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絕不允許她喜歡別人。◎
自來到無音寺後, 安玖便日日尋非塵問佛理,表現得對佛學極其虔誠。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出幾日, 無音寺內的一衆和尚便發覺, 他們的佛子似乎被那外來的香客纏上了,整日裏不是暗送秋波,便是纏着請教各種問題,殷勤地叫人沒眼看。
“非塵,你莫要理那女檀越了,她對你心懷不軌,你見識淺, 沒見過山下的女人是何種模樣,別被她迷了心智才好。”一日, 非塵的師叔拉着非塵敦敦教誨。
無音寺不參與江湖事物, 但寺中僧人時常也會下山游歷,歷那紅塵劫數。
佛語有言,只有經歷了萬丈紅塵亦不改其心者, 才是真正的佛。
可惜每一次歷練的僧人,下了山總有一些再也回不來了。
有些是被俗世繁華迷了眼, 有些則是被山下的女人勾去了魂。
這樣的例子, 師叔見得可多了。
他曾經有位天賦卓絕的師兄, 便在山下愛上了一位妖女。竟不顧師父的教導, 亦不顧同門之誼, 強行離寺只為與那妖女雙宿雙飛。
師叔不願見到非塵也步入這樣的結局。
豈料聽了這話,非塵卻說:“師叔, 我能感覺到安檀越并不愛慕我。并且她的确于佛學一道極為精通, 我與她交談幾日, 獲益良多。并非她纏着我,你們不要再妄議人家女子,平白毀人清譽了。”
師叔一聽,頓時便覺非塵已彌足深陷。
那女子長得便非一副良家的樣子,哪裏懂什麽佛經?怕只是來騙非塵的,偏偏他這師侄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山下人的狡猾奸詐,還真信了人家。
師叔痛心疾首地看着非塵離去,紅衣少女正站在不遠處向他們張望,方才看兩人在說話,少女便在那裏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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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見非塵向她走去,少女頓時眉眼彎彎,一張嬌美的小臉上布滿燦爛的笑容,明豔叫人不敢直視。
“唉!”師叔長嘆一聲,拂袖而去。
他算是說不通非塵了,不如将此事告知給真一師兄,叫他來親自管教管教這個弟子。
“非塵大師,方才那位是你師叔嗎?他與你說什麽呀?”
“安檀越,說了不必叫我大師。”白袍和尚雙手合十,向她道了一聲佛號。
少女狡黠一笑,道:“我也說了,你不叫我檀越,我便不叫你大師。”
非塵聞言,只好無可奈何地搖頭,嘆道:“于禮不合,不可。”
安玖笑眯眯看他一眼,不言不語。
她發現非塵這人蠻好玩的,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高嶺之花,但其實人特別單純,而且還有些不知變通,像個老學究小古板。
“安檀越,非塵不知,這幾日你為何要故意接近我呢?”
一句詢問突然響在耳畔,安玖下意識擡眼,便撞入一雙漆黑清澈的眸中。
那眼眸清冷淡然,就如雪山之巅的天池,不曾有人到訪,倒映着每一寸天光,幹淨不染塵埃。
被這雙眼睛看着,安玖有種整個人都無所遁形被看透的感覺。
“安檀越想要做的事,如今已達成了嗎?”
和尚披着白袈裟,猶如覆了滿身霜雪,此刻言語淡淡地問她,便如那出塵的仙神,詢問欲念繁重的凡人。
安玖張了張口,習慣性想要掩飾,卻又在片刻的沉默後,撇開臉輕輕苦笑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二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寺中,無音寺占地極廣,屋檐下挂着古樸厚重的銅鈴,在山風的吹拂中,發出空曠悠遠的鈴聲。
非塵的嗓音好似山間潺潺流動的泉水,波瀾不驚地傳來:“安檀越在佛理上的造詣極為深厚,你向我詢問的那些問題,實則內心早有答案。既然如此,那你還每日來問我,便是另有目的。”
“作為被你利用的人,我可以知道,這目的是什麽嗎?”
安玖許久沒說話,非塵也不催促。
四周靜默無聲,良久後,少女低低的話語聲響起:“抱歉……我是在和一個人生氣,并不是故意利用你。這幾天和你讨論佛理,我也很高興得到你的不同見解。”
非塵臉上并無意外的神色,烏黑的眼瞳沉靜無波:“我明白了。”
他站定腳步,轉身對她道:“安檀越不必歉疚,非塵亦有私心。你的那些佛學理念十分新穎,我們各取所需,并無虧欠。”
安玖擡起頭,神情裏的悶悶不樂一掃而空,歡喜地問道:“那我們還是朋友了?”
白袍和尚清冷的眉眼稍稍緩和,好似冰雪消融一般,淺聲道:“自然是的。”
他忽而側頭,示意安玖看過去:“安檀越,此樹乃無音寺鎮寺之寶,你可以對它許願,願望或許會達成。”
安玖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株巨大的松樹映入眼簾,松樹樹幹粗壯無比,其上樹冠更是遮蔽了一整片天空,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陰影。
最吸人目光的,卻是頭頂樹枝上挂着的無數紅布條,一條條墜在松枝上,随風飄蕩。
“這就是雙松樹嗎?怎麽只有一棵?”她好奇地瞪大雙眼。
非塵道:“還有一棵在另一處,若你想去,我也可帶你去。”
說着,他将她引到松樹邊的一座小屋裏,那屋子空無一人,裏面擺着筆墨,還有一條條新裁下來的紅布。
安玖拿起一條紅布,捏着毛筆,問非塵:“非塵大師,你有對這樹許願嗎?”
非塵:“沒有,貧僧此生未有期盼之事,亦無怨憎悔恨。”
也就是說,他這一生過得太平順了,所以沒什麽想要的東西,自然也沒願望。
安玖暗嘆一聲,或許也只有非塵才能達到這樣出塵超脫的境界了。
她是個俗人,是不可能做到無欲無求的。
一邊想着,她一邊提筆寫下一行字,寫好後問非塵:“接下來要怎麽做?”
非塵:“若不介意,可将其交給我,我替你挂上去。”
一紅一白兩抹身影立在樹下,白的高挑,紅的窈窕。
白袍和尚自紅裙少女手中接過一抹鮮紅的綢帶,足尖一點,當下便飛身而起,輕飄飄落在松樹之上,将那寫滿了墨跡的紅絲帶系在了松枝上。
少女仰着頭,認真看着這一幕,一雙明媚的桃花眼彎成小月牙。
“非塵大師,系好了,你快下來吧!”她聲音又脆又嫩,被山風吹到很遠。
非塵自樹上翩然下落,猶如仙鶴一般,站到安玖面前。
“安檀越,有人在看我們。”非塵面不改色道。
“我知道呀,不管他。”說這話時,安玖表情都沒變一下。
“你既喜歡他,為何要這樣做呢?”非塵不解地問。
看着他純然疑惑的眸子,安玖笑了笑:“這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男女感情啊,就是這樣莫測。我今日回去給你寫一本經書,那可是我爺爺珍藏多年的孤本,就當做你配合我的謝禮如何?”
一聽這話,非塵立刻雙手合十,唇邊罕見浮現一絲淺淡的笑意:“那就勞煩安檀越了,安檀越可以多利用利用我。”
正經人講起诙諧之語,越顯得不同尋常,安玖捂嘴直笑起來。
這一幕落在不遠處的白衣公子眼裏,好似利劍一般,刺痛了雙目。
他微微閉目,側頭對阿七道:“回去吧。”
阿七欲言又止好半晌,他今天好不容易說動公子,讓他來這靈樹下求一求姻緣,卻不料見到這樣的場景,心下一時納悶又不平。
公子和安小姐不是只吵了一架嗎?怎麽就走到這地步了?
還有那安玖,才幾天的功夫,怎麽就跟非塵佛子走得這樣近了?
阿七很想直接上前去問一問安玖,可是公子都發了話,他也沒辦法,只好依照公子的吩咐原路返回。
“公子,您要不好好去給安小姐道個歉吧,買點禮物哄一哄她……”
阿七真的很擔心,他家公子再繼續跟安玖冷戰下去,安玖就要和別人跑了。
雖然非塵是個出家人,不可能跟安玖在一起,但他也可以還俗不是?如果人家真愛上安玖,願意為她放棄求佛之心呢?
想他阿七,盡管只是個仆從,卻為他家公子的感情操碎了心。
裴寂淡淡道:“不必了。”
頓了頓,又道:“你去山下,買些女子喜歡首飾來,要顏色鮮亮一些的,寶石的最好,她喜歡紅寶石和綠寶石,不要珍珠。”
阿七一聽,立馬高興地答應下來:“好,我這就去!”
這叫什麽,這就叫口嫌體正直啊!
還以為公子真像外表那樣無動于衷,沒想到只是裝的。口裏說不要,還不是讓他去買東西了?
阿七卻不知,裴寂的确不打算哄人。
不過裴寂不哄,卻沒說非衣也不哄。
安玖與非塵走近,裴寂自然看在眼裏,他心下的危機感,比阿七想象的只多不少。
他得确保她還喜歡非衣,至于裴寂……不重要。
他在她身上投入了那麽多精力,僞裝身份,僞裝面容,僞裝聲音,裝扮成她喜歡的模樣,一切都只為迎合她的喜好。
他待她溫柔小意,幾次救她于水火,甚至為她放棄偷盜秘籍。
如今那秘籍落入魔教之手,他做好的計劃又要發生改變,本來已知的未來都成了未知數,全數脫離他的掌控。
況且她曾那樣喜歡他,口口聲聲說要嫁給他,與他親吻纏.綿,在人聲鼎沸裏訴說愛語……
難道這一切,都只是說着玩的嗎?
若她真的喜歡上他人,不僅這麽久以來的布置都要付諸流水,解毒計劃也要就此功虧一篑。
裴寂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出現。
他絕不允許她喜歡別人。
她只要喜歡非衣就好了。
即便閉上眼,樹下那兩道紅白交織的身影依舊不停地閃現在眼前。
捏着折扇的手,用力到指骨都泛起白。
作者有話說:
裴裴:她怎麽可以喜歡別人,難道當初說喜歡我,都是假的嗎?QAQ
大小姐:嘻嘻,是假的呢~
感謝在2023-04-10 12:00:00~2023-04-11 12: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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