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祁陽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臉上帶着笑意, 眼底卻是一片冰涼的死寂, "你信不信, 現在的我, 只是從地獄掙紮爬出的惡鬼, 為了報仇才回到這裏?"
"所以我是不會就這麽輕易離開的。"
再沒把你們折磨的死去活來之前。
祁陽張了張口,喉嚨裏卻像是有什麽硬塊堵住了一樣, 疼痛難當。
他眼中湧動着複雜的情緒,有不忍,有痛苦,更多的是濃濃的悲哀和愧疚。
眼前的少女,的确看不出曾經的傅柔絲毫的影子。
剎那間祁陽就明白了。
她還是傅柔,卻又不再是曾經的傅柔。.
以前那個怯弱的, 受了欺淩也一聲不吭的傅柔的, 已經不存在了。
原來在她的眼裏,他和六班那些欺負過她的同學,甚至跟殷岚那個惡毒的女人,都是一樣的嗎?
"……對不起。"他嘶啞的開口。
除了對不起,他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可他知道,就算是無數句道歉,也沒有絲毫用處,他們對她的傷害,早就深深刻在了她的身體和靈魂上, 哪會那麽輕易抹去?
葉曦嘲諷的笑了笑,轉身離開, 再沒看他一眼。
祁陽眼睜睜的看着她一步步走遠,消瘦的身形消失在走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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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曦心情松快了不少,在他們面前裝了那麽多天,露出真面目倒是輕松許多。
黎笙突然道:"大人,陸言琛就在你附——"
附近兩個字還沒說完,葉曦就感覺到有人靠近了她,但她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毫無所覺的往前走,直到一只手忽然從旁邊伸出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驚呼一聲,被人拉到了旁邊的教室裏。
不用看就知道,這個人是陸言琛。
可她臉上的驚慌失措直到看到他的臉才化為驚訝,"陸學長?"
陸言琛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乍一看跟平日裏冷漠的他沒什麽不同,但是仔細看就能注意到,他眉眼布滿陰霾,眼底黑沉一片,像是壓抑着一場即将要爆發的風暴,薄唇緊抿着,就連抓着她手腕的手都透着顯而易見的僵硬。
他只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但看起來很困難。
葉曦在心裏,笑了起來。
他明明極其敏感又霸道,對喜愛的東西有着強烈的占有欲,表面上卻總是雲淡風輕,把所有情緒都掩藏在波瀾不驚的外表下。
總是這樣,他不累,她都替他累。.
"陸學長,你怎麽了?不舒服嗎?"
"……沒什麽。"陸言琛說:"我只是……"
只是剛才看到了你和祁陽在一起,那樣親近的舉止,有些不舒服而已。
不,不只是有些。
他不想承認自己現在是在嫉妒,但他現在,的确嫉妒的快要發狂。
如果不是怕吓到她,他剛才就會把她從祁陽身邊拉開。
"只是什麽?"她問。
"……沒什麽。"他到底還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但是剛才那麽一瞬間,他幾乎差一點就把心底那些隐秘的心思脫口而出。
可是還不到時候,她才剛剛經歷過那麽痛苦的事,而那些事情很多都還沒完,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在給她增添煩惱。
"我剛才聽說你父親跟校長吵了起來,現在沒事了嗎?"
他趕過來的時候走的是另一邊的樓梯,傅華暈倒後已經被擡到校長辦公室裏休息去了,他恰巧遇到祁陽和傅柔兩個人在走廊上,當即就什麽心思都沒有了。
"應該沒事了吧。"她淡淡道:"我一去他們就沒再吵了。"
事實上只是傅華扯着校長的領子在咆哮而已,傅華表面上看起來溫和又有風度,實際上發起脾氣來誰都拉不住,哪怕是榮華的校長,面對傅華那樣的暴脾氣也扛不住,她要是不過去,校長估計一會兒就該進搶救室了。
而她一去,一會兒該進醫院的就應該是傅華了。
陸言琛注意到她語氣的平淡,猶豫了一下,問:"傅柔,你恨你父親嗎?"
"我不該恨嗎?"她眼底閃過一絲悲哀:"我被他從老家裏接回來将近兩年了,這兩年來,他除了一開始在家裏住的那一段時間對我還好,殷岚一來,他就覺得可以放心把我交給她,走的時候還跟我說,要好好聽殷阿姨的話。"
她垂下眼眸,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我每天每天都乞求他能來看我一眼,如果他能回來看看我,也許殷岚就不敢那樣對我了……"
說到最後,她的身體已經開始輕輕顫抖起來。
下一秒,她就被陸言琛攬入懷中。
他緊緊的環抱着她瘦弱的身體,他不知道這樣能不能稍微平複一下她的不安和痛苦,可他此刻腦子裏已經無法再思考什麽,甚至已經無法顧忌這樣是不是不好。
她的眼淚和她顫抖的聲音,都已經讓他已經控制不了自己。
"沒事了。"他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道:"都過去了。"
陸言琛一下下撫摸着她的頭發,直到她嗚咽的聲音漸漸消失在他的胸膛裏。
"我不想原諒他們。"
"那就不要原諒。"他低聲道。
有些事,本就不能被輕易原諒。
無論是什麽理由,在對她造成的那些傷害面前都無足輕重。
……
傅華暈過去的時間并不長,醒來時滿臉都是冷汗,眼裏布滿驚恐。
他醒來第一件事情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女兒。
第一眼看到的,也是他的女兒。
少女就坐在他窗邊,低垂着頭,手裏拿着一個蘋果在削。
"小柔……"他的聲音嘶啞的不成調。
她擡起頭來,"爸爸,你醒了。"
語氣平平淡淡,沒有了曾經親昵的依賴,就連目光,也像是在看着一個陌生人。
他卻一把握住她的手,顫抖的說:"小柔,告訴爸爸,你還好好地活着,對嗎?"
在暈過去之後,他就做了一個夢。
夢裏全都是他的女兒在家裏和在學校裏受到虐待的情景。
他看見殷岚拽着他女兒的頭發把她拖到地上,拿起桌上的剩菜倒在她的身上,然後逼她用冷水洗澡。
他看見少女戴着眼鏡,頭發亂成一團,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走在校園裏,每走一段就有人對她指指點點的嘲笑。
他看見炎炎烈日下,她趴在別墅外的花園裏拔草,渾身髒兮兮的,連口水都沒得喝。
殷岚用她媽媽留給她的遺物威脅她,她不敢打電話爸爸求助,甚至連報警也不敢。
他看見她在放學的時候,抱着自己的書包孤獨的走在路上,走累了就坐在路邊休息一會兒,陰沉的天上下起大雨,她慌亂的往家裏跑,在路上跌倒了,摔得渾身是傷。
回到家裏,沒有人給她熱飯吃,也沒有人關心她身上有沒有受傷,疼不疼。
他看見她在狹窄的小房間裏緊緊卷縮成一團,在睡夢中哭着喊自己的媽媽。
媽媽,我好痛,也好冷啊。
傅華心都碎了,他想過去抱抱她,卻無法靠近。
他知道這只是他做的夢而已,可就算這是夢,這個夢裏的事情,也是真實發生過的。
他的女兒,在他不在的時候,受了那麽多的苦。
可他那個時候,都在做什麽?
他在外面跟人談生意,晚上就去豪華的地方大把大把的消費金錢,遇見朋友的孩子,就塞給他們厚厚的紅包。
可他的女兒,連飯都吃不飽,每天都受着身邊人的欺淩和虐待。
到了最後,他甚至親眼看見殷岚帶着一個男人進了家裏,險些對他的女兒做出豬狗不如的事,他怒氣沖天,恨不得活活掐死那個女人,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女兒毀了傅柔的容貌,傅柔在逃跑的路上,一輛車朝她開了過來。
他發了瘋一樣想去用身體阻擋那輛車,卻沒有用。
他的女兒,就這麽在他眼裏死了。
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整張臉都被毀的面目全非。
他跪在那裏嚎啕大哭,不停的喊她的名字,到最後喉嚨都喊出血來。
葉曦看着他渾身不停發抖,笑了笑,柔聲道:"爸爸,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裏嗎?"
他怔了一下,神情一松。
可是下一秒,他就聽見少女輕柔的聲音說:"我還真是幸運,是不是?如果你再回來的晚一點,我就死在他們手裏了吧?殷阿姨,可巴不得毀了我的臉,活生生打死我呢。"
她拿起一塊切好的蘋果,輕輕放在他嘴邊,說:"醫生說爸爸高血壓犯了,爸爸,你得多注意身體呀,你要是遇見什麽事,我可怎麽辦呢?"
就像是真的依賴父親的小女孩一樣。
"……好。"
傅華渾身哆嗦着,張開嘴吃了那塊蘋果,味同爵蠟,心裏更是苦澀難言。
從今往後,他已經無法再睡一個好覺了。
她女兒曾經做過的噩夢,他都要加倍承受她的痛苦。
這是他活該受的。
第二天,有個男人帶着果籃來看傅華。
他一看見病床上的傅華,就驚訝的說:"傅老板,你怎麽老了怎麽多?"
他說的一點也不誇張,傅華現在雖然已經四十歲,可他一直保養的跟三十出頭的青年一樣,成熟而英俊,要不然也不會連很多年輕的小姑娘都想往他身邊偎,可是眼前的傅華,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頭發上冒出很多白頭發不說,眉目之間也顯得蒼老了。
再一看,眼底一片赤紅,像是很久沒睡好覺了。
"殷岚那女人找到了?"他沙啞道。
"已經有消息了,她有個弟弟,在J市做小生意,之前介紹給她一個老板,殷岚那賤女人跑那個老板那兒去了,我正讓人盯着呢。"
"弟弟?"傅華眼裏閃過一道殺意。
他想到了在夢裏看到殷岚帶着她那個弟弟來家裏欺負他女兒的一幕。
男人見他臉色突然猙獰起來,吓了一跳,"傅老板,您這是……"
傅華抹了把臉,"殷岚和她那個弟弟,都給我盯着,找機會把兩個人都給我弄過來,我還是那句話,留着一口氣就行。"
"明白。"
"還有,我家裏有個保姆,姓曹,是殷岚她親戚,之前介紹過來給我家當保姆的。"
"您是想?"
"你去找個辦事麻利的人,把她給我弄殘了,腿或是胳膊,都行。"
男人眼裏閃過一絲訝異。
傅華早年做事也狠,但還沒狠到這種地步,更何況自從他生意做大之後,身上那股江湖氣也漸漸壓下去了,他已經很久沒見他用這麽狠的手斷了。
"傅老板,您這是要對殷岚趕盡殺絕啊。"
"你說的沒錯。"傅華淡淡道:"我就是要對她趕盡殺絕。"
他也是後來才想起來,家裏之前那個保姆,是殷岚介紹過來的,殷岚在家裏是怎麽對待傅柔的,保姆能不看在眼裏?她不光連個屁都不放,還跟着殷岚一起虐待傅柔。
連家裏的保姆也肆無忌憚的欺負他女兒。
他以為那還是他和女兒的家,原來其實對他女兒而言,那裏早就是地獄了。
也難怪他回去之後那個保姆就失蹤了,不過殷岚不好找,她卻是好找的,傅華就沒打算放過她。
凡是欺負他女兒的,他一個都不能放過。
"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放心。"
傅華想了想,說:"還有一件事,你去幫我辦了,等這些事情都辦完之後,我給你一千萬。"
這可是大手筆了。
"什麽事?您先說說看,我能辦的,絕對給您辦。"
聽完他的話之後,男人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說:"傅老板,您是知道我的,您前面說的那些,我都能給您辦的滴水不漏,可是這件事情……這可牽扯一個班的孩子啊,那些還都是榮華的高中生,榮華可不比普通的學校,家庭背景都不錯,更何況是那麽多孩子……"
傅華冷笑:"老子又沒讓你去一個個弄死他們,你急什麽?你只管把那些小孩兒的資料給我弄清楚,他們的家庭情況,爸爸媽媽是幹什麽的,我只需要知道這些就夠了。"
報複殷岚那種人,他可以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
他女兒班上的那些同學,他的确不能用對付殷岚的手段去對付他們,可那也不代表,這事兒就那麽過去了。
年少氣盛不能作為傷害別人的理由,既然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
他們父母不是教育不了孩子嗎?那他就先教育教育那些孩子的父母,在讓他們知道知道,不是什麽事都能仗着自己的家裏解決的。
"事成之後,我再給你加一千萬,能幹就幹,不能幹,你就把嘴給我管嚴實了,老子是什麽性格,你應該清楚。"
男人也知道一些傅華家裏的情況,來之前還在門口遇到了他女兒。
那麽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兒,也不知道之前被欺負了什麽樣,也難怪傅華這個當父親的,狠起來都不擇手段了。.
"好,傅老板,您放心,這幾件事情,我保證給您辦好。"
傅華點點頭,"你辦事,我放心。"
男人知道傅華做這麽多都是為了傅柔,不由道:"傅老板現在一心都在閨女身上啊。"
傅華只能苦笑一聲。
在這之前,他還自以為知道了自己女兒受的罪,想要彌補她,以為她還願意原諒他這個爸爸。
然而直到那天,他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如果時間能回到他把傅柔帶回來那一天,他一定好好守在女兒身邊,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可惜已經發生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了。
……
考試成績放出來的這天,六班所有人的心情都顯而易見的低沉。
這還是第一次,整個班成績都下降的不可思議,就連少數那些成績好又愛學習的,也比平常的成績要低了不少。
只有一個人例外。
"聽說了嗎?這次考試,年級第一就在六班。"
"誰?六班有學習這麽好的?"
"就是校花啊,她不光人長得美,學習成績也好!"
六班的幾個男生走回教室的時候就聽到有人議論傅柔,低着頭匆匆往裏走。
"哎,那邊六班的,你們班校花考了第一哎。"
六班的男生尴尬的笑了笑。
他們班的校花,就是傅柔。
那個被他們天天吐槽說拉低了他們班女生顏值的傅柔,如今成了全校男生心中的校花,幾乎每次下了課都有人過來有意無意的來看她,甚至有人明目張膽的把鮮花帶到學校來,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去食堂找她送花,花還沒送出去,就被老師帶走了。
她不光成了全校男生追捧的校花,成績也是一路高漲,這次更是考了年級第一的成績。
有人懷疑她作弊,很快就被人噴了回去。
這些人難道忘了,傅柔剛轉到學校的時候,當時成績就一直是全班前兩名,年級前十名,只是後來才慢慢下降,成了全班倒數。
而現在,她不光恢複了漂亮的容貌,連成績也一起恢複了。
葉曦一走進教室,整個班裏就安靜下來,只有一個女生在不停的哭,有幾個人在安慰她。
黎笙提示說:"這個女生是當初一直欺負傅柔的女生之一,你猜猜她家裏出什麽事了?"
"破産,爸媽離婚,還是家裏有人犯罪被帶走了?"
"……您真厲害。"黎笙說:"這個女生她爸是地稅局的,前些天被舉報貪污受賄,被帶走了,她媽本來瞞着她,她剛才才看見新聞,吓哭了。"
"不猜一下是誰的傑作?"
葉曦淡淡道:"除了我那喜歡‘彌補’女兒的父親,還能有誰?"
"下一個倒黴的就該是劉連同了,他爸就在華源集團下面的一個子公司工作,你爸已經開始讓人盯着他了。"
華源集團涵蓋多個産業,有很多分公司,榮華裏有的學生家長在那裏工作絲毫不奇怪。
巧合的是,六班裏就有。
劉連同這幾天都魂不守舍的,不管上課還是下課,都在有意無意的往她這邊看,葉曦早就已經察覺到了。
不過她對這些仗着自己家境好,年輕氣盛,一個一個眼睛恨不得長在頭頂的小男生女生已經失去興趣了。
他們就算得到教訓,也是應該的。
不然還真以為整個世界都圍着他們轉?
劉連同咬咬牙,終于下決心想找傅柔聊一聊的時候,原本趴在座位上睡覺的祁陽忽然擡起頭來,低吼了一句,"有完沒完,要哭滾出去哭!"
那個女生哭聲一頓,緊接着過了幾秒又大哭起來,邊哭邊跑出了教室。
黎笙:"真是一丁點挫折都受不了啊……"
當初的傅柔受了那麽多的欺負,都比這女生要堅強。
祁陽這麽一發脾氣,劉連同又不敢過去了。
班裏其實也有不少想招惹傅柔的學生,但是有祁陽在,他們連靠近傅柔一點也不敢。
劉連同本來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東西。
他以前只知道他爸有錢,是公司高層精英,每個月工資高的吓人,卻從來沒想過他爸和傅柔的爸爸傅華有什麽關系,直到前些天,他爸突然跟他說,他們集團大老板的女兒就跟他一個學校上學,還讓他打聽一下是誰。
劉連同當時一口答應,還想着這位千金到底是誰啊,怎麽也沒聽說過?按說就她這身份,在學校裏不可能一點名氣都沒有。
結果現在一想,卧槽,那不是就是傅柔嗎?!
作者有話要說:
猜一猜下一章會發生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