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昭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她意識浮沉,頭疼欲裂,整個腦袋像是要炸開一樣疼, 渾身沒有力氣, 連眼皮也擡不起來。
宋泠一早就離開別墅,開車往公司去了。
半路上, 接到助理紀明舒的電話。
宋泠按下右耳上的耳機, 聲音微啞:“喂。”
紀明舒:“老板,今天還需要我去接沈小姐去醫院嗎?”
宋泠輕眨了下眼梢, 淡聲說:“不用,她昨天折騰得也累了, 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紀明舒微愣,聽見老板的話半晌才說是。
折騰了一晚上……這話裏似乎帶着點別的意思,只不過作為私人秘書,她本該時時刻刻知道老板心裏在想什麽,這樣才能更好的替她辦事。
不過這一句她倒不懂了, 她不知道老板對這樣的一個替身,到底是帶着什麽樣的心思開始的。
昨天整整一天一夜,也許老板自己都沒有察覺, 可作為旁觀者,她看得出來, 老板耗費在沈昭身上的時間和精力, 已經超出該有的太多了。
公司近來拓展了娛樂業務,收購了好幾家經紀公司, 上回那個莫斯科極光之旅的APP活動, 就是其中一個公司推廣研發的。
因此,宋泠每天需要開很多的會議。
早上一到公司, 處理前一天和當天需要簽署的文件,以此将任務工作量分派下去。之後就是各部門大大小小的會議,她忙得連午飯都沒有來得及吃,一直到下午兩點鐘,才叫紀明舒帶了飯上來。
紀明舒拎着餐盒,站在辦公室門口敲門,裏面傳來聲音後,紀明舒才推門進去。
天氣逐漸降溫了,不過辦公大樓裏開了暖氣,所以宋泠只穿了一件暖白色真絲襯衫,領口是荷葉狀的,看着很有些俏皮精致。
紀明舒淡淡看了眼坐在那兒處理文件的老板,老板衣品一向不錯,不過穿衣風格不固定,有氣場全開的大紅裙,也有此刻這種小俏皮風格。
Advertisement
正如穿衣風格一樣,其實有時候,就算是寸步不離的她,也摸不清老板真正在想什麽。
宋泠坐在那裏,簽署完最後一份文件,拿起筆帽蓋上筆,擡頭看見紀明舒拎着餐盒過來,她将桌子上的文件整理了下,挪出一塊位置來,又漫不經心随口問了句:“她今天給你打電話了嗎?”
紀明舒一愣,聽出來老板說的“她”是指誰。
今天一整天,她光忙着派發文件,準備會議資料,通知各部門的瑣事了,根本沒有顧得上想起沈昭的事情。
不過今天一整天,沈昭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
紀明舒搖頭說:“沒有。”
宋泠愣了愣,她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
她又問:“醫院呢?”
“醫院那邊,是陳醫師在班,我中午的時候打電話問過情況,沒聽見陳醫師提起,應該是沒有過去。”
宋泠拿着筷子的手一頓,輕聲呢喃:“睡了一整天麽?”
紀明舒站在旁邊,沒有開口。
別墅裏除了沈昭沒有人,宋泠有些不放心,擡頭對紀明舒說:“你回去看一趟。”
紀明舒點頭說是,“我現在過去看下。”
紀明舒出了辦公室,從車庫裏開車出去,回了趟別墅。
因為平時拿東西需要,所以宋泠別墅的鑰匙,也給紀明舒也配了一把。
紀明舒開車到別墅門口,拿鑰匙開門進屋,瞥見門口的鞋子。
——應該是在家裏沒有出去。
紀明舒又上了二樓,最後在主卧的床上看見沈昭的身影,身上只穿了一條真絲睡裙,露出兩只白皙修長的長腿。
空間裏開了暖氣,溫度有些高,被子也被踢到了床下,紀明舒垂了下眼眸,走過去彎腰拾起被子,怕她着涼,要給她蓋上。
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下颌,燙得驚人。
紀明舒皺了皺眉,又連忙擡手拭她的額頭,這才看見床上的人,臉頰通紅,唇瓣上幹裂地起皮,連呼吸都是灼熱的。
她發燒了。
“沈小姐,沈小姐——”紀明舒有些擔心地叫她,可一連叫了好多聲,依舊沒有轉醒的意思。
無奈之下,紀明舒随手拿起旁邊的大衣,替她披上,扶着人下樓,準備送她去醫院。
開車路上,她給老板也打了電話。
所以等紀明舒帶着沈昭到醫院後,宋泠也幾乎後腳就到了。
宋泠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皺眉問:“怎麽回事?”
紀明舒如實說:“可能是昨天淋了雨,有些發燒,但是不知道燒了多久,我去的時候,她已經昏迷不醒了。”
宋泠擰眉,心裏隐隐有些不快。
她擡眼看向床上躺着的人,手背上正挂着退燒點滴。
她要是沒有讓人回去一趟,等晚上回去,她大概要燒死在家裏。
也是她大意了,昨天淋了那麽大的雨,又是醉酒,還沖了冷水澡,這樣的天,不折騰出點病大概也是鐵人了。
宋泠擡腳走過去,病房裏只有一個床位,她站在床邊,深吸了口氣,說:“你先回去吧,桌上所有會議要用的資料,先發到各部門經理那兒,有問題彙總一下,明早九點,準時和我彙報。”
紀明舒點頭說是,大概率今天下午的會議又要泡湯了。
一向堪稱勞模的老板,很少會這樣放着公司的事情不管,從去俄羅斯開始,這樣的破例,就似乎越來越多了。
紀明舒離開,病房裏只剩下沈昭和宋泠兩個人。
宋泠低頭睨着床上的人,擡手拭了拭她額頭上的溫度,燙得吓人。
她又看了眼床頂上挂着的退燒點滴,點滴滴得很慢,她稍稍調節了一下。
兩瓶吊水,一直挂到了晚上七點鐘,中間護士過來量了幾次體溫,一直到夜裏将近十點鐘,沈昭才退了燒。
只不過燒得時間長了,人一直沒有醒過來,依舊昏沉睡着。
宋泠坐在床邊,下午讓紀明舒把筆記本拿了過來,她坐在那裏,一邊忙着工作,一邊守着床邊上的人。
深夜,宋泠忙完工作關掉電腦,她起身走到床前,又拭了拭沈昭額頭的溫度,已經正常了。
宋泠瞥見她唇角幹裂得起了一層白皮,又去倒了杯溫水,問護士找了棉簽,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把她的唇打濕。
動作很輕,一直折騰了半小時。
床上的人才慢慢轉醒,沈昭睜開眼,那張精致漂亮的臉龐就在她眼前,她心裏漏了兩拍,半晌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宋泠。
許是意識還浮沉着,她盯着眼前的人,愣愣半晌,眼睛一眨不眨。
宋泠見她醒了,眼睛直直看着自己,故意冷聲打趣:“怎麽,才一天不見,就不認得了?”
沈昭眨巴了兩下眼睛,緩解了眼眶的酸澀,喉嚨有些疼,嘴唇上有濕潤的水意,她下意識舔了舔。
宋泠瞥見她的動作,起身轉頭去倒水。
手裏端着水杯,宋泠坐在床邊,另一只手從沈昭後背将她扶起來,手裏的水杯遞過去。
沈昭腦子燒得漿糊一樣,只本能地渴望水,低頭就着眼前遞過來的水杯,咕隆咕隆兩口就喝光了。
宋泠見她狼吞虎咽一樣,勾唇笑了笑,轉身又倒了一杯,幾次來回,沈昭一共喝了五六杯水。
最後宋泠沒有再給她倒,輕聲說:“不能一下子喝太多,緩一緩。”
沈昭眨巴了下眼睛,眸子濡濕,她啞聲說了句:“謝謝。”
說完兩人都愣了下,以往一直劍拔弩張,突如其來的一聲謝謝,似乎顯得格外突兀。
宋泠将手裏的空杯子放在床頭,看着她說:“自己不舒服,不知道打個電話嗎?”
聲音裏不自覺拔高了些音量,帶着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微惱。
沈昭垂眸,許是沒有力氣,聲音溫軟,貓兒似的輕聲說:“我以為睡一覺就好了。”
“你以為,”宋泠冷笑,“你以為什麽,你以為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也成年人了,自己身體不舒服,家裏又沒有人,就算不想和我說話,總該和紀明舒打個電話,要不是我讓人回去一趟,你這會沒準已經咽氣了!不要想當然的你以為,你以為的,也許就是錯的。”
宋泠火氣大得吓人,沒由來的理由,她這樣陰晴不定的性子,讓沈昭覺得害怕。
她低頭,神色淡淡看着身上的被子,喃聲說:“是啊,我以為的都是錯的,我之前也還以為,自己和思爾不會分手呢。”
宋泠微怔,聽見她惡狠狠地說了這麽一句,一時将氛圍拉到低谷。
她垂眸不語,整整兩天,她的時間精力和心思,全都耗費在了她身上,留着公司一堆的事情沒有處理,跑來守在她的床前,然後再聽她這麽一句不冷不熱的譏諷。
宋泠覺得自己瘋了,她忽然想,為什麽要對一個替身上心,把時間和情緒都浪費在她的身上。
宋泠起身,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有種冷戰的意思。
她拿起桌上的杯子,轉身走到旁邊桌子旁,負氣地自顧自倒了杯水,擡頭一口喝掉。
身後傳來凳子摩擦的聲音,宋泠回頭,看見床上的人坐了起來,渾身虛弱地要下床。
宋泠徹底生氣,她走過去拉住她,不滿地問:“你又要幹什麽?能不能消停一些?”
沈昭也帶着怒氣,她擡眼惡沖出沖地對上她:“我上廁所也有錯嗎?!”
宋泠默言,知道自己的語氣态度強硬了些,看着她氣沖沖的臉龐,她挽手扶住她的腰,聲音緩下來,說:“我扶你去。”
沈昭手肘向後使勁捅了下,格開她伸過來的手,冷冷說:“不用你扶。”
說完自己慢騰騰地下床,又慢騰騰地一個人走進洗手間。
宋泠看着她的背影,不放心又跟在身後,一直跟到洗手間門旁。
幾分鐘後,沈昭從洗手間裏出來,擡眼就看見站在門口的人,她擡眼看她,“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宋泠見她三句話裏兩句帶着火.藥,心裏煩躁,也冷冷地說:“我怕你暈死在裏面。”
“……”
宋泠不容她拒絕,攬住她的腰就扶着人走到床邊。
外面有人敲門,宋泠還沒有說進,那人就走進來,聲音裏帶着笑意:“我就說,晚上怎麽看見明舒的車在樓下,敢情是有緣故。”
宋泠扶着沈昭躺下來,腰還沒直起來,就聽見門口熟悉的聲音,擰起眉頭,看着孟雨南問:“你來幹什麽?”
孟雨南笑,視線轉向床上的人沈昭,瞥見那雙眉眼時,忽然愣了下,随即又看向旁邊的宋泠,似乎一下子也明白過來這樣的關系。
“我又不是來找你的。”孟雨南走過去,笑着看向沈昭,淡淡問:“是沈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