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談

寧王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想了又想，還是沒忍住問出口：“我之前瞧見你命人将簡二公子引到華玉閣……”

一句話如同珠子一樣砸在簡昭容的心底，到叫她一時間仿若浸在涼水裏似的。她不曾想自己做的這般隐秘，卻偏偏叫寧王瞧見了，只是想到這兒，她又忍不住想笑。

也不知寧王是一貫耿直忠厚慣了，不會拐彎抹角，還是因為旁的什麽，竟然就這樣不管不顧的問了出來。簡昭容懊惱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慶幸，多虧了她選中的人是寧王，若是別的王爺恐怕也只會将這心思壓在心底，留着慢慢發酵罷了。

“王爺是來質問我的嗎？”她沒辦法對寧王訴說她要害的簡廣度身敗名裂，前程盡毀的理由。畢竟前塵往事這樣見鬼的事情，說出來只怕才會真的吓到寧王。

她這樣理直氣壯，眼眸亮晶晶的，沒有他想象裏那些時常算計人心的婦人才有的陰暗。可是她的确是害的簡廣度名聲盡毀。簡昭容輕嘆了口氣，剛欲開口，外邊綠蕊就來扣門。

簡昭容只好咽下自己嘴巴裏的話，擡起頭來，像是吓了某種決心一樣推了寧王一把：“王爺只需要記住，我絕不會害你的便是，至于二公子的事情，日後我再向王爺說明。”

寧王還要再問，可門外的人敲門聲卻是越發急了。他心有不甘，卻也知道他此刻出現在簡昭容的屋子裏已是于禮不合，若是再被人瞧見，他沒什麽事情，簡昭容卻是要清譽盡毀的。因此，他也只得按捺下心頭的疑惑，從窗戶翻出去了。

綠蕊在外邊拍門，拍的“砰砰”直響。簡昭容冷笑一聲，随即開門，皺眉瞧着她：“外頭出了什麽事？”

綠蕊沒瞧出她語氣裏的疏離，探頭就想往裏看，誰知卻被簡昭容給呵斥回去：“綠蕊，你這是做什麽？我問你話，你也不說，來的這樣急，難不成只是想參觀我的屋子不成？”

她話語間難得帶着怒氣，倒是叫綠蕊吓了一跳。她迅速回過神來，攏了下袖子，恭敬道：“老夫人喊您過去一趟。”

簡昭容皺了皺眉，一邊由着綠蕊抓過一旁的披風給她披上，一邊穿上靴子就要往外跑。晚上到底還是有一些涼意的，簡昭容在路上就在思考鄭氏大晚上叫她過去的緣由。

等到了那兒，就瞧見鄭氏靠在案桌上，一副懶洋洋沒氣色的樣子。簡昭容知曉她這麽晚找自己定然沒什麽好事，也不發作，乖乖巧巧的上前行禮。鄭氏擡起眼皮掃了一眼，突然抓過桌子上的熱茶就對着她砸了過來。簡昭容沒想到她竟然這樣蠻橫，心頭怒起，看着被她側身避過落在地上的熱茶，擡起頭來，冷笑：“祖母這是什麽意思？”

前世隔了這麽久，她還是第一次同這位養在鎮國公府的老太太交鋒。不過她已并非吳下阿蒙，自然不會如前世一般還惦念着鄭氏能記她的好。

鄭氏見她不慌不亂，雙眼清亮，背脊挺的筆直的模樣，禁不住心口一跳。但是緊跟着，她心頭就蹿起一股邪火來，想到剛剛宮裏玉貴妃派人來的傳話，臉色就忍不住有些難看起來。

“做什麽？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起了這樣的心思，小小年紀，就勾搭上寧王，鎮國公府好心送你入宮，盼着你日後榮寵，你卻做出這樣有辱門楣的事情來，還敢來問我？”鄭氏不由分說，指着她就是一通責罵。

簡昭容怎麽也沒有想到會是因為這件事情，只是鄭氏怎麽會知道。寧王不是多嘴的人，自然也不會再賜婚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那麽，唯一還知道這事的也只有宮裏那位了。簡昭容想到玉貴妃的嘴臉，眼底漫過寒意，又很快降了下去。玉貴妃向來都是如此，哪怕是給人恩惠，也叫人不得不接受。只怕她此舉就是為了讓鎮國公府厭棄了自己，她倒是順手做了個現成的人情。等着她嫁到寧王府自然會心存感激，幫英王說話。

可惜玉貴妃這如意算盤卻是打錯了，鄭氏向來不喜她，此刻得知了這樣的事情，定然不會叫她好過。正想着，就聽着鄭氏帶着怒氣的嗓音，活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一樣叫起來：“來人，将她拖下去，關進祠堂裏，好好反省。我鎮國公府名門望族，哪裏能容得下這樣的女子。日後若是傳了出去，還不知道怎麽惹人笑話。”

簡昭容并沒有掙紮，任由家丁小厮将她給拖出去。就在她要被拖出去的時候，她霍然冷笑出聲：“祖母就因為旁人的一句話就要将鎮國公府的嫡女送到祠堂裏反省，不知道的，還以為祖母你苛待兒子的遺孀，竟是連半點兒的信任都沒有。”

鄭氏斷然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驚的目瞪口呆，一瞬間猶如被踩中痛腳一般。簡昭容的父親是老爺子的原配所出，鄭氏只是他的繼母，父親還在的時候，鄭氏就生怕別人說他苛待前室留下的兒子，小心翼翼的伺候，好不容易熬到他死了，沒想到現在又被翻出來。鄭氏瞧着簡昭容黑白分明的眼珠，到底是服軟了：“你們放開三小姐，先下去。”

“到底是怎麽回事？”好不容易有了借口能收拾簡昭容，誰知道她竟是紅口白牙吐出那麽多的事，害的此刻鄭氏不得不壓着怒氣擺出一副慈祥寧和的樣子來面對簡昭容，試圖讓她自己親口承認。

簡昭容知道她想要什麽，若是她矢口否認，無異于欺騙貴妃，到時候玉貴妃絕對饒不了她。可若是承認，此刻鄭氏就不會放過這個整治她的機會。簡昭容唇角浮現出冷嘲的神情來，神情古怪的瞧着鄭氏反問：“祖母想要什麽樣的答案？”

前世裏拜這些人所賜，害的她到死才看清楚事實，此刻重來一回，她已是惡心無比，斷然沒有再受這老妖婆的氣的理由。更何況，她此刻若是處置自己也着實不妥，畢竟玉貴妃只是讓鄭氏給自己一個“警告”，可沒真想讓她懲罰自己。自己要是因着這麽個原因被罰，依着玉貴妃的心思，定然會覺得鄭氏是在同她作對了。

若是簡昭容入了聖上的眼睛，鄭氏同她作對也就罷了。此刻簡昭容已經是落選的秀女，就是再貌美過人，也沒有什麽用處。更何況，她是歡喜見到簡昭容這般識趣得，可鄭氏卻在這個當口處罰簡昭容，豈不是擺明了打她的臉。鄭氏想到這一點，忍不住心驚肉跳，到嘴巴裏的話再次咽了下去。

簡昭容掙開婆子，拍了拍被弄亂的衣服褶子，笑眯眯的開口：“祖母若是沒什麽事情，我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