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過敏

校內的直播匿名帖被轉到星網上, 這一次公開比試的海選,帝國十大軍校全都接到了邀請。

龍族與人類的仇恨歷經多年, 普通人對異族的知之甚少,充其量就是野蠻、不講道理、喜歡掠奪。

稍微了解得多一點的,知道獸人族有不同習性,絕大部分境內的獸人都是作為貴族私有財産出現的。

比如未成年的龍族少年經過專門的調|教,喪失了種族的血性和野性,戴上項圈與鐐铐,成為貴族床上的脔寵。

又或者全員神顏的鲛人被做完研究後, 失去了科研價值,又被注射退化液, 關在玻璃水裏跟傻子一樣度過下半生。

這些事統治階層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讓人議論罷了。

而現在, 一個健康的龍族混血少年考入了軍校, 并且在校方和斯裏蘭政府的支持下, 面向星際接受戰力挑戰。

有人認為這只是學生中的競技比試,就好比每幾年都會舉辦一次的帝國全星系運動會, 大家來自不同星系, 賽場競争激烈,場外也常有網民為了某場比賽吵翻了天, 但體育精神就是公平公正、相互理解,比賽結束後,運動員們之間友誼長存。

也有人認為事關種族榮譽,如今邊境正打仗, 假如龍族混血挑贏了人類學生, 豈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反駁的人當即表示:難道就能忽略穆寒本身作為“人”的那一半血統了嗎?

天賦人權, 老天起碼賦予了他一半的權利。

公開比試的事連個細則都沒發布, 星網上已經吵得熱火朝天,仿佛鍵盤上多敲幾個字就能改變星際人類和獸人的命運一般。

時寒全然沒去管那些無聊的争吵,這兩天,他和南若瑜的感情極速升溫。

南若瑜靠着這張臉,在學校裏是有一定優勢的——今年學校招進來不少斯裏蘭的學生,楚明遠也托王室發言人在德盧斯軍校開學期間發來賀詞。

江侍衛長最終也沒能把南若瑜帶回斯裏蘭,因為鲛人被軍事信息和海事工程兩所學院同時錄取,分別是作戰信息管理專業和海洋環境探測系。

兩個專業可以說是冷門中的冷門,補檔都要補兩次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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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時寒還能理解,前者是什麽情況他完全想不明白。

後來他才聽人說,南若瑜熟悉學校環境,無意間逛到了軍事信息學院的一個講座裏去了,當時講臺上的副院長韓厲教授正在講一個新信息系統模型的概念。

南若瑜提了三個問題。

就這三個直切要害的問題,讓一向嚴厲的老教授直拍大腿,非要求學校安排南若瑜當自己的學生。

老教授早就過了退休年紀,是返聘教師,平時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做實驗。

奈何給軍事信息學院的研究資金有限,學生的資質……從他的角度來看,只能說平平無奇。

老教授這把年紀了,沉得下心搞研究,卻沒有了年輕時與人拍桌子一争高下的銳氣和充沛的精力,因此進度緩慢。

逐漸地,這個新軍事信息系統研究項目也差不多被人們所遺忘。

到了一個新階段成果的講座,臺下稀稀落落的,沒幾個學生到場:要麽聽不懂,要麽覺得沒前途。

彼時南若瑜已經被海事工程學院海洋環境探測系錄取了——理由大概是游泳好。

理由都是扯淡,江侍衛長親自打過招呼,學費也他個人掏的。并請院長一定找機會轉告時寒,這是江侍衛長大人對新公民的一片心意。

院長一臉懵逼的應下了。

對新公民的一片心意,就是讓鲛人入學,轉告龍族混血?

這些斯裏蘭人,好怪哦。

我不理解.jpg

江乘舟本來就沒幾天假,小寡夫又身體不适,為避免沈念恢複精力再次跟他的小老鄉幹起來,江乘舟麻溜兒地護送人回十六星系去了。

新生返校,約塞星軍事基地變異沙蠍的事情也被爆了出來,各學院都有一年級新生受傷,嚴重的甚至有死亡的。院長們忙得不可開交。

海事工程學院的李院長沒空跨找一名新生轉達這完全不靠譜的“心意”,于是在開會結束後,将這件事告訴了軍事技術學院的蘇院長。

蘇院長最近一個頭兩個大,他們學院半文半武,綜合分數在學校各個學院中排名第一。所以這個學院的學生離看臺最近。

巨型沙蠍從地底沖出來後,直奔看臺,後果就是不少學生直接被它踩進了沙子裏!

老師們第一時間救援學生,龍騎則直接開火,學校的實戰教官們也将防衛反擊設備開啓,醫療隊更是半刻不得停歇。

總體來說還是有條不紊的,沒有因為突發事件導致更嚴重的混亂。

然而,還是有學生死了。

軍事技術學院死了十六名新生,七百多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

這是過去從沒發生過的事,也讓蘇院長非常自責。

十六條鮮活年輕的生命,這些學生本該享受快樂的校園時光,蓬勃朝氣的花骨朵兒剛剛綻放,卻慘死在沙蠍的鐵蹄之下。

他們至今卻仍未能調查出沙蠍為什麽變異,為什麽産生聚集群攻的意識,以及,為什麽撲向主席臺。

它們想要攻擊誰?

但這些沙蠍并非獸人,沒有任何高智慧可言,所以他們問不出任何結果。

最終報告只能按照環境變異來下定論,死去的學生也由學校和保險公司一同承擔補償責任。

蘇院長對結果并不滿意,可沒辦法,于是他将這種不滿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龍族少年的身上去。

——他本就不滿學校要招收一名半獸人進他的學院,但這是上級的意思,而且少年過了分數線和面試。

從程序上來說,蘇院長沒有任何能阻止他入學的理由。

但他有權利不滿學校的做法。

于是一來因為忙,二來也因為心存芥蒂,蘇院長将這事忘了。

但是你小江同志是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的傻帽嗎?

那必不可能。

時寒最終還是欠江乘舟一個人情,原因還是南若瑜。

這事得從南若瑜分宿舍說起。

起初,德盧斯軍校只招進來一位半獸人。他注定要“禍害”一間宿舍,于是學校出于**考慮,決定給時寒安排幾個不惹事的、低調的室友。

當然,校方單方面認為萬一不幸挨打,最好也低調處理,不要大肆聲張,有損兩族情誼。

所以李夕成了時寒的室友。

其他學生都在隔壁星球軍訓,校方根據觀察,選出了那麽幾個倒黴人選,就等回來公布宿舍安排事項了。

然而,南若瑜出現了。

這位臉上仿佛長着一塊“免死金牌”的鲛人,承載了一整個星系的人民的哀思,輕易惹不得。

就,難道要禍害兩個宿舍?

學生處的老師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由于教導處周廣海被停職調查,最近新生事務繁雜,學生處只能臨時頂上。

根據“禍害集中管理原則”,反正都是要禍害了,幹脆讓他們住一塊兒吧,要是來四個還能湊一桌麻将,沒搓起麻将來就不去惹事生非了——這不,你看那塊“免死金牌”聽了還挺高興的。

但李夕一個人扛得住嗎?

校方詢問了李夕的意見,在校醫室住院的學生搖搖頭:“我不想換宿舍。”

獸人……沒有那麽可怕,起碼那兩個人比王佳義講道理多了。

他想起鲛人在陽光下那白的發亮的皮膚,和金色瞳仁裏充滿的歡喜之情,臉上不禁泛起一點紅暈。

離得近了,能多看幾眼……也好啊。

學生處不打算再安排一名新成員進時寒那間503宿舍了,于是四人間變成三人間,李夕住院起碼要一兩個星期後才能回來。

于是就成了名副其實的二人間。

南若瑜光明正大地搬到時寒的床上,別看那塊床板咯吱個不停,兩個超過一米八的年輕人睡上去,再不老實的床板也被壓實了。

時寒墊了兩床被褥,床板也沒有那麽硬了。

至于老師……少年心想,應該沒老師敢來查這間房吧,至少從他進這棟宿舍樓起,就沒見過樓層宿管。

畏懼獸人的那一部分人,始終都持回避态度。

帶有一點歧視的意味,巴不得這些獸人在校期間把自己玩廢,雖然不是什麽好事,但無形之中給時寒提供了一些便利。

沒羞沒躁的便利。

剛學會接吻的南若瑜,就好像開了葷似的,黏人得不行,吻技也愈發娴熟。

他開始表現出強勢的一面,勾得時寒渾身血液亂竄。

但是,不能在這裏。

時寒認真地告訴他。

這裏是學校,不是在學校不行,而是時寒想給他更好的生活。

曾經時寒給沈念提供了最好的條件,沒理由讓南若瑜陪着自己吃苦。

時寒想起自己在金都市中心雙子塔的頂樓,有一套公寓。

兩千米的使用面積,頂樓無邊際泳池,外加一座空中花園和一個停機坪。

雖然政府的別墅環境尚可,但時寒從來是一個懂得享受的人,不會局限于眼前這些條件,并且,獸人以後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剛進入社會抱團取暖,可總有一天要融入社會的。

男兒志兮天下事,但有進兮不有止。[1]

這個過程可能曲折,但程素他們在努力,時寒也在幫助他們不斷前進。

至于南若瑜……

少年低頭凝視着睡在自己懷裏的白月光,想起在校長辦公室說的話。

以後就由他來照顧了。

結果,第二天白月光就全身過敏。

一大片一大片的紅疹子,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明顯。因為吃藕,南若瑜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個大粽子,魚肉餡的,只露出那張可憐兮兮的臉,不讓時寒查看身上。

于是過敏更嚴重了。

問題出在學校發的床上用品。

鲛人的鲛大概是嬌氣的嬌,別墅的被子南若瑜都能給自己蹭紅,軍校為了節(憶)約(苦)成(思)本(甜),采用了棉麻混織的布料。普通人睡上去毫無問題,時寒也沒有什麽可吐槽的,但到了南若瑜這兒就是一身又癢又疼的疹子。

他感受不到疼,就只有癢。

時寒沒辦法,把人連被子打包抱去了校醫室,梁瓊一看這陣仗——好家夥,不愧是精力充沛的獸人,你們在學校都能玩這麽野的嗎?

等到南若瑜終于肯從被子裏伸出一只布滿紅疹的手,校醫掃一眼,推了推眼鏡,嘆氣道:“過敏性尋麻疹,開藥吧。”

語氣裏似乎還透着點失望。

現在的小龍人,不行.jpg

昨天還信誓旦旦,一副莫挨勞資的魚的樣子,今天急得額頭上都冒汗了。

果然還是太年輕啊,不像他經歷豐富,什麽場面沒見過……

收費時,校醫順手狠狠宰了時寒一筆,以報昨天截胡之仇。

時寒看了一眼賬戶餘額:213。

這一串數字仿佛在嘲笑他,二逼。

NO.213不滿地大聲逼逼:「宿主怎麽可以人身攻擊!系統也有機權的好嘛!機也會傷心的!」

還是六邊形男主好,時寒不是人。嘤。

系統出聲時,南若瑜似乎察覺到了一點變化波動,從被子裏探頭掃了時寒一眼。

時寒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卻忽然想起來,問南若瑜:“學校財務處沒跟你要學費?”

南若瑜吃力地搖搖腦袋,從來沒有人跟他提過這件事,他甚至不知道時寒來到學校後,是先掙到一筆學費,之後才去辦的入學手續。

時寒若有所思。

最終解救了時寒的是江乘舟。

江侍衛長秉着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又不好意思打電話去催海事工程學院的那只雞,不願表現得太明顯——其實沈念已經有些起疑了。

沈念起疑是小事,江乘舟多管閑事的人設又不是一兩天立起來的。

他只是不希望小皇帝再起什麽心思。

以江乘舟的閱歷,弄死小皇帝易如反掌——他是親兵,能在禦前攜帶危險武器的那種。

可楚明遠畢竟只有八歲,雖然性格怪異冷漠,可江乘舟覺得,不應該把利爪伸向這樣一個孩子:他曾經看見楚明遠深夜抱着諾蘭侯爵的那把劍落淚。

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只是在擦拭一柄落了灰塵的劍。

血脈覺醒之力讓江乘舟的視力在黑夜中毫不受損,他看見大顆大顆的眼淚落在冰冷的劍鋒上,最終全都無力地滑落到厚實的地毯上。

江乘舟在星際摸滾打爬多年,為了自保什麽都幹得出來,但他還是由衷希望,屠刀不要落在這個羸弱的孩子身上。

所以他盡可能避免和小皇帝産生分歧。

于是研究了好幾天《鲛人飼養注意指南》的江侍衛長,總算找到了一點門路。

他請示了楚明遠後,給軍校的時寒寄了一點物資——鲛绡制成的衣服和床上用品。

有點貴,但花的是小皇帝的錢,江乘舟借花獻佛,在小老鄉面前狠狠地刷了一把好感度。

他走之前給時寒留了通訊號,江侍衛長的通訊號可不是誰都能擁有的,至少現在小寡夫就沒有。

畢竟他跟在小皇帝身邊,沒什麽人天天用通訊器聯絡他,于是某一天傍晚,沉寂了多日的通訊終端突然亮了一下。

江乘舟假裝不經意地快速點開一看,就兩個字:謝謝。

他盯着時寒的社交圈昵稱,“高處不勝寒”幾個字的背後仿佛就是那雙冷冰冰的藍眼睛。

江侍衛長收起通訊器,吹着口哨換班去了。

哼,傲嬌的小孩子家家,盡搞些高冷又裝逼的名字,這世上哪有勞資刷不動的好感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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