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門被砰地一聲推開, 袁烈大踏步走進來,一眼就看到趴在床上哭泣的容嫣。
他走過去,還沒碰到她,就聽到她帶着哭腔的聲音:“別碰我。”
袁烈頓了一下,“我聽下人說你燙傷了, 傷口還沒處理。”
“我自己就是大夫,不用将軍操心。”
袁烈看了一眼她的腿,神色頓時一沉, 走過去就把她抱起來放倒在床上。
她要掙紮時,袁烈厲聲呵斥一聲:“別動!”
随即不由分說掀起她的裙擺, 脫下她的襯褲。
她的臉頓時紅透了,又氣又羞的瞪着他, “放開我!”
“不放。”他威脅道:“再動,我現在就把你衣服脫了, 信不信?”
“你……你怎麽能這樣。”
“我不是一直都這樣麽?”
她氣的臉色通紅, 卻不敢再動彈了。
袁烈一邊給她上藥,一邊緩緩道:“我曾經養過一只小狐貍,脾氣跟你一樣任性。”他頓了一下, 低笑一聲, “不過現在看來,它可比你溫順多了。”
他想起那只好吃懶做又調皮愛玩兒還老是挑食的小狐貍, 只要有人招惹就張牙舞爪的要撓人, 脾氣一旦上來了, 不折騰個天翻地覆決不罷休, 整個将軍府上下都把它當個小祖宗一樣寵着供着,包括他自己也是。
後來那個任性的小東西又離開了,找了那麽多天半點消息都沒有,就算懸賞尋找,得來的消息也都是假的,有不少人抱來不知從哪抓的狐貍,被袁烈下令狠狠教訓了一通,把抓來的狐貍全都放生了,沒人敢再想要騙懸賞。
也不知道那小東西還會不會回來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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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出現了。
一樣任性,一樣嬌氣,脾氣上來了,連他這個堂堂大将軍都不放在眼裏。
他現在的身上,還有她的指甲撓出來的抓痕。
現在想想,那只小狐貍在他身邊的時候大多時間還是溫順的。
總是喜歡趴在他的身上,用腦袋蹭他的手,讓他撫摸它的腦袋和身體。
它的眼睛會微微眯起來,惬意又依賴的貼在他身上,享受他的愛撫。
這樣的小東西,的确值得寵愛。
袁烈在心裏嘆息了一下,忽然發現她一直沒有動靜。
他擡起頭,見她輕咬着嘴唇,白皙的臉蛋透着一抹暈紅,連眼眸都濕漉漉的。
袁烈愣了一下,“痛嗎?”
她的皮膚太嬌嫩,碰一下都會有痕跡,但是也很快會消失,袁烈一向不舍得對她粗暴,然而每每都忍不住,所以每次都會在她身上留下不少痕跡,每每看到就會心疼。
這一次她燙傷的并不嚴重,但因為被燙到的是大腿上最柔嫩的地方,所以看上去還是有些觸目驚心,袁烈已經足夠小心了。
她搖搖頭,問他:“将軍喜歡那只小狐貍嗎?”
袁烈很不會哄人,但覺得這種時候,還是哄哄她的好,于是思慮了一下說:“它沒你讨人喜歡。”
他以為她會高興一些,卻沒有想到他說完之後,她臉上就呆了一下,随即露出不悅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生氣,憋了半晌又問:“那比起樂瑤公主呢?”
“這跟樂瑤公主有什麽關系?”
“還請将軍回答我的問題。”
她雖然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袁烈看的出來,她明顯是在壓抑着情緒。
這讓袁烈很是不解。
他皺了皺眉,道:“樂瑤畢竟是公主,它只是只小狐貍,如何相比?”
她臉色一下子變了,“這麽說來,在将軍心裏,就連樂瑤也比那只狐貍重要是嗎?!”
說到最後,她的情緒明顯有些失控,連聲音都變調了。
袁烈更加莫名其妙了,“好好好,你先別生氣,那只小狐貍已經走了,說不定以後不會再回來,你跟它置什麽氣?”
她直接給氣笑了。
誰跟小狐貍置氣了?!
這位将軍大人,看似深沉睿智,實際上在感情方面,遲鈍的跟一根筋似的,真夠蠢!
連黎笙都忍不住道:“服氣,難怪當初容嫣暗示過幾次,他還是到死都不知道小狐貍就是容嫣的事情。”
葉曦也暗自嘆氣。
算了,很快他也知道自己蠢的有多離譜了。
其實她也明白,袁烈的意思,并不是小狐貍不能跟樂瑤相提并論,而是他壓根不會把小狐貍和樂瑤扯到一塊去,在他的心裏,小狐貍是他的愛寵,更是他難得的夥伴和朋友,而樂瑤,不管身份再怎麽高貴,也不過是個外人而已。
可是袁烈實在不是一個善于表達的人。
他喜歡容嫣,只能想方設法的去找尋她喜歡的東西,送給她來哄她開心,就算想她了,也只是悄悄回來在屋檐上看着她,卻不去跟她聊聊天,每天晚上他回來,基本上話說不了幾句,就會把她壓在床上……
他大概以為已經對她足夠好,又或者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再對她好一些。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容嫣真正要的是什麽。
他甚至連她為什麽生氣都不知道。
被趕出房間之後,袁烈還一臉茫然。
他聽到她在房間裏哭,可是他卻想不通她為什麽會突然生氣又難過,還不讓他碰,硬生生把他趕了出來。
難怪就連軍師夜說,女人的心,最是難懂。
果真是難懂。
“将軍,有緊急軍情!”
袁烈猛地回過神來,大踏步就要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什麽,回頭看了一眼。
管家道:“将軍,容姑娘她……”
袁烈嘆了口氣,說:“伺候好她,想辦法盡量讓她開心些。”
管家一聽就一臉為難,“可是能讓容姑娘開心的,只有将軍您啊。”
直到後來,袁烈遠赴邊疆的時候,還反複在想管家說的這句話。
他明明用盡了辦法,也沒法讓她開心一點,幾乎每次見到他,她都會哭。
那些眼淚都是為了他流的。
他甚至想,待在他的身邊,真的讓她這麽難受嗎?
……
敵軍大舉來犯,皇上命袁烈立即帶兵前往邊疆。
袁烈與皇上密談一個時辰,沒有人知道他與皇上說了什麽,直到後來戰争結束,才開始有傳言傳出,袁烈逼迫皇上做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跟皇上先前的賜婚有關。
只有少數人知道,皇上是被迫無奈,答應了袁烈撤銷之前的賜婚,如果這次大勝而歸,他會給公主和蕭鴻賜婚。
皇上問他:“朕聽說你府上最近有個寵妾,對她百般寵愛,可妾終歸是妾,公主身份高貴,難道你不覺得她最适合做你的妻子?”
這一次,袁烈沒有再說以前拒絕賜婚的話,而是說:“她是臣這二十多年來,唯一喜愛的女子,臣的妻子,若不能是她,也絕不會是別人。”
只可惜這番話,也只有袁烈和皇帝兩人知曉。
若是容嫣能聽得到他這樣的話,恐怕就不會那麽難過了吧。
然而袁烈從來沒有跟她說過。
這一次情況萬分緊急,袁烈必須馬上帶兵出發,他連回将軍府說一聲的時間都沒有,但仍是派人給容嫣帶了口信。
“若是容姑娘願意留在将軍府,待将軍得勝歸來,一定八擡大轎娶姑娘為妻,若是姑娘想走,誰也不會攔着。”
“将軍果真這麽說?”
“千真萬确。”
她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出來。
“為什麽他不親口對我說?”
“将軍實在是脫不開身……”
“不。”她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容姑娘是……
她搖搖頭,輕聲道:“罷了,你不明白,将軍更加不會明白。”
容嫣要的,從來不只是一個娶她的承諾。
他們兩人的相遇,本就是一個意外,如果不是在那種情況下,容嫣也不會用那種方法接近他。
她知道,袁烈并不信任她。
就算是後來一直留她在府上,她也覺得,袁烈只是因為那個晚上對她心有愧疚,才會照顧她。
就像她一直以為,袁烈喜歡的是公主,只是迫于無奈,才會娶她。
“袁烈這個笨蛋,難道就不會跟容嫣說一句,他喜歡她嗎?”黎笙語氣裏滿是恨鐵不成鋼的難過。
葉曦淡淡道:“他要是說了,他就不是袁烈了。”
沒過多久,袁烈就接到消息,容姑娘走了,走的悄無聲息。
他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沉默了很久。
有将士去跟他商量事情的時候,發現将軍的眼角是紅的。
他沒有讓難過的情緒持續太久,因為這種時刻,他的心不能亂。
他亂了,他的軍隊也會潰不成軍。
敵軍這次來勢兇猛,且對方的戰術非常邪門,他們對戰的很是艱難。
這一天晚上,袁烈疲憊不堪的躺下。
一閉上眼睛,他的腦海裏,浮現的就是容嫣的音容相貌。
也不知她現在在哪裏,過的如何。
其實他已經後悔了。
如果他當時趕回去見她一面,親自求她留下,說不定她就不會走。
當時情況緊急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是他自己在逃避。
可是再怎麽後悔,也已經晚了。
她最終還是像那只他心愛的小狐貍一樣離開了。
袁烈深深嘆了口氣,如果說小狐貍的離開,讓他難受之餘,還可以忍受,畢竟回歸自由,對它來說也許比待在他身邊要好,可是她的離開,相當于生生挖去了他心尖兒上一塊肉,痛的心血淋漓,卻不能表現出一點難過。
他閉着眼睛,恍惚中仿佛聽到小狐貍輕輕朝他走來的腳步聲。
是太過思念,出現幻覺了嗎?
不……不是錯覺!
它分明就在他的身邊,像以前一樣靠在他身上睡覺。
袁烈猛地睜開眼睛。
天已經亮了,他的身邊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果然是夢嗎?
袁烈嘆了口氣,起身穿衣。
他還沒走出去,就聽見外面一陣喧嘩。
“發生什麽事了?”
“将軍,有只小狐貍把您的早飯給吃了,我們正在抓它呢。”
袁烈一愣。
那些不認識小狐貍的人還以為是來偷吃東西的,蕭鴻卻一眼就認出來了,連忙大喝一聲住手。
袁烈一把推開擋在眼前的人。
小狐貍看見他,吐了口中的饅頭,一路飛奔到他面前,縱身一躍跳到了他懷裏。
不光是別人,袁烈自己都愣住了。
他抱起小狐貍,看着它濕漉漉的眼睛,鐵一般的心髒頓時軟成了一灘水。
“小東西,你還知道來找我。”他開口時聲音都是沙啞着,摸着它的腦袋把它抱在了懷裏。
小狐貍留了下來,與以往一樣,與袁烈同吃同住。
有人懷疑将軍這樣帶着一個寵物,會不會擾亂他的心智。
那畢竟是只狐貍,不是忠誠的狗,在一般人眼裏,狐貍都是狡猾的動物。
可他們很快就會發現自己錯了。
那只狐貍,比任何人見過的任何動物都要乖巧,忠誠。
之前一戰,他們雖然勝了,但也損失慘重,每個人的心都是沉重的。
“将軍,那個戎放實在邪門,怎麽殺都殺不死!我分明看到他被刺了一刀,可還是像沒事人似的!”
“難道真的如傳言一半,他母親不是人,而是妖?”
“傳言而已,做不得真,不過這個人,的确是邪門。”
戎放是敵國王子,也是這次攻打邊境的其中一個主帥,不光他邪門,敵方的軍師也很奇怪。
身為一國王子,在戰場上卻沖在最前方,而且怎麽殺都殺不死,實在太過古怪。
就在袁烈與軍師和衆将士商議的時候,突然有人來報,戎放死了。
袁烈難以置信道:“死了?!”
這個人他已經對戰過三次,每一次看似都是他占上風,也重傷過他,可這個人就是不死,就連袁烈都懷疑對方真的如傳言一般,是妖所生。
怎麽就突然死了?
‘千真萬确,将軍,他的屍體就在外面!只是……”
“只是什麽?”
“他死的很奇怪,不像是被人所殺……”
袁烈出去一看,果然是戎放的屍體。
他渾身是血,胸口上被開了一道口子,不像是被兵器所傷。
就連死都那麽邪門。
戎放的屍體出現後,軍中立刻傳出謠言,說冥冥之中有神仙在幫助他們,戎放這個妖物,普通人是殺不死的。
為了不擾亂軍心,袁烈立刻命人把戎放的屍體燒了。
雖然事情奇怪,可這個人死了畢竟還是個好事。
當晚,袁烈回到營中,發現小狐貍趴在他的床上已經睡着了。
他走過去,剛想摸一摸它的腦袋,忽然聞見它身上有股血腥味。
袁烈皺了皺眉,湊近一看,它渾身都帶着一股水汽,像是洗過澡了,但是爪子上還是能看出血跡來。
受傷了?誰傷的?
袁烈小心翼翼的拿起它的爪子,它卻醒了過來,迅速把爪子縮了回去。
“讓我看看,乖。”
它瑟縮了一下,起身後退了一步。
袁烈命令道:“別動,讓我看看。”
它眨了眨眼睛,從他身邊跳下,拔腿就跑,袁烈一驚,“站住!回來!”
它腳步一頓,轉頭看了他一眼。
“我不碰你了,別走。”袁烈看着它,眼裏隐隐透出一絲哀求,“別再走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