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獸鬥場

夜路走多了總是要撞鬼的。

時寒今天就撞了三次,只不過前兩次好歹還有點聯系,第三次則是單純的倒黴。

獸鬥場是一個仿古羅馬式的圓形場地,與金碧輝煌的拍賣場廳不一樣,一進來就能聞見明顯的血腥味。

時寒的神經微微繃緊。

他認真地向系統表示:“其實,我是一名堅定的和平主義者。”

NO.213道:「但這裏有宿主需要的進化液。」

說什麽來什麽,正當時寒打探着四周圍時,頸側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某種冰涼的液體被快速注射進靜脈中,直接向四肢百骸蔓延。

「是進化液,對對對,就是這個!」NO.213有些興奮。

雖然注射得有點早,但畢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獸人沒有人聰明,也不是讓它們自相殘殺就真的願意撲上去打個你死我活的。

這是獸鬥場的常規操作,能最快的速激發獸性。

進化液很快就發揮作用,單薄精瘦的少年被推進了獸鬥場。

一時間,四面八方的幾十盞探照燈全都照射過來,晃得人睜不開眼。

過了幾秒鐘,時寒才勉強适應強光。

體內絲絲的涼意化作熱流,好像整個人要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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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寒沒發現自己瞳色變成了如大海一般的洶湧的深藍色。

“打贏這場,你可以提一個條件,自由、財富、合法身份,都可以。”

拉斐爾男爵的聲音高高在上,仿佛主宰人間生死的神明。

圍觀獸鬥是上流社會人們的興趣愛好之一,獸鬥場很快湧入了大量的觀衆,逆光中時寒很難分辨出看臺來了多少人,只覺得令人心煩的聲音越來越多。

「注射量有點大,不過問題不大,」NO.213對他很有信心:「作為男主身邊的第一武将,你的身體素質堪比純血種龍族!」

時寒卻愣了一下:“肉搏?”

系統:「不然呢,難道還給你一臺機甲?」

時寒反問道:“手撕機甲不好看嗎?你行你上。”

【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這麽一說,我也有點想看了。】

【213要不你再給他500劇情推動值,讓他撕一個給大夥兒看看?】

【機甲的錢我們可以衆籌。】

【那個……機甲應該也算是我們的同類吧?】

果然高等智慧的樂趣都是同類互相殘殺。

NO.213:「……」

時寒嘴裏還嘀咕着“老子寧死不屈”時,獸鬥場上突然間就蹿出幾道黑影,青面獠牙地狂吠着朝他沖來!

四面八方的黑影沖來,時寒吓了一跳,身體只聽從本能的指揮,猛地蹿出去,結果就像一發蓄滿了能量的炮彈一樣,直接将那些黑影物理意義上地撞了個天女散花!

“嗷嗚嗚嗚——嗚嗚——”

場內頓時哀嚎一片,幾條大型鬣狗被機器人拖拽出獸鬥場,少年心有餘悸地張望四周,問:“這就結束了?”

無傷通關還挺快。

NO.213木然道:“寶,這是開打前給你補充能量的食物。”

“……”時寒沉默片刻,說:“我希望獸人也有挑食的傳統美德。”

【他好像不太聰明的亞子。】

【難道獸人進化液其實是靠智力退化來完成肌肉進化的?】

【有人注意到他剛才的表情嗎?像不像以為馬上就能下班的我。】

這時,空氣中傳來一聲令人不安的嘶吼,隐隐約約,震得厚重的金屬門都顫抖。

當這條身高八米,尾長十米的巨龍,噴着不耐煩的粗氣,睜着通紅的血瞳被放入獸鬥場後,時寒和NO.213同時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時寒收起了他那副吊兒郎當的表情。

巨龍一出場,獸鬥場上空就籠罩一層布滿高伏電壓的透明光罩。從龍身上幾塊燒得焦黑的皮膚來看,應該吃過不少苦頭。

它很快就發現這裏面唯一的活物,暴躁地喘着粗氣。

時寒一點也不想表演胸口碎大龍的絕技,并試圖安撫受害龍的情緒:“我真的是一個和平主義者。”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理論上來說對方應該是聽得懂的,然而那頭巨龍卻突然發怒,朝着時寒一個猛紮撲來!

——嘭!

時寒縮緊瞳孔倒映出一團血光,一時間躲閃不及,被當頭撞翻。

“啊!”看臺上發出一陣驚呼。

“……咳……”

“咳咳!”

塵土彌漫,時寒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顫抖着支撐起身體。

肋骨劇痛,傷得卻沒他想象中的重。

新身體果然耐造了許多。

時寒踉跄着起身。

他是一個人,不是被人支配的野獸。

可巨龍很快發動第二次攻擊。

不知有意或者無意,武器架放在最遠的一個角落,于時寒必須越過這條巨龍,才能拿到一件防身的東西。

還不一定管用。

他本能地躲開當頭砸下的鐵爪,巨龍拍碎了地面,碎石泥土四處迸濺。

“吼——!”兩次攻擊落空使得巨龍更加暴怒,吼聲震得人耳膜都要裂開。

「沒辦法的,」系統道:「這是獸鬥場,除了死亡,你不可能讓它冷靜下來。」

時寒就地一滾,躲到巨龍龐大身體附近,利用視覺死角得到一絲喘息時間,但這喘息也沒過一秒,很快的,鋼鞭一樣的龍尾在地上掀起一陣黃土,直朝他甩來!

這一下要是被掃中,恐怕得斷三五根肋骨。

然而只見少年借着龍尾橫掃千軍的力量,一個沖刺踩在巨龍尾巴上,淩空翻身,單薄卻勁瘦有力的身體在半空騰轉了幾圈,然後穩穩落在巨龍身後!

“好——!”

單方面屠殺只會令人感到不忍,人們最期待看到的就是有來有往的厮殺。

時寒已無暇顧及看臺上爆發的歡呼聲是什麽含義,他半刻不敢停留,貼着環形的獸鬥場邊緣跑,試圖靠近武器架。

沒跑幾步,巨龍就憑借血味再一次發現了他,數噸重的犄角巨龍就像一臺巨型星際坦克一樣,轟隆隆地碾壓過來——

**

就在獸鬥場的厮殺場面逐漸升溫時,隔音嚴密的水族館幾乎聽不到動靜,只有水面會因為池底傳來的震動産生細微的波紋。

鲛人坐在岸邊看着水紋,金色的眼睛清澈迷茫。

館外,侍衛和工作人員争執起來:

“怎麽和登記信息不一致?!”侍衛将資料甩到對方臉上,冷笑道:“這可是男爵大人花高價拍下來的,現在貨不對板,你們說怎麽辦!”

工作人員哭喪着臉,百口莫辯:“冤枉啊大人,近幾個月只到過這一條鲛人,真的沒有私下換貨的道理,鲛人有多難抓捕您應該也有所耳聞。”

動不動就自殺的矜貴玩意兒,跟平日裏跟祖宗一樣供着,誰吃飽了撐着私下調包?

侍衛依然一言不發,但也沒有掉頭就去向男爵彙報。

工作人員看着對方臉色,突然靈機一動,道:“多半是臨時工登記時搞錯了,您看看耳朵這個缺口,一模一樣,就是這只!”

說話時,他往侍衛手裏塞了兩包煙。

侍衛一掂量重量就知道有貨,打開裏面果然藏着一小袋金貝。

星際虛拟貨幣交易太容易被監測到,黑市裏的人還是習慣以古老的黃金作為流通貨幣,他們将黃金鑄成貝殼的形狀,一塊貝殼就是十克黃金。

這一袋下來少說得有上萬星幣了。

像這種級別的拍賣會,貴族手底下做事的人少不了要狐假虎威地從中撈點油水。

侍衛哼出一聲來,“還算上道。”

他從另一盒煙裏抽出一支,點燃,完全無視了身後牆上“禁止吸煙”的标志。

打點妥當了之後,外面的侍衛彙報運載鲛人的飛艇已經準備好。

這時工作人員才發現——“那條魚怎麽又跑到水底下去了?”

他扭頭吩咐道:“再給他加點冰塊!”

控制室的人應下後快速按了幾個按鈕,将準備好的冰塊通過機器管道送進池子底部。

然而,機器一點反應都沒有。

“咦?”那人連按了幾下,甚至還用力拍了拍操控臺:

“又失靈了?這個鬼天氣……”

**

人極致緊張的時候,身體的戰栗是止不住的,再耐造的身體也有痛感。

時寒拿到武器時,已經頭破血流,身上傷口又多了數十道。

危險的呼嘯聲再次破空而來,時寒猝然轉身仰面卧倒,借着蹬力,後背貼地向後一滑,直沖的過程中雙手把住一臺微型火箭炮,朝着空中就是兩個點射!

嘭!嘭!

幾十公斤的探照燈應聲而落,掉在被電得焦黑的皮膚上,直接砸得巨龍一個趔趄。

巨龍痛得不顧遠處瞄準自己的火箭炮,先擡腳把探照燈的燈筒踩了個稀巴爛。

“草……”時寒無聲地爆了句粗, 手抖得更厲害了。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他的身體裏有一股力量不受控制地橫沖直撞!

生死存亡之際一而再地失去對力量的掌控能力,令時寒也感到焦躁起來,渾身沸騰的血液一個勁往後背和大腦裏鑽,深藍的眼底裏浮現一絲戾氣。

“這是要覺醒了?”VIP席位上,賀林琅興奮拍手叫道:“太好了!我從沒這麽近地觀看過獸人進化!”

打得這麽準?拉斐爾男爵挑起了劍眉,眼睛危險地眯起。

是碰巧還是……訓練過?

時寒踉跄爬起身,顧不得其他,拖着火箭炮就開始狂奔——炮筒中還剩下一發,龍族皮糙肉厚,這點火力連一塊破皮都打不動。

巨龍被完全激怒,再次扇動翅膀像一臺戰機一樣俯沖過來,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咬來!

時寒胸腔裏都是翻滾的血沫,已經将速度提到最快,巨龍嘴裏的血腥腐朽的氣息還是像黑暗裏的惡魔一樣,貼近了他的後背。

就在這時,逼到極限的少年突然爆發出一聲痛苦的喊叫,緊接着鮮血順着額角流了下來!

時寒感到後背一陣撕裂的劇痛,忽然間身體內橫沖直撞的力量仿佛找到突破口,他想也不想地就拼命催動力量,使整個身體都騰空起來!

雙腳剛剛離地,巨龍一揮利爪狠狠撞上了他的身體,時寒根本沒來得及穩住身體,就炮彈般摔了出去!

周圍出現了一陣極為短暫的安靜。

這一下撞得太重了,摔在地上的一瞬間,少年又噴出一口血箭。

手裏的火箭炮也脫手掉到地上。

時寒竭力地睜着眼,想要保持意識清醒,可視線卻被血模糊住了,一股腥甜的熱流不斷地從喉嚨裏湧出。

身體因為過度疼痛而痙攣,他恨不得就此失去意識。

然而他不能。

有幾秒鐘的時間,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在哪,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更分不清現在與過去。

時間的長河溯流而上,那些或老或少的、不同的聲音響蕩在他耳邊——

“難道是王室過河拆橋?”

……

“阿寒,你看我為你畫的這幅畫,好看嗎?”

……

“你怎麽能和獸人做生意?只要達到目的就可以不擇手段嗎?!”

……

“小侯爺,謝謝您收留我。”

……

“小叔叔,是孤自己不小心掉到水裏的,不怪他們。”

……

不可以。

不可以就這樣結束。

劇痛重新占據四肢百骸,時寒自己都不知道哪來的意志力,強撐着快散架的身體一點點爬向那一只火箭炮。

在他身後,黃土地上拖出一行蜿蜒又鮮明的血跡。

巨龍又發動攻擊,看臺上的人們都屏住了呼吸。

他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扣住炮箭筒的手因為過度發力,連指甲縫都浸出了鮮血,混着泥土,無比的狼狽。

人在危急的關頭往往會爆發出超出想象的力量,時寒在最後一刻,咬緊牙關猛然發力,扭身将火箭炮塞進巨龍嘴裏,旋即松開保險栓扣死了扳機!

——轟!

火箭炮根本穿不透惡龍的皮肉,但口腔是薄弱的部位,滾燙的鮮血噴灑出來,将他澆了個透!

也是在靠近的這一刻,他才在巨龍瞳孔裏看清了自己的模樣——渾身都是血的龍崽子,額頭上長出兩個小小的犄角,身後是一雙不斷撲騰卻沒多少力量的翅膀。

時寒劇烈喘息着,此刻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慶幸。

慶幸自己還活着。

他還有那麽多事要做,沒有什麽比活下來更重要。

看臺上人們瞠目結舌,然而就在這時變故發生了——

穹頂的天神壁畫上生出了一絲裂縫,突然間,整個天花板轟然碎裂、砸落!

緊接着水像瀑布一樣從天而至!

數十萬噸的水柱正面沖上了獸鬥場上方的高電伏光罩,就聽“啪”的一聲爆炸響,白光閃得人瞬間失明。

緊接着整座城堡停電,尖叫聲和肉燒焦的氣味組成一片看不見的混亂畫面。

獸鬥場的正上方就是水族館。

時寒昏昏沉沉時的唯一想法是——草,老子都還沒動手,那條鲛人怎麽就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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