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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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郁修自剖內丹後,沈千對後山禁地的管控便松了許多。
一連好幾天沒見着沈千過來,陣法裏的魔氣也不多,郁修的狀态自然是被許木木的烤魚養好了許多——雖然郁修根本沒吃,但許木木覺得他是聞者香也變得有人氣起來了,郁修卻總說這都是許石頭的錯覺。
本來許木木企圖參考下四塊靈石的意見,結果他們對郁修的評價無一不是:“長得人模人樣的,都是一樣的難看。”
“……”人和石頭吧,總歸是看不到一塊兒去的。
于是乎,許木木也不糾結,繼續按照自己的計劃,一邊給郁修做吃的、一邊想辦法砸了靈石,一邊還從四塊靈石口中聽到不少八卦。
北靈石瞅了眼被許木木越砸越光滑的石面,幽幽道:“沈千好像又抓了個了不得的家夥,說是什麽魔尊、無惡不作,在修仙界殺了好多人。”
東靈石:“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說是過兩天會殺掉?我賭五成靈力他肯定是把人帶來禁地給郁修消化。”
南靈石:“肯定的啊,這一切根本就是沈千自編自導的一出戲!那魔尊就是被沈千用怨念喂養出來的魔魈,只不過這次沈千野心太大,不斷用靈力維持魔魈的生命然後一直灌怨氣,導致這魔魈不斷進化,現在自己生出了意識要殺了那些培養出他的修士——沈千一開始是沒想到會養出這麽大的麻煩,待他自稱魔尊要毀掉修仙界、惹得衆怒之後,沈千索性再師出有名把他抓了。”
西靈石:“啧啧啧,沈千倒是物盡其用,名利雙收不止,等郁修再把那魔魈消化了,他的修為又有得漲了。”
東靈石:“其心不正,真等飛升那天,必定被雷劈死。”
許木木一般撞完靈石就原地躺屍休息,這會兒聽完八卦,不由問出了一個困擾她多日的問題:“你們一顆顆石頭連山洞都出不去,哪聽來的那麽多八卦?”
這些天她和靈石們混着,沒少從他們嘴裏聽到修仙界的各種八卦,其中不乏類似今天這種的宗門秘辛,也沒少摻雜了些“隔壁宗門大門石牆掉了多少漆”這種沒啥人會關注的問題。
北靈石:“這是咱們靈石與生俱來的天性,開了神智的靈石會打開內裏的一個小世界,可以聯系到世界各地的靈石進行溝通交流,随着自身修煉所得的靈力增長,可以交流的靈石距離就越遠。”
“我怎麽不行?”許木木試着在自己的大腦裏喊別的石頭,然而無人應答。
東靈石:“你又不是靈石,你充其量就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普通石頭裏還分很多種類,好像每一種種族都有不同的天性。”
西靈石:“她的天性應該就是開智之後能跑能跳吧?”
南靈石:“靈力越強,能跑能跳的時間越久?”
北靈石:“肯定的啊,你看她動兩下子要休息四五六下,還不是因為體內靈力太弱!”
“……”許木木很想告訴他們,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她并不是一塊石頭——她只是短暫地被限制在一塊石頭裏而已啊,“各位靈石兄弟們,我有一個請求!”
許木木和靈石們交流完就滾到郁修面前,略去無關緊要的八卦,直接把從靈石那邊打聽來的各路修仙秘法全部往地上一滾。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據說都是各大門派的秘籍,總比沒有好。
郁修起初還看不出個所以然,但當許木木一日複一日地滾出了好幾篇有益于內丹重塑的修煉之法,他倒是明白了對方的良苦用心:“你個小小石頭,知道的還挺多。”
雖未表露,但郁修還是承了許木木這份情。
“可不是。”許木木見郁修今日心情不錯,索性把靈石們說的那些關于沈千的八卦也一并滾給郁修看,最後不忘點評一句:“沈千可真是個壞蛋!”
郁修聞言卻是毫不意外,冷笑道:“他果然不會放棄培育魔魈,只是沒想到魔魈竟然也會生出自我意識?”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許木木靈光一閃,問:“要不試試拉攏那個魔尊,讓他幫你逃出去?”
郁修根本不抱希望:“他憑什麽幫我呢?”
許木木沉默了很久,就在郁修以為這塊小石頭也無話可說之時,地上快速滾出了一行字——
“第一,你長得好看,見到你的人肯定都會喜歡你,那自然要幫你;第二,你有耐心有潛力,以後必成大人物,現在幫你那以後的收益肯定是蹭蹭地漲,這種好事誰會錯過;第三,沈千本就是魔尊的仇人,他幫你就等于在報仇了,按理來說應該是他主動來找我們要幫忙才對。”
許木木一本正經地分析,完了還對自己的邏輯展示十分滿意,特意在句尾滾了一個得意洋洋的笑臉。
郁修看着一行過分偏愛的解釋,不由想笑:“就算你說的對,可那魔魈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肯定有轉機!”不然尊上以後怎麽叱咤風雲,黑化踩死她呢。
郁修只是笑笑并沒有回複這塊過分樂觀的小石頭。
突然,郁修沉下臉來,看向洞口的方向,伸手就想把許石頭藏起來,結果肩上的新傷舊傷一塊兒被牽動,鮮血“唰”地從傷口滲透而出。
郁修絲毫沒有感覺,只是快速低聲道:“沈千來了,你快躲起來。”
許木木把地面的痕跡處理幹淨,利落地往郁修的衣擺裏滾。
郁修卻是蹙眉:“別躲我邊上,沈千過來基本上都是為了催動洗靈陣,你在其中怕是會成陪葬。”
一塊剛剛成精的石頭,能有多少修為——不是被洗靈陣吸幹,就是成了洗靈陣的養料。
許木木才不管,被吸幹的只會是這塊石頭,和她許木木有何關系!
郁修蹙眉。
許久未動四肢僵硬,稍一動作,穿骨的鐵鈎輕晃之下敲痛脊骨,慘白的肌膚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郁修伸手去抓藏在衣擺裏的小石頭,結果不過動了一寸,肩後的鎖鏈就達到極限。
沈千到底是多怕他這個廢人?
郁修冷笑着彎起胳膊,一把抓住肩後刺骨的鐵鈎——
嘩啦。
沾滿鮮血的鐵鈎被甩在地上,肩上見骨的傷口湧出大量鮮血,澆了衣擺一片。
已經躲好的許木木還沒被郁修抓出來就腦袋一沉,發現頭頂輕飄飄的衣擺突然變得像帆布一樣沉,不僅如此,還帶着點濕潤的觸感……
她滾出半個腦袋,正巧對上郁修的眸子——
啪嗒。
一滴鮮紅的血液從郁修伸出的指尖滑落,滴進許木木的眼睛裏。
随後,郁修虛弱的聲音響起:“找死嗎?往我懷裏鑽。”
許木木看着郁修垂在身側的左手,掌心向內卻遮不住過于濃郁的焦色——南靈石說過,如果強行拆掉郁修身後的鐵鈎鎖,會被三昧真火反噬成碳。
郁修掙脫鎖鏈,每遠離陣法中心一步,陣法中心飛射而來的紫色箭氣就濃郁一分——南靈石說過,如果強行離開陣法中心,就會受到魔氣反噬,離的越遠,魔氣反噬的就越厲害,直至陣法中心之人死掉。
許木木心驚肉跳。
她被郁修捧在手心,看不見郁修肩後的傷口,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心快速的失溫。
郁修捧着許木木走到東靈石的方位,已經焦黑的左手在地上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一會兒我會施個術,你大概會覺得和外界隔絕,什麽也聽不見看不見,不要怕,大概也就半天時間就會失效。”
他撕下衣袍一角墊在坑中,這才小心翼翼把許木木放上去:“老實待着。”說完再用布料把許木木蓋得嚴嚴實實,才把她埋了。
許木木再次覺得做石頭真的好不方便,否則她現在就能開口質問尊上,為什麽要為了一塊石頭這樣對自己?明明說好了只有到必須逃跑的時候才可以強行破陣,為什麽現在要為了藏她一顆石頭大費周章……
許木木頭暈目眩,呼吸不斷滞後——不是因為被埋了才這樣,是因為……因為太疼了……郁修身上的傷太疼了。
從小到大,許木木都特別會喊疼。
雖然她一點沒覺得疼,但她就是愛喊,她總覺得不喊兩聲那就白疼了,事實上,她爹也不負所望,每次都會給她帶點好吃的安慰一番。
她喊兩句還有個盼頭,尊上呢?
他好像什麽都沒有了。
許木木想,那還是讓她來疼吧。
她疼的話,能撈到的好處才更多嘛。
從那滴血燙進許木木眼睛裏的那一瞬間,她身體裏就有一種過分熟悉的感覺——腹部有一顆滾燙的內丹在蠢蠢欲動。
許木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土裏跑出來的,她好像靈魂出竅了,飄在山洞裏。
沈千一進來,就看到郁修掙脫鎖鏈倒卧在陣法之外。
他怎麽也沒想到就這一幅廢人之軀,郁修竟然還沒有死了這條逃跑的心,他丢下一并抓來的魔魈,惱怒地沖過去一把抓住郁修肩膀上的傷口,就把人扯進陣法中央。
“郁修啊郁修,到如此境地,你竟然還不死心?”沈千撿起地上的鐵鈎,左手淩空虛點,原本光滑的鈎子頓時長滿細密的倒鈎小刺,“難道真要我挑斷你的手筋腳筋你才會認命嗎?”
沈千的殺心早起,奈何陣法所限,郁修必須是個四肢健全的活人——如果郁修心甘情願,那陣法的威力更是大,是以沈千鑽研多年,就為了把郁修變成活死人。
原本昏死過去的郁修被陣法中熟悉的洗髓魔氣沖擊而醒,看到沈千怒目圓睜的樣子,卻是笑了:“沒想到時至今日,我還能讓師尊露出這般猙獰面目,看樣子我這廢人還不算是太廢。”
“你!”
郁修閉着眼睛臉上卻依舊挂着笑容,根本就是懶得搭理沈千的模樣。
沈千怒不可遏,一把抓住郁修的左肩,右手拿起進階版的鐵鈎,徑直朝他肩膀紮刺而去。
飄着的許木木沒研究明白怎麽動,人卻已經不由自主直接撲到郁修面前,趕在沈千之前一把抱住郁修的脖子,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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