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喪事

寧王是事後才接到簡昭容的信件的,簡昭容打小學的小篆,此刻用的卻是簪花小楷,可也是字體清秀,瞧着就叫人舒心。簡昭容要交代的事情之前就交代他的,至于信件裏也不過是些不痛不癢的問候和一些小女兒家的悄悄話罷了。只是這樣的心思反倒讓寧王心裏微動,面上不自覺的浮現笑意。

簡昭容剛回到簡府的時候,就瞧見大門四周都挂着白布,大門禁閉,一副凄涼的模樣。月痕上前叩門,裏邊的家丁很是不耐煩的打開門,見是簡昭容,立刻撲了出來,抹着眼淚直哭:“大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二少爺他……他……”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二弟……”簡昭容在宮裏邊待了那般久,這眼淚向來是說來就來的,論演技,只怕這府裏的人加起來也沒有她強。一些看熱鬧的百姓瞧着簡昭容這副模樣,都是心中感慨簡廣度有個好姐姐。簡昭容在月痕的攙扶下,緩步走進去。

瞧着鎮國公府的大門再次關上,圍觀的人都是搖了搖頭。前些日子,他們還樂意傳簡家二公子的笑話,可沒想到,這才沒過多久,這簡廣度就死了。一想到他去參軍,衆人心裏都有些明白,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簡廣度的名聲就算是完了,若是想東山再起,只有同簡府大公子一樣去前線,可這一不小心就是丢了性命的事情。說起來,這鎮國公府的二公子也算是有些血性。對于這些百姓的話,簡昭容是一字不漏的聽了下來,只是她卻并未說什麽,反正簡廣度人也死了,給他留點好聽的名頭也好。

外頭突然起了一陣風,一下子将窗戶給刮開,紅绡同白芷見簡昭容回來,立刻從屋子裏奔出去,滿臉喜色的拉着她上下看着。瞧着她平安無事,紅绡的眼眶不由紅了,白芷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一笑:“小姐即是平安回來了,你哭什麽,沒得喪氣。”

紅绡忙抹了眼淚,笑嘻嘻的讨饒。簡昭容這才将目光落到白芷身上,神色間多了點兒贊許,到底是彩娟嬷嬷一手教導出來的。簡昭容脫下披風遞給紅绡,這才擡腳進了屋子,屁股還沒有坐穩,外邊就急匆匆的走進一道人影來。簡昭容一下子就被婦人抱進懷裏,過了好大一會兒,杜氏才将她給放開,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眼,見她完整無缺,忙拍了拍胸脯,只道回去後要好好的燒香拜拜菩薩。

娘倆說了會兒體己話,簡昭容就催促杜氏回去休息去了。現在鎮國公府的事情都交由杜氏處理,簡廣度的死訊既然已經傳來,杜氏這幾日定然是十分疲累的,剛剛瞧着,連眼下都有了烏青,這說明,鄭氏定然來鬧過了。簡昭容揉着腦袋,随口問了一句:“二房現在是什麽情況?”

等着白芷将府裏邊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簡昭容心裏才算有數。只是她沒有想到鄭氏的身子這般弱,這麽輕易的就暈了過去,只是在聽到二叔竟然特意來找杜氏質問了一趟,簡昭容的神情就淩厲起來。簡熙這是狗急跳牆了,畢竟他只有簡廣度這一個兒子,若不是發生了華玉閣的事情,簡廣度本該有個光明的前程,而不是此刻死在戰場上,如此一來,簡熙就算是絕了後了。

簡昭容回府的消息并沒有打算瞞着,因此 在她回來的時候,這消息就傳到府裏各個主子耳朵裏。鄭氏當即就要爬起來找簡昭容理論,可這剛坐起來半截身子就急怒攻心,嘔出一口血來,一頭暈倒在榻上,秋紋嬷嬷忙上前撫着她的胸口,極力安慰她。

簡随喜得知消息的時候,手掌不自覺的抖了一下,長的好好的花朵兒就這麽被她給折了下來。簡随喜将花瓣摘下扔在地上,擡腳碾上去,回頭瞧了眼站在後頭戰戰兢兢的丫鬟:“母親回來了嗎?”

府裏出了這樣大的事,李氏斷沒有還留在莊子上的道理。就算她真的是病重,此刻也該爬起來。畢竟簡廣度是她的心頭寶,自來被她看的跟眼珠子一樣,現在出了事,李氏理當沖簡昭容發火才對。這些,簡随喜在派人去接李氏的時候就已經提點了她。只是簡随喜這件事情未免做的有些多餘了,李氏被簡昭容害的這般慘,心裏頭很不得立時将簡昭容給活活吞了,自然知道怎麽在簡昭容面前表現。

李氏幾乎是剛回府,就帶着丫鬟婆子怒氣沖沖的往淑寧院過來,嘴裏不住的叫嚷着要叫簡昭容賠命。簡昭容站在高高的臺階上,穿着一身素白色的長衫,身上戴着的珠寶全都收了起來。她沖着月痕一努嘴,月痕就上前将李氏給扣住。簡昭容垂眸看着她不甘心的嘶吼,恍惚響起前世裏,她得知杜氏死訊時心頭的悲痛,現在,李氏也該嘗一嘗同樣的滋味了。李氏鬧騰了一會子,發現掙脫不了月痕之後,立刻将怨毒的目光投向簡昭容,嘴裏不住的詛咒着。

簡昭容面不改色的聽着,手指絞在一起,端在身前,微微一笑,面上就露出三分冷笑來:“二嬸,你這是做什麽?二哥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也很難過,可二嬸你怎麽能将這件事情胡亂攀咬到我身上。這府裏的人可都是知道我上山給祖母祈福去了。”

李氏只覺得簡昭容的笑容十分刺眼,她還準備說些什麽,月痕就将她給扔了出去。李氏不甘心,還想要闖進來,門口的丫鬟小厮犯過一次錯,哪裏還能叫她再進來,心裏都覺得她是瘋了,二少爺是死在戰場,關大小姐什麽事情。杜氏很快趕過來,聽了李氏那些難聽話,氣的揚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弟妹,你胡鬧了這麽久也該鬧夠了,現在說出這話來,也不怕人恥笑,扶二夫人回去!”

現在簡昭容就是她的眼珠子,李氏這樣往簡昭容身上潑髒水,她自然不能忍。更何況,她也不是之前那個想着忍一時就能得個平安順遂的杜氏了。自打走過夢裏一遭,她早恨不得将二房這些個白眼狼一個個的咬死才能解氣。李氏就是再不甘心,也拗不過這麽多人,直接被人拉着離開了。

杜氏這才沖上前來,仔仔細細的瞧她,确定她沒有被李氏傷着,面上立時松了一口氣。簡昭容目光落到即使被拖走依舊罵罵咧咧個不停的李氏身上,眼底掠過一抹複雜的神情。她回過神,才見杜氏正蹙眉盯着她,似乎是有話要問,簡昭容頓時明白她這是懷疑了。旁人不知道,杜氏卻是知道的,她去了戰場。簡昭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杜氏不自覺瞪大眼睛,然而卻是拍了拍她的手什麽也沒說。

他們同二房早已經是勢如水火,也不在乎這麽一樁人命官司。杜氏是巴不得二房吃虧的。

簡随喜得知李氏跑去簡昭容那邊鬧騰,沒占到便宜不說,還被杜氏打了一耳光,氣的“啪”的一聲放下手頭的剪刀,冷笑一聲:“大姐姐近來是漲本事了,連母親都被她打發回來了。”

李氏一想到今日的遭遇,再想到簡廣度被簡昭容那個小蹄子害死在戰場上,結果她這個當娘的,連個公道都讨不回來,當即就忍不住捂着臉落淚。簡随喜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她這麽一副模樣:“你這是做什麽?二哥死了,你就不要活了嗎?”

簡随喜端着臉,讓屋子裏伺候的丫鬟都下去,面上就帶了極淡的冷意。李氏聽着她說的這樣輕巧,心頭一驚,悲從中來,就準備呵斥她。簡随喜眉頭一挑,摸着桌子上放着的絞金絲剪刀,打斷她準備出口的話:“父親可不止二哥這一個兒子 現在母親鬧一鬧也罷了,時間久了,想是父親也不樂意看到您這副樣子。母親難不成是準備就這麽過一輩子?偏院那幾個姨娘還等着呢。”

李氏心神一震,過了半晌,方才擡起臉,吶吶開口:“那就這麽認着她……”

“當然不是。”簡随喜抓起剪刀,對着桌面狠狠紮下,“只是你這樣哭鬧,有什麽效果?憑白添笑話罷了。母親若是想動手 還得找個一勞永逸的法子,叫她也痛上一痛。說起來,發生這樣大的事情,簡廣逸那小子也該回來了。總不能在他外祖家過一輩子不是?”

李氏瞧着她面容冷淡,哪怕在說起要人命的事情時,神色也沒有多大改變,禁不住渾身一顫,像是不認識一樣看着這個女兒。簡随喜并不在意她的目光,轉身出去,臨出門時,忽然頓住腳步:“哦,二哥既然走了,外祖母也該過來看一看才是。”

話落,簡随喜就像是沒有來過一樣悄然離開。李氏呆坐在椅子上,沉默半晌,面上頓時露出刻骨的恨意來,直起身子,按着簡随喜的話,去信給了自己的娘家。李氏原是長寧伯府的千金,當初鎮國公府正是榮耀的時候,恰逢鄭氏被扶正,二老爺簡熙也算是嫡親的兒子,李氏芳心暗許,就這麽嫁了過來,這麽多年,這還是李氏第一次去信向家裏邊求救。

偏偏還是這樣大的事情,李老夫人得知親外孫就這麽沒了,當即就帶着人,浩浩蕩蕩的往鎮國公府來了。

因為鄭氏受不住刺激暈了過去,李氏又是恍恍惚惚的樣子,因而簡廣度的喪事就交給杜氏來處理。杜氏接到李老夫人過來的消息時,正吩咐人準備簡廣度的後事,當即就叫人将李老夫人請到小花廳裏候着,順帶讓人給簡昭容傳了個消息,叫她不要出來。李老夫人此來定然不單單是來吊唁,定然還有找簡昭容算賬的意思,杜氏自然不能讓簡昭容吃了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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