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放個屁松快松快

“少吊胃口,快說。”

佟虎最受不了話說半截,這回沒慣着淩吱,擡起下巴在淩吱頭蓋骨用力鑽了兩下。

淩吱被削尖的下巴戳得哇哇直叫,又是縮,又是躲,最後腦袋一歪,閃進酷刑盲區——頸窩。

懸玲花般的唇色擠進餘光,與機關井下相依的唇齒繞上紅線,猶如落花浸酒,酡然醉得一臉。

淩吱蠕唇嗔了句“起開”,不自然地直了直腰杆,正色道:“東市有位人送外號萬家曉的說書人,叫玖爺。平日裏頭不戴冠玉,腰不佩琳琅,遮真顏,着粗衣,唯獨手裏握了把佛肚竹骨的折扇……”

“我對折扇沒興趣,說重點。”佟虎搶白,扽緊缰繩将馬停在了溪邊。

“折扇就是重點,都說文人蒸竹為扇骨,貴家則以象牙,但鮮少有人見過武将用扇。”淩吱拍了拍佟虎大腿,示意下馬慢慢說。

佟虎沉了口氣翩然下馬,雙手探進淩吱腋下将其抱離馬背,催促道:“趕緊說折扇與吳旺、宋安二人有何關系。”

“急什麽?”淩吱雙腳落地,沿溪邊徜徉,“當年狻猊将軍連山平凱旋,進城時大紅披風下,別于腰後的便是這把佛肚竹骨的折扇,扇釘下半寸浸有血污,乃我幼時親眼所見。”

“你是說連将軍沒事閑的在街頭說書?說兩個芝麻綠豆官那點兒雞毛蒜皮?”佟虎一整個大無語,甚至感覺淩吱在胡編亂造。

“想什麽呢!”淩吱被佟虎逗得笑彎了腰,“你再好好回憶回憶,連将軍吞下東淄國後,在聖上那裏讨的是什麽來着?”

換作別的,佟虎肯定答不上來。但那年狻猊将軍連山平借着赫赫軍功,從皇帝那裏讨來了個“安閑王”的頭銜給沐崿,轟動整個霁國。

沐崿久居晟都城,平日得閑解解悶倒也說得通,而且就算踩到了某些人的尾巴,也沒人敢動沐崿。

連山平雖為從一品武職外官,實際上正一品京官也得給足他顏面。

就憑他南征北伐從無敗績,為人低調又不搞結黨營私,朝堂之上立場堅定,加之一生未娶膝下無子,皇帝對他沒了忌憚,自然視為自己人。

得罪沐崿就是得罪連山平,得罪連山平就是打狗沒看主,逆龍鱗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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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吱等了半天,佟虎也沒給他賣弄的機會,啧了一聲,不樂意道:“你怎麽不問我啊?”

佟虎聞言,無可奈何地配合道:“所以玖爺是安閑王沐崿?”

“沒錯!就是這位祖墳冒青煙,與飛上枝頭的鳳凰齊名的沐崿。”淩吱說着說着跑了題,語氣頗為羨慕,“從名不見經傳的進士,搖身一變成了霁國唯一的外姓王,可見歸宿還得找連将軍這般威武長情之人。”

偷眼淩吱淌哈喇子的模樣,佟虎怪裏怪氣地甩了句,“想做将軍夫人的多如過江之鲫,縱使你有三分姿色,也未必擠得上獨木橋。”

扭身之時,佟虎拉下臉。

他是沒有連山平馳騁疆場用兵如神的能耐,也立不下軍功與皇帝讨封賞,但他知道死前給淩吱留點什麽,連山平連淩吱是誰都不知道,能跟他比?

氣咻咻地單手持缰,佟虎腳踩馬镫長腿一躍跨上馬背。

“不是,虎子哥你幹嘛去啊?”淩吱有個不祥的預感,趕忙碎步上前把手遞給佟虎。

佟虎不帶溫度地盯視淩吱兩秒,繞開眼皮底下那只好高骛遠的手,腿夾馬腹喊了聲,“駕——”

馬蹄絕塵,淩吱怔愣了片刻拔腿去追,邊跑邊扯脖子喊:“佟虎!你要敢丢下我不管,我就告訴佟伯伯你踢我屁/股!!”

鳥兒被音波震得撲剌剌散開,浩浩蕩蕩地回聲如巨浪層層撲向薄如蟬翼的臉皮,淩吱尴尬的面如死灰,足下卻沒松懈半分。

他完全不考慮柔弱摔倒那套苦肉計,平時示弱讨便宜是他機靈,但在吵架這方面他不能低頭,都是男兒郎憑什麽他就得柔弱?

他必須剛強!比誰都剛!

雙腿一再蓄力,淩吱跑得心率飙升嗓子冒煙,操着破鑼嗓子叫罵:“你他娘的抽哪門子邪風,馬是我們六扇門的!”

佟虎看似對淩吱置若罔聞,實際上紅鬃馬被alpha的強勢信息素壓着,他聽得到身後逐漸縮短的距離,更何況早上那兩碗老母雞湯也不是白喝的。

眼瞅着馬屁/股近在咫尺,淩吱足尖點地騰空而起,一鼓作氣地“啪叽”坐上馬背。

紅鬃馬冷不防吃重,雙蹄高擡,淩吱保命要緊哪還管和沒和好,手臂死死纏住佟虎的腰,小肉臉都被後背擠變了形。

馬兒長嘶,淩吱碎碎叨叨着“快制服它”,佟虎心緒煩亂,感覺自己生氣生成了一個笑話。

他乏了,就像拿到了癌症初期的病歷,家人不知道他得了絕症,還嫌他窮,嫌他沒出息。

他也不可能一直守着淩吱,說不上哪天就死了,淩吱想找将軍就找吧,萬一以後也當了王爺,沒準還能替他照顧一下他爹。

按下仰頭的馬,佟虎掰開腰上桎梏,沉眸躍下馬背,“六扇門的馬,還你。”

“不是虎子哥你什麽意思啊?”淩吱被佟虎莫名其妙發脾氣搞得心情陰郁,“我惹你了嗎,你就跟我甩臉子。”

“趕緊找個能護着你的将軍,省得哪天驗到我的屍措手不及。”佟虎頭也沒回徑直往村子方向走。

耳畔忽而響起封午那句“日月會颠倒,轉日蓮會枯亡”,淩吱一時忘記牽缰繩,險些被行蹄的寸勁晃下馬背,黑眸一下就潮了,他吸着鼻子抓起缰繩,只身打馬下了山。

沒出口的咆哮在心裏回蕩,比山間回聲更急更長。

他說:“我才不驗你的屍呢。”

正午已過,日頭透過古榕樹茂盛的枝葉,零零散散的光斑灑在地面陰影,若是虛着眼看,銀河似與人間颠倒。

淩吱呆坐在榕樹底下良久,趙萬裏叫他驗狗屍,史鳶喊他用膳,都被他搖頭拒絕。

這些年來來回回摸過的屍體數不勝數,淩吱從未想過有天會驗到身邊人,佟虎的話像錘在他胸口的石錘,一種極度疼痛的恐懼,以迅雷之勢撲向四肢百骸。

他的正義感沒有堅強到面對無法承受的沉重,他不是離了六扇門就吃不上飯,他也可以在街上擺攤,賣賣小物件過活,他不敢摸涼透的佟虎……

在眼淚潸然墜跌前,淩吱将臉埋進膝蓋,風鈴吞去了細微的嗚咽,從指尖到心頭都是冷的。

與此同時,趙萬裏操着老大哥的心,坐在裏尹宅院門檻上等佟虎,在他眼裏,兩人無疑是青梅竹馬的小眷侶,佟虎深沉包容,淩吱古靈精怪,兩人可以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至于因為什麽鬧得不開心,他這個清官也難斷家務事,不過作為娘家人,勸和不勸離。

半晌又半晌,終于等到了邁着“傷步”的佟虎,趙萬裏立馬起身撣去臀後灰土,迎上前去,“你們吵架了?那個等你等得午膳都沒用。這不,狗還在院兒裏扔着呢。”

淩吱沒用午膳不假,但是等佟虎,還是氣得咽不下飯,就不得而知了。

順着趙萬裏下巴的指向,佟虎的視線跳過矮牆,落在院內草席沒遮住的狗尾,讷讷道:“我去找他。”

“成,那你快去吧!”趙萬裏見佟虎神色也不亮堂,随即添油加醋地補了句,“這會兒他指不定在大粗樹下怎麽抹眼淚呢,你別跟他嚷嚷。”

話沒等說完,佟虎已然走出十餘米,再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沒影了,趙萬裏欣慰地咧了咧布滿胡茬的嘴唇,羨慕兩個字他已經說累了。

古榕樹下,淩吱碎發逆着絨暖的光,蜷縮成小小一團,像極了成精的軟糯倉鼠,佟虎癡癡地凝睇,什麽情緒都沒有了。

拿不準具體是怎麽把淩吱惹毛的,佟虎換了個自以為不讨嫌的方式叫人,“狗屍不驗,留在院子裏等生蛆?”

壓出淡粉色褶皺的小肉臉揚起,淩吱與佟虎四目相對,表情比給老祖宗上香還嚴肅,“你把話收回去,否則我就不當捕快了。”

“好,我收。”佟虎态度端正地蹲下,攬過淩吱肩膀,掌心輕揉脹氣的肚皮,“我的吱寶寶趕緊放個屁松快松快,狗不驗了,一會兒就埋了它好不好?”

淩吱語塞,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佟虎,氣不打一處來的甩開催屁的手,“你腦袋是不是有包?我說的是狗嗎?”

“你說有包就有包吧。”佟虎也不激惱,淩吱不是omega,不懂尊重alpha情有可原,偷親了下軟乎乎的臉蛋,繼續賣力地揉肚肚。

嘴裏剛發出誘導的“噗噗噗”動靜,淩吱那處配合的湧出長達四五秒的氣體,鼓溜溜的肚皮肉眼可見地癟了下去。

淩吱:“……”

臉上口水還未抹淨,呼吸與肢體同時靜止,他不确定有沒有味道,這輩子在佟虎面前顏面盡失的次數數不勝數,唯獨此刻腦瓜子沉得擡不起來。

他苦守的剛強……無了……

媽了個巴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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