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果不其然, 一頓飯吃完,什麽大表哥二姨夫三大爺之類的幾個男人喝得東倒西歪,站都站不起來。
許紹庭卻依舊面色不改, 神智清明。
女人們抱怨着收拾了滿桌狼藉,還得看着自家男人以防做了什麽混事出乖露醜。
許母去廚房煮了醒酒湯, 挨個灌了一碗。過了半天男人們總算清醒了一點,不過蔫頭巴腦的精神不振,沒力氣接着鬧洞房,該打道回府了。
許紹庭家雖然有一棟樓, 但根本不夠這麽多人住, 要是不走晚上就要打地鋪了。
周紅梅也不想留下來過夜, 以前是小叔子一個人添堵, 現在娶了媳婦後變成男女混合添堵,于是拉着許紹堂和兒子也氣咻咻地揚長而去。
等把一幫親戚全都走了以後,天都要擦黑了。
許紹庭呼出一口氣, 轉身問江舒雲:“累了吧?”
江舒雲說:“還好。”
她沒做什麽事,也沒和許家親戚們拉什麽家常,跟他們沒有共同話題, 只是虛應着客套幾句。
那些女人們見她性子冷清, 半天說不到一塊兒去, 也不想跟她扯嘴皮子浪費口水了。
許母坐在椅子上捶了捶腿,抱怨道:“還好只擺了兩桌酒,沒請其他人, 不然我這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
許紹庭說:“媽, 那你坐着歇一會兒, 我去做晚飯。”
許母不由皺起眉毛:“你會做?你媳婦兒呢?”
“舒雲今天也辛苦了, 也該歇着。”許紹庭理所當然道, “你放心,我手藝還不錯的,不會把家裏房子點着了。”
說着把喜服脫下來仔細放好,然後就去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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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母對兒子過于主動,兒媳坐享其成有些不滿,但卻沒力氣阻攔,只能由着他去了。
江舒雲沒見過許紹庭做飯,總覺得這家夥在說大話,于是跟到廚房,倚在門框上好奇地瞧着。
許紹庭系上一件圍裙,袖子一卷,把幹燥的柴草塞進竈膛,接着劃燃一根火柴點燃,鼓着腮幫子吹了幾下。
竈膛裏頓時燃起溫暖明亮的火光,發出哔剝輕響。
這一連串動作十分利索,像是做慣了這種事的人。
雖然做的不是吟詩作畫之類的風雅事,但也并不顯得粗鄙,反而有種別樣的利落和韻律之感,富有勃勃的生機。
江舒雲有些驚訝:“不是說君子遠庖廚,你怎麽還會做這些事?”
許紹庭一邊淘米上鍋蒸飯一邊坦然回答:“生活無憂有人供養者當然可以遠離庖廚,勞苦大衆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了。若不想上街乞食,那就得自己動手,自力更生了。”
許母大概是進屋休息去了,不在客廳裏,他便繼續道:“我爹去得早,我娘獨自一人将我拉扯養大。她是一名出色的繡娘,時常要出門到集市上出售繡品,或去富人家裏給夫人小姐們量身裁衣。我獨自一人在家讀書,餓了就去廚房随便做點東西填飽肚子,時間長了也就練出來了。”
江舒雲心有所感,默默點頭。
以往貴為公主,遠離平民階層,不食人間煙火,她對勞苦大衆的生活無從接觸,也了解甚少。
穿越到這個時空以後,成為農戶出身的江舒雲,她才開始領略到人世的艱辛,對許紹庭的經歷也有了切身的體會和感悟。
許紹庭手起刀落,刷刷刷地切了一塊肉,笑道:“這些只是普通的生活技能,并不難。何況公主殿下都能洗手釀美酒,拈針做女紅,我只是燒火做個飯而已,算不了什麽。”
江舒雲也不由莞爾,上前幫他擇菜。
許紹庭看着她那雙纖纖玉手與青綠蔬菜相映成趣,心裏仿佛注入了一股蜜糖一般,忽然道:“我想起了一首歌。”
“什麽歌?”
“寒窯雖破,能避風雨。”許紹庭先捏着嗓子唱了一句女聲,接着換成粗犷的男聲,“夫妻恩愛苦也甜。”
原來是男女對唱的黃梅戲《夫妻雙雙把家還》,被他一個人演繹得還挺像那麽一回事的。
江舒雲先是一怔,繼而抿唇微笑。
斯人斯景,與戲裏唱的雖不一樣,卻也不遠矣。
然而擡頭一看許紹庭,臉上不知怎麽的沾了塊煙灰,令那張俊顏顯得有些滑稽,不禁越發笑不可抑。
許紹庭有點莫名其妙:“怎麽了?”
能博佳人一笑是好事,但也得知道佳人為什麽笑得這麽開心才行。
江舒雲索性起身,用洗過菜後濕潤的手指替他拭去了額頭上的煙灰。
許紹庭順勢握住她微涼的指尖,放到唇邊輕輕一吻。
江舒雲心中不由怦然一跳,面上漾出一抹淡粉。
兩人面面相對,呼吸可聞。
許紹庭情不自禁地攬住她的腰,朝她低下頭來。
江舒雲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
雙唇之間只有毫厘之差時,一股焦糊味突然在廚房裏蔓延開來。
剛好從房間出來的許母聞到了味道,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喊道:“紹庭,怎麽回事,飯燒糊了嗎?”
許紹庭:“……”
江舒雲:“……”
他們只得迅速分開,許紹庭趕緊把飯鍋從竈上端下來,江舒雲坐下來繼續擇菜。
許母來到廚房門口瞧了一眼,見兩人相安無事,不禁疑惑道:“你們倆不是都在,怎麽還能把飯燒糊了?年輕人有時候做事就是不夠穩重,以後可得當心點。”
許紹庭哂然一笑:“馬有失蹄,人有失手,純屬意外。”
雖然出了個意外,好在并不嚴重。
飯只糊了最底下一點,燒出來的鍋巴倒是又香又脆。
許紹庭後來做的幾個菜也差強人意,一個冬筍炒肉,一個絲瓜炒雞蛋和一個清炒空心菜,比較符合江舒雲的口味,鹹淡合适,清爽不油膩。
許母也不知道該喜該怒,一方面兒子大有長進是好事,一方面又覺得兒子太能幹了也不行,娶個兒媳婦當擺設嗎?
吃過飯,趁江舒雲上樓回房了,許母就開始教導許紹庭:“你最近不是很忙嗎,時常連飯都顧不上吃,以後家裏的活計還是讓你媳婦兒來做吧。”
許紹庭不以為意道:“沒事,有空我就做做,調劑調劑也好。”
許母頗為納悶:“你這幾個月進進出出的究竟在忙些什麽?”
她對許紹庭的所作所為一直不清楚,許紹庭也很少說這些,就是悶頭一個人忙碌。
要在以前,許母肯定是要提心吊膽,唯恐不成器的兒子又闖出什麽不可收拾的禍事來。
不過最近半年許紹庭的态度大為轉變,雖說老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但一來人一直好端端的,不抽煙不喝酒,今天才例外一回;二來沒向她要過錢,也沒被讨債的人讨到門上,難得過了半年安穩日子。
今天既然成了親,解決了一樁大事,許母就不免要問個清楚了。
許紹庭說:“我建了個加工廠,現在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能開工了。”
“什麽?加工廠?”許母一聽就驚呆了,筷子都差點掉下來,“你哪來的錢開廠?”
許紹庭不好再瞞她,便道出實情:“我向銀行貸了一筆款,加工廠就建在龍門山腳下,想把父親以前的營生再揀起來。”
至于具體怎麽貸到的款子,就不必詳說了。
提到許父,許母頓時紅了眼圈,既傷感又擔憂:“你有這個心是好的,可是開加工廠可不容易,你以前都沒接觸過,能做得起來嗎?”
許紹庭自信道:“不會可以學,再怎麽樣也不會比現在差,而且有舒雲幫我,我有信心。”
許母不以為然:“那丫頭看起來就不像會做事的人,就像個等人伺候的千金小姐一樣,她能幫你什麽?
“她會的可多了,比如我們倆今天穿的喜服,還有那幾套床品,都是她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光這一項,她每個月的收入就比國營大廠的職工要高得多。”說到自己媳婦兒的本事,許紹庭臉上都放出光來,“還有其他東西,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以後你就知道了。”
許母想起來中午吃飯的時候,周紅梅差點為做衣服的事跟江舒雲吵起來,這才信了幾分。
不過有一點還是必須得敲打敲打:“不過她那個脾氣可不好相與,連紅梅那麽厲害的人都不一定争得過她,你可不能太順着她了。”
“結婚又不是打擂臺,夫妻倆沒必要非得争個高低,她對我好就行了,媽你不必替我操心這個。”
許紹庭說着瞧了一眼手腕上亮閃閃的新表,隐晦地提醒道:“時候不早了,我先上去休息了,您也早點歇着。”
許母無奈道:“去吧去吧。”
今晚是兒子的新婚之夜,年輕人血氣方剛,當然是沒耐性和老媽繼續閑聊的。
許紹庭長腿一邁,三步并作兩步,興沖沖地上了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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