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沈悠回頭看莫大勇:“你和你爸昨晚說,跟着去出殡的人沒有異常,人也一個沒少。”
莫大勇憨厚的臉上閃過一抹恐慌:“沒錯,昨晚我們把村裏人都數了一遍,沒見哪家缺了人。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死去的四個人莫大勇都認識。
昨晚他們明明都好端端地待在家裏,怎麽可能三天前就受傷一直被困在這裏沒有回村。
那昨晚他見到的人是誰?是鬼嗎?
卓羽燃看他們傷口不像是野獸造成的,又聯想到賈小古的遭遇:“他們也是碰上了僵屍?”
“極有可能。走,去墳場。”
他們回到墳地,林中還是靜悄悄的,頭頂的雲層比之前壓的還低,變成了濃黑一團。
現在只有下午三點多,這裏卻像黑夜提前來臨了一樣,只能打開手電筒才能看清林中事物。
可是他們躲在樹後觀察了很久,那些屍骸還是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材裏,絲毫沒有詐屍起來吓人的征兆。
沈悠還記挂着其他事,于是決定不等晚上了,先回去再說。
***
在離村口不遠的地方,沈悠和兩人再次強調:“記住,進村後不要表現出異樣,以免打草驚蛇。我們先去村長家再商讨後續。”
卓羽燃和莫大勇點點頭,都整理好心情和臉色,才裝作一無所獲的模樣進村。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一踏進來,就有很多道探究的陰冷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他們身上。
現在的羅豊村恐怕真的是龍潭虎穴,不知道有多少鬼物隐匿在暗處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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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村長的時候,已經四點多了,再過一個多小時,天就要黑了。
他們的時間并不多。
沈悠把山上的情況簡短地敘述了一遍,把個老村長吓得跌坐在椅子裏,差點背過氣去。
他枯瘦的手一把拉住沈悠,急道:“怎麽會有這樣的怪事!現在傅先生不在,我們全村的生死只能靠你們兩位了。”
聽他提起博皊,沈悠強打起精神說:“目前有兩件事要做。”
在場的另外三個人都期待地看着他。
沈悠的目光一一從他們身上掠過,在卓羽燃身上停了數秒又狀似無意地移開:“首先要再次确認昨晚上的那‘四人’現在是否還在村裏。”
莫大勇說:“他們四個家在一處,我現在就去。”
卓羽燃自告奮勇:“我也去,兩個人有照應。”
沈悠沒有拒絕,“速去速回,不要靠他們太近。”他又繼續說第二件事,“這些‘人’在村裏兩三天了,很可能已經對其他人下手,遭遇毒手的村民身上也很大程度已經發生異變。我們要盡快找到它們。”
他在紙上寫了幾樣東西,交給村長去準備。
時間緊任務重,卓羽燃和莫大勇立刻出發去查探那四個“人”。
沈悠目送他們出門,回頭就看到村長捏着那張紙條,正站在門檻裏看着自己。
“村長,你還有事?”
老村長笑呵呵地走到院子裏,搖了搖紙條:“老頭子也出門去了,小兄弟,要一塊兒去嗎?”
沈悠笑道:“我就不去了,爬了一天的山太累了,我就在這裏等他們回來。”
“好好好……”村長慢悠悠地朝外面走,佝偻的背影漸行漸遠。
等院子裏只剩下沈悠一個人,他才踉跄着扶住土牆,在腰間一摸,濕乎乎的一手血。
傷口又崩開了。
村長家裏有口井,井邊放了個水桶,裏頭還有半桶水。
沈悠撩了點水清洗血跡,旁邊是一間自行搭建的草棚,裏頭碼着成堆的柴火,看着不像這兩天新砍的,應該放了有好一段時間了。
一張碎紙片貼着沾滿灰塵的地面打着旋兒飄到他腳下。
正是從那堆柴後面來的。
沈悠撿起這張紙片,指尖的水漬打濕了一角,讓原本被塗料覆蓋的顏色深了一大塊。
他站起來走到草棚邊,柴堆到他腰際那麽高。
把最上層的柴火推開,一只破破爛爛的紙紮人露了出來。
沈悠撿起來一看,只見紙紮人表層糊的紙大半已經破損,裏頭用來固定塑形的竹框架也顯露出來。
紙紮人胸前還寫着兩行小字,分別為生辰八字和名字。
因為這一處也有破損,所以只能大致推斷出是個大約四十多歲,姓鄭的人。
四十多歲,姓鄭。
這個紙紮人還是個童男模樣。
沈悠腦海裏浮現某個人影——幾天前在鄰村郵局裏遇到的好心人鄭大叔。
這人把他們送到羅豊村後說了什麽?
他說,他要去村長家睡一晚,第二天天亮再回去。
沈悠冷笑,還當真遇到了活雷鋒,原來不過是有人故意早早地設下了魚鈎,等着他們倆人能順順當當地快點走到陷阱裏罷了。
他把紙紮人和柴火恢複原狀,走到井邊繼續擦洗傷口。
等他處理好後,天色又暗了兩分,太陽已經有小半沉入山背面,而卓羽燃兩人也回來了。
沈悠把渾濁的半桶水潑在地上,問卓羽燃:“怎麽樣?”
“他們幾家人都看不出異樣。”
卓羽燃對這一點很不理解,現在太陽還沒有完全下山,照道理,不管他們是僵屍還是別的什麽鬼物,都應該懼怕陽光,只有等天黑了他們才敢堂而皇之地出現才對。
他把自己的疑惑說給沈悠聽,對方卻只望着遠處山巒出神,并不作答。
過了會兒,沈悠又走出村長家,在羊腸小路上晃蕩。
他環顧村裏的樹木磚石和瓦房布局,再聯系周遭群山走勢,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不知道師父他當初來到這座村子是否發現了什麽,可對方上山前沒有留下相關的只言片語,難道就連他老人家都被蒙在鼓裏?
沈悠心事重重地在村口站了一會兒,直到夕陽徹底沉入群山之後,也沒有等到博皊的身影。
他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回頭看到卓羽燃正站在身後擔憂地看着自己。
沈悠問他:“莫大勇呢?”
“村長剛讓人來通知我們,東西都齊了。莫大哥正在去召集村民集中到小廣場那邊。”
“我們也去看看。”
兩人并肩往前走,眼看前方已經出現不少人影,沈悠忽然放慢腳步,輕聲告誡他:“接下去不要離開我身邊一步。”
卓羽燃擡頭去看沈悠,天色太暗,看不清男人表情,但近距離下,仍能看到對方雙眸裏明亮的星光。
卓羽燃剛才還因為他過于嚴肅的語氣而有些害怕的心,意外得到了平靜。
他快速點點頭,又聽他繼續說道:“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話,包括村長父子,也包括……”
“也包括誰?”青年好奇地追問,可男人抿了抿唇又不說了。
所謂的小廣場不過是村裏曬山貨的一塊空地,村裏還修葺了一個小石臺,方便村長有事的時候站在上面講話。
兩人站在老槐樹下,看着村長父子倆一一将火盆、糯米等驅邪物品在石臺上擺放好。
村長做了個安靜的手勢,臺下嘈雜的人聲立刻停歇下來。
他說:“各位,這兩天咱們村裏不太平。”
人群因為這句話又開始竊竊私語,逐漸蓋過了村長的聲音,這讓他不得不吃力地擡高嗓門說話:“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昨晚賈家的事你們也都看到了,這事邪門!邪門得很啊!但是大家不要慌,傅先生的徒弟已經想到了辦法。”
對方朝槐樹下的兩人一指,村民便齊刷刷轉頭看向沈悠兩人。
卓羽燃打了個寒顫,覺得這幫村民是不是太熱情了,那眼神看得人心裏發毛。
沈悠了然,村長這是故意的。
既然沒法安靜地在一旁看戲,他也只能大大方方地走到臺前陪他們好好演一演。
兩人穿過人群登上石臺。
底下烏泱泱的全是腦袋,一個個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倆。
沈悠說:“這些天村裏鬧鬼導致這裏陰氣積壓,鬼氣不散。如果不設法消除,只會陷入死循環,用不了幾天,這裏就會變成真正的鬼蜮,鬼物的能力會呈數倍暴增,到時候沒有一個活人能逃出生天。”
這話半真半假,他冷冽的目光從這些人的臉上掃過,“現在把你們聚到這裏,為的就是确保你們不被周遭鬼氣侵襲,你們只要依法照做,我能保你們至少三日無恙。明天早晨,我還會在村口登壇做法,把村中邪祟打得魂飛魄散。”
等沈悠說完,村長又發表了一番感言,無非是感謝高人除邪衛道,又趁機再洗了一遍腦,告誡村民務必依言行事。
等他講完,莫大勇帶頭讓人群排成長隊,依次走上石臺跨過火盆、吃下糯米,又将符水灑在他們身上後,靜觀其變。
然而等所有村民都依樣畫葫蘆做完這些,卻沒人身上出現異常。
仿佛他們之前的設想都是多此一舉。
對這個結果,早在見到那個紙紮人的時候,沈悠就猜到了幾分,當現實真的來打臉時,他心情也沒什麽太大波動。
可他卻故意做出些不可置信的慌張表情,把那種無能狂怒表現的淋漓盡致,就連卓羽燃都以為他因壓力過大,情緒失控了。
男人在石臺上焦灼地走來走去,神經質地反複說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眼神淩厲,眼刀飛向臺下嘀嘀咕咕看笑話的村民,指着前排兩個眼熟的喝問:“你們兩個剛才怎麽沒上來!”
這兩人的臉就是之前死在山上的那四個人中的兩個。
面前這兩個不知是不是惡鬼披了人皮,從外表上根本看不出和周邊的活人有什麽異樣。
他們都顯出膽怯害怕的樣子,縮了縮脖子看向村長父子。
卓羽燃和村長都來勸他:“他們兩個剛才做過了,在場的沒有一個遺漏。”
沈悠神情越發猙獰,脾氣爆裂地甩開他們,像是嫌丢人一樣地飛奔而去。
卓羽燃不明所以,又擔心他,連忙追了上去。
等回到博皊的住處,進門就見沈悠砸了桌上的碗,踢飛了凳子和簸箕後躲到裏屋去了。
到底是怎麽了?這還是沈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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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