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快點上來
“這就不追了?”
詭谲沙啞的男音從墓道另端傳出,吹氣聲落,狹窄黯黮的墓道燃起一簇橘火,火光映上人臉,青紫且猙獰。
佟虎被聲音叫停腳步,旋身之際,一把裹着寒光的飛刀掣電般直指淩吱面門,他驀地閃身,以肩臂遮住淩吱要害,卻淩吱搶先一步——
但聽“锵”的一聲,短刀被簪子打落。
淩吱由佟虎臂彎跳至地面,眸光森冷地盯視狗屍對面的男子,對方身份并不難猜,會拿死鼠刺激佟虎的除了姜彧沒有別人。
“商黎宴,見面禮可還喜歡啊?黑燈瞎火地抓它,費了我好大力氣呢!”姜彧并未因失手感到沮喪,悠閑擺弄着手裏另一把飛刀,語氣頗為陰陽怪氣。
衣角被淩吱默不作聲地牽住,佟虎斂起滿腔殺意,凝眉冷語:“時至今日,你不會以為僅憑把破刀就能傷我吧?”
一股極其濃郁的瓜子熟香,自佟虎周身散出,瞬時充斥在墓道當中。
悍然壓下的信息素,如巨浪拍碎孤舟般輕而易舉地将姜彧鎮壓,撲通跪地後,姜彧的雙手很快支撐不起上身,嘴角狼狽地溢出鮮血。
可陰郁的眸底依舊全無敗意,他冷冷笑了兩聲,表情像是贏定的老千盡是得意,“我原本是想殺你一人,今兒個算是賺透了。”
落音的剎那,姜彧手中飛刀挑斷藏于濕泥中的細線,轟的一聲,佟虎與淩吱腳下雙雙落空,掉進了兩丈餘高的機關井。
得手後,姜彧反手将飛刀擲向狗屍正中的石盤,機關井蓋彈起,反面的鐵闩咔嗒扣死。
沒有了信息素的壓制,姜彧搖晃起身,猖狂的笑聲不斷回蕩在墓道當中,他倒要看看在不吃不喝暗無天日的井下,不可一世的alpha能熬上幾天!
緩過勁的輕咳,和着看不見的微塵,使得死寂機關井下有了孱弱的生機,佟虎艱難地沖壓在懷裏的淩吱擠出“下去”二字。
“哦哦。”淩吱被機關驚得腦袋短路,一時忘記佟虎還在承受他身體的重量,忙不疊滾至一旁。
未料機關井下不是濕泥,手肘碾過碎石,活活給他疼出了蛇吐信的“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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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腦中炸開不祥的預感,淩吱神色惶遽地擡起佟虎半身到腿上,腦門不知不覺結出一層細密汗珠,“哪裏疼?還能動嗎?”
火折子早就不知掉到哪裏去了,烏漆墨黑中他什麽都看不見,佟虎發絲、脖頸潮乎乎的,他一邊摸索,一邊嗅着手指有無血腥。
“是我大意了,我沒想到這連燭臺都沒一個的破墓道,竟會設有機關井。”眼珠子被醋泡了似的酸,淩吱吸着鼻子,用手肘抹去還沒掉出的淚豆,“我就不該讓你陪我來村裏,我,我可怎麽和佟伯伯交代啊……”
“別胡說八道,姜彧是沖我來的,你是被我所累才掉進機關井的。”截住抖如篩糠的小爪子,佟虎兀自拔出刺入背部的尖石,緩緩放在地面,“這點傷不礙事,我們轉日蓮一族自分化起便受太陽庇佑,只要沒咽氣……”
“什麽叫不咽氣?你到底傷哪兒了!”淩吱本就惴惴不安,佟虎突然蹦出個“沒咽氣”來,吓得他快要“咽氣”了。
見淩吱拔高嗓門兇人,佟虎半真不假地咳嗽了兩聲,拉過淩吱的手貼在潺潺流血的腰背間,“傷口在這兒。”
他嘴巴幹得想親人,親嘴的那種,像刮落在樹梢的風筝難舍難分的纏繞。
吃不住心頭的癢,佟虎撐起半身貼近淩吱的呼吸,不假思索地欺身吻了下去,第一下沒親準,又從嘴角往唇瓣上平移了半寸。
昏昏默默地放緩呼吸,佟虎舔了舔沾着甜汁的果凍軟唇,乘“懵”而入。
貪婪的舌頭伸進溫熱口腔,佟虎試探地碰觸着呆住的舌尖,繼而小幅度翻攪,津津水聲宛如漣漪,一層一層地朝心髒湧動。
淩吱舌下滲出的口水,潤着幹澀的喉嚨,佟虎心裏美得冒泡,情難自禁地捧住光潔的小臉,拇指小幅度寵溺的磨蹭。
淩吱軟綿綿地攥着拳頭,雙頰火燙,四肢微顫,佟虎和緩的氣息噴在他臉上,猶如拂面的夏風,暖洋洋的。
糾纏的濕舌讓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甚至整個人燥熱起來,他躲在黑暗中半點都不敢回應。
貿然打破固有的相處模式,也許會杳如黃鶴,一去難返。
冰川隐火山,春風攜秋葉,若論及可能性,都是有的,只是不合常理罷了。
淩吱悄然向後撤了撤脖子,佟虎卻不肯淺嘗辄止,吻得比先前更為熱烈。
面龐吹過的呼吸脫離了和暖,變得異常烤人。上颚被霸道的舌尖掃過,淩吱五髒俱酥,難抑的“嗯”從鼻腔洩出,雙耳羞恥泣血。
淩吱倉皇地別過酡紅的臉,埋怨道:“你吓着我了。”
忽略掉兩眼一抹黑的環境,佟虎腦補出淩吱的氣鼓鼓,抿唇打趣道:“摔傻了?受驚的反應這麽慢?”
“要你管!”
淩吱悻悻地掀衣扯出貼身汗巾,在佟虎傷口緊緊纏了兩圈,狠狠打了個死結。
佟虎吃痛呼出了聲,被淩吱毫無溫柔可言地攙了起來。
接過長臂扛上肩頭,淩吱緩緩向後退了八步餘,才靠上牆壁,“你扶好,在這等着,我去找找火折子。”
佟虎哪放心淩吱獨自摸黑尋物,連忙勾回淩吱到自個兒懷裏,“是在照顧我嗎?其實……”
“滾蛋!誰照顧你!”兩人挨得極近,即使沒有貼耳,呼吸還是吹癢了淩吱的耳朵,漆黑中淩吱橫了一眼佟虎,叽咕了句,“不要臉。”
佟虎:“……”
他忘了,淩吱防他如防淫/賊……盡管眼下他只是為了安全起見。
不過有些先入為主的确很難糾正過來,他因為姜彧足足讨厭了淩吱八年,假使淩吱非要将他看作淫/賊,他也不是不能忍。
抛開标記一說,親過,抱過,睡過,也看光過,算起來淩吱已經是他的“omega”了,沒有一個alpha能坦然接受被自己的omega保護,他丢不起那個人。
“我可以通過觸覺追蹤找到機關井出口,所以不需要你冒險去尋火折子。”
佟虎簡單說明情況,手掌貼緊牆壁,凝神的瞬息,眼前的漆黑乍然混進一點火光,那光搖曳間扭曲了景象。
油燈将機關井晃得通亮,順着前人視線望向頭頂,閉死的井蓋插着鐵闩,鐵闩方向雖朝內,兩頭卻被暗軸控制的擋板堵死,可見上空無路可走。
機關井的四壁與墓道同等粗糙,別說是壁畫、物件之類的,就連牆體都未修平整。
其中以東側牆體最為突出,從下往上踅摸,一個不大寬敞的洞穴映入眼簾。
以高度來看,超過十五歲的女娃娃都無法直身通過,但卻是機關井唯一的路。
佟虎收回心神,在淩吱手臂上比了下洞穴的高度,“穴口大概到你這裏,而且不在平地上,一會兒我先推你進去,你小心磕腦袋。”
“傷口流了那麽多血你還要逞英雄?”淩吱撇了撇嘴,也不知佟虎在較什麽勁,“等下我掫你上去,只要不是太高,我這半身的武功也不是白練的。”
過于愉悅的心情弱化了傷口的疼痛,佟虎一手攬着淩吱,一手扶牆面緩步前行,他不是不回答,只怕開口會被誤會成輕薄。
在這個只有兩個人的幽閉環境,淩吱身上香噴噴的味道非常誘人,不似花香馥郁、茶香清幽、酒香醇厚,是那種簡簡單單的麥粉香。
假使淩吱有信息素,一定是他揉出來的炊餅味兒。
佟虎又笑,笑不夠似的。
腳下碎石在空曠中發出嘩嘩的回響,佟虎用了接近一盞茶的時間,才摸出洞穴下方的凸起。
凸起部分差不多比他高出半臂左右,而且不是斜坡,中間凸出的部分多,後上去的人很難抓到先上去人的手,也更容易被粗粝的石頭劃傷。
見佟虎半天不挪地方,淩吱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是到了,還是傷口疼?”
“嗯,到了。”佟虎沒有半句廢話,蹲身催促,“跨到我肩膀上來。”
“不行,你先上。”淩吱不同意,雙臂纏住佟虎胳膊拔蘿蔔似的生拉硬拽,“你別忘了我是捕快,武功再不濟也練了好些年呢!”
“別鬧了,趕緊上。”佟虎充耳不聞,抓住淩吱腰側衣物,強行将人舉到牆體凸起的上端。
“虎子哥你——”
淩吱十指摳住巨石,腰間的手移到腳下一只,佟虎推着他的靴底直接将他送上出口。
找好着力點,淩吱轉過身将手伸向佟虎,并輕拍巨石以聲示意,“快上來,我在這兒。”
黑咕隆咚的穴口下方,沒有半點回應,淩吱險些以為自己失聰了,他焦急地喊了一嗓子:“虎子哥別開這種玩笑,快點上來!”
情緒到了臨界點,心髒會在胸膛跳得炸開花,淩吱往巨石邊緣一挪再挪,手掌瘋狂地拍打在凹凸不平的石面上。
“佟虎,你要敢騙我,我就……”
威脅的話無人打斷。
“我就”怎麽樣,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