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桃夭又去了幾次縣裏,買了一盒雪花膏,幾件的确良的襯衫,還用白底碎花的布料做了一件裙子。桃夭自認為自己花錢還算克制,偏偏流言還是傳的不像樣子。
“你們知道嗎?我在村口遇到桃知青的時候,又看到她手裏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東西。”
“不是自己的錢,花起來當然大手大腳。廉曜當兵的補貼,怕是都要被她敗光咯。”
“我看廉曜平時為人處世挺聰明的,怎麽處個對象這麽怨種。真要将家底敗光了,還怎麽讨老婆?”
吳燕語氣憤憤,就像桃夭在花她的錢,割她的肉。在她看來,桃夭和廉曜注定不會長久。她還等着兩人分了以後,将自家侄女說給廉曜呢。
有關桃夭的流言碎語傳到廉曜的耳朵當天,廉曜就去縣裏一趟,給桃夭買了一瓶珍珠霜,一盒謝馥春香粉和一雙小皮鞋。
東西送到桃夭手裏時,廉曜對桃夭的解釋是:“不能白擔了冤大頭的名聲。”
桃夭一邊推卻,一邊又好氣又好笑:“我又不是真的是你對象,你給我買這些,才真是冤大頭呢。”
廉曜沒吭聲,只是視線沉沉地落在桃夭身上。在那無聲的對視裏,桃夭竟然體會出了廉曜并未訴諸于口的話語:我希望你是。
雖然窗戶紙沒有被捅破,但桃夭和廉曜的關系确實往前邁進了一大步。
最直觀感受出來的是沈萱,因為有好幾次沈萱想要在農歇的時候和桃夭一起去縣裏,都被桃夭婉拒了,因為已經事先和廉曜約好了。
每次和廉曜去縣裏的時候,桃夭都會去一趟郵局。桃夭剛到青山村的時候,就已經給父母去了信,告知了他們自己所在的地址,按道理兩周之前就應該有回信,可是桃夭每次到郵局,裏面的同志都告訴她,沒有她的信件。
桃夭去的勤,每次都滿懷希望而來,滿懷失望而歸。一來二去,郵局的人都将她認的臉熟。
這天,還是沒有桃夭的信件。正在當值的周覓文看不過眼,多嘴了一句:“同志,你要實在有什麽急事,就撥個號碼過去問問呢,現在撥號可比郵遞方便多了。”
桃夭沮喪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那邊的電話,我只知道地址。”
“多大點事。”周覓文快人快語的說道,“只要有地址,我就能幫你打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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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目光驚喜的看向周覓文:“謝謝你,麻煩你了,同志。”
周覓文看着桃夭用鉛筆頭在廢紙盒上寫下,某省某市某縣白水農莊的字樣,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心下有些了然。
之前幾次接觸的時候,周覓文有聽到經過的人喊桃夭桃知青,再結合農莊兩個字,看來這位知青家裏人的成分不太好。這就怪不得,想聯系都聯系不上了。
好在周覓文也不是唯成分論的人,他先從郵政系統內部的通訊簿裏面找到某省某市某縣郵局的電話號碼,又請對面的同志幫她找到了白水農莊的電話號碼。
雖然經過波折了一些,但總算将電話號碼搞到了手。接過周覓文遞過來的通訊號碼,桃夭激動得整個人手都在抖,她再三向周覓文道謝。
周覓文擺擺手,對于她們郵政系統的人來說,弄到電話號碼不算難事,區別在于想不想做。周覓文覺得桃夭合她眼緣,能幫便就幫一把。
沒有任何耽擱,桃夭當即就給對面撥了號,響到第5聲的時候,對面有人接了電話。
“同志你好,這裏是白水農莊,請問你找哪位?”
桃夭急忙開口:“桃成業,我找桃成業。”
電話那端出現一陣忙音,應該是去找人了,桃夭又緊張又期待,等待的時間一直用手撥指甲來緩解心中的焦慮。
等到對面終于有人重新接通的時候,桃夭一聲爸就要脫口而出了,卻發現對面是一個年輕的嗓音。
桃夭半是猶豫半是疑惑地喊了一聲:“是…蘇炎哥嗎?”
本來站立在一旁靜靜等待的廉曜,聞言眉梢微挑。在戰場上練就的好聽力,讓廉曜聽到了話筒對面男聲親昵的一句:“夭夭。”
“蘇炎哥。”再開口,桃夭眼淚簌簌的往下掉,“你們在那邊過得好不好?我爸我媽身體怎麽樣?怎麽是你來接的電話?我爸他,我爸他……”
桃夭泣不成聲,根本不敢做更多的設想。電話那一端,蘇炎的眼眶也忍不住發紅。他用大拇指和中指按了按兩邊的眼眶,再開口時聲音一如既往的寬和。
“沒事,夭夭,伯父就是搬石頭的時候扭了腰,不方便過來接你電話。知道你打電話來,他不知道多高興呢。”
雖然知道蘇炎看不到,但桃夭仍然一邊哭一邊搖頭。這是得傷的有多重啊,知道是她的電話,但凡能下得來床,她爸都會強撐着過來的。
一想到記憶裏那總是穿着白襯衫、夾着公文包,說着實幹興國、實幹興邦的父親,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桃夭就心如刀割。
蘇炎連喊了兩聲夭夭,才讓桃夭回了神。
“夭夭,我答應過你會好好照顧伯父伯母的,你不要擔心。你會相信蘇炎哥的,對不對?”
桃夭哽咽着說了一聲:“對。”
“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蘇炎這樣安慰着桃夭,同時也在寬慰着自己。
蘇家和桃家兩家交好,當時,蘇爺爺和桃夭父母剛被下放到農莊,蘇炎想盡了辦法,跑了所有的路子,發現都行不通後,才決定陪着幾位長輩一起下放。特別是蘇爺爺,本身身子就不太硬朗,不跟過去,蘇炎實在是不放心。
當時桃夭也想跟着一起去農莊,蘇炎堅決反對。農莊條件本就艱苦,再加上擔着下放改造的名頭,更是苦不堪言,蘇炎舍不得桃夭受這樣的苦。
蘇炎用‘不能所有人都陷在農莊裏面,總要有一個能在外走動的人’為借口,穩住了桃夭的心神。
到了農莊以後,蘇炎無數次慶幸自己的選擇。
幸好桃夭沒來,幸好,自己過來了。
挂了電話以後,桃夭整個人沉寂了下去。強顏歡笑,茶飯不思,說話做事都有些勉強。
一連好幾個晚上都消失不見的廉曜,終于在這一天,給桃夭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我聯系上了我的老首長,幫助你開具了白水農莊的探親許可證,我們先去找大隊長請探親假,再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能出發。”
驚喜來的太突然,桃夭甚至以為是自己日思夜想出現了幻聽,她啞着嗓子,不可置信地問廉曜:“真的嗎,是真的嗎?”
“是真的。”廉曜克制的用手摸了摸桃夭的腦袋,聲音溫和的說道,“不要再傷心了,要快點振作起來。”
要快點振作起來呀,桃夭。
廉曜實在不忍心看到桃夭再哭,只覺得心肝都要被桃夭哭碎了。
從大隊長那裏請完探親假,拿到了村裏開具的介紹信,廉曜就開始為桃夭準備東西。
廉曜去衛生所為桃夭拿了很多溫養身體的藥,還有治療腰傷的膏藥,又為桃夭兌換了很多全國通用糧票、肉票和錢,又從杜羲宋城湛越那裏拿了幾件舊衣服,包括自己的舊衣服一并遞給桃夭。
新衣服對于下放改造的差成分人員太過顯眼,廉曜幾人的身量高,舊衣服稍微改一改,任何人都能穿。
知道桃夭的母親也在下放改造,徐大娘甚至貢獻了自己的一些舊衣服。直接塞到桃夭的包裹裏,然後又去廚房給桃夭張羅出行要帶的幹糧。
當桃夭在包裹裏翻到了那支本該被廉曜賣掉的野山參的時候,情緒頓時有些繃不住了。
“我虧欠你實在太多,一直都是我在給你添麻煩。這段關系對你來說沒有任何的好處,一直都是你在照顧我。”
桃夭又愧疚又難過。
“好傻。”廉曜拍了拍桃夭的腦袋,“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你這樣讓我怎麽放心讓你一個人去白水農莊。”
廉曜和桃夭只是處對象的關系,并不是婚姻關系,所以只能桃夭一個人請探親假。而且因為廉曜身份特殊,目前仍是停職留薪的狀态,出行需要打報告,一來一回要耽擱很長時間,但桃夭的狀态明顯是等不了了。
面對桃夭澄澈的眼神,廉曜坦誠了自己的心思:“從始至終我都對你別有用心,從你答應做我對象的那一天起,我無時無刻不在想,怎麽才能弄假成真。”
“桃夭,我一直在等。”
廉曜覺得自己确實有些卑鄙,有些趁人之危。甚至是拿到敲好章的探親許可證時,廉曜都有些猶豫。
不可否認蘇炎給了他很強的危機意識,而這份危機意識伴随着不能與桃夭同往的焦慮而與日俱增。
當然,那一點猶豫很快因為對桃夭的擔心而消失的一幹二淨,不過廉曜仍然想在桃夭離開前,對她表表情,訴訴衷心。即使不能立刻敲定自己的名分,也不可以讓別的人有機可乘。
【這都不抱,這都不親?】
【樓上的你就不懂了,這就是獨屬于那個時代的,克制的、保守的感情。雖然我也很懷念,上個地圖一開車就信號不好,斷斷續續,黑屏的日子,點煙jpg.】
【不要黑屏,黑屏達咩達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