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誘郎

“紅绡,你等會幫我去問趙嬷嬷要荔枝,越多越好。”從浴桶裏出來,簡昭容沖紅绡道,“就與她說,我大病幾日,嘴裏沒個滋味,勞煩她找點荔枝。”

紅绡聽了卻沒動腳步,有些疑惑的問道,“小姐,你要這荔枝做什麽?”

“自然是吃。”簡昭容穿上寝衣,将挽起的頭發放下,露出極燦爛的笑容。

吃?紅绡卻有些不可置信,小姐自小就不能吃荔枝,吃上一兩顆就會起紅疙瘩,若是吃多了,全身都要起大片紅疹子的,“小姐,您可不是病糊塗了,這荔枝可吃不得。”

紅绡性子老實,對她是忠心耿耿,只是有些不懂變通,簡昭容耐心的解釋道,“你聽我的,我這臉,若是明日面聖了,肯定是要被留在宮內的,只是這皇帝已經這般歲數了,我留在宮內不是折磨自個嘛。現在時間緊,所以你找點荔枝過來,我發發疹子,想必宮內就會送我回家了。”

紅绡聽了卻還是有些猶豫,“小姐,那你不是要受罪了。”

“一時受罪,總好過一世受罪。”簡昭容這話立馬就說服了紅绡,紅绡領了命正要出去,突然又被簡昭容攔了下來,“是我思慮不周了,若是我們去拿,難免落人口舌,等會你只管去和趙嬷嬷說我嘴裏沒個滋味,想吃些水果,想必趙嬷嬷肯定是會弄來這荔枝的。”時下正是荔枝高産的時候,嶺南到這盛京,東西就金貴了,為了讨她這未來可能的寵妃的歡心,趙嬷嬷一定會去弄荔枝的。

果然如簡昭容所料,紅绡領回來的水果裏,就有滿滿的一盤子荔枝。

“小姐,你要現在吃這荔枝嗎?”紅绡将水果擺在桌上,問正斜躺在床上的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病好醒過來的小姐和往日不太一樣,人還是那個人,身上卻好像,好像多了一股風流的姿态,尤其是這會她斜躺在床上,半合着眼睛,媚态逼人。

簡昭容自然不知道自己這多年來得習慣不知不覺就被顯露出來,她還在思慮另外一件事情。這件事情關乎她是不是這會就要吃這盤荔枝。她要報父仇,若是出宮了,再想動手就難了,只是要讓她再次委身皇帝,她是萬萬不肯的。況且,皇帝最在意的不是他的江山麽,若是一日讓他将江山拱人,想必才是真正挖他心喝他血吧。

簡昭容将有可能撼動皇帝江山的人思索了一遍,最後選定了一個人,那就是寧王。寧王的母妃是端王妃,端王妃出身世家,本應該是內宮身份最高的宮妃。後來卻出了個意外,端王妃的身份一落千丈,而寧王也成了皇帝最不寵愛的皇子。但寧王骁勇善戰,文武雙全,是這輩皇子中的佼佼者,若不是因為太過耿直,被人陷害,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這江山還輪不到淑妃的兒子來接手。

且她心裏還有一二分的私心,當年在後宮最艱難的時日,他曾經伸出援手,多有相幫,這樣的人,助他得這江山,亦是幸事。

而令她要不要吃這盤荔枝的緣由就是因為這次選秀年過雙十二寧王也會被賜婚,賜婚的對象是一同選秀的上大夫何循的孫女何盈。何盈自幼體弱多病,嫁給寧王沒兩年就香消玉殒了,此後寧王便一直未娶,直到他被陷害身亡。她若是靠吃荔枝,避過了這次選秀,那寧王和何盈的婚事便是板上釘釘了,那與她的計劃就相悖了。她準備嫁入寧王府,一步步助寧王走上那個位置,為自己報仇。且有寧王這樣的招牌在,她就不需要被老皇帝招進宮中,家人也不至于被害。只是現在時間如此緊迫,如何能讓寧王答應娶她呢?兩人之前被沒有交情,而且深宮內院如何相見。

如此想着,簡昭容便有些發愣,紅绡只好過來,輕輕的搖她的肩膀,提醒她,簡昭容這才回過神來,“紅绡,你把東西放下,就歇着吧。”

紅绡回頭問道,“小姐可是有了別的主意。”

“未曾有,這荔枝起疹子不過是片刻的事,也不急。”簡昭容打發紅绡去歇下,自己卻久久不能入眠,突然寝宮外傳來幾聲清脆的梆子聲,到落宮門的時間了,宮內行走的外男必須出宮了,寧王前兩年被封為郡王,已經有自己的府邸了,現在就算在宮內也應該要出宮了,不過他一個不受寵的郡王,沒有皇上的宣旨,想必也不會輕易入宮來,自己就算想碰見他,将生米煮成熟飯也是難事,若是他這兩日夜裏能進宮來一趟就再好不過了,簡昭容腦子裏胡思亂想着。

突然簡昭容睜開緊閉的眼睛,喊起紅绡,“紅绡,紅绡。”

“怎麽了,小姐?”紅绡連外衣都來不及披就從外間的榻上起來飛奔進來。

“今個是不是七月初五?”她記得上輩子面聖那日正是七月初七,七夕節,過兩日面聖,那今天就是七月初五。

“是啊,今個是七月初五,有什麽不對嗎?”紅绡點點頭,疑惑的問道。

“那就好了,紅绡你回去睡吧,我這兒沒事了。”讓紅绡回去後,再次躺下的簡昭容心情一下就從沮喪變成滿是愉悅,真是老天相助。今天是七月初五,那明日是七月初六,寧王是肯定要進宮的,因為七月初六是他母妃端妃的忌日,每年這個時候他若在盛京必然是要去廢宮祭拜的。

第二日傍晚簡昭容換上紅绡準備的素白衣裳,手上拿着竹籃,裏面裝着白燭和香、紙,從儲秀宮的偏門出去,繞着沒人的宮牆往廢宮去。跟在後面的紅绡有些戰戰兢兢,不明白簡昭容為何要去廢宮,卻依然緊緊的跟着她。

在宮牆內十餘年的簡昭容輕而易舉的就領着紅绡避開人走到了廢宮,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廢宮的大門緊緊的閉着,紅绡很是害怕,身上都開始哆嗦,簡昭容卻二話不說就過去推開了大門。

“小,小姐,奴婢來。”紅绡哆哆嗦嗦的就要去幫着推門。

簡昭容知道她是害怕,畢竟端妃是在這宮裏上吊身亡的,但她一個死而複生的對這事情已經百無禁忌了,一把推開門踏進去,又對紅绡道,“你在外面替我看着吧。”

廢宮已經荒棄多年,院子內已經雜草叢生,宮裏有生氣的都不願踏進這兒。這滿宮上下,也就寧王殿下還惦記這裏。每年的七月初六,寧王必然是要到這宮內走一踏的,但他行事隐秘,知道的人并不多,踏着夜色而來的寧王看見在廢宮門口繞圈的紅绡,臉上自然吃驚。

“你是哪個宮的?”寧王身邊的小太監壓着聲音問道。

紅绡并不知道主子到這兒來的打算,心裏本來七上八下的,這會被碰見了,急着只差沒哭出來了,眼神不住的往宮門瞟去。

寧王看她這幅神色,也不等她支支吾吾的回答,塊走兩步,推開廢宮的門,快步走進去,門口的紅绡被小太監攔住,只能往裏面着急望着,又不敢出聲提醒。

寧王沒有想到自己會看到如此情形,全身缟素的女子跪在庭院中間,前面燃燒着火盆,她低垂着頭正在往火盆裏添加紙錢。

“你是何人?”寧王突然出聲。

那姑娘聽見聲音,才驚覺背後有人,慌亂的回過頭來,美豔欲滴的臉龐上玄玄欲墜的挂着兩滴眼淚,看着好不楚楚可憐,“見,見過寧王殿下。”簡昭容早再他推開宮門的時候就聽見了聲響,卻按兵不動,就是為了這一刻的回眸,果然見寧王除了驚訝之外還有細微驚豔的申請。暗香起碼今個晚上第一步是做到了。

“你認得我?”寧王見她不是宮妃的打扮,又不是宮內的裝扮,倒像是未出閣的小姐,只是未出閣的小姐出現在這廢宮,“你是何人,怎麽會出現在這兒?”最後的問話多帶了幾分的逼問之感。

簡昭容裝出一副被吓到的樣子,身子微微的發抖,貝齒輕輕的咬着下唇,眼眶适時滴落一滴眼淚,在臉龐上緩緩的流過,“我,我,殿下。”

寧王的視線不由的順着她的淚珠往下,突然那女子擡起頭和他的視線對上,他整日在兵營素日與女子并無接觸,卻不知道原來女子的眼神竟可以這般如春水般柔情,他再開口,連自己都沒察覺到語氣不自覺的就緩了下來,“你別害怕,我非逼問你,只是你夜裏出現在這兒,我總要問清楚。”

簡昭容知道點到即好的道理,稍稍片刻,穩住自己的情緒,拿出帕子将眼淚擦幹,才福身行禮,“殿下,我是鎮國公家的三小姐,在宮中待選。”

宮中待選?寧王才想起來,最近是在選秀女,鎮國公家的小姐應是待選的,只是,“簡小姐,這是我母妃的舊宮,你怎麽會到這兒來?還......”寧王視線投向地上還在燃燒的火盆。

簡昭容來之前便想好的說辭,這會便不慌不忙的說道,“家母與端妃娘娘未嫁時是閨中好友,我年幼時常常得端妃娘娘的恩典,心中感激,往年在家中這個時候總要随母親遙祭娘娘的。今年恰好在宮中,便想着到娘娘的舊宮拜祭,只是沒想碰到了殿下,沖撞了殿下請殿下責罰。”

說着就要跪下,寧王聽了她的心中大動,當年母妃身亡的時候因為父皇的怒氣,喪儀簡陋,匆匆入殓下葬,往日親近之人紛紛退避三舍,他原以為這世上惦記亡母的恐怕只餘他一個,卻沒想到鎮國公府上每年都會遙祭。而眼前的少女,甚至借着選秀的機會,偷偷到廢宮祭拜,多年冷凍的內心被振動,他看她欲跪下,想也沒想就将人扶起來。

“不必多禮。”寧王快速的說道。

過了一會,沒聽見女子的回答,擡頭望去,見她低着頭,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才發現自己這會将人的手緊緊的拉在手裏,小巧嫩滑的手被他捏在手心,他二話沒說就将手松了開來,卻恍然覺得剛剛手心似乎被細細的撓動着,那輕微的促動,從手心一直到了心底。

兩人一陣沉默,寧王是因為不好意思,簡昭容卻是因為心裏歡喜怕露于表面,等心裏平靜下來了,才大方的開口,“殿下應該也是來祭拜娘娘的吧,本不該耽誤殿下祭拜的,只是此番出宮不知道何日還能再親臨祭拜娘娘,煩請殿下稍等些時刻,讓我聊表心意。”

幾陣冷風略過,寧王的心緒也平了下來,神情回到冷靜自持的樣子,話裏倒是有幾分的感動,“不礙事,母妃今年該開心,多了你祭拜。我給母妃燒燭點香,等會送你回去。”

簡昭容知道現在時間倉促,巴不得和他能多相處一會時間,自然不拒絕,等燒完紙錢,又點了清香,寧王走在前面,簡昭容便邁着小步子跟在後面。寧王是鐵血軍人,卻還算體貼,壓着步子走在前面。兩人保持兩個前身的距離走着,旁邊跟着紅绡和小太監,一時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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