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控攻不控受,攻控受控勿入看了會踩雷,不控攻≠受控能看,不控受≠攻控能看,也不會刻意端水。】
何畢正開着車,他媽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藍牙一接通,老太太直接在電話裏問他這個逆子周末到底要不要回家吃飯。
一字字擲地有聲,一聽就是生氣了,何畢估摸着确實有倆月沒回家,只好随口敷衍道:“看看吧,最近校慶,每個班都得出節目,我得盯着。”
何畢今年三十,工作是大學輔導員。
平時學生出勤率不及格找他,出國讀書找他,在宿舍違規使用電器被抓了還得找他!他抽不出時間回家,确實情有可原。
除此之外,何畢最近也不想回家。
老太太在電話裏支支吾吾,拐彎抹角,忍了半天沒忍住,旁敲側擊道:“小陳呢?陳狄最近是不是很忙啊……媽媽那天在新聞上看到他爸了,說準備退到幕後去,把公司交給陳狄打理,呵呵,也是,小陳是家裏獨苗,以後有的辛苦,要不媽…”
“媽,我正開車呢,信號不好,不說了,我爸發微信催我挂電話,說他餓了讓你給他做飯去。”
這回連敷衍都不願意了,一提陳狄他就轉移話題。
何畢今年三十,還是個跟家裏出了櫃,有穩定交往對象的大學輔導員。
電話那頭隐約傳來老太太罵人的聲音,何畢漫不經心地聽着,眼睛盯着前方十字路口緩緩移動的車流。
他很少開車路過這裏,對路況實在不熟,沒想到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也能堵成這樣,眼見就要遲到,那邊他媽還沒要挂電話的意思,何畢開始着急。
綠燈亮起,前方的車緩緩起步,何畢跟着松開剎車,然而就在這時,前面的車突然一個猛剎,何畢應對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好在本就是等紅燈的時候,車速不快,就是何畢的車頭輕輕親了一下對方的車屁股。
然而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何畢身上就顯得不太正常。
何畢這個人,從小優秀到大,做事面面俱到,穩中求勝,說話做事都拿捏着,生怕落人口實,更不願意惹出一點點麻煩。
說好聽點叫“謹慎”,往不好聽了說,就是“死板”,平時別說闖紅燈,就是連句髒話也沒罵過,更別提不注意車況追了人家的尾。
他這輩子做過最出格的事情,就是當個基佬,還把發小給掰彎,領到了他媽面前。
都怪他媽一直在電話裏提陳狄的名字,讓他被分了心,擾了神,還煩得要命。
“怎麽了何畢,什麽聲音?你沒事吧?”
“沒事……先挂了,正開車呢。”
何畢一頭惱火,雖是他沒注意車況,可和對方也有脫不開的關系,好好的怎麽突然踩剎車?還好他的行車記錄儀開着。
前方車主從車裏鑽出來,直接往斑馬線上去了,是個女的,個還挺矮,往大馬路上一蹲就被自己的車頭擋個嚴嚴實實。
何畢沒看見她,繞到駕駛座找車主,窗戶敲了半天沒人開,連日來和陳狄吵架的怒火以及工作的不順終于使他耐心盡失,那點打算私了的念頭也消失的一幹二淨。
被風一吹,何畢還有點抖,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氣的。
就在何畢拿出手機準備報警的時候,車窗緩緩落下,一人從副駕駛伸長了胳膊,把車窗給摁了下去。
何畢擡頭,冷冷地和他對視。
對方看起來二十上下,頭上帶着個黑色的發帶吸汗,碎頭發軟軟被風吹起,就跟他帶的大一新生差不多。那人看見何畢,先是一愣,露出點詫異的眼神,接着很快反應過來,沖何畢笑了笑,多少有點啼笑皆非的意思。
雖然沒看懂這小子在笑什麽,但何畢開始懷疑這人是不是他們學校的學生認識他。
心思瞬間活絡起來,這要是他們學校的,這個警還真不能報,否則傳到同事耳朵裏也不好聽,哪個當輔導員跟自己學生計較啊。
他活得斤斤計較,要臉,也要面,還要別人嘴裏的口碑。
後面排隊的車開始挨個按喇叭,有人在叫嚣,讓他們有問題開到旁邊去解決。
這人從車上下來,拍了拍車頭,笑道:“好了沒有?抓不到我替你抓,你先把車開到旁邊去,我今天沒拿駕照。”
何畢這才意識到車主另有其人,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車底下爬出來一個人,灰頭土臉,像個女鬼,懷裏還抱着只瑟瑟發抖的狗崽子,看來剛才緊急剎車就是為了要救這只突然跑到人行道上的狗。
那狗眼睛烏溜溜地轉,右邊的耳朵只剩半截,看着何畢嗚咽,叫得他的心一下就軟了。
抱着狗的女孩意識到闖禍,也跟着瑟瑟發抖。
心一軟,面上就緩和不少,何畢的冷臉再也擺不出來,無所适從地朝毛茸茸的狗頭上摸了一把,認命道:“先開到旁邊再說吧,看看你車有事沒。”
女孩兒松了口氣。
那人的眼神一直落在何畢身上,将他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正想說些什麽,褲兜裏手裏卻響了起來,他朝女孩兒肩膀上拍了拍,囑咐道:“老板催我,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說罷,将雙肩包往身上一背,個高,腿長,肩膀還寬,運動短褲下露出肌肉線條流暢緊實的小腿,到底是年輕,敢在冬天這樣穿,他走之前又沖何畢笑了笑。
被小帥哥抛媚眼這事何畢沒少經歷,可現在被他笑得只感覺莫名其妙,這人好像認識他。
眼前還有更棘手的事情,他的車頭把人家的屁股蹭掉了漆,要走保險,二人一狗只好站在街邊等交警,交警沒等來,倒是何畢的手機一直響。
硬着頭皮接起,對方客客氣氣地叫了句何先生,問他今天還來不來,是不是要改時間。
“馬上就到了,還有一個十字路口。”
何畢挂了電話,只好對女孩說自己還有事情等不了了,直接給對方轉了補漆的錢。
那女孩兒抱着狗愣愣地站在原地,逐漸在後視鏡中化作一個小點。
何畢把車停在一家私人會所前,這會所外面裝修簡單,只在頭上頂了個黑色的招牌,右下角印着“CT”兩個字母,大晚上連燈也不開,仿佛生怕別人知道有這麽個地方。
可就這麽個不起眼的會所,那也是會員制的,還得靠介紹才能進來,正因如此,他才不敢放鴿子。
在門口停了十幾分鐘,連一個進出的人都沒有,何畢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麽,他深吸口氣,給陳狄打了個電話,是他助理接的。
何畢問陳狄人呢,助理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憋出句陳總去洗手間了。
何畢又問:“哦,他還在公司?”
這次回答的很快,還欲蓋彌彰地補了句:“是的,最近在做年結,陳總一直在加班。”
何畢冷笑一聲,挂斷電話,打開某個定位軟件一看,不出所料,陳狄的定位并不在公司。自己打給他的電話沒接,就呼叫轉移到助理的手機上去了。
那一刻何畢說不清是什麽感受,他和陳狄認識近二十五年,在一起三年,到最後他跟防賊一樣防着陳狄,陳狄對他也嚴防死守,像對待階級敵人,現在還和助理一起合起夥騙他。
別說是最後一根稻草,這簡直就是把他整個人踹翻在地還接連不停地扇巴掌。
何畢脾氣不太好,但通常很能忍,不能忍的人也當不了大學輔導員。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何畢不打算爆發也不打算滅亡,所以就得折中做點什麽,不然他怕哪天睡覺的時候就坐起來,從廚房拿把菜刀砍死陳狄。
他決定主動踏進這個詭秘的,在他看來極度混亂且無底線的未知領域,這個陳狄喜歡的,卻被何畢一直抗拒着的世界。
直到站在會所大門前,何畢都說不清他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出于報複還是別的什麽。
還沒敲門,會所的大門就從裏被人推開,一位穿西裝的接待走出來自我介紹,讓何畢喊他李經理。
何畢有些詫異,這才發現正門口就有個攝像頭正對他的車。
李經理先是檢查了何畢的邀請函和身份證,接着又帶他往裏走,這會所門面小,內部空間卻很大,二人穿過大廳後又進入條長廊,左右兩邊都是包廂。
想到這些包廂的用途,何畢就有些不自在,克制着從門上的窗戶往包廂裏看的沖動。
他來之前查過資料,這個群體喜歡的東西都很變态,在自己看來是性虐的東西在他們眼裏卻是情趣,甚至還有狗奴,把人搞進醫院更是家常便飯。
何畢絲毫沒有意識到他這個基佬在大部分人眼中也是個變态,只是驚訝于自己骨子裏的刻薄,他到底是覺得這個東西本身就不可理喻,還是只是單純遷怒于陳狄的隐瞞狡辯?
“這些房間都是會客室,是經理專門和客人們會面的地方。”
李經理微微一笑,好像猜到何畢的想法,他随手推開一間展示給何畢看,裏面的裝潢果然正經的要命,跟陳狄他們公司的會客室不相上下。
可轉念一想,陳狄不也表面上人模狗樣,背地裏喜歡這些東西嗎。
“我們的調教師有自己專門的工作室,調教活動一般不會在會所裏進行,除非是有活動。地下一樓是調酒餐飲區,二樓是活動區,我們通常每月舉辦一次活動,屆時會發您郵箱,不會強制要求參加。”
“我的要求老周都告訴你們了嗎?”
老周就是何畢的引薦人,倆人是大學室友,有次何畢打完熱水回來看見老周壓着小男朋友在教學樓後面親嘴兒,這才知道倆人是一類人。
何畢追陳狄的時候都有點自暴自棄了,想着要麽就跟老周湊合湊合,老周吓得趕緊坦白說他就是個喜歡躺着不出力的純0。好在何畢也是個懶蛋,不喜歡出力,所以才和老周維持着純潔的友誼。
何畢至今忘不了托老周給他找調教師時對方驚訝的神情,以為何畢要出軌,逼得何畢只好解釋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是怎麽回事,你給我找個不跟客人發生性關系的調教師,最好肢體關系也不要。”
老周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看着他,就差把“異想天開”四個字刻在腦門上。
“玩SM不發生肢體關系,你怎麽不說當和尚不給念經呢?”
最後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和陳狄吵架了?你……你不會是想出軌給他戴綠帽子吧,那也用不着玩SM啊。”
何畢若有所思,笑了笑:“原來你也覺得玩SM就算不上床也算出軌啊。”
老周看何畢臉色不對,不敢再追問下去,只說這事包在他身上。
一個月後給了他CT會所的入會邀請,拍着胸脯說給何畢找了個符合他要求的調教師,純dom,技術高,服務态度好,而且絕對不和客戶發生性關系。
何畢又忘了dom和sub是誰打誰,誰控制誰,只好又去百度一下,随口道:“那肢體接觸呢?”
一提起這個老周就有點生氣,把邀請函抽走,罵道:“一點肢體接觸都沒有那根本就不可能,本來玩的就是道具,我跟你說,這個人的檔期很難約的,多少人花錢排隊等着讓他抽他都要挑客戶。”
“那怎麽就給我插隊了?”何畢好笑地哄着他。
老周得意道:“我托人把你照片給他了……先去見見,反正見一見也不虧,人家那裏的客戶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保密措施很好的,你還有什麽心理負擔。”
想到自己的計劃,何畢猶豫着答應下來,只是這一猶豫就猶豫到了現在,還是進門前那通被助理接到的電話促使他下定決心。
然而在會客室裏等了二十幾分鐘也不見人,何畢就又打起退堂鼓,想趁着人還沒到幹脆跑路算了。
心中隐隐覺得有些不值得,卻說不清楚是對陳狄的感情不值得,還是為了陳狄把自己變成這樣的人而不值得。
能在這裏上班的都是人精,何畢的屁股還沒剛挪動一下,李經理就開口道:“他說去為您買些熱飲,我想着您還沒來,就答應了,是跑步去的,這會兒應該快回來了。”
何畢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李經理是在解釋為什麽調教師還沒到,又覺得買熱飲有點奇怪。
他沒話找話道:“我還不知道對方叫什麽。”
李經理正想回答,門外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他微微一笑,看着何畢,不說話了。
何畢知道是誰來了。
想到網上描述的那些dom和sub之間糾纏錯亂的豔情隐秘的關系,何畢突然沒由的一陣緊張,他不想當誰的sub,也無意給自己找個dom,他在心底再一次向自己強調,他會出現在這裏,他即将要做的一切,只是要證明陳狄錯了。
包廂的門被人推開,進來的人看着二十歲上下,帶着個黑色發帶,碎發自然地垂在額頭,他穿着運動服,背着雙肩包,短褲下是肌肉線條流暢均勻的小腿。
他看着何畢笑,手裏提着奶茶店的袋子。
門一開就帶進來一陣風,室外的冷冽也跟着裹挾進來了,是冬天獨有的令人清新提神的味道,或者根本就是這人身上的味道。
何畢詫異地盯着他,一時無話。
李經理見狀,笑着給二人做介紹。
“這位是新客人,叫何畢。”
“這位是我們的調教師,季語聲。”
“又見面啦。”
季語聲笑得很真誠很開朗,笑得時候就專注看人,好像十分期待相遇,期待何畢說些什麽,像是校園裏随處可見的還對社會抱有期待沒被摧殘過的男大學生,尚抱有天真。
何畢看着季語聲這副無害的樣子,無法相信他居然會是一個調教師。
李經理把準備好的合同擺在桌面上,悄悄退了出去。
季語聲拿起合同看了兩眼,沒太當回事,撕下第一張墊奶茶,剩下的都丢了。
“反正都要重新拟,也不一定用得上。”他擡頭,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何畢,“今天好冷,剛才看你下車的時候在發抖,我就自作主張,去給你買了點喝的。”
“我不喝奶茶……”
“沒事,我還買了熱茶。”
“太晚了,我不喝有茶的,不然晚上睡不着。”
“有熱的撞奶。”
這下再無話可說,季語聲把所有情況都想到,何畢只好拿起杯撞奶喝。
他第一個念頭是這人觀察力很強,第二個念頭是這個人很不守規矩,第三個念頭是這個人很周到。
何畢害怕觀察力強的人,讨厭不守規矩的人,唯獨第三種不好評價,因為他本人做事就很周到,可遇上另一個周到的人,他就毫無用武之地了。
“你穿成這樣,不冷?”何畢看了眼他的小腿。
季語聲實話實說道:“冷,本來托朋友直接送到店門口,沒想到還得自己跑一段。”
聽他提起剛才追尾的事情,何畢臉上露出些不自然。
季語聲沒急着跟他過合同,從茶幾的抽屜裏抽出個東西扔在桌面上,何畢低頭一看,是個面具,恰好能遮住上半張臉。
“今天正好有活動,我帶你去看看?老周說你是新手還沒入門。”
“我的要求老周都跟你說了?”
何畢發問的時候季語聲正好起身,他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向何畢禮貌道:“你說什麽?”
何畢沉默一瞬,那原本被壓下去的退縮之意在見到季語聲以後突然如火苗般見風就長,他的直覺告訴他,季語聲這個人不好惹。
離開的要求眼見要脫口而出,卻被突然開口的季語聲打斷。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需要換身衣服,來都來了,看完再做決定。”
季語聲大概去了十幾分鐘,這十幾分鐘裏何畢一動不動,他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喜歡思考,思考的時候就會發呆。
腦子裏走馬燈似的,回想起在陳狄電腦裏看到的視頻,微信中發現的聊天記錄,以及他在自己面前苦口婆心的保證與狡辯。
想到這裏,何畢又在椅子上坐穩。
十幾分鐘後,季語聲穿着身剪裁合身的黑西裝回來了,黑色的發帶也被他摘下。
寬肩窄腰長腿,二十歲的年紀,就那樣站在門口抱着胳膊漫不經心地看着何畢,他的氣場頃刻間變得不同,好像又不完全是衣服的作用,讓人突然想到“舉重若輕”四個字。
在那一瞬間甚至讓何畢開始懷疑他先前乖巧到不行的樣子只是僞裝。
接着何畢突然意識到他對季語聲的抵觸從何而來,季語聲好像一眼就看透了他,那眼神中帶着幾分居高臨下的了然,好像一早就知道何畢的猶豫,更加确信他不會離開。
何畢在聰明人面前沒有安全感,更要命的是,季語聲似乎很知道怎樣拿捏別人。
這下何畢相信了,是真的有很多人花錢排隊等着季語聲去抽他們。
面具被季語聲拿起,遞到何畢面前,他耐心地等着。
何畢沒接,想起了捕獵前耐心織網的蜘蛛,盯着他的手看了一會兒,突然道:“你是哪個學校的?”
季語聲好像知道何畢在擔心什麽,看着他笑道:“放心,我沒有在讀書了,我們碰不到。”
這次何畢接了。
何畢今年三十,工作是大學輔導員。
季語聲今年二十,工作是dom調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