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抱歉,不小心打翻了碗。”◎

清晨, 金蛇山莊的下人按時送來早膳,小院衆人一齊在正廳內用餐。

明熠一來就牢牢占據安玖身旁的位置,熱情地湊了上來。

“安小姐, 不知今日你有什麽安排?”

安玖笑眯眯道:“安排?沒有啊, 我一個閑人,能有什麽安排?”

這話落在衆人耳朵裏,賀子擎聽不懂,裴寂沒什麽反應,林清妍卻忍不住看了安玖一眼。

倒不是她排擠安玖,實在是安玖太過身嬌體弱,有次不小心手磕了一下桌角, 安玖一下紅了眼睛,活像誰欺負了她似得。

這位安小姐, 就如易碎的精美瓷器一般, 只能好好珍藏在家裏,見不得風吹日曬。

林清妍與賀子擎天天在外面跑,舞刀弄槍的, 可不敢帶着她。

明熠一聽,頓時笑道:“那正好, 我聽說金蛇山莊有個馬場, 不如我們一起去騎馬?”

安玖不想整天呆在小院裏, 聞言立馬答應下來:“好啊好啊!”

一邊說話, 她一邊夾起一顆小籠包塞進口中。

明熠目光專注地落在少女臉上, 他從未見過安小姐這樣漂亮的女子,每次見她, 都有種大飽眼福之感, 眼睛都不想從她身上挪開來。

“嗯?安小姐, 你的嘴唇怎麽有些腫?”明熠語氣疑惑,視線在桌面上轉了一圈,“是這膳食太辣嗎?”

金蛇山莊位于南方,氣候濕熱,本地人喜食茱萸辣椒。

住進小院後,一日三餐都由山莊提供,不少菜肴裏都加了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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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安小姐不能吃辣?

明熠眼眸又回到少女臉上,他記得清清楚楚,昨日還不是這樣。

那櫻桃似的小嘴紅潤飽滿,色澤嫣紅、鮮嫩欲滴,原本清晰的唇線變得有些模糊,像是遭到了兇殘的□□,如同被碾碎了的玫瑰花瓣,透出一抹攝人心魄的媚意。

明熠看着看着,眼珠子都有些拔不出來。

“啪——”

一聲脆響陡然傳來。

衆人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循聲望去。

只見白衣公子低眉垂眼,擺在他面前的粥碗被打翻,濃稠的白粥淌了一桌,舀粥的瓷勺也落到地上,碎成了兩半。

見衆人都看向他,裴寂神色微微一頓,溫潤的眉眼擡起,浮現幾縷歉意。

“抱歉,不小心打翻了碗。”

一旁侍立的金蛇山莊仆從立馬上前,給裴寂收拾好狼藉的桌面,又重新上了一碗粥。

有了這麽一個小插曲,方才明熠問安玖的那個問題,不知不覺便被忽略了過去。

安玖恍若未覺,繼續笑吟吟與明熠聊天。

這一桌子人,就他倆話多,能從時興的衣裳款式聊到京城八卦,還能一起聊最新的話本子,兩個都是富家出身的纨绔少爺小姐,極有共同話題,堪稱一見如故。

其他人都不是太熱鬧的性子,賀子擎沉默寡言,裴寂更習慣傾聽,也就林清妍活潑一點,偶爾能跟他們說兩句。

安玖吃了幾個小籠包,又去夾對面的煎餃,層層衣衫滑落,火紅袖擺下纖細的手腕一閃而逝。

林清妍忽而皺了皺眉,出聲問:“安玖,你手腕怎麽了?”

之前在平瀾城,兩個少女在街上逛了幾天,關系好上不少,便已開始直呼對方的姓名了。

林清妍對安玖也改觀些許,雖依舊覺得安玖太嬌貴,但品行并不壞,只是被家人嬌寵慣了才如此。

“啊?沒、沒什麽……”

被問及的少女眨巴眨巴眼,有些心虛地縮回手,結結巴巴回答道。

林清妍見此,眉頭皺得更緊。

如果她剛才沒看錯,安玖手腕上應該是一圈淤痕。

“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若有人欺負你,一定要告訴我。”林清妍柳眉緊蹙。

她是極有正義感的女子,哪怕與安玖才相識不久,但既然是同伴,便也将其納入自己人之列。

賀子擎也附和道:“沒錯,我既已答應保護安小姐,就一定會護你周全。”

安玖抿抿唇,目光不經意轉到裴寂身上,只見他正端着一杯茶,濃黑長睫垂落,茶霧袅袅,一張白玉似得面龐在霧氣後若隐若現。

“沒有啦,你們別大驚小怪,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沒什麽大礙。”

她‘勉強’笑了笑,吞吞吐吐說。

豈料這番表現越發顯得遮遮掩掩,像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林清妍就坐在安玖旁邊,直接伸手抓住安玖的手,一把将她袖子捋起,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少女白生生的腕子上,梗亘着一圈猙獰的青紫,映襯着雪白無暇的肌膚,越發顯得凄慘可怖。

看那痕跡,顯然是被人用力握出來的,指印都清晰可見!

“這還叫沒事?”林清妍表情嚴肅極了。

見此情景,其他人也都不淡定了。

明熠滿眼都是憐惜,恨不得撲上去捂住少女的小手替她揉一揉,好懸克制住了,急忙道:“安小姐,我那裏有極好的白玉生肌膏,稍後我便給你送來!”

林清妍也道:“你不要怕,說是誰傷了你,我一定找他算賬。我家與金叔叔交好,他定然會為你主持公道。”

賀子擎更是直接将自己的劍抽出來,哐當一聲砸在桌上,冷聲道:“安小姐但說無妨,那人既然敢傷安小姐,我賀子擎必不放過他。”

安玖眨眨眼,默默看向裴寂,恰好對方适時擡眸,兩人四目相對。

男人黑眸狹長,眼尾微彎,清淺笑意依舊。

“呵呵,不用了。”

安玖扭頭,皮笑肉不笑地說:“不過是一登徒子罷了,不必太過聲張。”

此言一出,衆人頓時明白她話中之意。

看來安小姐應該是不小心遇到登徒子,被那登徒子糾纏,雖然脫身,但這事傳出去畢竟不好聽,尤其對女孩兒家的名聲而言,處理不好後果很嚴重。

林清妍柳眉倒豎,冷哼道:“定是近日金蛇山莊來的人多了,魚龍混雜,也叫那道德敗壞的人渣混了進來,要是叫我碰到那種人,定要一劍砍了他的手。”

賀子擎也道:“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人,簡直敗壞武林風氣。”

明熠尤其義憤填膺,他連安小姐一根手指都不敢碰,那登徒子竟然敢抓安玖的手腕,他心裏酸的像吃了一百顆檸檬,嫉妒到變形。

“是啊是啊,這種人就是毒瘤,安小姐還好心放過他,你實在太善良了,要是被我知道是誰,我一定好好教訓他一頓!”

安玖眼角睨過那不動如山的白衣公子,感興趣地問:“哦?你要如何教訓他?”

明熠一心想在美人面前表現,當即道:“我要剁了他的子孫根,叫他以後再也欺負不了女子!”

眼見那人動作微頓,緩緩将茶杯放下。

安玖驀然笑起來,嬌豔的容顏舒展開,唇紅齒白、明眸善睐,漂亮地晃人眼球。

“好,解氣!”她彎着眼笑,小海豹拍手。

少女明豔動人,若朝陽下的月季花,舉止又這樣嬌憨可愛,明熠兩眼看得發直,一頓飯什麽時候吃完都不知道。

用過早餐,衆人各自離開。

明熠站在安玖房間外,等她收拾好一起去馬場騎馬。

安玖換了件新裙子,是她在平瀾城買的,淺粉色上襦,下面是緋色薄紗裙擺,裙尾上用金線繡了一片片銀杏葉,華麗又嬌俏。

見她這身裝扮,明熠兩眼又開始冒光,一連串溢美之詞止不住從嘴巴裏冒出來,把安玖逗得笑個不停。

與明熠結伴出門時,穿過中央的花園,安玖看見對面朱紅長廊下,一抹白影坐在輪椅內,阿七站在他身後,一主一仆遙遙向她望來。

公子白衣勝雪,墨發如瀑,狹長黑眸平靜無波。

隔着花紅柳綠,二人視線相撞。

趁明熠不注意,安玖歪過頭,皺起鼻尖撅起嘴,迅速沖他吐了下舌尖,然後無聲哼了一聲。

一個示威般的鬼臉。

【裴寂對您的好感度-5,當前為25。】

【裴寂對您的好感度+5,當前為30。】

【……】

安玖:“???”

別刷了別刷了,我怕你了還不成嗎?

安玖心中大喊着,猛然加快腳步,快步離開了花園,好感提示音這才漸漸停息。

這一幕落在裴寂眼中,卻是少女對他避之不及,一見他便厭惡地走開,甚至不願多看他一眼。

捏在扇骨上的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

裴寂心知,其實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她什麽也不記得,在他的誤導之下,以為自己酒後發瘋,才跑去他的房間占據他的床鋪。

至于手腕上的傷痕,裴寂只說是她“強闖”房間時兩人争執間不小心弄出來的。

因為自覺理虧,所以安酒不敢将這件事告知衆人。但以她那驕蠻的性格,哪怕沒理,也不是能吃虧的性子,所以早飯時才暗暗向他挑釁,出一口“惡氣”。

自己的秘密并未暴露,一切依舊在他的計劃中。

唯一變化的,就是安酒對他的态度,經此一事似乎變得更加惡劣。

但……她喜不喜歡裴寂,并不重要。

只要她仍然喜歡非衣,這就夠了。

裴寂收回目光,松開被扇骨壓出印痕的手,對身後沉默靜立的阿七道:“走吧。”

阿七出聲道:“公子,昨夜沒發生什麽事吧?”

阿七是唯一知道裴寂每個月圓之夜就會毒發的人,不過每到這天,他都會被公子派出去。

這時候的公子不允許任何人留在他身邊,哪怕是跟随在他身邊十多年的阿七,他也不會給予信任。

阿七早已習慣,只是仍忍不住擔憂。

裴寂默然片刻,才緩緩道:“……無事。”

“您吩咐的尋找藥王的命令,我已傳達下去了,可是公子,藥王不是早就死了嗎?您為何……”阿七一邊推着輪椅,一邊詢問。

阿七看似是裴寂身邊的一名仆從,其實還是千殺閣明面上的閣主“仙無命”。

裴寂畢竟不良于行,便一直隐藏在暗處,從未出現在大衆眼前。

每次千殺閣有重要任務,都由阿七僞裝出面。

千殺閣十年前建立,那時候裴寂才八歲,整個千殺閣幾乎都由阿七在管理,真要說起來,阿七才是“仙無命”,裴寂只是藏在背後的陰影。

不過千殺閣一直在裴寂的掌控之中,他控制千殺閣的方法很簡單,那就是毒。

裴寂八歲那年煉制出劇毒陰陽符,當時便在人身上試驗過。

一旦中了陰陽符,一月內必須吃解藥,若不吃,便會毒性發作,承受難以忍受的痛苦。

裴寂用這樣的手段控制武林人,讓對方成為千殺閣的殺手,為他賣命。若不答應,就會被他煉成藥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了陰陽符,武功再高強的高手,只要落在他手中,也不得不為他所控。

“若他真的死了,也就罷了……”裴寂眼簾微垂,長睫覆下一片陰影。

他很想知道,如果裴舟沒有死,這麽多年他到底在做什麽?

他又為何要假死?他在密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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