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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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一陣風吹過,堆積成山的落葉被拐跑了些許,直射的陽光毫不留情地往眼皮上照射。
許木木醒了。
一個起身的動作,身上那些本就沒什麽重量的落葉紛紛灑落。
許木木的腦袋也跟着清醒了。
她終于意識到自己昨晚不僅沒有做出任何貢獻!甚至還因為見到尊上的傷口吓得暈死過去!勞累尊上一個手都快沒了的人給她蓋“被子”!
這合适嗎?當然不合适!
就這業務水平,就算她倒貼月錢都沒人願意請她!
更何況還是修仙界的大佬!
許木木連忙起身尋找尊上的身影。
不遠處,安靜地坐着一個美男子。
還好還好,人沒走,她還有表現的機會。
許木木撿起地上的包袱,小心翼翼地靠近,這會兒倒是情真意切地怕把人吵醒了,畢竟昨晚她的表現實在是太過了。
唉——許木木在心裏默默嘆氣——手殘了還沒忘了給她蓋上點葉子保暖的善良仙尊,怎麽就黑化了呢?
算了,這不是她這種小人物該想的事情。她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獲得仙尊的信賴,成為他不會踩死的跟班。
許木木走到郁修面前。
他閉着眼睛靠在樹下,鴉羽般的睫毛安靜地躺在白色的肌膚上,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就是……安靜得跟死了似的。
許木木心口一跳,直接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鼻息:“嗯?!怎麽沒有呼吸?!”
她猛地抱住郁修的肩膀,俯身貼到他的胸口去聽心跳:“拜托拜托,不能因為我偷了個懶就害死一個仙尊了吧?”雖然這樣以後就不用擔心被黑化仙尊踩死了,但是她從來沒想過要用別人的性命來換自己的性命啊!更何況這人對她也算不錯。
許木木第一反應是扇巴掌。
然而手落下去沒好意思用力,基本上等于撫摸。
“這臉打壞了,也太暴殄天物了。”
啪——她抓起自己的手就是一巴掌,只是沒打在郁修臉上,而是自己的胳膊上:“都什麽時候了,我居然還被美色所誤!”
許木木立馬調整心态,一本正經道:“爹好像說過,有一種剛剛斷氣的人可以通嘴對嘴呼吸救回來?”
許木木眼前一亮,看向毫無反應的郁修,立刻俯下身。
突然胸口傳來清晰的心跳:“……爹的偏方太強了吧?我都還沒親到呢……”
許木木松了一口氣,稍稍退了些許距離,小聲問道:“尊上?”
對面那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看樣子,昨晚确實傷得很重啊。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看到圓月就會重傷。
視線在郁修那張好看的臉上停了許久,她突然想起來昨天的挖眼警告。
許木木連忙低頭,視線又落到郁修那節好看的手腕上。
出乎意料的是,昨晚的骷髅手根本就不存在,長袖下是一雙白皙、修長的手。
許木木遲疑片刻,小聲地又喊了聲:“尊上?”
郁修依舊沒醒。
于是她壯了壯膽子、屏住呼吸,擡起食指戳了戳他的手背。
觸感涼涼的,但确确實實是肌膚才有的細滑觸感,絕對不可能是幻覺。
許木木抿着唇,又盯着郁修看了一陣子,這回開口的聲音更輕了:“你醒了嗎?”
沒有回應。
于是她又往郁修的手腕上戳了戳。
最後一不做二不休、許木木索性撩起袖袍往上卷了卷、搭在手肘處打了個結——白皙的手臂上除了幹涸的血跡,再無其他。
許木木膽大包天地摸了一把:“所以我昨天看到的才是幻覺?”她嘀咕着不明所以,放下郁修的手,轉身翻開自己的包裹,挑挑揀揀。
就在她背過身的瞬間,郁修緩緩地睜開眼睛。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打開”的手臂,上面好像還殘留着某人的體溫——倒是個膽大包天的家夥。
可就在許木木回過身來的時候,他又閉上眼睛,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許木木自然沒注意到。
她用水壺澆濕錦帕,在自己的胳膊上試了試力道,然後再往上邊塗了點藥膏,這才湊過去小心翼翼地抓起郁修的手腕,把他的胳膊拉直了。
另一手再用錦帕輕輕地擦拭郁修胳膊上的血跡。
一條條斑駁的血跡,細細地蜿蜒,将白皙的肌膚劃出一塊一塊不規則的界限,像是瓷器上裂開的縫隙,随時都會粉身碎骨似的——也不知道什麽樣的傷口能造成這樣的血跡。
許木木一邊咋舌,一邊快速地處理傷口。
等處理完小臂,她把錦帕往郁修胳膊上一挂,伸手解開卡在手肘處的袖結,然後把長袖繼續往肩上推去——雪白的臂彎晃人眼。
也就愣神那一眨眼的功夫,袖子滋溜地滑了下來。
許木木短暫地停了動作,轉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警告道:“不要觊觎尊上的美色!你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人。”
說完利索地撩起袖口在肩膀的位置打了個結——
然而只要她把郁修的手臂拉直了,這個結就會自動散開。
如此反複三次,許木木的視線在郁修胸口衣領的位置停了停:“那個……我只是想解開你的衣服,方便處理傷口,沒有別的意思哦。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許咯。”
許木木自問自答完了,伸手去解開郁修的衣襟——猝不及防撞上了一雙好看的眼睛。
哦吼,尊上醒了。
“笑什麽?”郁修覺得很刺眼,語氣卻是輕的。
許木木臉上的笑容太純粹了,就好像他真的可以被人真心以待似的——像個笑話。
“我我我、只是單純幫您處理傷口,絕對沒有非分之想!”許木木一蹦山尺高,跳到三米開外的位置,老實端坐,順便一巴掌摸平自己的嘴角,誠惶誠恐地報上自己的來意。
話都說完了,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只是擡起手,甚至都還沒有碰到對方的衣襟。
結果現在一五一十把什麽都交代了,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唇線緊繃,許木木覺得她這個“觊觎老板美色”的跟班怕是幹不下去了。
卻見郁修緩緩擡手、不動聲色地攏了攏自己的衣領。
他從容地擡起右手,盯着上面綁好的繃帶觀察一二——許木木的動作很利落,繃帶也完美地貼合肌膚沒有一絲縫隙,優秀得就像是天生來照顧人的:“手藝不錯。”
許木木眉梢一喜,不愧是修仙界公認的溫潤仙尊!被她冒犯了,也能看到她的優點:“還行啦,就是小時候被我爹奴役得多了,什麽都會一點……”
話沒說完,郁修手臂上的繃帶化作細碎的粉末,在許木木沒來得及收斂的笑眼前粉碎一地。
郁修勾唇看向許木木,笑道:“不過我倒是更希望你能一劍刺進我的心髒。”
“……”許木木低下頭去,把滿臉見鬼的表情藏得嚴嚴實實。
這是在考驗她嗎?!
考驗她殺人放火的實操水平?還是美色當前毫不動搖的石頭心?
前者沒興趣,後者不敢當。
為什麽修仙界的人也喜歡搞臨時小考啊喂!而且考題就不能安排得清新脫俗一點嗎!
“我雖然不會殺人放火,但燒飯治病看相說笑話什麽都略懂一二!尊上你喜歡吃什麽盡管說,就算我不會做,也肯定學來了做給您吃!”
“還有雖然我只愛魔尊一個人,但我的愛是那種完全不需要和對方互動的單箭頭戀愛,絕對不會影響我工作!”
很好,前半句雖然沒達到仙尊的招聘需求,但後半句肯定我價廉物美、絕對不會為愛撇下工作的職場精神。此消彼長,不至于得到青睐,但至少也是無功無過。
完美。
郁修盯着許木木看了半晌。
直到對面的少女擡手抹了把額頭的汗,這才陰恻恻地笑了起來。
他食指微動,那本躺在許木木包袱裏的《救贖攻略》徑直飛到手心:“你書看的倒是不少。”
這是許木木身上唯一一件氣息難測的物件,雖然不像是什麽殺人利器,但恐怕也和清禾派脫不了幹系。
修長的指尖落在墨黑色的封面上,仿佛捏住了許木木的心髒。
慘了慘了!要是被仙尊發現天跡教她直接劫色,她說不定現在就死了!許木木的眼睛,這下瞪得更大了。
眼看郁修就要翻開《救贖攻略》,許木木五指一伸,大喝道:“且慢!”
郁修擡起手,簡單地撐在下巴,玩味地舉起冊子,漫不經心地笑道:“怎麽?總不是……你不會殺人,卻在裏面寫滿了如何殺人的計劃?”
他的語氣慵懶又輕快,像是在問一會兒吃什麽。
許木木卻覺得背脊一涼。
這面試的題目是一道比一道容易送命。好在,她早有準備。
“不不不,其實呢,這裏面是……”許木木欲言又止,看了看郁修,又看着冊子,然後忍不住抓了抓臉,最後害羞地把頭一低,将小女子的嬌羞表現得淋漓盡致,“那個尊上,你也知道我暗戀魔尊。所以這裏面也沒寫什麽,全是我對魔尊求而不得的黃色廢料。”
“……”郁修的表情一言難盡,直接就把書丢了,仿佛慢一秒手就髒了。
許木木連忙撿起來往包袱最底下塞、然後抱着包袱又跑到郁修面前溫順站好。
郁修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以後少寫有的沒的。”
“是是是。”得力便宜立馬賣乖,許木木信誓旦旦地保證,“我以後一定多多修煉心境,争取做到清心寡欲、無欲無求。”
郁修卻根本沒在聽,他起身朝山下的方向走去。
許木木連忙小跑着追過去。
這才發現不遠處,有一個披着蓑衣的男子正在上山。
“尊上要去哪裏?”許木木猜測道,“我可以幫尊上去問路啊!尊上你在這坐着就好!”
郁修勾着唇,突然問:“你之前不是問我喜歡吃什麽嗎?”
他突然轉頭看向許木木,俊朗的五官笑得那叫一個好看,像是彼岸花開,美得需要讓人付出代價。
許木木突然後背發涼,卻還是忍不住順着郁修的視線,一起向遠處看去。
只見郁修擡起右手,朝向遠方的人。
片刻後,紫黑色的一股氣從村民身上徑直飛進郁修的手心。氣被抽幹的瞬間,那個村民便也倒下了。
這這這……青天白日,竟有此等吸人陽氣的怪力亂神!
許木木大氣都不敢喘,更別說轉頭去看邊上的人了。
郁修合攏手心,複又擡手,捏住許木木的下巴,強迫許木木轉到自己正對面。
冰冷的指腹帶着将散未散的紫黑色靈氣,輕碾許木木的唇角。那雙深邃的瞳藏着幽深的笑意,仿佛要把眼前的人剝皮拆骨。
郁修湊近,笑意綻放:“我喜歡吃這個,你也給我吃嗎?”
好像黃泉裏開滿的彼岸花水鬼在向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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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木木:仙尊怎麽跟個吸人陽氣的女鬼似的?!他是在考驗我對美色的抵禦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