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別親我了聽見沒?
長夜過半,古榕樹風鈴的碎響穿梭在死寂的村落,老妪布滿溝壑的可怖面孔揮之不去,淩吱困倦難當,卻始終無法合眼入睡。
掙紮又掙紮,他實在是熬不住了,蹑手蹑腳地抱着枕頭投靠鄰床熟睡的佟虎。
屁/股還沒等落在床邊,窗外嗖地一道人影晃過,淩吱丢下枕頭飛快推開窗牖,只見那人影利落地翻過矮牆,迅捷地朝古樹方向奔去。
顧不上足下無靴,淩吱踏窗而起,後脖領陡然一緊,仰面栽進寬厚胸膛。
鉗制住淩吱掙紮的手腕,佟虎正欲解釋,腳趾頭慘遭淩吱狠狠一跺,冷氣倒吸的同時未出口的話跟着咽了回去。
淩吱幾番扭動手腕,奈何與佟虎力氣懸殊不止一星半點,憤憤道:“佟虎!你敢妨礙六扇門辦……”
“跑不了。”揮臂将淩吱甩到床上,佟虎陰沉着臉續道:“趕緊穿衣裳,再磨蹭信息素就散光了。”
這股雨後春泥的土腥味兒,佟虎就算是再死十次都忘不了,姜彧既然主動找上門,他沒有不見的道理。
兩人匆匆裹上外衣,心氣未平地出了房門,剛一邁過門檻,淩吱就踩到了個肉叽叽的東西,移開腳的剎那,腦海轟然炸開一道空雷。
“別看——”
慌亂捂住佟虎雙眼,淩吱臉色霎時由先前賭氣的臉紅脖子粗,擔憂成了面無血色,淩吱顫聲釋疑:“是只圓滾滾的小老鼠屍體,被我踩了一下。”
他在夢話裏聽說過佟虎養倉鼠,也知道倉鼠被一個叫姜彧的人虐殺致死,眼下他一腳把屍體踩得腸穿肚爛,佟虎見了心裏定會不适。
掌心內的瞳孔微擴,佟虎像是棵被蟲蛀空的枯樹,久久失神……
現世發生的一切,他自問從未露出過端倪,淩吱是懂得讀心術嗎?如何得知他忌諱這個的?
拉開捂在眼睛上的小手,佟虎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淩吱眸中餘悸未消的光,那是他曾經求而不得的妄想。
在他還是商黎宴的時候,多麽渴望被接納,被在意,被溫暖緊緊包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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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商黎宴命裏帶煞,注定至死伶仃。
不像佟虎這麽好命,有視他如寶的爹,還有淩吱這樣的朋友。
他這一世說什麽也要活個百十來歲,把商黎宴缺失的溫暖都給賺回來。
腰身莫名其妙被環住,淩吱踮起的腳尖逐漸脫離地面,隔着兩扇成年人的胸骨,佟虎心跳還是傳到了他這裏,震得他心率飛升,迅疾難平。
如此露骨的凝視很難讓人不往歪裏想,淩吱揣度着佟虎肚子裏的壞水,緊握的右拳彈出一根食指,鑽了下佟虎恥骨,“少惦記我!這玩意兒誰沒有啊,能用都不愛閑着!”
淩吱說完大步流星地出了院子,胸膛被鹿群擠得滿滿登登,早已數不清橫沖直撞的具體有幾只。
掃興之餘,佟虎幹笑了聲。
吃不準動手動腳的小流氓是在倒打一耙,還是口是心非的勾搭他。不過說實在的,小手指頭戳得他挺舒服,位置再正當正當,應該也不賴。
斜睨着地上的鼠屍,佟虎遲疑了片刻,俯身以指背輕觸相對幹淨的毛皮。
姜彧留下這東西隔應他時,肯定不會想到會将“敵暗我明”倒置。
腺體破損促使他完成了二階分化,此時他的皮膚如同觸角般敏銳,物體表面附着的信息,使得眼前的景物扭曲,姹紫嫣紅的花田擠進視野。
花田內有間很小的茅屋,茅屋無床,地上鋪着草席,隐約有幾名男子的身影一閃而過。
操控着并不熟練的能力,佟虎從花田往外退,退到了一條幽暗墓道,墓道內似乎除了移動的火折子,沒有其他光源。
七拐八拐走到了墓道盡頭,牆上零散地打了數根木樁,有些類似攀岩的岩點,出口顯然在頭頂。
天光透過草編的蓋子,星辰般的碎光落入眸中,還沒等看清地面情況,肩膀被猛地擒住,佟虎瞬息歸神,只見淩吱揪着他,眼珠子瞪得溜圓。
“叫你別看,怎麽不聽話呢!”淩吱用訓孩子的語氣訓佟虎。
他在院外等了半天也不見人跟上來,往回探頭一看,佟虎被鼠屍吓得魂飛魄散,跟個木頭人似的。
怕成這樣還看,不是缺心眼是什麽?
清秀的眉頭還未來得及放松,臉蛋冷不防被“吧唧”親出個臊人的響兒,佟虎糯唧唧的唇瓣和棒子差不多,直接把他“打”暈了。
果然,教訓小流氓就得用不正經的手段,佟虎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角,魔高一丈,甚是得意:“再對我毛手毛腳,有你好受的。”
抓起蒙圈的小手,佟虎極力克制着胸腔起伏的頻率。若非擔心會錯意,鬧出什麽誤會來,這一吻可是要落在唇上的。
右臉跟扇了一嘴巴子似的,火辣到想把臉皮揭下去一層,淩吱用口水潤了潤嗓子,絮聒道:“那你也不能說動嘴就動嘴,叫人瞧去我多沒面子,你要實在是喜歡我就悄悄把我放在心裏,畢竟我日後是要娶妻的。你這麽親我,我以後的內子該讨厭你了,我可不想天天給你們斷官司。”
念經的小嘴沒蹦出半個抗拒或讨厭的詞來,合着日後逮到機會還能再親,佟虎唇尾漾起淺笑,解開拴在木樁上的馬,一躍跨到馬背,朝淩吱伸出左手,“上來。”
淩吱借力上馬,背部一窩進佟虎懷裏,腰肢登時酸軟無力。
自我催眠與半宿沒睡有關,淩吱警告道:“別親我了聽見沒?我先眯會兒。”
佟虎“嗯”了聲,算是答應。歪頭觑着淩吱阖起的濃密睫毛,百爪撓心。
紅鬃馬奔出村子不出三裏,體力一落千丈,佟虎這才意識到馬可能與村民患上了同一種無力的病症。
保險起見,佟虎扽緊缰繩準備棄馬,不料馬的意識早已不清,慣性向前沖出兩步,四蹄一軟朝地面栽去。
千鈞一發之際,佟虎雙腳離镫,護着淩吱側身滾落,馬速不快,兩人在草地翻滾了四五圈,便停了下來。
佟虎輕拍懷中單薄的背,緊張道:“有沒有受傷?”
淩吱扶額弱聲應道:“沒。”
半宿沒合眼,天旋地轉後難免眼冒金星,淩吱緩了半晌撐地起身,望向口鼻喘着白霧的紅鬃馬,排除過勞死,必然就是病了。
但他與佟虎都未中招啊?
方才出門老趙房間也沒個動靜,是睡得太死,還是也不幸染了病?
淩吱有些不放心,想與佟虎回去看看。
身後忽然發出咕咚一聲悶響,淩吱轉頭發現佟虎失蹤了,目光在草地細細搜尋,很快找見一處黑洞。
黑洞內窸窸窣窣地響動,跟着傳出佟虎的聲音,“下來,我接着你。”
淩吱聞言縱身躍下,被佟虎單臂箍在了懷裏,火折子的微光,照出一條蜿蜒的墓道來。
縣志內并沒提到寧平村出過什麽大人物,平白多出個墓道太古怪了。
雙腳着地,腳感是濘的,老妪那張臉像是怼在了眼前,淩吱難抑地打了個哆嗦,“虎子哥你……”
“拿着。”佟虎不想聽到“後背有風”的異端邪說,将火折子塞到膽小如鼠的淩吱手裏,俯身将人抱了起來。
淩吱用手護着搖曳的微光,掃向泥濘地面的腳印,腳印新舊都有,深淺不一,看尺寸像是三個人,其中一對腳印嬌小,應當為女子。
“墓道另端有片花田,花田有人守着,看衣着打扮像是普通農戶。”佟虎話說得少頭無尾,是因為他看到的也有限。
墓道逼仄,伸手就能夠到泥牆,淩吱嗅了嗅指尖泥土,道:“據縣志記載,寧平村附近沒有其他村落,也沒聽說村裏有花農。不過這個墓道不在縣志內,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來村裏有秘密啊。”
“你是怎麽斷定墓道一定與村子有關的?上次在布莊我就覺得奇怪,你說他們是用油紙包住浸油的布,依據呢?”佟虎相信當日肯定還有人不解,只不過嫌犯主動認了罪,才堵住了悠悠衆口。
“因為灰,燒紙的灰是成片的,即使被水打濕也不會立即分解,你喂我吃桂花糕時,我便受到了啓示。”淩吱咧嘴笑了笑,“另外屍身頸椎轉動的方向與長針相反,代表死者發現了屋內第二個人,換言之那位公子一得手,繡娘就迫不及待地走出來了。”
佟虎聞之啞然,人們常說的“老天爺賞飯吃”,淩吱當算其一吧?
“虎子哥等等,我好像聞到一股臭味。”淩吱色變,又吸了吸鼻子,“這股味道是屍體腐爛後特有的味道,應該就在附近,你看着點路,別踩到了。”
“踩不到,屍體在頭頂上。”佟虎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吊在墓道上方的一排狗屍。
淩吱擡起火折子,狗屍上密密麻麻的蛆蟲蠕動得正歡,要通過墓道,就要穿過随時會掉落蛆蟲的路段,也不知是哪個孫子想出的惡心招數。
“那個……你知道墓道有多長嗎?”撓了撓發癢的脖子,淩吱打起了退堂鼓,“如果馬上到出口了,咱們就硬着頭皮沖過去。反之,打道回府找裏尹拿地圖,從外面找你說的花田。”
佟虎胃裏也不舒服,沒言語,撤步直奔來時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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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破案是為了處對象,如有淺薄,請勿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