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晚 Massage
“嗯呵……”方唯信忍着癢,卷着趾頭,往後縮腳。
他沒試過這種的,在異國,由一個語言不通的他鄉人蹲在他面前,用一塊甘油的肥皂打他的腳,搓出泡了,再用手指在腳面上揉,往腳趾縫裏鑽弄。
“可以了……”東方人的羞澀,方唯信伸手打手勢,用尴尬的微笑,和人講。
這是一家門口的玻璃上,貼有中文指壓和英文Massage字樣的泰式按摩店,方唯信駝着他背包客的大包路經,腳步就沒能夠駛開。
曼谷的太陽和曼谷的脾氣不同,既不軟綿綿,也不陰柔,又辣又狠,會咬人。肩上的背包太重,方唯信舔了舔嘴唇,沒能抵擋黑漆漆的門臉裏,美人的白臂一樣,向外探出的涼氣。
才進來,方唯信就想走,為閃着燈的店堂,還有店堂裏那股不檀不花,又不像薄荷腦的氣味。
可是沒走成,櫃臺後的人打量方唯信,用他聽不懂的綿綿語言,沖樓上拉長,起了個調:“Son~~”很快的,有人下樓。
應聲,木樓梯吱呀呀響了,不是蓮步輕移,腳步聲怪有力的,一下一下,步子跨得很放。
不是綿骨頭的調子,也不同這個地方最常聽到的“薩瓦迪卡”,舌頭卷起,還算标準,男人沉穩的嗓子,對他說了句:你好。
就着擡頭不大點燈光,方唯信看清,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巧克力一樣的膚色,男人的輪廓很壯,脖子上長長的佛牌,一直吊到胸前,黑色工裝背心下的兩團肌肉,漲鼓鼓的,将衣服撐得有型。
沒敢正眼盯着人的臉瞧,只是眼神擦碰過,他就先記下了男人,有雙很靈的眼睛。
“啊……你好……”騰的,方唯信臉就紅了。
毛巾是淡黃色的,上頭印着花,搶在男人前頭,方唯信扯過來,擦幹淨腳:“我自己來吧。”
男人不強求,由着他,站在那兒,也不催,靜靜等他。
他引方唯信,進了間黑黢黢的屋,一眼望到底的大開間,不知是為了靜心還是免去尴尬,沒開燈,人與人之間,挂着層薄布簾,就算隔開了。那些時不時響起些拍肉聲,和哼哼唧唧的叫喚,方唯信聽着,古古怪怪的。
屋裏鋪了草編的地墊,走在上頭篤篤響,方唯信赤腳,蹑手蹑腳跟着男人,他悄悄拿眼睛瞟來着,不敢做聲,只敢在心裏犯嘀咕,人家的按摩師都是上了年紀的中年婦人,怎麽輪到他,是個男的不算,那圓膀子,比他脖子都粗,活像個打黑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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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唯信吃力地卸他肩上那個包,被男人一只手就提起來,不費一點勁地拎牆角。
男人給了他一套系帶的寬敞衣服,轉過身:“換好了,就躺下。”
按摩從腳底起來,不是用手,而是膝蓋,男人沉甸甸的體重一跪上方唯信的腳心,他就叫了:“啊……”輕促的,像某種突然丢到陌生環境,不敢放開嗓子叫的動物一樣戒心。
“如果痛,就告訴我。”接着,熱乎乎的手掌蓋上來,虎口掐住小腿兩側最酸的腓腸肌施力,方唯信立刻繃直了腳筋,聽他說,“別用力,放松。”
他的中文說得不賴,尾音保留了泰國人說話的習慣,每個字都不可收的,拖長音,說不上多動聽,但讓人安心。
男人的手掌很寬,指骨有力,力道偏拿捏得恰好,很有經驗的沿小腿往上搓,摁到大腿根,揉得方唯信剔了骨似的軟,肌肉在手指下,像風過麥穗一樣舒展。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似嗦了口酸澀的蘇梅,還帶着點疼痛,可回味又泛一縷津甜,像團摻了水被揉弄的面,任人搓圓拍扁,酥了骨頭的柔軟。
“嗯……”沒憋住,也是繃不住,本能的,方唯信哼哼。
就那麽一下,他就想捂自己的嘴,男人倒是習以為常,手勢輕下來:“第一次來曼谷?”
“啊……嗯……”方唯信不擅長同人搭腔,沒詞找詞,“你的中文,說得挺好。”
“我去過雲南、貴州還有四川。”男人帶勁的聲音,笑起來和他的剛硬外表一點不像,能聽得出來,是個熱血熱腸的人,“在北京飄了好多年。”
熟悉的地方,令方唯信渾身放松:“去旅游?”
“去當翻譯。”瞧着不像,可他講話用的字眼,又挺地道,“中國不錯。”揉捏方唯信腿肚的手勢,越來越順,“就是太快,走路快,吃飯快,上個廁所都趕時間,只有把妹慢。”
方唯信被他不知哪兒學來的口吻逗樂,也噗噗的笑:“你在中國談過女朋友?”
“沒有。”不來虛的,男人挺幹脆地回。
方唯信不信:“不能吧?”就他那體格,那長相,有姑娘倒貼,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沒有錢,你們那兒姑娘看不上的。”聽不出來遺憾,男人挺自在,“有也不在你們那兒找。”不是什麽秘密,他告訴方唯信,“在泰國,男人才是寶,娶上三四個,很平常。”
方唯信不置可否:“你結婚了?”
“我不稀罕女人。”笑咧咧的,男人的話說得又痞又傲,只有不欠女人的家夥,才有這份底氣,“你呢,有女朋友嗎?”男人的眼睛亮亮的,把他瞧。
方唯信讪讪的笑,頭搖得很輕,他連和女孩子拉手都沒有過,怕被人笑話,答非所問的,他聊男人的事,轉移話題:“怎麽會想到在中國當翻譯的?”
沒當多大點事兒一樣:“護照丢了,走不掉,幹脆留下來掙錢。”男人的手很熱、很輕,徐徐往上,沿小腿到大腿根,捏方唯信一身軟肉,然後跨腿,大腿內側的肌肉輕巧貼着方唯信,擦過他的兩腰,虛虛地坐上,順脊椎,捋他繃緊的後背,“中國太大了,錢花完了,還沒走完。”
方唯信抖了抖,從膀子到脊背,都舒坦了慘了,貓似的眯上眼,随口問他:“還想上哪兒?”
“西藏。”是讓男人提勁的話題,非常快,他接他的話,連着往外蹦了好幾處地名,“去唐古拉,去墨脫,去瑪旁雍措。”他用一種飒爽的氣度,慷慨的和方唯信分享理想。
那些地方方唯信聽過,但不向往,他知道他不會去,哪怕他背着獨行俠一樣的過肩大包,獨身一個人闖入異國路邊陌生的Massage店。
可他不想破壞現在的氣氛,所以半真半假的恭維:“你真了不起,兄弟。”
“一個人來曼谷,你也不錯。”方唯信随便扯的一個稱呼,讓男人受寵若驚,他用同樣的稱呼,親熱叫他:“兄弟,你的包,是GG的吧。”
他抻開手掌,在方唯信後腰上示範,往第七節 脊骨上有勁地推了推,朝下,停在盤骨兩側最寬的位置摁壓:“背長買的不對,碼數買大了。不走長途,不用買彈簧鋼架,你的髋骨小,負重大,走多了腰受不了。”他的那股熱情,好像別人給他一點好,他就要傾囊相授,毫無保留的,真情真意。
方唯信覺得愧,匆匆把一張臉藏進枕頭,他不懂男人說的那些,什麽碼數、背長,他只是在臨上飛機的前一周,從網上随便挑了個看得順眼的包,他根本不是背包客。
“其實我……是第一次……”一身軟趴趴的白領肉騙不了人,悶着頭,方唯信支支吾吾地說。
“啊?”男人沒仔細聽,他正全神貫注地抓起方唯信的一只手,有技巧地搓他的關節,一根根的,把手指拔弄出吧嗒的響聲。
“我第一次,自己出遠門。”方唯信狼狽地豁出去。
“那你也很了不起啊。”吧嗒,吧嗒,十根手指被揉得熱乎乎,“找一天,我請你上曼谷最好的酒吧喝酒。”空頭支票一般的邀請,方唯信聽着,感覺還不賴。
手纏着手,男人托方唯信的後腰:“坐起來,我給你按按肩。”
方唯信一起身,面對面的,就是男人的臉,像情歌詞裏那樣,世間溜溜的男子,唱的就是他吧。
“頭可以靠在我身上。”男人挺直了胸,一點不跟他見外,方唯信沒動,甚至挺腰,悄悄向前挪了挪,可不頂用,男人才按了第一下,他就被剔去骨,垮了肩和四肢。
頭枕兩片鼓鼓囊囊的大胸肌,輕輕插入頭發的男人的指尖,巧力劃着圈,方唯信舒服的雲裏霧裏。
“兄弟,你這麽帥,真的沒有女朋友?”話題不知怎麽了,又回到這個上頭。
可是腦袋飄飄,想不得事,方唯信被捏舒服了,很老實的:“沒有,沒時間,平時工作太忙了。”
“哦,太忙了……”也許是方唯信的錯覺,男人念那三個字的時候,好像抿嘴笑了。
“可以嗎?”純男人的氣息,貼着面來。
“什麽?”方唯信如夢方醒,有點慌神的想從那雙手,那副熱胸膛裏鑽出去。
男人摁他的頭皮,抓揉的指法附了魔,叫人逃不開:“力道不重吧?”耳朵尖燙熟的蝦子一樣,紅到根兒上去,這種問法,好像多情輕叩在心窗。
方唯信粗着嗓子,特爺們的拍胸:“沒事,再用力點都成。”他傻兮兮的,裝呢。
偏反着來,男人按揉他的指法,越來越纏綿,還好,沒多久,他就說:“翻過來吧,該按正面了。”立馬的,方唯信仰面,躺成一條一字型。
沒碰方唯信的身子,他扶着方唯信的小腿,輕輕掐住兩個腳踝,圓膀子繞過膝蓋窩,向上,把方唯信的兩條細腿都擔到肩上,朝他伸手:“手給我,抱着我的肩,我給你抻抻腿。”
這回看清了,真是在笑呢,男人剛硬的五官,因為一個笑,柔情似水。
方唯信發懵的一瞬,手已經到了男人手裏,還沒容他想明白,整個下半身就都起來了,他急着去撈男人的脖子,撈住了又悔。
非常不害臊的姿勢,好不了了,屁股撅得那老高,毫無雅觀,倒像個待換尿片的崽子,或者挨操的妓子。荒誕的想法,往方唯信爐膛般的腦子裏添了一大鏟火炭,逼得他要炸,浮了一身躁汗。
“不……”體格足有他的一倍,方唯信哪兒也跑不了。
男人俯身,胯骨抵在他的尾椎,腹肌和胸下壓,做伏地挺身那樣,用自身的體重,掰直他的兩條腿過頭頂:“身子別繃這麽緊。”
第一下,嘴巴覆下來,太近,湊一湊就要吻上他。方唯信避開頭,吻沒來,氣息親在太陽穴。他又忍不住瞎想,男的和女的那啥,也就是這樣了吧。
男人熱乎乎的身體,在他身上一下一下賣力,喘氣粗沉的好比頭大牛,給他抻腿,拉筋。
黑暗頭裏,方唯信的睫毛顫得像是要被男人的呼吸帶跑的蒲公英,他們的身體緊緊貼合,仿佛在修某種古代的秘技,不分你我。比溫柔更柔軟,男人問他,疼不疼?疼不疼?方唯信答不上來,當眼睛對上眼睛,他突然間的,就忘記了疼的定義。
“嗯啊……”隔着布簾,有人發出那種發麻的呻叫,尖着來提耳朵。
明明不是打方唯信嘴裏哼的,他卻比自己喊的還臊,有那麽一刻,他甚至錯覺,那沒準就是他的身體掖不住,偷偷溜出來的聲音。
燥哄哄,男人的呼吸就在眼前,掠過眉眼、鼻翼、還有他戰栗的嘴唇,每往下挺一下,方唯信就仿佛被抛回無遮無攔的曼谷街頭,在炙熱的烈陽下,劇烈暈眩。
一小時過得很快,男人的服務很好,很到位,方唯信給了他一筆不少的小費。
臨走時,男人追他到門口,很虔誠地雙手合十:“我叫Son,頌恩,一定來,我請你喝酒。”他曲手,做了個握杯的動作,眼巴巴地來提醒他。
也許是知道沒可能再遇上,方唯信大膽的,直直去瞧男人,大塊頭,眼裏有光,壯實的高身形,黑色工裝背心上一枚大大的佛牌壓胸,其實看上去也挺順眼,挺帥氣的。
擠出一朵梨花的酒窩,方唯信笑着,同他道別:“好啊。”
三天後,又是一個下午,黑漆漆的按摩店,迎來了一個背着大包的客人。
“我找頌恩。”有點羞,有點別扭,離開曼谷的前一天,方唯信兜兜轉轉,又走到這裏。
櫃臺後坐的仍舊是同一個人,認得方唯信,聽他要找Son,泰文裏夾雜中文,比手畫腳好一通,大抵的意思,Son不在了:“走了,幾天了。”
當晚,一個背包客路過曼谷最好的酒吧,擡頭,在閃閃爍爍的霓虹牌下站了好久,他想象裏頭最好的酒是什麽滋味,然後咧嘴,笑了。或許這一口,只有存到芭提雅,再一個人喝吧。
方唯信掂了掂肩頭的大包,登上去芭提雅的夜車。
那一天,他傻瓜似的在曼谷的太陽底下走了一下午,等大巴停在午夜的芭提雅,方唯信才覺得兩條腿灌了鉛水一樣沉甸甸的,邁不動步。
幸好,幸好不遠的幾步路外,亮着小燈箱牌的地方,閃閃是個Massage小店。
真是很小很小的店,一共才2張床,一張床上已經躺了客人,看樣子是老熟客,女孩們紛紛圍着他,蜜蜂采蜜一樣趕不走,嬉嬉笑笑的。
方唯信太累了,也不想再走,一個女孩從那堆裏不情不願地被推出來,招呼他生意。
女人家軟綿綿的手指一上來,方唯信就蹙了眉,這感覺,未免差太多了,像撓癢,沒點力道,一點都不能解乏:“麻煩,重一點。”
女孩沒在聽,她還在笑,仿佛另一張床上,才是她心思聚焦的地方。
就是那邊,也是個女孩,用嬌滴滴的聲音,說方唯信剛開始适應的軟軟語調,仔細聽,居然還能聽懂:“這次你又到哪裏玩了,這麽久不回來?”聽上去,是個潮汕移民的女孩。
“你想去哪裏都可以,日本、巴西、澳大利亞,我帶你去。”男人卷着舌頭,懶洋洋的,話音又痞又傲,是女孩子都放不下的壞胚子。
“真的?”
男人抛出自己的手機:“想去哪裏自己看,網上都有,幹嘛要出國。”
女孩被耍了,撒脾氣:“你在曼谷有女人了是不是?”
打情罵俏的,大掌拍肉,然後是咯咯的笑聲:“是結婚啦,要賺錢養老婆,以後都不能玩了。”
女孩才不信他那套,揮開他摸在自己屁股上的手,怒嘤嘤的:“你娶老婆也是我,我不管,我要嫁給你。”
“嫁給我?我沒錢的哦,你養我啊?”
“你娶,我就養啦。”
連給方唯信按摩的女孩,也一起笑起來:“Son~~我也要你娶我當老婆~~”
嘩的一下,三角枕墜到地上,方唯信像個演出失敗的小醜,笨拙地說對不起,是他全部身家的背包都不要了,他像個傻子似的,往外邊逃。
完全醒來的芭提雅,不夜之城,人群海潮般淹沒大街小巷,也淹沒方唯信,他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跑,又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什麽東西碎在胸膛裏。
五光十色的,機車的車頭燈,流星一樣飛到眼睛裏,千鈞一發,有人拽着方唯信,在人群的驚呼聲中,倒到路邊。那人的膀子又壯又黑,抱着他,胸膛上一枚白色的佛牌,硌得他臉疼。
他很委屈,又說不上自己幹嘛委屈,這種感覺太磨人了,他難受,只想找發洩:“你說請我喝酒,其實第二天就走了,為什麽還要騙我!”
“沒有,沒有,我是真的想請你喝酒,我在那兒等了你兩天。”
又是謊話。
“騙子!騙子!騙子!”方唯信發潑似的拍他的手,搡他胸口,“你根本沒去過中國,你的中文都是和那些按摩女學的!說什麽不稀罕女人,其實你連老婆都有了!”
男人那麽大塊頭,被瘦弱的方唯信打得擡不起頭:“我沒有,我跟你說過的,我不稀罕女人。”
感情他是這個意思,他瞪着男人眼巴巴的眼睛,吼人:“放開我!”像貓吼獅子。
“除非你讓我請你喝酒。”男人同他講條件。
男人的力道太大,方唯信硬掙掙不脫,情急之下,他張嘴,給了男人一口。
“啊!!!”可就這樣,他也沒舍得撒手。
不僅不撒手,男人猛的用力,托着屁股,把方唯信扛到肩上了,不管方唯信怎麽踢叫,連警察都喊上了,男人還是拍着他的屁股,把他往巷子深處裏帶。
“這,我老婆。”離人群足夠遠,男人放下他,伸手,指一臺停在路燈下彪悍的機車,對方唯信說,“可惜開不了,一百五十多公裏,沒油了。”
背光,方唯信的影子縮成一小團,印在男人健碩魁梧的身上,亟不可待往他懷裏撲似的。
“我知道你住Anantara,不知道你住幾號房,我知道你姓方,不知道你叫什麽。我……我知道你不會真的來找我……”男人突然窘促,無措的,相當傻氣,拿腳尖在地上擰,“我那天……我跟着你了……酒店太嚴,我問不到,也上不去……只能等你……可是等不及……”
眼睛濕漉漉,不是說說而已,這大塊頭,居然玩真的。
“你幹嘛……幹嘛呀!”方唯信驚慌失措的,躲他捏緊自己的手,頌恩的那種熱切的眼神,讓方唯信害怕,又讓他興起點想撒野的渴望。
“我從曼谷開回來,取這個!”他攤開他的護照,急吼吼翻到一頁,非讓方唯信看,“你看,我真的到過中國,不是騙你的。”再壞的小子,要戀愛了,都和傻子一個樣,“我……”他急切地說,眼神有兩枚火炬在跳躍,在閃亮,“我想跟你喝酒,還想跟你回中國……旅游……”
“那可不行。”方唯信拒絕。
他想他懂男人的意思,可他做不到,他是一個中國人,隐逸,含蓄,委婉而低調的感情,才是他們骨子裏流的血,最安全的歸宿。
頌恩極靈的眼睛,失了魂一樣,黯淡:“我知道……我知道……我明白的……”
他口不對心,極不甘願,又無法不認命的垂頭喪氣,盯着面前的一簇光,忍着,不敢多瞧方唯信一眼。
“你明白什麽?”方唯信特兇狠,“我的護照丢了,至少有15天,我只能留在泰國了。”來拽他的揪在褲袋裏的手,拉上就走,“芭提雅最好的酒吧在哪裏?”
嘴唇是彎的,斜斜,上翹。
方唯信牽着一個身形足有他一倍的傻大個,走在芭提雅迷人的夜色中。
“先說好了,你請客,不是最好的酒,我可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