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苦逼的六邊形
好好的晚宴被一場鬧劇折騰得進行不下去。
攝政王死後, 小皇帝自己掌權的意圖已經很明确了。但要扳倒馬爾博羅爵士,也不是這麽簡單的事。
僞造軍功還不足以處死一位大貴族,而欺君罔上的罪名雖然夠重, 可馬爾博羅哭嚎着讓小皇帝看在血脈至親的份上, 不要弑親, 畢竟自己是斯裏蘭為數不多的正統貴族血統。
他的話提醒了很多人。
上流社會階層做任何事情都在權衡利弊,有人想要馬爾博羅死, 就肯定有人想保他,或者賣人情給這位老爵士。即便楚明遠将堂叔軟禁,消息也會通過別人之手,第一時間抵達穆爾列斯星系。
整個貴族集團就是一張錯綜複雜的關系網,楚明遠想要掙破它,實現親政專權,這樣還遠遠不夠。
但經此一夜, 這名出身龍族的混血少年就這樣走進小皇帝的視野內。楚明遠能在這一場博弈中取得最終勝利, 對方功不可沒。
軍隊抵達諾蘭山莊将馬爾博羅爵士帶走軟禁——這就是當貴族的好處了,即便捅下天大的簍子,也要維護他身為貴族的尊嚴。
沈念好不容易處理完馬爾博羅的事,宴會還沒結束。
他透過二樓的玻璃花窗,望向偌大的禮堂會場,巨型水晶燈高高懸挂在穹頂上, 将暖黃的光線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沈念的舊病又開始犯了,太陽穴隐隐作痛。
有雪中送炭的就有落井下石的,但這世上最不缺的,應該就是隔岸觀火看熱鬧的人。
晚宴菜肴全部由山莊的主廚精心設計, 擺盤精致, 香味勾人, 卻沒什麽人動筷。
貴賓們吃瓜都吃飽了,現在主人家不在場,剛好是他們議論的時間。
最懵逼的莫過于帝國軍部的那幾位将軍和友人了。
向致遠端着一只細長剔透的高腳杯,裏邊裝的卻是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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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從不喝酒水飲料,這種作風在軍隊中也算別樹一幟。
連帶着向家整體家教都十分嚴格,向天歌手裏也端着一杯水,只不過裏面加了一片檸檬。
有人唏噓不已:“沒想到十六區的形勢居然是這樣的……”
另一人說:“小殿下也不像外界傳聞的那樣軟弱。”
向致遠陷入沉思。
帝國元帥見慣一個眼神就能撼動整個帝國朝野的大貴族,很少看見楚明遠這樣如履薄冰的當權者。
想到一些舊事,他忍不住感慨道:“侯爵掌權時期應該比現在更艱難才是……”
旁邊的人紛紛附和。
向天歌趁旁人不注意時,低聲問他:“二叔,方才小皇帝故意用身份施壓,您為什麽不反駁他?簽訂和平協議是帝都的意思,星系領主沒有決定權,況且……當時蟲族來勢洶洶,他們死了将領,軍心大亂,未必打得過。”
她認為能戰則戰,議和則是避免造成更多傷亡,楚明遠時隔大半年的時間再借題發揮,未免有些不識好歹。
向致遠則出神地看向禮堂的門口,淡淡道:“他只是借這事試探我的态度。”
侯爵死了,帝國千裏迢迢跑過來卻不是來幫忙打仗的,向致遠雖是奉命行事,那份和平條約自己也簽得一頭霧水。
從軍令方面來說他沒有任何虧欠,但道義上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休戰可以,起碼得先把場子找回來。
不然以後蟲族沒事就打你兩下,然後再賠點錢,死的卻是帝國正兒八經的戰士甚至貴族,這像什麽話!
但向致遠也不能和侄女說得太明白:有些事情就得讓孩子們自己經歷,才能理解為什麽長輩有時做事這麽的“憋屈”。
果然,向天歌似乎聽懂他話裏的含義,又似乎沒懂。
向天歌在家族中備受重視,這次她叔叔參加斯裏蘭的宮宴,就把她一并帶上,在上流圈子裏多露露臉,結識一幫人脈,也為以後早早地開始鋪路。
但看了一晚的戲後,向天歌有些沉不住氣,聊天的過程中頻頻望向花園的方向。
那是兩名獸人族離開的方向。
南若瑜離開得太久了。
這不是政務場合,小皇帝處理他的“家事”,來自各星系的貴賓無須跟上朝一樣肅立旁聽。
晚宴的氛圍還是比較輕松的,尤其傳聞這次晚宴是特地為江大人慶功而舉辦,對外沒有明說,是因為江乘舟尚未正式封官加爵——誰都知道貴族的親兵一定是他們的頭號心腹,一旦就職,就是星系中最關鍵的職務。
官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分析起利害關系頭頭是道——
“假如江乘舟真能把馬爾博羅家族搞垮,小皇帝很有可能借着整頓穆爾列斯的理由,直接将封號和星域賞賜給他。”
向元帥手摸着下巴沉吟不語。
“看上去江大人是最大的獲利者,但這中間難道真的沒有其他利益往來嗎?”
“你的意思是說……沈先生在幫他?”
“不會吧,沈先生哪怕有心提拔,也沒必要特地搞砸自己的場子。你看看剛才那場面,我都替他尴尬。”
“沈念不是說身體不好嗎,我還以為他不會回來參與政事。畢竟侯爵的資産都劃到他名下,這輩子算是賺慘了,随便在哪兒隐居當個富貴閑人,不比看小孩臉色度日舒服?”
“唉,你懂什麽,權力這東西就像迷|幻|劑,一吸就上瘾,要不然一區怎麽天天鬥得你死我活。”
這人說完,才注意到自己身邊站着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頓時驚訝道:“傅教授,原來您也在啊。”
對方是帝國第一軍校的教授,近期到德盧斯軍校做調研,一并受到宴會邀請。
只見被喚作傅教授的男人儒雅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也難怪我只能在大學裏教教書,當個辛勤的園丁。”
對方問道:“你們那個‘X計劃’進展如何?”
教授微微一笑,說話滴水不漏:“還在進行中。”
對方知道,研究完成前都不會有任何資料流出,為了嚴格保密,所有研究人員都是由軍方派出的,連帝國科學院都沒能插手這個項目,于是沒有繼續追問。
他轉向向天歌:“賢侄女,你在學校碰到過剛才那兩位新公民嗎?”
向天歌迅速回過神來,微笑道:“見過兩面,我和其中一位有共同的必修課。”
獸人受萬衆矚目,在學校的生活也不是什麽秘密,一個據說是軍事信息專業韓老親自認證的天才,另一個則是……花邊新聞層出不窮。
時寒估計也沒想到,浴室裏随便接的一句話,能讓他比江乘舟還早蓋上“種龍”的印章。
怪就怪那幫向日葵思維過于發散。
陪長輩聊了幾句,向天歌的視線又不自覺飄向門邊。
總算有人想起來:“啧,新公民好像去了很久,不會出什麽事吧。”
向天歌攥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握緊。
賓客交談,她也不好意思在一堆人的注視下拿出通訊器給南若瑜打電話。
然而對方話音剛落,她就看見一群穿制服的侍從從會場離開,前往禮堂前的花園。
夜裏露氣濃厚,門一開,寒風就往禮堂裏灌。
那些侍從都是接到消息去找獸人的。
不僅他們,連侍衛兵也出動了。
沈念顯然比賓客早一步意識到,并讓人調取了山莊的智能管家,得到的答複是兩名獸人已經失蹤很久了。
沈念總覺得那名龍族有問題,一想到南若瑜寸步不離地跟着他,更覺得心煩意亂。起初還打算以一種相對體面的方式把人奪過來,然而對方根本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回總算落到他手裏了,沈念冷笑。
貴族封地裏他随便鬧出點什麽事來,那可比搶劫無人便利店的後果嚴重得多。
他當即将所有侍衛都派出去地毯式搜索,要求務必在抓到人第一時間,就給對方定個罪名下來,越重越好。
“算了,不等他了。”楚明遠打了個哈欠,困倦道:“你派人告訴沈念,孤回去了。”
小皇帝白天聽大臣吵架,晚上跟堂叔鬥智鬥勇,回去還要批閱奏折。八歲的孩子,精力遠遠不夠撐起這麽沉重的擔子。
龍騎不需要走航道,可以直接越過高空駛進皇宮,也就十來分鐘的事。
他打算在飛艇上小憩一會兒。
江乘舟卻出神地望着花園的方向。
——仿佛一尊望弟石。
小皇帝臉色漸漸沉下來:“江侍衛。”通常這麽喊對方,就是他不高興的意思了。
江乘舟迅速回神,道:“若瑜離開太久,沈先生好像派人去找他了。”
他真正關心的是小老鄉,但江乘舟知道只要一提南若瑜,小皇帝就不會多說什麽。
果然,楚明遠沉默了。
“亂跑什麽,麻煩。”小皇帝輕輕吐槽。
假如江乘舟見過諾蘭侯爵本尊的話,估計會覺得這叔侄倆口是心非吐槽的模樣像極了。
但江乘舟此時是真的有點擔心。
他知道沈念和他那不省心的小老鄉起過沖突,但小皇帝不知道。
這事沈念不願意聲張,江乘舟也能理解: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源于未婚夫的遺産,未婚夫死後半年卻又難耐寂寞地找替身,這可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更別說這替身還是一名獸人。
上流社會到現在都不願意承認獸人的社會地位,江乘舟經常能聽見“寵物”、“畜生”、“玩物”這樣的字眼。
當然,當着江乘舟的面說這些話的人,事後無一例外地倒大黴。
江乘舟天生反骨,手非常黑,只是他隐藏得很好,沒給小皇帝惹麻煩。
從貧民窟一路往上爬的經歷,讓江侍衛長掌握了很多傷不得臺面的陰損手段,集廣大貧苦人民和罪犯的智慧于一身。
少年時期的江乘舟,比現在更叛逆,覺得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現世報屢報不爽。
然而套麻袋揍幾個口出狂言的貴族,除了當時有點爽以外,從長遠來看,沒起到什麽正經作用。
江乘舟自己卻被打成通緝犯,滿星際逃竄。
怎麽想都虧。
真正的話語權掌握在統治階級手裏,那些人高坐雲端,掌握着至高無上的權力和最高尖的科技,同時還掌握着無數人的生死。
他卻連見都見不着。
所以江乘舟得先站到那些人面前,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把話語權搶奪過來。
這才是他要做的事。
楚明遠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貼心的侍衛長主動請命,于是只能纡尊降貴地下令道:“侍衛長,帶上孤的龍騎,去幫沈念把人找出來。”
江侍衛長沒有耽擱,留下四名龍騎保護小皇帝後,就帶着其他人出去了。
身穿銀色铠甲的龍騎一動,動靜可就大了。賓客們紛紛交頭接耳,心想今晚還不會還要出事。
向天歌終于按捺不住,趁着長輩們沒注意,走到會場的一個角落,從口袋裏掏出通訊器,迅速撥下了南若瑜的號碼。
嘟嘟嘟嘟嘟——
忙音響起。
她又播了一遍,依然沒能接通。
向天歌發了條信息。
【鵝鵝鵝】:迅速回會場。
然後她收起通訊器,回到了元帥身邊。
向致遠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麽。
向天歌其實和南若瑜也不熟,從那次環境課後,倆人座位也沒有再挨近過。
她單純覺得既然打開國門建立外交,接納獸人入境,那麽獸人就應該有一個相對公平競争的環境,而不是當一個低等公民。
人類曾經有幾十萬個國家各自為營,也經歷過一段漫長的融合和戰争時期,打得也是血海深仇,到現在還不是二十四個星系和平共處。
短期的輸贏不是什麽丢臉的事,從長遠來看反而能促進社會進步。
向天歌知道龍族非常強,也并不因此就覺得自己弱。
人的優勢不是只在一個方面。
她會找到她更突出的優勢。
**
龍騎的加入很快引得諾蘭山莊的侍衛兵不滿。
他們都曾服侍過侯爵,哪裏能容得下連新貴都算不上的人,帶着一群威風的铠甲兵在諾蘭山莊裏橫着走。
哪怕這是小皇帝的指令。
侍衛兵首領上前兩步攔下龍騎,面色不善道:“這是諾蘭山莊,城堡內部機關重重,各位兄弟還是稍作休息,如果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們。”
龍騎副官道:“小殿下有旨。”
“山莊有山莊的規矩。”
副官冷笑:“新的諾蘭侯爵爵位尚未敕封,你們狐假哪門子的虎威?”
侍衛兵的臉色徹底冷下來:“大家都是走狗,誰也沒比誰高貴,你們不過是會唱兩支搖籃曲罷了。”
時寒掌權期間,有很長一段時間小皇帝都沒什麽存在感,幾乎被斯裏蘭人民所遺忘。所以他的老部下并不會把皇宮放在眼裏。
江乘舟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給小老鄉發通訊請求,然而根本沒人接。
諾蘭山莊是古建築物,每一任侯爵都往裏面加了機關,名為山莊,事實上跟座堡壘似的,從地勢上面來看也是易守難攻。
冷月高懸,花園裏的薔薇花凍得瑟瑟發抖。
他一回來就發現兩撥人馬起了沖突,找獸人的人倒是少了。
江乘舟平時一副很好打交道的樣子,朋友交遍星際,但其實從來不是什麽好脾氣。
他走到副官面前,笑吟吟道:“趕緊去找人,跟兩姓家臣有什麽好吵的。”
這句話就跟點了炸藥似的,對方侍衛頓時全炸毛了:“江乘舟!這裏是諾蘭山莊!”
“叫大爺幹什麽?”江乘舟忽然收起吊兒郎當,偏頭看過來:“侯爵都沒了,你們為誰做事心裏沒數?”
侍兵首領臉都氣成豬肝色。
兩撥人馬劍拔弩張地堵在花園裏。
這時一道森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寒夜中乍一聽,仿佛深淵裏探出一條毒蛇。
“江侍衛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
來人地位尊貴,龍騎讓出一條道來。
江乘舟轉過身時,臉上又揚起不正經的笑:“怎麽敢呢,訓狗罷了,沈先生又何必較真。”
沈念今晚是真的憋屈。
廢了一枚棋子不是重點,那些賓客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江乘舟一再退讓的理由中,沈念特殊的身份地位占了很大比例。
江侍衛長要擠入新貴行列,最快的方式就是和他結婚。
軟飯好吃嗎?當然好吃。
可假如有一個比吃軟飯更容易獲得的目标呢?
小皇帝正苦于不知該給自己的親兵侍衛長安排什麽職位,他急需發展自己勢力——安排得太低,還要花心思讓他一路晉升,安排得過高,老臣反對聲也很大,而且江乘舟的履歷也還單薄些。
看起來容易,可随便走錯一步,後面就要花更大的功夫來糾正錯誤。
但現在卻有一個機會,讓江乘舟把斯裏蘭邊境的毒瘤挖開,既能功績添上輝煌的一筆,又有一個好去處。
這就跟下棋似的,有人下一步看三步,有的人下一步看十步。
沈念皮笑肉不笑:“你背後究竟是什麽人?”
江乘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位寂寞的小寡夫,鬧鬧脾氣都能當作小情趣,但話說得雲裏霧裏就屬于腦回路的問題了。
小寡夫得不到內心和身體的雙重滋潤,脾氣是差了點……
但沈念脾氣也太差了叭!!!
你老公又不是我殺的!!!
江乘舟白手起家,從一個貧民窟的小少年奮鬥至今,他身後能有什麽人?
江侍衛長當即往旁邊一站——“我身後站的全都是我的兄弟們!”
龍騎們一個個跟頒獎典禮似的,站得筆直。
沈念:“…………”
完全沒法溝通。
他們在寒風中雞同鴨講地講了半天,江乘舟終于收到一條系統提示——他在時寒的通訊器裏安裝了追蹤器,剛剛借着打電話的時間,把權限開通了。
系統顯示時寒在城堡的正下方五十米的地方。
可真能跑啊……
江侍衛長如同丢了崽的老父親,在得到消息的第一刻,火氣蹭蹭蹭地就往上冒。
他迅速關掉通訊器,面不改色地說:“在這兒争到明天早上也無濟于事,山莊坐落百年,機關不知道有多少,那放在外面都算是文物,那倆孩子肯定是跑到沒監控的地方去了,這貴族府邸秘密多,通常沒監控的地方都藏着秘密,再不把倆人找到,我怕侯爵的老底都要被他們掀出來了。”
他說完還特意瞟了一眼燈光華麗的禮堂。
裏面人影交錯,都是留下來看好戲的。
小皇帝也在裏面。
沈念在諾蘭山莊住了多年,其實對山莊的結構也不甚了解。這裏确實太複雜,時寒曾經跟他說這是先祖用于戰時避難的堡壘,只是後來穆夫人花種得太多了,人們逐漸忘記這裏面藏着多少戰略儲備物資。
包括軍火。
諾蘭山莊作為爵位財産,沈念既然沒有被封爵,那就只擁有使用權,即便這樣也不适合讓小皇帝搜查盤點。最好的方式就是盡早把人找出來,讓龍騎趕緊滾蛋。
還有江乘舟這個王八蛋也一樣!
于是搜索工作才算正式開始。
山莊侍衛兵和龍騎各自劃了搜尋片區,井水不犯河水。
江乘舟卻尋了個借口脫離隊伍。
石灰磚裏摻了特殊材料,整座城堡都無法被各種儀器掃描結構,建造圖紙只有諾蘭侯爵能看。
地下五十米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諾蘭侯爵無法無天慣了,萬一真的藏了一座巨型軍械庫呢?
江乘舟微微有些興奮。
傳聞諾蘭侯爵權傾朝野但樹敵過多,除了明面上的資産以外,他還隐藏了足以買下一支軍隊的巨額財富。
如果要藏寶藏,最大的可能是在諾蘭山莊,因為這一片地區連小皇帝都不能插手。
瞧沈念那副樣子,在山莊裏住了多年,依然沒搞清楚這座山莊的名堂,跟個外人似的。
看來侯爵也并不是什麽都告訴他。
江侍衛長在江湖上飄了多年,深知機遇的重要性。
他可沒有撿錢上交國家的偉大情操,對于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男主唯一的想法就是——拿來吧你。
要不說江乘舟的幸運值是點滿的,一條條蜿蜒曲折的小道,愣是被他轉對了。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因素是地底下空氣不流通,樓梯口還殘留着龍族特有的信息素的氣味。
只有獸人族才能感知到這種氣息。
冷冷的薔薇花的味道。
別的不說,他小老鄉的信息素味道怎麽娘們唧唧的!
江乘舟自己的信息素味道是龍涎香,稍微有那麽億點點的……催|情作用。
為他的豐富情史提供了極大幫助。
江乘舟腳步非常快,絕佳的身體素質和一貫的運氣不錯,讓他根本不擔心會碰見什麽危險。
于是六邊形戰士就這麽沖到了一扇鐵門面前,看見地上因為生鏽而壞掉的鎖。
江乘舟:“……”
都星際社會了,沒有哪家在建軍火庫的時候還用會生鏽的鐵。
馥郁濃厚的葡萄酒香早已彌漫在空氣當中,也沒有哪個傻叉會把酒擺在軍械庫裏。
這裏明顯不是一座軍械庫。
江乘舟現在覺得,以為找到一個神秘洞穴就能發現寶藏的自己又中二又傻叉。
事實上,洞裏只有——
門推開了一道縫,江乘舟後退半步,條件反射地就去摸腰間的槍。
他今天雖然是來參加晚宴,但配槍是江乘舟的習慣。
當看清門縫後那一雙寶石藍的眼睛時,江乘舟的火氣徹底壓不住了:“小寒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知道多少人在找你們嗎?南若瑜呢?!!”
時寒淡定地說:“在裏面。”
南若瑜衣服穿得亂七八糟的,蜷縮在牆角休息。
他整個人好像掉進酒桶一樣,全身都被紅葡萄酒打濕,銀白色的碎發軟軟地貼在頰邊,看起來就像一朵慘遭蹂||躏的嬌花——身上還由內而外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薔薇的氣息。
那是時寒的信息素,一遍一遍狠狠澆灌過。
南若瑜酒勁上頭,暈暈乎乎的。
酒窖裏面光線昏暗,借着樓梯間的光線,江乘舟看清了少年紅着的臉。
這信息素濃度……他又不是傻子!
江乘舟感到眼前一黑。
洞裏沒有寶藏,洞裏只有爛攤子。
江乘舟已經可以想象,出去後要怎麽跟那張死了老公的臉糾纏了。
他腦海裏天旋地轉的,嘴裏逼逼叨叨着:“不像話……太不像話了……你們怎麽比我還管不住自己!”
江乘舟憋了一肚子火,正準備再說兩句,讓對方深刻地認識到錯誤時,就聽見門後少年“咕嚕嚕”的肚子餓的聲音。
時寒:“……”
江乘舟:“…………”
南若瑜好歹在晚宴前還吃了幾塊點心,時寒一直到現在什麽都沒吃。
被這麽一打岔,江侍衛長一口氣提上來,堵得他無話可說,最終只能無奈地問:“是不是發|情|熱來了?”
少年含蓄地點點頭。
不得不說,那雙湛藍眼睛極具有欺騙性,清澈得仿佛一灣湖水。
時寒聲音有些嘶啞,但還算冷靜:“能不能幫我找兩套衣服。”
他的臉因為發|情|熱而燒得通紅,看起來更加無辜了。
好家夥,把衣服都撕了,你還委屈!
對方要不是身體強悍的鲛人,估計能被你玩死在這裏。
江乘舟長嘆出一口氣,胸腔裏的火氣已經消得七七八八。
這只能算是意外,小老鄉估計第一次碰到這種突發情況,沒人正确引導他,做大哥(?)的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往好了想,起碼沒在禮堂上失控,否則再來十個江乘舟都兜不住。
時寒等着他回答。
事實上,就算江乘舟不找到這裏來,他也會給江乘舟發信息。
越是有野心的人,事業上被壓一頭,就越想找機會反撲回去,哪怕那個人是他心儀對象。
情趣不能當飯吃。
他給江乘舟提供一個絕佳機會,只要對方能把握住機遇,就可以一躍進入到貴族階層。
也算是質的飛躍。
果然,江乘舟很快放棄了對寶藏的胡思亂想,說:“你等着,我馬上回來,別再亂跑了。”
畢竟i狗血愛的只是狗血本身。
星際兆億人口,死了老公的寡夫起碼百萬起步,年輕貌美的哪怕按百裏挑一算都有一萬個。
江乘舟不是非沈念不可,他後面還要娶一票老婆。
時寒輕嘆,也算還了之前幫南若瑜入學和寄鲛绡的人情。
然而江乘舟沒跑兩步,又倒回來。
時寒心頭一跳。
江乘舟再次露出一臉騷包的表情,說:“叫哥,不然就不給你拿衣服。”
時寒面無表情地就要把門關上。
“哎哎哎哎——”江乘舟一步越上前急道:“不是你說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那麽小氣!別別別,別關門……這樣,我們各退一步,你不認連雲秋那小子當哥,我就去給你拿衣服,怎麽樣?”
“神經病。”
時寒哐地一下把門關上了。
鐵門震得空氣中都是灰。
江乘舟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嘀嘀咕咕地往上走:“他這是答應了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