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假期

時寒論文作業的一半功勞要歸在南若瑜身上。

才上岸兩三個月, 南若瑜已經精通各種檢索方式,鲛人對信息的敏感度令時寒也驚訝不已。

難怪連韓厲那種脾氣古怪的老學究也對南若瑜贊嘆不已。

時寒只需決定一個方向,資料都由南若瑜替他準備好。為了讓時寒能抽空陪自己, 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學習上,南若瑜甚至把理論課知識點全都整理成簡易版筆記,完全就是個貼心又稱職的小秘書。

于是時寒騰出周末, 陪南若瑜回斯利蘭看小閨女——洛安最近不滿足于只能視頻見到他倆,也吵着要來讀軍校。

南若瑜很高興,他很久沒見到其他小夥伴了。

“牽挂”就是看不見摸不着,卻又時時刻刻惦記着的一種感受。

南若瑜因為牽挂時寒, 一個人從斯裏蘭跑出來,又因為牽挂其他獸人,回程的路上整個心情都變得陽光起來。

他坐在舷窗邊, 窗外是如織的星際飛船和航道。

星際航道是人類的另外一項重大發明,也是另一種“網路”, 叫交通運輸網。

随着星系懸臂的移動, 航道也會相應避開所有可能相撞的行星軌跡, 形成一種恒久的、穩定的線路。

從遠處看,星際航道就如同星球周邊的衛星帶一樣,越密集的地方越繁華。

這是帝國境內才能看得到的“人文景觀”。

“安安會不會長大了一點,”南若瑜興奮地比劃着:“她能長到這麽大麽?”

時寒看了一眼:“不太能, 除非她化型,否則體型不會發生很大的改變。”

“這樣啊……”南若瑜稍稍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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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是唯一不需要進化液才能覺醒的獸人種族,他們剛從蛋裏孵出來時就擁有血脈之力。但鲛人剛出生時只有小金魚那麽大,因此也被稱作出生體型和成年體型差最大的獸人族群。

因為自身的這種習性, 南若瑜以為洛安也會長成一只大噬金獸。

“那洛安什麽時候化型呢?”

時寒沉吟道:“過年前後吧。”

閨女随她爹咪, 不怎麽想讀書。

時寒一方面希望她童年過得快樂, 但另一方面,雪貂的年紀是最容易培養社會性的,她的成長也被無數的專家關注,并當作長期觀察對象來看待。

從長遠來看,時寒希望洛安以後能具有一定的社會競争力。

星際女性的地位較古地球時期有了較大的提升,在科研、醫療、政治、藝術方面都做出了巨大貢獻,她們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喜歡的任何一種生活方式。

獸人的環境則更原始,也更混雜——有的部落是雌獸主導的母系社會,比如猛犸象族,也有些部落雌獸依然是生育工具獸,比如蟲族。

想到蟲族,時寒望向舷窗外的目光變得深沉起來。

半年前,他就死在這靜谧美麗的太空中,一塊碎片都沒能留下,斯裏蘭埋葬祭奠的都只是衣冠冢。

南若瑜見他發呆,親昵地蹭了過來要親親。

鲛人求關注的方式很簡單,他先在時寒耳垂上親一下,又在臉頰上親一下,然後吻上了他的眉眼。

時寒總算回神,手指插|進銀白色的柔軟發絲裏,扣住後腦勺,給了他一個甜蜜的親吻。

直到從那雙湛藍色的眼底到那顆捉摸不透的心裏裝的滿滿都是自己,南若瑜這才滿意了。

這時候,空乘小姐面帶微笑走過來,輕聲細語問:“兩位先生好,請問午餐想要用點什麽呢?”

時寒在衣食住行上就不會委屈了南若瑜,他們坐的是頭等艙,買了情侶座,太空盛景的最佳觀賞位置。

錢沒白花,舷窗外的景象稱得上震撼人心。

南若瑜因為心情好,對陌生人的态度也溫和許多,他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道:“一瓶營養液,要草莓味的,謝謝。”

空乘被這一笑迷得暈乎乎的——她經常飛斯裏蘭航線,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位在網上僅憑一張高斯模糊的照片就擁有個人超話的鲛人!

但不知為什麽,空乘覺得鲛人并沒有傳說中那麽像諾蘭侯爵。

人除了五官以外,氣質、神韻都很重要。

南若瑜無疑是極為美麗的。他眉眼豔麗,淡金色的瞳仁卻又剔透得像無機質的晶體一般,帶着禮貌的疏離和冷淡,銀白的頭發在多人種的星際中并非絕無僅有,但一定成為了他标志性的特征,

但曾經,大部分人對喜歡用八個字來形容侯爵的外貌——俊美無鑄、風華絕代。

像,又不像。

空乘小姐心想,畢竟有的時候人和人之間的差別,可能比人和魚之間的更大。

她剛轉向少年時,就聽他不滿道:“不是答應以後好好吃飯麽。”

南若瑜委屈地嘀嘀咕咕:“其他的吃不下,只想吃你煎的小黃魚……”

時寒扭頭就看見空乘小姐用譴責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說:你還不讓人家挑食了?!

少年:……

時寒禮貌道:“可以幫他拿一瓶營養液來嗎?”

被那雙湛藍的眼睛一看,空乘小姐心髒頓時開始加速。

這名少年配色雖然沒有那麽驚豔,但明顯是姐姐們會喜歡的類型——少年感十足,神态中又帶着些許邪氣。

身上充滿着只有軍校的男孩子才有的陽剛之氣,而一雙藍眼睛又很好地弱化了輪廓分明的五官。

空乘小姐脫口而出:“姐姐可以!”

時寒:?

空乘一個激靈,馬上反應過來:“好的,稍後會有專門的乘務人員過來為您送餐。”

說完空乘小姐一溜煙兒跑走了。

“真活潑啊。”時寒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笑道。

南若瑜酸溜溜地盯着他,一字一頓地說:“你偷看她。”

“沒有。”時寒矢口否認。

天地良心,這不是光明正大地看麽?

然而南若瑜只是要找個由頭發作罷了,只見他話鋒一變:“你好久沒交公糧惹……明明你也想要。”

時寒臉上浮現可疑的紅暈:“這不是宿舍有人麽。”

“可今早李夕六點鐘就去圖書館了!”

時寒擡手摸了摸鼻子,用小動作來化解窘迫,說:“這也不是你……亂咬人的理由。”

南若瑜一大清早等走了舍友後就開始在被子裏拱,卻被時寒手腳并用地按下。

他們還要趕星際航班,根本來不及。

南若瑜求偶未果,整個鑽進被窩裏,沒多久時寒就知道他剛才那句“你給我等着”是什麽意思了。

等時寒意識到他要做什麽時,已經完全來不及阻止。他根本沒想過對方魚膽這麽大,腦子裏嗡地一下就炸開了。

時寒就像被控制住一般,直到腦海中白光閃現,只剩下唯一的意識:唇舌,是濕軟的。

最終還是時寒簽下喪辱龍權的《公糧協議》,兩個種族才再一次恢複了和諧的晉江畫風。

胡鬧得險些沒趕上航班。

下了星際航班,還在海關大廳的時候,一道興奮的尖叫聲就響起——

“爹咪!魚魚!!”

時寒見小閨女沖過來,自然而然地展開雙手——然而洛安跟炮彈似的沖進他懷裏,高強度訓練了一個月的少年被她撞退了好幾步!

南若瑜:?

時寒:……

他真的覺得自己接住了一枚炮彈。

掂量了一下,離開一個月,他快抱不動洛安了。

小雪貂的身軀依然是苗條的圍脖型,但是這個密度……可能和她吃掉的金屬成正比。

南若瑜不明就裏,貼心地伸手去抱洛安,然而剛一接過手,單薄的鲛人搖搖欲墜。

時寒連忙把炮彈……哦不是,洛安接了回來。

“沒事,閨女我抱着吧。”

老父親強顏歡笑。

洛安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噸位發生了什麽質的變化,在海關大廳一看見顯眼的銀發就朝他們兩個沖過來。

而不遠處程素和宋鑫也朝他們走來。

倆名獸人一個搞直播,另一個寫小說,這兩個月都很少出門。此時在海關口見到許多陌生人,心裏其實非常緊張,連走路都是順拐的。

時寒望着他們“蹒跚”的步伐,又看了看懷裏五六百公斤重卻依然以為自己是一只小可愛的閨女,心想:

孩子果然不能留給爺爺奶奶帶。

**

雪貂一路上都挂在時寒脖子上不肯下來。

噬金獸作為瀕危獸人,獸人研究資料上根本沒有記載,唯有一些小星系的古代典籍中有記載——“奇山有獸,形如兔而鳥喙,毛色雪白,以地穴深洞為窟,食土下丹石,牙尖嘴利、肝膽如鐵,名為‘噬金’。”

小丫頭整個消化系統和普通碳基生物不一樣——這些在洛安在卡普洛醫院做檢查的時候已經驗證過了。

但因為外貌過于甜美無害,性格又乖巧懂事,在莉娜·霍德華的幫助下,洛安很快就獲得了入境居住許可。

比時寒和南若瑜都省心得多。

但可能就因為太省心,這姑娘一口氣給自己長成了個實心的。

時寒有點發愁。

洛安行動一點不受體重影響,輕盈得就像一枚炮彈。

時寒回到別墅的門廳才把雪貂放下,一掀眼皮就看見別墅木地板被砸出好幾個深坑,另外,家裏有好幾件家具都憑空消失。

時寒:“......”

程素還在幫洛安說話:“她最近胃口比較好,怪我們沒有攔住她。”

時寒看了看老實巴交的程素和面無表情的宋鑫,搖頭道:“不......沒關系,別說現在我還抱得動了,哪怕她長到一噸重也一樣是小公主。”

程素點頭稱是。

假如時寒知道未來将一語成谶,洛安真的長成一噸的小公舉,他一定會想回到上一秒,把自己那句話一巴掌抽回去。

但此時的少年還在自我安慰:起碼不用擔心洛安被壞人偷走了。

畢竟搬不動。

他環顧四周後說:“家裏可以考慮裝修一下。”

劍齒虎笑道:“前兩天剛交完房租和管理費,還正式簽訂了租賃合同。”

政府官員帶着一群荷槍實彈的保镖來,全副武裝得仿佛趕往人質綁架現場。

一進花園就驚呆了。

時至深秋,樹葉凋零,程素和宋鑫把恒溫車庫改成了花房,種上了切利克利薔薇——雪白的薔薇花蕊芯透着一點粉嫩,就像少女害羞的臉龐一樣。

切利克利薔薇是斯裏蘭的星系花,別看這花嬌弱得仿佛經不住一點風吹雨打,實際上它耐寒耐熱,耐旱耐潮,只要一點風露就能生根發芽,環境稍微适宜,它們就争先恐後地開花,将自己最絢爛美麗的樣子展露出來。

在幾百年以前,斯裏蘭皇宮的寝殿曾遭遇過一場重大火災,無數宮人罹難,皇帝因為與軍機大臣們通宵全息會議而逃過一劫,妻兒卻都在火中喪生。

皇帝悲痛不已,一度想要遷都,然而新宮殿剛開始動工修建,濃煙熏黑的寝宮廢墟中就抽出了翠綠的嫩芽。

很快,廢墟裏生長出來的薔薇已然遍地迎風綻放。

這時聖教教皇帶來神谕,說這是先王後庇佑斯裏蘭的祥兆。

最終新修的宮殿成了行宮,舊皇宮依舊是斯裏蘭星系領主辦公、居住的主要地點。

薔薇也被以先王後的姓氏命名,成為斯裏蘭的象征。

不過這種野薔薇也是經歷過幾代品種的更新的,起初無法人工培植——就跟野獸一樣難馴,并非人們想讓它生長在哪它就生長在哪。

後來一位植物學家培育出一枝較為穩定的花株,切利克利薔薇才慢慢在斯裏蘭廣為栽種。

再後來那位植物學家嫁給斯裏蘭的一位貴族,人們習慣記住她的本姓,并稱她為穆夫人。

也就是時寒的母親,穆燕茴。

維多利亞鳳冠鸠喜歡林木茂密的環境,這是他作為獸人的天性,程素則是在冰天雪地的寒武星待久了,單純的喜歡缤紛的色彩。

他們不僅種了切利克利薔薇,還種植了許多不同品種的觀賞植物。

對于這種性情溫和,愛好樸素的獸人,政府官員的陣仗就顯得過于小題大做了。

官員慰問關心完新公民的生活,結束前還進行了親切的合影——就在溫室房門口。

矮胖的官員笑得一臉燦爛,劍齒虎表情就像努力咧出一口大白牙的施瓦辛格,旁邊站着全程面無表情的鴿子和因為過重而不得不待在地上險些發現不了的雪貂。

背景是深秋裏燦爛的繁花。

持槍的保镖拍完照之後,所有(獸)人都松了一口氣。

“以後定時交房租就可以了,”智能管家做出一些茶點,程素端一邊上來,一邊繼續說:“劉局表示我們不用一直待在別墅裏,可以出去走走,在斯裏蘭不是坐牢。”

時寒點頭:“确實。”

宋鑫問:“你們在學校怎麽樣?”

時寒簡單說了一下學校的情況。

世上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事做,不會一直盯着別人。學生們對獸人關注度低了許多,時間再久一些可能就完全習慣了。

“那就好。”天冷了,宋鑫愈發不愛動:“我還擔心你們在學校遭到歧視,因為網上......某些言論還是比較激烈的。”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帝國每一星系的人口基數都是兆億起步,宅鴿的生活離不開網絡,接觸到的信息面最廣。

他性格溫吞,懶得與人争,好在擁有一批固定粉絲後,也有人幫忙噴回去。

宋鑫的苦惱在別的地方。

“模仿你直播?”南若瑜逗了一會兒洛安後,走過來坐到時寒身邊,加入到聊天當中。

宋鑫點頭。

一夜爆紅後,“反卷一鴿”成了維多利亞鳳冠鸠的标簽,跟風者很快就如雨後春筍般冒頭,大家都模仿鴿子佛系直播,在反卷方向上又卷了起來。

模仿者多了之後,宋鑫的直播間的流量确實受到了影響。

時寒道:“鴿子要那麽勤奮幹什麽,冬天休息不好麽,你們需要冬眠嗎?”

“不需要,”但宋鑫很快就接受這一提議,再次點頭:“不過我覺得你說得對。”

雖然确實是躺着掙錢,但鴿子要那麽勤快幹嘛。

于是宋鑫快快樂樂地挂上“冬眠三個月,春天再回來。”的請假條,然後高高興興地和其他小夥伴們聊起別墅的裝修方案。

他不知道自己随手一挂,熱搜話題很快又起來了——#鴿子要冬眠嗎#、#維多利亞鳳冠鸠屬不屬于候鳥#、#立春在什麽時候#、#追鴿火葬場一般追多久#......

別墅裏的獸人種族各不相同,生活習慣也不一樣,裝修風格很難統一。

時寒提出每層不同風格的建議,很快就被大家接受了。

“兩個游泳池可以縮減成一個,平時基本都是素素在用,看你比較喜歡哪個。”

老虎是唯一喜歡水的貓科動物,程素為了保持身上的肌肉,每天更新完小說就會化成獸形去泳池裏游幾圈。

“戶外吧,”程素沉吟片刻後,說:“我想多曬曬太陽,這裏跟寒武星比一點兒也不冷,冬泳完全沒問題。”

鴿子提出想在樹上搭個窩,這不是什麽難事。

三樓依然是時寒和南若瑜居住,南若瑜想把兩室一廳全部打通,變成一整套起居間,還要一個大大大大的浴缸,時寒同意了。

程素眼睛直往他們倆身上瞥:“剛才我就想問,你們倆是不是......”尾音和嘴角一起微微上揚。

時寒大大方方地與南若瑜十指相扣:“是呀。”

南若瑜“吧唧”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眉眼都笑得彎彎的。

程素閱片無數,早早地就看出倆人有點苗頭,只是沒說破。

南若瑜這次回來,清清冷冷的鲛人就像泡進了蜜罐子一樣,整條魚都散發着甜蜜的味道。

程素笑道:“我覺得下一本可以試着寫狗血甜文。”

宋鑫問他:“狗血和甜文是能寫在一起的?”

程素說:“不試試怎麽知道。”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還得給安安重新在一樓布置一間卧室,”時寒在別墅的3D結構圖上邊劃邊說:“讀書的事情得提前安排,要準備一間書房。”

學習氛圍很重要,尤其洛安性子還跳脫。

一切都在往充滿希望的、更好的方向發展。

南若瑜忽然問:“你呢?”

時寒沒反應過來:“什麽?”

“你沒有喜歡的風格嗎?”

當然有。

諾蘭侯爵在金都CBD最高的雙子塔頂有一套頂層公寓,能夠俯瞰整座王都,底下居住的多半是王公貴族和朝廷大臣。

雙子大廈當初就是時寒要求在市中心建造的,他把頂層設置成自己的公寓時遭到了漫天的彈劾,說攝政王權傾朝野、野心昭昭,甚至蔑視王權。

因為斯裏蘭卡恢弘的皇宮都沒有這麽高的建築物。

——那幫老臣實在想太多,時寒喜歡俯視衆生的寬闊視野,和小皇帝實在沒什麽關系。

時寒說:“我都可以。”

他喜歡的,現在還拿不到。

但不會太久。

漂浮在空中3D別墅透視結構圖根據修改方案發生變化,整個變成一棟夢中情房。

程素看着夢中情房,忽然嘆道:“這樣裝修的話,開銷還真不少啊。”

現在的收入也就剛好維持生活罷了。

不過也證明他們在朝更好的生活前進。

時寒說:“我賬戶裏還有三百多萬,除去學費一類的剛需,裝修的錢差不多到位了。”

宋鑫瞪圓了眼睛:“你上哪兒來那麽多錢?”

時寒總不能說是開賭局賭來的,還是南若瑜幫忙圓過去:“學校給的獎學金。”

“這麽大方啊......”宋鑫想到什麽似的,忽然道:“公開比試的消息我也在網上看到了,沒想到居然搞得這麽大,最開始不就只是江侍衛一句随口的提議麽?”

時寒還沒回答,智能管家就彙報有客人來訪。

說曹操曹操就到,來人正是江乘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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