓孩子之間互相認識一下也是好的。”周叔叔溫和的笑挂挂在臉上,說話時看着時嶼。
周青杭嘴裏吃着東西,只含糊地嗯了一聲,尾音上演帶着反駁的意思,等把東西咽下去後才解釋,“嶼姐和檸檸是認識的!她倆好閨蜜來的。”
“真的?這也太巧了。”周叔叔笑了笑,“看來還是我多餘了,想着給你們搭個線認識。”說完,他又低笑了幾聲。
全程飯桌上的氛圍都比較輕松,一頓飯吃到十點多,盛宇把幾個人送走後,自己也回了獨棟閣樓,給足兩個年輕人相處的空間。
她站在花園小湖旁邊,仰頭看着天上的月亮,晚風陪他沉默。過了會兒,時嶼才轉頭看向他,“出什麽事了?”
盛峋低垂着眉眼,情緒過分平靜,慢慢說:“林曦死了。”
消息太過重磅突然,時嶼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微愣着有點懵。盛峋的事情爆發前後最多半個月,雖然林曦夾在中間處境尴尬,但應該也不到放棄生命的程度。
他看上去有點低落,所以時嶼考量了一下,小心地開口,“有可能是因為她後悔了,覺得對不起你。”
“她是後悔了。”盛峋接得很快,下一秒不帶情緒地續道:“後悔當初沒跟着我爸,跟了她就能享受她要的榮華富貴,還能肆無忌憚地消耗我爸的真心真情。”
時嶼緊緊皺着眉,真的想不明白怎麽有人會把這種物質的東西放到這麽重的位置,甚至高于自己的血親。
兒子的事情被曝光出來,她不僅不檢讨當年忽略他的離譜行徑,還在後悔當年怎麽沒有跟着盛宇,怎麽會有這麽冷血這麽虛榮的人?
“嶼姐,我真的挺難受的。”盛峋坐在長椅上,頭往下耷拉着,周圍氣壓很低。
“她到死都沒有跟我說過一句道歉,她到死心裏都沒有我。”
“最該對我好的人,為什麽一點都不疼我。”他說到後面,聲音已經忍不住有點抖,還在很努力地克制情緒。
時嶼站在他面前,說不出一句話。這是她見過盛峋最脆弱的一面,面對的是無解的難題,而出這個問題的人再也不會回答他。
過了很久,風卷夠了落葉,魚淌夠了流水。萬籁俱寂中,一道女聲輕輕劃破寧靜。
“盛峋。”
被叫到的人吸了吸鼻子,沒有出聲,卻微微低了一下頭,表明他聽到了。
“現在該對你好的人就在你面前。”
“以後我疼你,我愛你。”
夜色寂寥,她說的這兩句話很快被暗夜吞噬,極度安靜的時候大腦宕機,很快意識變得有點混沌,人懵懵的。
她晃了晃腦袋,想去看盛峋的狀态。見他慢慢伸出手牽住她的,很輕地用唇碰了碰她的手背。
無言地應答。
盛峋和山旬的聯系建立起來後,山旬以前的老粉按耐不住,把草莓甜的事情又翻出來了。
一直覺得他當時憋屈得很,知道盛峋背後靠着盛天集團,粉絲們為他發聲的底氣更足了。一上午時間,許久沒見的草莓甜被重捶上熱搜。
誰也沒想到,最後的鐵錘證據是李嘉桃提供的。原來這兩人早就認識,之後一直都在互通盛峋的消息,可能臭味相投,草莓甜掉以輕心把自己之前的壞心思也告訴了李嘉桃。
故意在網上賣慘博同情,讓山旬迫于輿論壓力來和自己溝通交涉。而她真正需要的才不是什麽公正的結果,她壓根沒受委屈,只是想找個機會和盛峋混熟,然後再慢慢拉近距離而已。
誰知道盛峋根本不吃那一套,甚至直接退圈以表态度。草莓甜一時氣不過,就開始各種買熱搜,聽說食人魚和盛峋有點交集,也一個勁地雇水軍黑她。
幹得沒一件人事,她還好意思一直蹦跶。
評論區淪陷,草莓甜百口莫辯,直接玩了一出遁地消失。
時嶼拿着盛峋的微博號點贊了那位粉絲整理出來的各種證據的整合微博,輿論終于艱難地發生反轉,一直堅持不懈地辱罵盛峋的人慢慢住嘴。
盛峋在旁邊整理完實驗報告,去廚房給她洗了一碟水果,插上牙簽後送到她嘴邊,看她唇角微微揚着,心情有被治愈一些,問她:“看什麽看得這麽開心?”
“看打臉劇情呀!”時嶼把水果咬走,正要向他展示沖浪結果,屏幕彈出一條來電顯示。
一行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
時嶼想也沒想就挂了,結果他又打來第二次。
“聽吧,萬一是什麽重要的事。”他語氣淡淡,專注于給時嶼紮水果吃。
“哦。”她按下接聽鍵,點開免提,還沒來得及咬掉送嘴邊的水果,揚聲器放出一道欠揍又熟悉的聲音。
“卧槽,我就知道找你才有用。峋狗,我姐和你在一起不?”
“……”
盛峋挑了下眉,“嗯,怎麽了?”
“你讓她有空第一時間看手機,我都跟她說了。”
時嶼聽到,直接截胡了盛峋的話,“什麽事兒啊,你現在告訴我。手機在樓上充電,懶得跑。”
“啊……”他呆呆地停頓了會兒,努力措辭後終于艱難地開口,“簡單來說就是,媽跟你道歉了,不過你應該沒看到信息。”
“她最近不知道怎麽的開始玩起微博,每天看的新聞帖子比我多了不知道多少。她可能刷着刷着刷到你了吧,終于知道她女兒到底有多出息。”
時嶼不知道怎麽形容內心的感覺,時凜說得開心的,但時嶼這邊非要偏激一點說,竟然感覺是無語。
“……所以呢?說到底還是跟錢過不去呗。我有錢了,她就肯給我點好臉色;沒錢就得順她意考公嫁有錢老男人是吧。”
時凜清了清嗓子,語氣比剛才冷靜了一點,猶豫了會兒才接話,“你別在電話裏和我吵,你等會兒還是自己去看看她發的那些東西吧,先挂了。”
接着就是嘟一聲。
“??”
時嶼嘴上說着“時凜也被洗腦了”,身體上的動作倒是很積極,拉着盛峋一起上樓,進房間後直奔床頭櫃上的手機。
點開微信,竟然有三十多條來自邢美霖的消息。時嶼跳着看了幾條,看到中間夾了幾張圖片就先點進去看了。
是家裏的債條,借的都是大數目,時間和她當時轉學的時期正好對上。
私立高中的學費動辄幾萬,為了供她讀書,家裏真的想盡了一切辦法。邢美霖自己就身兼數職,每天掐表卡點上下班,一份兼職完緊接着投入新一輪工作。
這樣幾乎瘋魔的經歷徹底改變了她,确實也因為走得偏激,知道錢到底有多重要,才會事事先和錢挂鈎,個人感受排在後。
邢美霖:【我發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原諒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很愛你,心裏一直都有你。只是所有路都走得太偏激,危機意識下我總會覺得你沒法自保獨立,但其實你早就能獨當一面了。】
邢美霖:【可能打擾到你了,你自己注意作息,記得按時吃飯,有空就給家裏打個電話,回來看看你陽臺那幾盆多肉,現在還活着呢!】
時嶼心情複雜,随手往上翻了翻兩人以前的對話記錄,大部分都是邢美霖單向的刷屏,時嶼一般都不理她或者回一兩個字。
圍繞的都是錢、工作或者男朋友之類的話題,字裏行間都是對她的斥責和失望。
但今天發來的有點不同,她竟然跟自己說家裏的花花草草怎麽了。就好像突然從俗氣現實的錢堆裏走進看不見盡頭的溫馨花園。
很奇怪,時嶼看着她的信息,剛才跟時凜說話的怒火莫名其妙消了下去,指尖慢慢挪到對話框,點了一下露出鍵盤。
太久沒和她平靜交流,時嶼心裏橫生出一種陌生。一句話删删減減,各種琢磨情緒,半天沒個結果。
盛峋把房間的窗簾慢條斯理地紮好,推開窗戶後再把紗簾拉上。微風把淺白色的紗吹動,風的弧度被具像化。
過了會兒擡步走來,問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支支吾吾一頓解釋,盛峋坐在她身邊摸了摸她的軟發,
“下周回去吧。”
聲音輕輕在耳邊落下時,她腦海裏的泡泡嘭一聲破掉。
“帶我看看你養的多肉。”他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理由很扯。
但,時嶼明白他的用意。
他是在說,
——想回就回吧,一家人沒什麽說不開的。
作者有話說:
寫這裏的時候想到了一首粵語歌,叫《愛回家》,裏面有一段歌詞是:
[遙遠,只身參與漫長競賽。
回家這路線,快樂步景,四邊覆蓋。
越行越遠,困倦裏總會家中這都門,為我開。]
時嶼和盛峋的家庭矛盾有相似點,他們的媽媽都比較虛榮,但出發點不一樣。嶼嶼媽是為了時嶼,但峋仔媽媽是為了自己,所以最後的結局也會有偏差。當然啦這是小說嘛,峋仔那邊寫得是有點誇張的,看了就算過了~
——
明天就要完結啦(竟然剛好卡到假期了)好不舍得嗚嗚嗚,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評論一下!胰島素和()已經準備好了就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