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無所不能的天才

星際軍校主要分指揮類和非指揮類兩個大的方向, 非指揮類中又以技術專業占比最大。德盧斯軍校之所以能跻身入十大軍校,主要就是因為技術類專業基礎過硬。

量子通訊、太空雷達與聲納、飛行器動力學、宇宙環境評估和空間測量等專業, 是德盧斯分數線最高的專業,每年想考進來的學生都得擠破頭。

機甲專業排在中間,這個專業介于理論和實操之間,既要懂點技術,又要上得了戰場一線。太空突襲、搶修、救援都得靠機甲,說是中流砥柱也不為過。

至于其他軍校大力發展的指揮系專業,其實反而是德盧斯的弱項。

所以戰事指揮系出了一個連雲秋, 才會令學校這麽重視。

要是能順利輸入給帝國軍部,可能來年指揮類專業分數線都會跟着水漲船高。軍人都是有使命信仰感的, 軍校老師也一樣,都想把學校辦好。

周廣海那種畢竟是少數。

德盧斯面向整個星際招收平民子弟, 作為一所軍事學校, 文化課考試是所有軍校裏最難的。

當然, 假如出身顯赫,家裏給實驗室捐的款足夠多, 也可以适當降低分數線。

畢竟研發軍備是真的燒錢, 財政撥款遠遠不夠用,開源節流這種變通的“歪門邪道”, 他們還是跟某位貴族學的。

管用就行了,真的死守着規矩,活都活不下去。

“因為招收了不少斯裏蘭星系的學生,那位貴族曾經給學校捐過款, 兩棟實驗樓以及裏面所有的防禦設施, 這對學生來說是很大的利好……”

時寒不在時, 校醫陪南若瑜逛起了偌大的校園, 一邊介紹起和斯裏蘭星系有關的事。

校醫姓梁,叫梁瓊。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我放着一堆傷員學生在病房,自己卻來陪你逛學校,也是因為你和那一位長得有點像。”

他觀察着南若瑜的表情,趕緊補充解釋說:“希望你能理解,我并不是有意冒犯。人們對自己敬仰的人總是會生出親近之心,而因為斯人已逝,對着照片和視頻懷念也不足以表達惋惜之情,在見到你的時候才會情不自禁。”

南若瑜點點頭,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座銅鑄雕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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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微涼的風吹過,金色的梧桐葉被吹落在草地上,耳畔是軍校生打鬧和好奇議論的聲音。三米的銅像高高伫立着,帶着溫和的笑意俯視着這所學校和她的學子們。

銅像雕得不盡如人意,遠不如那一位貴族本身風華絕代。

梁瓊說:“我很期待你能留在學校,但我也知道恐怕難度比較高,你……讀過書嗎?”

龍族為了打敗人類,都在部落內普及人類星際通用語。

鲛人是獨居獸人,海洋裏沒有“社會規則”這一說法,所有的文化都是靠口口相授流傳下來的。包括鲛人的文字,也比其他群居獸人的簡單得多,想留下記載,就必須把鲛人語刻在貝殼上,可還是有很大概率被海水腐蝕,模糊不清。

南若瑜說:“我可以學。”

校醫搖搖頭說:“但時間不等人。”

南若瑜輕輕抿住了薄唇。

他不能告訴梁醫生,自己根本不需要學。現如今星際最頂級的科技都不夠他看的,宇宙中早已出現了更高維度的世界,這些人只是茫茫星海中的塵埃,喜怒哀樂都是過眼雲煙,半點留不住。

南若瑜又重複了一遍:“我想留在這裏,我可以學。”

時寒上學一天就和別人睡在一間房,上學一個月豈不就要睡到一張床上去了?

南若瑜覺得自己邏輯滿分。

梁瓊注視着他絕美的側顏,趁這個機會,勸道:“我也是德盧斯軍校畢業的,在這裏工作了十年,我可以舉薦你進入醫學院,專業課從零開始,相對于其他專業來說,只要你肯刻苦,在這個專業能見到很大的成效,如果有不會的,也可以随時來找我,我教你。”

“但是有一個前提條件,”梁瓊說:“你需要配合醫學院做實驗。”

“——關于你身體的實驗。”

南若瑜臉色微微變了。

梁瓊立馬上前一步,安撫道:“鲛人的精神力比其他獸人族強很多,我們一直想了解原因,但你放心,我們會根據你本人的意願來開展實驗,每一次實驗前都會把注意事項和風險明明白白地告知你,你再來決定同意或者不同意……”

他急切地想把一長串話說完,以至于不自覺靠近了許多。南若瑜接連後退了好幾步,整個人蓄勢猶如一根繃緊的弦,随時可能暴起。

時寒說人類社會不興喊打喊殺的,大部分人都習慣講道理。

但南若瑜講不過他們。

再一退,就撞到了一個火熱堅硬的胸膛上。

“我替他回答了,不願意。”少年的嗓音清冽如秋天的寒風。

他一手扣在南若瑜的肩膀上,占有者的姿态一覽無餘。

這兩個月時寒又蹿高了一點,身高的優勢就更明顯了。

梁瓊醫生擡起眼看着那名少年,還要再說什麽時,少年居高臨下道:“任何實驗都無法保證風險,否則還做什麽實驗,直接寫成果報告不就行了。鲛人的精神力帝國研究得還少嗎?把樣本量數據公布一下,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兩族的外交關系。”

那雙藍色的眼睛好像世間最清澈的泉水,任何算計在這裏都無處遁形。

梁校醫沒想到這名少年看上去清純可人(?),實則牙尖嘴利。他一個平平無奇的軍校校醫罷了,突然被甩上外交關系這麽大一口黑鍋,頓時瞠目結舌。

德盧斯軍校一直和帝都星系有來往,南若瑜剛上熱搜沒多久,帝都就發來指令,讓學校說服南若瑜配合研究——這一次好歹改成了商量的方式,而不是直接擄走。

南若瑜并沒有表态,時寒卻替他回絕得毫無餘地。

梁瓊腦子還在飛速運轉着,想找別的方法來說服這兩名年輕的獸人族。

這時遠遠奔來一名女生,邊跑邊喊:“梁學長!梁學長!”

她很快就引起這三人的注意,女生跑了挺遠,跑得整個人喘氣劇烈,她斷斷續續地說:“您怎麽出來也不帶通訊器,學校領、領導找您……”

梁瓊是校醫院處負責人,病房和治療室裏設備太多,通訊器信號影響機器運行,他習慣了把通訊終端放在辦公室裏。

剛才南若瑜說想出去走走,梁瓊直接就陪他出來了。

“怎麽了?”梁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溫和地問她。

女生很漂亮,身上套着校醫院的白大褂,因為跑得急,衣袍翻卷得有些淩亂。

“校長辦公室……辦公室……有……”女生看了南若瑜一眼,才繼續喘着說道:“反正您趕緊過去一趟吧,急死人了。”

校長辦公室不是被那位貴族征用了麽,校醫掃了一眼時寒。

沈念先生剛才在和這名少年談話。

別不是出了什麽事?

梁瓊不敢耽誤,連忙跟他們告辭,然後拿出他做醫學規培生時二十五秒上三樓六秒跑完七十米走廊的速度,直沖向軍校裏最高大宏偉的那棟建築物。

女生走之前又看了南若瑜一眼。年輕人身型略單薄,淺色的發色、膚色以及瞳色,讓他看起來像琉璃一樣清澈脆弱。

随後,她沒說什麽,也跟了上去。

專業輔助能力不錯。時寒看着梁校醫的背影心想。

沈念年幼時遭遇過海難,因為沒能好好休養,留下了風濕頭痛的後遺症,時寒曾經遍尋星際名醫,依然沒法根治。

醫生說他應該在海裏撞擊到了頭部,又因為沒錢活不下去,自己打工養自己,為了省錢沒去看病。

有些毛病就是拖不得的。

時寒也沒轍,最終只能好好将人養着,就像那一莊園的花似的,少受外界的刺激。

他曾經願意将沈念養成溫室裏的嬌花,如今也能毫不留情地讓他經歷血雨腥風的摧殘。

你的一切都是我給予的。

現在我要拿回來了。

太陽快下山了,南若瑜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襯衫,時寒出來前還取了一件風衣帶給他。

“冷不冷?”

不遠處的鐘樓響起了雄厚的敲鐘聲,越來越多的向日葵從教學樓裏跑出來,直奔學校食堂,不愧是軍校生,跑起來的速度完全不比校醫慢。

估計也是這兒離食堂不遠,否則饑腸辘辘根本沒法用跑的。

南若瑜不肯穿風衣,自己縮進了他懷裏,金色的眼睛始終望着那尊雕像。

時寒習慣性地揉了揉他的頭發,順手解開純銀發飾,如瀑的長發披散下來,一點束發的痕跡都沒留下。

夕陽在倆人身上鋪上一層淡金色的薄紗,地上斜長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越來越多學生朝這個方向看過來,經過一天的匿名論壇的發酵,大家都遠遠地張望、小聲議論着,卻沒有人敢靠近。

時寒邊捋着細軟的發絲,也順着南若瑜的視線看過去:“在想什麽。”

南若瑜悶悶地說:“好多人把我當成他。”

“我聽過關于他的事,他們都喜歡稱他為天才、無所不能的貴族,惋惜于他的早逝。”

時寒就知道,他一不在就有人跟南若瑜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他要人當嗎?誰能當得了他?

這幫人吃飽了撐着,把勞資雕得那麽醜,還想拿勞資來沖業績。

滾蛋。

時寒說:“真的無所不能,就不會早死了,人總有極限的。”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獸人也一樣。”

南若瑜抱得更緊了,仔細感受着少年傳過來的溫度。不知道為什麽,從來感覺不到痛覺的他,內心生出一種絲線拉扯般的疼痛感。

要是真的無所不能,就不會早逝。

時寒以為他不高興,問:“那你覺得像嗎。”

“不像。”

“那不就成了,”少年用手撥開他額前細碎的銀發,輕捏着那張被風吹得微涼的臉蛋,道:“重要的不是你像誰,而是你做了什麽,被人們所記住。”

晚霞籠罩着整片金色的校園,南若瑜若有所思。

那一道嗓音清澈溫和,卻每一個字都清晰的擲地有聲:

“活人是永遠比不過死人的,但活人可以超越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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