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天下至純至白的顏色。◎
馬車前行了一段時間, 終于到了山門前,還未走近,便見那紅裙少女已下了馬, 站在山道邊與一小和尚說話。
小和尚不過十幾歲, 穿着灰撲撲的僧衣,面對明眸善睐的少女,神情有些拘謹。
“女施主,您若不願爬山,可去那邊尋些肩輿來,時常有達官貴人去寺中上香,往來多是坐肩輿。”
林清妍幾人到了跟前, 聽清他們交談,才知原來安玖是不想步行上山, 在問那小和尚有沒有代步。
無音寺名氣大, 是以在這方圓百裏內十分受人歡迎,每日都有不少人來寺廟裏求神拜佛,肩輿這行業也得以蓬勃發展。
不一會兒便有幾位挑山工聞訊而來, 那紅裙少女穩穩當當坐上肩輿,一眼也不瞧身後的人, 自顧自上了山去。
林清妍與賀子擎自是不需這肩輿的, 兩人直接步行上山, 腳步起躍間, 不一會兒便超了過去。
只剩下坐在肩輿上的安玖, 還有更後面另一臺肩輿上的裴寂,以及跟在裴寂身邊的阿七。
三人默默無聲地上山, 阿七夾在兩人的低氣壓中間, 一句話都不敢說。
無音寺所在的山名為雙松山, 據說山頂有兩棵上了千年的松樹,對着松樹許願極為靈驗。
寺廟便建在山頂上,挑山工挑了半上午,才慢悠悠地來到無音寺前。
抵達山寺時,恰好是正午,賀子擎與林清妍早已等在寺廟門口,與他們兩人站在一起的,還有位身披白色袈裟的年輕和尚。
安玖一眼便看到了那和尚。
和尚有着一張相當眉清目秀的臉,身形挺拔,如松似柏,雪白的袈裟不見一絲褶皺。
尋常出家人往往面色慈悲、目光祥和,這和尚面容卻極為清冷,俊美的臉上不見絲毫表情,神色淺淡好似山岚間的清風一般,風過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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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身上有股清新卻又冷淡的氣質,偏偏又披着白袈裟,越發顯得出塵絕世,不似凡人。
安玖下了肩輿,丢了一錠銀子給挑山工,“多的不用找了,賞你們的。”
幾位挑山工擦着汗,笑得見牙不見眼,千恩萬謝地走了。
安玖走到林清妍面前,兩眼直勾勾望着那年輕和尚,好奇問:“這位是誰啊?”
林清妍道:“這是無音寺真一大師的弟子非塵,聽說我們來了,便過來親自迎接。”
然後又給非塵介紹安玖。
非塵沖安玖微微颔首,目光平靜無波,猶如高山雪蓮一般遺世獨立:“安檀越。”
安玖桃花眼一彎,嗓音嬌滴滴出水似的甜:“非塵大師好。”
非塵眉目微斂,稍稍後退一步,道:“非塵還未出師,當不得大師,喚我非塵便好。”
“好呀,我叫你非塵,你能叫我安玖嗎?”少女捏着帕子抿着唇,眼角眉梢皆是欲語還休的笑意,不住往他身前靠。
見此情景,林清妍與賀子擎一時怔在那裏。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安玖這是對非塵和尚有意思。
尤其她表現地這樣明顯,如今已湊到非塵身邊,笑吟吟地與他說話。即便非塵言語冷淡,少女臉上也不見失望,只一副愈挫愈勇之态。
兩人對視一眼,賀子擎道:“安玖這是……”
林清妍一臉沉痛地小聲說:“她好像很喜歡非塵。”
賀子擎直白地說:“非塵相貌俊美,的确讨小姑娘喜歡。”頓了頓,他突然轉口問,“你呢?”
林清妍愣了一下,陡然羞紅了臉,“我、我對他并無其他心思。”
林清妍到底不習慣在大庭廣衆之下談情說愛,連忙轉移話題道:“你不是要去找人麽,既然都已與無音寺打過招呼,我們這便走吧。”
賀子擎懵了懵:“不用與他們道別嗎?”
林清妍使勁搖頭,“不用,安玖和裴寂他們不會介意的。”
其實是林清妍來自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前方便是修羅場。
這一路走來本就煎熬萬分,雖然安玖只與裴寂鬧矛盾,可他們幾個夾在中間也不好受,平日裏連話都說得少了。
如今眼看更大的風暴即将來臨,林清妍可不敢再待下去了,還是早走為妙。
賀子擎向來聽她的話,當下也不糾結,兩人便趁着裴寂還未過來,非塵被安玖纏上的時候,悄悄不見了蹤影。
裴寂在最後一級石階下了肩輿,重新坐上輪椅,來到寺門前,見到的便是那紅裙少女擡着小臉,笑盈盈與白袍俊美的和尚交談的畫面。
樹影斑駁,陽光透過縫隙灑在兩人身上,投下一道道細碎的光斑。
少女笑容明豔,漂亮的桃花眼裏滿是純然的喜悅。
聽見輪椅響動,少女微微轉眸看來,眼神霎時變得冷淡,仿佛在看陌生人。
裴寂眼底一黯,面上卻不動聲色垂眸,慣性浮現一抹淺笑。
反倒是那白袍和尚主動上前:“裴神醫。”
二人互相見禮,說完話才發現林清妍與賀子擎不見了。
裴寂無奈笑道:“他們二人另有要事,許是先走了吧,也不必尋了。”
江湖人士往往不拘小節,非塵面色不變,淡淡颔首:“好。”
四人便就這麽進了寺中。
因是正午,幾人便一起去無音寺的齋堂吃了一頓齋飯。裴寂是被請來做客的,待遇極高,全程都由非塵陪同。
同行間,非塵告知他們,因真一大師剛出關,還有一些瑣事處理,待過幾日才有時間與他們見面。
非塵給他們安排下榻的房舍,在寺廟後的客院,還是三人住一間院子。
裴寂自不會有什麽意見,幾人就在寺中住了下來。
剛安頓好,安玖便待不住了,立馬出門在寺中四處閑逛起來。
無音寺傳承百年、歷史悠久,寺內亭臺樓閣樣樣俱全,因是佛門重地,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香火之氣,時不時便能聽見周圍的屋舍裏傳來低低的誦經聲。
安玖一路撞見不少和尚,最低等的和尚穿灰衣,高一等的穿褐衣,再高一等的穿黃衣,黃袈裟的和尚較少見,都是上了年紀的大師,整個寺廟裏,只有非塵穿白袈裟。
非塵在無音寺裏的地位顯然不同尋常。
看過原著的安玖自然知曉原因,非塵既是真一大師唯一的親傳弟子,也是無音寺下一任主持,據說他出生那天,枯死的花木生出嫩芽,極為罕見,恰逢真一大師路過,感知到那嬰孩與佛有緣,便親自上門度化。
非塵原本出身豪富,家人自是不願送他出家,不料之後幾年,那豪富之家日益衰敗,那家人方信了非塵不屬凡俗,若要強留必遭天譴之說,親自将非塵送上了雙松山無音寺。
無音寺從此迎來非塵佛子。
出家後,非塵展現出他絕佳的佛學天賦,常人難以讀懂的佛經,在他看來便如言語一般淺白,任何佛理知識,他一眼便能窺破其內涵。
因看得太透太超脫,便也養成萬事不盈于心的出塵性子。
恰合了他的法號,非塵。
非是塵中人,乃是天上仙。
非塵在原著裏出現不多,只是驚鴻一瞥,卻得到不少讀者的喜愛。
因而,當非塵死的那刻,讀者們對反派裴寂的厭惡憤恨也抵達了頂峰。
是的,非塵會死在裴寂手上。
真一大師之所以閉關多年,卻在此時出關,便是因為他預感自己即将圓寂,打算将主持之位傳遞給弟子非塵。
無音寺有一秘寶菩提子,可容納內力,每一代無音寺主持在圓寂前,都會将自身內力傳遞到菩提子中,留待繼任者使用。
裴寂雖已修習神功,卻苦于內力不足,恰好來到無音寺後得知菩提子存在,他便打起了菩提子的主意。
反派就這樣,看上什麽寶貝了,當然是直接搶。
然而雖然他搶走了菩提子,卻也在殺害真一大師奪寶時被非塵發現了行蹤,這也是裴寂第一次被人發現真實身份。
真一大師死亡,非塵下山意欲報殺師之仇。
可非塵卻悲哀的發現,根本沒人相信他的話。
他将裴寂偷盜菩提子的事告知男女主,男女主兩人不相信。就連寺中的其他人,也不信那悲天憫人的裴神醫會害人,更別說他還雙腿殘疾無法練武。
面臨這般無助的情況,非塵最終選擇堕入魔道,與魔教合作,只為借助魔教的力量殺了裴寂。
非塵是天下至純至白的一抹顏色,他被保護的太好了,不曾見過黑暗,一朝經歷人間至暗,他便也沾染了那黑暗,再也回不去曾經的光明。
最終,江湖衆門派圍剿魔教那天,非塵也被化身仙無命的裴寂殺死。
也是在魔教覆滅的當天,千殺閣以雷霆之勢登場,将整個江湖一網打盡,坐收漁翁之利。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看了不誇一句妙。
安玖當時看文代入了反派裴寂的身份,只覺這反派極為聰明,借刀殺人、謀定後動、韬光養晦等計謀用得極為精妙。
如今再一回想,她心下只剩一句話:“果然是陰險小人!”
思索間,她已望見不遠處的大殿中,俊美的白袍和尚跪在寶相莊嚴的佛像前,素淨的手指掐着佛珠,無聲念誦着梵音佛語。
聽見腳步聲,他緩緩睜開眼,清冷的眼瞳靜靜将她望着:“安檀越,可有何事?”
安玖彎唇一笑,熱情地湊上去道:“非塵大師,我有一佛理不知甚解,大師能不能為我解惑?”
爺爺年老之後就開始迷信一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安玖從來不信神佛,卻也會投其所好,對佛道之說研究過一陣。
她學習能力又好,如今信手拈來一問,卻也不是無的放矢。
非塵聽到她的問題,面色微微緩和,他對待佛理向來虔誠,即便并未在這女檀越身上感覺到信仰,依舊認真地為她解答起來。
作者有話說:
裴裴真的是個壞事做盡的大惡人!所以結局他會很慘(提前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