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2
芮思爾愣怔, 看着沈昭發紅的眼眶,忽然笑着問:“昭昭,你說什麽呢?”
沈昭受不了這樣的場景, 她垂眸再次開口:“我們分手吧。”
“你在開玩笑的是不是?昭昭, 這種笑話一點?不好笑。”芮思爾依舊是笑,只不過那笑容裏滿是難以置信和隐約的受傷。
沈昭眼眶忍不住模糊, 她擡手飛快地抹掉眼淚, 聲音冷冷說:“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了, 分手吧。”
她一直壓抑在心底不敢說出的話,此刻卻一遍一遍地說着, 她的心,此刻正像被一把刀淩遲割着,一刀一刀,生疼。
芮思爾看見她的神色動作,終于才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在開玩笑, 她抿住唇瓣,有些顫抖,良久才啞着聲音問她:“為什麽?為什麽要分手, 你給我一個理由。”
沈昭垂眸不敢看她,這樣的場景她預設了無數次,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應付的, 可是真正發生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受不了。
可是眼下根本沒有辦法, 她除了和思爾分手這一條路沒有一點辦法。
她要怎麽和她說?說自己被人威脅, 說她為了救爸爸把自己賣給一個陌生女人,說她為了保住她的工作不得已與她分手……不能, 全都不能,她沒法說出口!
她原以為那個惡魔就算再只手遮天又如何,她就算是死?不會讓她得逞,可到底怎麽樣?她妥協了,她除了妥協沒有半點辦法。
她鬥不過她,思爾?鬥不過。
她不想讓宋泠毀了她的人生。
沈昭仰起頭,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她盯着眼前的人,眼睛裏是冷漠淡然,盡量讓自己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她輕飄飄笑着說:“不愛了,能有什麽理由。”
芮思爾愣站在浴室門旁,聽見眼前的人的聲音,她說她不愛了,不愛她了……
芮思爾喉嚨鈍刀割肉一般,她呢喃問她:“不愛了……那剛剛又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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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狠心地說:“那是在和你分手告別。你不是說我心裏藏着事情嗎?是的,我早就想好了,今天和你見面,就是和你分手。”她擡起眼梢,直直地對上她的眼睛,冷淡說:“我不相信你察覺不出來。”
她用了最傷人的方式與她分手。
此刻心在滴血。
芮思爾唇邊泛起苦澀,唇角抑制不住地發抖。她是了解她,察覺出來她今天的不對勁,?察覺出來她心裏藏着事情。可她從沒有想過,是要與她分手。
芮思爾忽然笑了,笑出眼淚來:“分手告別……呵呵,分手告別……沈昭,你分手告別的方式,就是和別人上床嗎?”
沈昭睨着她發紅的眼睛,她感受到那雙眼睛裏承載着多少痛苦與傷心。她咽下酸澀的喉嚨,垂下長眸沒有看她。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樣面對這一切,她怕思爾再問下去,自己會承受不住将一切都告訴她。
可理智又再次将她拉回來,告訴她自己,她不能這麽做。
許是芮思爾看穿了她眼中的猶豫和隐忍,她雙手撐着她的肩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生怕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神情。
她帶着卑微,不相信再次問她:“昭昭,你告訴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你告訴我,不管遇上什麽事情,多麽艱難,我們一起解決,一起面對,好不好?”
沈昭眼淚流進心坎裏,她笑得苦澀:“能出什麽事?不愛了就是不愛了,怎麽,你要纏着我嗎?”
芮思爾聽着她的話,看見她眼裏的冷漠,只覺得陌生。
她不是這樣的,她的昭昭不是這樣的人。
沈昭偏過頭,垂眸看着地板。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卻被她努力忍着不流淌下來,不讓思爾看出她的破綻。
她在以另一種踐踏尊嚴,踐踏愛情的方式讓芮思爾知難而退。
一如宋泠對她做的那樣,?許更加傷人,她在傷思爾的心。
房間裏沉默下來,誰?沒有再說話。芮思爾淚眼朦胧,她垂下眼睛,忽然輕聲問:“是上回在汀城的事情嗎?我知道是我媽媽說話傷人了些,但是我保證……”
她給她抛了一個由頭,沈昭借勢逼問她:“你拿什麽保證,是你對你媽媽言聽計從,還是你随時不穩定的工作,亦或是兩地相隔,每兩三個月窩在這酒店裏見上一面?芮思爾,我不想再這樣進行下去了。”
芮思爾愣住,眼眶發紅,片刻之後,才啞着聲音問她:“這就是你的原因嗎?”
這些話有多傷人,沈昭明明知道,但還是說出了那個千斤重的“是。”
她沒有看她,?能知道此刻思爾正盯着她看。
她不敢擡頭,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寂靜的房間裏,誰?沒有再說一句話。沈昭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她已經無法再待在這裏,她繞過芮思爾,從她身前走過,擡手開門準備要走。
身後芮思爾忽然伸手拽住她,聲音在她背後傳來,淡淡地,帶着凄哀喊她:“昭昭,不要走。”
沈昭終于哭了,背對着她的位置,淚流滿面。她多想回頭撲進她的懷裏大哭一場,告訴她不是這樣的,她愛她,她很愛她。
可下一秒她的右手腕被門外的人抓住,她擡起模糊的淚眼,看見宋泠就站在她的眼前。
那個惡魔一樣的人。
屋內芮思爾?看見了門口的人,她止住眼淚,擡眼對上她,有半分鐘的沉默。半晌,她才開口:“她是誰?”
沈昭吸了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身旁宋泠忽然一把拉過沈昭,單手搭在她的腰間,她笑着說:“我叫宋泠。”
宋泠,宋泠……
芮思爾想起來,剛剛沈昭的手機來電顯示的名字就是“宋泠。”
芮思爾垂眸看着那個自稱宋泠的人,手指正挽在她的腰際。聲音裏透着微顫,她淡聲問:“是因為她嗎?”
沈昭知道思爾心裏在想什麽,她最害怕的事情終于出現了。
偏偏在這樣的時刻,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的時刻。
那個“是”字像千斤重的橄榄壓在舌尖上,可除了将錯就錯沒有別的辦法。沈昭為了讓她死心,故意說:“是。”
芮思爾忽然笑了,她擡眼看着背對着自己的沈昭,盯着她的後背,她慢慢問:“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沈昭閉上眼睛,意識逐漸變得麻木,将所有的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上推去。
她開口:“是去俄羅斯的時候。”
是兩個月前的事情,芮思爾緊緊抿住唇沒有開口。
沉默良久之後,她才問:“為什麽當時不和我說?”
一句又一句的逼問,沈昭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她好想逃走,明明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去面對這樣的場景,可每一句對峙的時候,她依舊心疼地快要死掉了。
宋泠站在一旁,她面對站在沈昭身前,看見她哭得泛濫成災的妝容,她将視線調轉過去,最後落在芮思爾的臉上。
這是她第一次見芮思爾。
宋泠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來,厚厚的一沓。
她冷冷開口:“阿昭不忍心說,那就讓我告訴你,我們相識于莫斯科機場,一見鐘情。這裏面的就是見證。”
沈昭聽見宋泠的話,忽然睜開眼睛。她轉過身來,去看思爾手上的信封,神情裏透着不可置信。
芮思爾擡手接過宋泠遞過來的信封,慢慢抽出來,裏面是一沓照片。
只剛剛抽出一個角來,沈昭就知道那裏面的是什麽。
是在摩爾和捷裏拍攝的那些照片!
芮思爾顫抖着抽開那些照片,沈昭的眼睛盯在她的手上,她不知道宋泠什麽時候拍了那麽多的照片。
飛機上,車上,看極光,雪地裏,餐廳裏,公園雪橇車……還有那張同床共枕的照片,她閉眼熟睡躺在宋泠的懷裏,照片上的燈光昏黃,她依偎縮在宋泠的懷裏……
沈昭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
是在那晚的捷裏酒店裏,酒店裏沒有房間的那個晚上,一切都在宋泠的圈套裏,沈昭緊緊攥緊手指,下意識就要上前解釋。
宋泠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緊緊拽住她不讓她過去。
芮思爾低頭,一張又一張地翻着照片,見證着那場她缺席的極光之旅。照片上的每一張臉龐都帶着笑容,洋溢着她曾熟悉的幸福。
笑容騙不了人,這樣的幸福?騙不了人。
她以為是有苦衷的,原來不是的。
眼淚滴在照片上,啪嗒一聲暈染開來,落在照片上那張笑容上,她淡淡用手指輕蹭了下,抹掉那滴眼淚。
像是抹去曾經過往的一切,昭示着她有多愚蠢。
雙向奔赴的愛情有多美好,她曾以為自己和昭昭就是這樣的。所以為了維護這樣美好的情感,她不惜和生她養她的母親對抗。
她們在一起,?許會遭受很多世俗的眼光,又或許将來還會遇上更多的磨難和阻礙……她設想過她們以後的路會有多艱難,可她從來沒有想過,先退出的人會是沈昭。
哪裏有那麽多堅不可摧的愛情,她還以為自己拾到了寶,其實?不過如此。
芮思爾咽下所有的傷心,沙啞着聲音,她開口說:“好,沈昭,我們分手吧。”
沈昭愣怔站在那裏,一切都如願了。
可她現在比死了還要難受。
宋泠拉着沈昭,帶她離開酒店房間。沈昭呆愣愣地任由宋泠牽着她,身後的人離她越來越遠。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的電梯,又是怎麽出了酒店。
外面下起大雨,她愣怔着站在大門口,冰涼的雨絲吹過來,就吹在她的臉頰上,她覺得心裏空空的,像被鑿開了一個大口子,整個世界掉進去都填補不了。
她終于失去思爾了。
紀明舒等在門口,看見宋泠和沈昭出來,她瞥眼見到魂不守舍的沈昭,不用猜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宋泠拉住沈昭,帶着她往外走。
沈昭突然甩開她的手,她惡狠狠地盯着眼前這張臉,避之如蛇蠍猛獸,她朝着她大喊:“滾啊!”說完就沖進了雨地裏。
宋泠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看着她跑得飛快,沖進大雨瓢潑的馬路上。
她準備追上去的時候,突然來了一通電話。
是醫院的電話。
宋泠擰起眉頭,看着白茫茫的大雨裏消失的背影,最後無奈接通電話,沉聲道:“喂。”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宋泠淡聲說:“我知道了。”
紀明舒站在宋泠身旁,擡眼觑她臉色,試探性地問:“老板,要追上去嗎?”
宋泠挂斷電話,擡眼看向車水馬龍的馬路,雨下得很大,倒下來一般。
連天?造化弄人,偏偏這個時候下起大雨。
她知道沈昭現在情緒極其不穩定,她需要宣洩,需要釋放,她就算追上去?未必就能将她帶回來。有些事情,只能她自己一個人慢慢消磨,和自己和解。
“讓她自己一個人去吧。”宋泠漠然說着,“先去醫院。”
紀明舒淡聲說是。
醫院打電話來,是關于骨髓配型的事情。
紀明舒和宋泠兩人到達了江城醫院二院,二院和一院不同,距離在市中心。
宋泠上樓,直奔二樓科室。
孟雨南穿着一身白大褂,回頭看見臉色難看的宋泠,她笑了笑,朝着紀明舒說:“誰把我們大總裁惹不痛快啦!”
紀明舒跟在宋泠身後,聽見孟雨南的話,瞥了眼左前方的老板,最後沒有開口。
孟雨南是老板的姨媽,醫科大學的博士生,?是江城醫院的權威醫師專家。
對白血病很有研究。
老板的家世複雜,對家人?不冷不淡,有常年的心結。
不過對這個外姓的姨媽倒是親切,平日裏?很客氣,常會聯絡。
宋泠神色舒緩了下,她額前發絲微微濕潤,倚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翹起二郎腿,一副大小姐做派,開口問她:“不是說匹配有結果了嗎?”
孟雨南在電腦上快速操作,找出資料,最後說:“運氣不錯,有兩個結果。”
宋泠眉梢輕揚,她原以為骨髓配型的事情會很複雜,誰知道居然一下子憑空冒出來兩個結果。
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問:“手術風險大嗎?”
孟雨南:“病人的具體身體狀況我這邊還不能完全了解,只能針對一般的情況而言。其中一個配對者的匹配度有90%,是個58歲的女性。”
孟雨南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宋泠聽見90%的匹配度,心裏稍寬慰了下,又問“另一個呢?”
“另一個只有50%。”孟雨南擡眼睨着眼前的人,慢條斯理道,片刻過後,她又多問了句,“你和這個沈重華,是什麽關系?”
宋泠挑起眉梢瞥向對面的人,稍稍愣了兩秒,然後沉默說:“一個朋友的爸爸。”
孟雨南瞟了眼宋泠的神色,她這個外甥女從小性格就冷淡,即便是身邊的親人?很少能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自從十三歲那年發生的那件事後,這個孩子就一直變得封閉孤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走出來。
她從左邊抽屜裏拿出一份資料,擺到宋泠面前,“這第二份結果的骨髓配對者,是你的。”
宋泠長眸微垂,瞥向桌上的那份報告,她翻開來。
上面是她的身體狀況,血型配對,以及各種體檢指标。報告最後的結論,是骨髓匹配度,有50%。
宋泠睨着那份報告愣怔了很久,這是她第一次知道沈昭父親病情時,來找姨媽幫忙時,随意做的一份檢查。
這世上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麽巧合。
她覺得不可能的事情,不可能的交集,偏偏全都湊到了一起。
她見到沈昭那雙眼睛是個意外,此外所有制造的巧合,兜兜轉轉,似乎又成了另一種意外。
孟雨南拿出這份報告不可能沒有理由,宋泠淡淡問她:“哪個幾率更大一點?”
孟雨南:“其實嚴格來說,5/10,9/10都是半相合,差別不大,主要是看骨髓供者的身體狀況,年齡,體質,骨髓活躍度,并不單單是看排異的幾率,臨床上有很多5/10的要比9/10的好,重要的是看手術後的護理恢複和病人自身的融合程度。”
宋泠接過她的話,“?就是說,50%和90%的沒有區別,越年輕的越好,是這樣嗎?”
孟雨南點點頭,說:“可以這樣理解,骨髓移植的供者,年輕的好過年長的。”
宋泠默默看着手上的報告,明白她的意思,她開口:“我知道了。”
“什麽時候可以安排手術?”宋泠擡眼,看向對面的孟雨南,淡聲問道。
孟雨南有些好笑,“不問問對自己有什麽影響就直接手術,看來是很重要的人。”
她說着視線往宋泠身後的紀明舒身上瞟,紀明舒瞥見她,連忙低下頭。連表情一向雷打不動的紀明舒都閃躲了下視線,看來事情的确不簡單。
宋泠:“我查過,骨髓移植對供者幾乎沒有什麽傷害,後期恢複就可以。”
孟雨南輕擡眼:“看來你功課做得挺足。”
她站起身,去拿身後打印機上的文件,嘆聲說:“行了,既然當事人沒有意見,現在只等骨髓受者身體恢複,等恢複好了就可以進行手術了。”
宋泠放下二郎腿,站起來攏了攏身上的大衣,應聲說:“那到時候再聯系你。”
說完,轉身帶着紀明舒要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孟雨南忽然又叫住她,說:“先說明,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據我所知,那個沈重華的身體狀況不算太好,你們?不用太過樂觀。”
宋泠站在門旁停住腳步,沒有回頭,只淡聲道:“我知道了。”
說完,兩人離開。
——
沈昭離開酒店後,外面下着傾盆大雨,她獨自一個人奔跑在雨裏,一邊哭一邊跑,漸漸沒了力氣,她停站在路邊,望着眼前這個模糊的世界,心裏深處湧出無盡的絕望。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她覺得自己一無所有,什麽都沒有了。最困難的時候,她原以為有思爾在,不管遇到天大的折磨,她都可以撐下去,可現在,思爾沒有了,帶着恨意與她分手。
她的世界,支離破碎。
身體漸漸無力,她慢慢滑下來,抱着雙膝獨自一人蹲在雨地裏。
嗚咽地恸哭着,大雨将她整個人吞噬,她已經徹底奔潰了。
宋泠出了醫院,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暴雨,白茫茫的大雨沖刷着整座城市,已經看不清對面的道路了。
手機上傳來天氣橙色暴雨預警,宋泠低頭看了眼,微微擰眉。
怎麽會突然一下子下這麽大的雨。
終究還是擔心,今天的事情?一下子超出了她的預料。她本想讓沈昭自己解決的,可連她自己?沒有想到,為什麽會陰差陽錯插手進來。
怒氣沖上頭的時候,連她自己?沒了理智,還将事情弄成了最糟糕的結果。
十八九歲的女孩兒,經受不住打擊。
宋泠怕她一時想不開,做出一些超乎常理的事情。
拿起手機,撥打了沈昭的號碼。
半分鐘後,聽筒裏傳來提示:手機關機。
宋泠眉頭擰得更深了,她淡聲說:“去找。”
紀明舒知道她的意思,輕愣了下。先不說這麽大的雨,江城這麽大,這個時候,沈昭情緒不穩定,誰?不知道她跑到哪兒去了。
這麽找,和大海撈針沒有區別。
宋泠?知道困難,可眼下除了找?沒有第二個辦法,她擰眉說:“你開車往同鳴路西,我往東,順着長霓高架這條路找,她應該走不遠。”
有了方向,紀明舒垂眸說是。
兩人分了兩個方向,開車消失在大雨中。
天色将晚,大雨在傍晚時分停了,整個城市籠罩在潮濕的雨霧之中,遠遠看過去,透着蕭瑟與壓抑。
宋泠和紀明舒兩人沿着酒店門口的兩條路,來來回回找了三四遍,?沒有找到人影。
連醫院和學校都去過了,可沒有人見到沈昭。
天漸漸黑了,宋泠開車行駛在公路上,涼風帶着濕意,從車窗刮進來,飄在她的臉上,她臉色逐漸變得難看。
快一整天了,依舊沒有找到沈昭。
她像是蒸發一般,消失在這個城市裏。
電話打不通,一點消息?無。
強烈的預感,直覺告訴她,?許沈昭出事了。
第一次有種無力的擔憂,宋泠将車打着雙閃停在路邊。
天空漆黑,除了昏黃的路燈,沒有一點光亮。
宋泠拿出手機,給紀明舒打了電話。
“人找到了嗎?”
紀明舒和宋泠一樣,?沒有任何頭緒,電話打不通。
紀明舒考慮周到地說:“老板要不要回別墅看一眼,下了這麽大的雨,沈小姐沒有地方去,?許回去了呢?”
不無道理,宋泠嗯了一聲,啓動車子,打着方向盤倒車,往別墅方向駛離。
半小時後,車子開到別墅。
宋泠遠遠看了眼,別墅裏沒有光亮,心裏稍稍有些失落。
車子沒有開進車庫,只開到門口,宋泠就立馬下車進了院子,開門進屋。
開了燈,視線四處搜尋,一切都和早晨出門一樣。
門口沒有鞋子,宋泠擡眼看向二樓,那裏房門緊閉,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宋泠三步并兩步大步沖上樓,開了二樓房間門,熟悉的氣息淡淡沖進鼻息裏。
她開燈,房間裏空空如?。
沒有人,她沒有回來。
所有的怒意都被磨滅,耐心被磨滅,宋泠開始擔心沈昭。
擔心她出事。
紀明舒開着車?正好到別墅門外,在沒有找到沈昭之前,她還要随時聽老板的吩咐。
停好車,紀明舒換鞋進屋,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二樓從房間裏出來的老板,很顯然,沈昭沒有回來。
與此同時,宋泠手機突然推送了一條本地新聞通知:江城灣有一十九歲姑娘失足落河溺亡。
宋泠從來不看這類推送新聞,可這一刻不知怎麽了,她看着那條新聞,下意識将新聞裏的人和沈昭對應。
有些事情越想越覺得慌亂,宋泠點開新聞消息,公衆號為了博人眼球,除了醒人的标題,具體的信息特征什麽?沒有。
宋泠握住手機,皺起眉頭,忽然沉聲說:“去江城灣。”
站在樓下的紀明舒一愣,江城灣在市郊,離這裏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沈昭會在那裏麽?
她不知道。既然老板吩咐,就只好過去。
兩人出門,開車前往江城灣。那裏此刻發生突發事件,圍着很多人,有警察還有記者,周圍已經拉了警戒線。
紀明舒?愣了一下,意識到什麽後,兩人下車,飛快地朝案發地點走過去。周圍圍着的辦公人員将她們攔下來,語氣不善:“前面有突發情況,無關人等不許過去!”
宋泠心裏慌亂,根本沒聽那人的話,作勢還要往前沖,身後紀明舒拉住她,朝着另一邊指了指:“老板,那邊。”
宋泠順着紀明舒值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一個婦人哭着喊着被人架着。那邊圍了起來,有黑黢黢的身影躺在地上,宋泠擰了下眉頭,知道那是新聞裏報道的那個女孩子。
旁邊的大概是她的母親,正哭着喊着叫女兒。這樣的場景太殘忍,宋泠偏過頭去,不忍心看,心裏泛起酸澀。
可一直繃着的神經這一刻卻突然松懈下來,有一瞬間的慶幸,在慶幸什麽,只有她知道。
宋泠沿着江邊往外圍走,江風冷冷吹散了她的緊張思緒。她站在那裏,聽着遠處傳來的一波一波浪聲,嘩啦嘩啦,心情逐漸平複下來。
發絲被吹得漫天飛舞,她摸出口袋裏的煙,擡手攏起半個圈,火機打了半天才點燃薄唇上的煙,煙霧吞吐,緩緩在她側臉處旋騰,最後消散在空中。
半根煙抽完,煙灰随風飄散。
宋泠掐滅指間的煙蒂,聲音平淡道:“回去吧,明天早上九點鐘報警。”
是死是活,總得有個說法。
紀明舒輕怔,垂眸說是。
失蹤人口報警必須要滿二十四小時,眼下找不到人,除了等着?沒有別的辦法。
紀明舒開車送宋泠回去,車子開到門口,燈光投射過去,忽然發現門口院子外靠坐在牆邊的人影。
兩人都一怔,找了整整一天的人,一個背影就能認出來,那人是沈昭。
宋泠坐在車後座,冷眼打量着不遠處的身影,她啓唇:“你先回去吧。”
紀明舒聽出她聲音裏壓抑着的怒意,別人不知道,可她跟着老板這麽多年,只一句話一個語氣就能揣測出她心裏的意圖。
找了整整一天一夜的人,連紀明舒?不知道此刻老板的心裏,到底是怒意多一些,還是擔心多一些。
又?許都有。
宋泠下車,紀明舒沒有再留下來,倒了個車就踩着油門離開了別墅。
宋泠邁腳走過去,最後停在門口,居高臨下看着癱坐在地上的人。
她蹲下來,隔着老遠就能聞見她身上濃烈的酒氣。宋泠伸手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仰起頭來。
醉的不輕,渾身衣衫不整,大衣裏的真絲襯衫紐扣開了三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和半遮掩的曲致。整張臉上,妝容暈染不堪,她閉着眼睛,呼吸紊亂沒有反應,像是地獄裏的鬼魅。
宋泠所有的怒意和隐忍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她拽起地上的人,粗魯地拖着她進了別墅。
身後的人像傀儡,沒有掙紮,?沒有反抗,任由着宋泠将她拖進了二樓房間。
宋泠帶着氣,一把将她摔在床上,傾身俯低順勢壓住她,半條長腿跪在床上,抵在難堪的位置,手掌捧住她的半張臉,用力發狠地說:“你就這點能耐麽,手機關機,深夜買醉,我還以為你能深情到,會為了芮思爾不顧生死去自殺?!”
她的怒意和沖動,超出了她該有的尺度。
沈昭挑開眼梢,雙眸渙散迷離,她躺在那裏看頭頂上的人,那張她恨不得扒皮抽血的臉龐。
沈昭擡手,拽住她的衣領,将頭頂上的人拉下來,忽然笑了,紅唇輕啓,靠在她耳畔,故意問:“你在擔心我嗎?”
氣息湧進耳蝸裏,帶着灼熱的酒氣。
燒紅了她的臉頰。
酒精能讓人迷亂,明明醉的人是沈昭,可偏偏她此刻就被這樣不省人事的沈昭擾亂了心緒。
是啊她擔心她,怕她真的會為了芮思爾去自殺。
沈昭見她沉默,她勾起唇瓣,故意在她耳郭上輕碰觸,那裏火熱灼人,讓她冰涼的唇瓣起了溫度。
沈昭在她耳邊輕聲呢喃:“你不是喜歡我嗎?”手指從衣領滑入,感受到她呼吸頻率,引着她入甕,循循說:“想親我嗎?要我嗎?”
宋泠意亂情迷,這一刻,她被她誘惑。這樣的沈昭,她從來沒有見過。
游戲不知不覺間換了主場,沈昭操控着一切。宋泠迷亂,攀上她的唇,捧着臉龐的手掌在脖頸處下移。
唇瓣處忽然傳來疼痛,宋泠吃痛地睜開眼,她望着身前的人,眉頭不自覺皺起。
沈昭唇瓣上染上一抹鮮紅,眼底的情.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嘲弄的笑意,她笑着罵她:“宋泠,你真賤!”
宋泠眼底恢複冷漠,知道自己被她騙了,逐漸惱羞成怒。她帶了力道強碰住她的臉龐,低頭吻上她的唇瓣,發狠地折磨她。
腥澀的氣味在口腔裏彌散開來,或着酒氣。手指攀岩,碾壓。沈昭繃直身體,恐懼忽然迎上心頭,她掙紮着捶打她,宋泠抓住她的手腕,壓在上方頭側。怒意完全占據了她的頭腦,滿身心此刻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毀了沈昭。
得不到,毀掉?在所不惜。
恐懼與難堪一起湧上來,胃裏忽然一陣翻江倒海,沈昭覺得惡心,抱着宋泠的胳膊,半側着身子,當下就全吐在了她的身上。
口鼻嗆住,眼淚猛地湧出來,沈昭痛苦地哭喊:“我恨你!宋泠!我恨你!”
突發的狀況讓宋泠心緒漸漸平複,她看着滿床的狼藉,停下所有的動作。她起身,拽起床上的人,将她拖進了浴室。
酒氣刺鼻,宋泠脫掉她身上的大衣,襯衫來不及扯掉,直接拿起花灑就對着她噴灑。
冷水澆醒了沈昭的意識,不知過了多久,她渾身濕冷癱坐在地磚上,身子縮在馬桶旁,目光呆滞,帶着恐懼,蒼白的臉龐沒有一點血色。
宋泠看着她,那雙眼睛裏徹底沒了光芒,她已經快記不清第一次看見這雙眼睛時是怎樣的心情。
沈昭沒有說錯,她是魔鬼,是惡魔。
她将一個人逼迫折磨成了這樣,恨意來襲的時候,她像是一個瘋子。今晚的一切,徹底将她折磨到瘋掉。
可看見此刻破敗的像娃娃一樣的沈昭,她的心底卻又不自覺升起些許愧疚來。
她是矛盾的。
沈昭擁有輕而易舉逼瘋她的能力。
宋泠蹲下身子,伸手朝向她,想将人拉過來,可沈昭卻忽然渾身顫抖着躲開了。
“你要在這裏坐上一夜麽?”宋泠擰眉,淡聲說道。
沈昭抱着膝蓋坐在那裏,眸眼呆愣地盯着一處。頭發濕透地滴着水,順着她的臉龐緩緩滑落,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感受到牙關的顫抖,她開口:“宋泠,如果我死了,你還會不會善心大發一回,救救我的父親。”
宋泠聽見她的話,身形忽然愣住。她擡眼瞥她,冷聲說:“你如果死了,我絕對不會救他。”
沈昭努力揚了揚臉,眸眼裏渙散,一點沒法聚焦,她凝着眼前的人,幹裂的唇瓣輕輕說着:“那就一起死吧。”
連死?不怕的時候,眼前的人就已經戰勝了一切。這一場争鬥,終究是宋泠最先開始妥協。
宋泠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認真地說:“兩年,只要兩年時間,期限一到,我就放你走。”
兩年,足夠所有的事情全部解決。
沈昭眼底活泛了下,擡眼看向宋泠,沒有說話。
宋泠看着她稍稍活泛起來的神情,知道自己的籌碼起了作用,她慢慢靠近,再次開口誘她:“兩年時間,只要你乖乖聽話,等兩年一到,骨髓移植?好,和芮思爾重歸于好?罷,我都不會再幹涉。”
兩年時間,比起那些條件,孰輕孰重,沈昭算得過來,她重新擡眼:“我要你和我簽署合約。”
宋泠知道她答應了自己的條件,斂眉道:“好。”
說宋泠朝她伸手,沈昭潛意識地後退,卻在下一秒過後,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最後不再反抗,任由着宋泠将自己托起來,帶着她一起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