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猶似故人(中)
尤溫詫異:“你沒逃?上山做什麽?”
那人卻不回話。
尤溫只當小姑娘吓着了,緩緩走到她面前蹲了下來。
那人低着頭,月光下尤溫也只能看到她的下巴。
有點錐子臉,尤溫心想,在他生活的年代很多人樂意整容成這樣呢。
“你是擔心我麽?”
尤溫目光向下,發現她腳下沒穿鞋,這會都能看到無數血跡,不禁有些心疼。
他嘆了口氣,起身把小姑娘抱了起來:“我送你下山。”
山上風大,那人鬥篷都吹的獵獵作響,尤溫又見她不說話,便有些擔心她吓着了:“你冷麽?”
那人這次終于說話了:“不冷。”
“你是通州縣人?”尤溫突的皺眉,不對,他口音不對,這是南方口音,語氣軟糯,如果是在溫柔鄉聽着肯定舒服,但在這通州縣外,還是采花賊手裏,完全不對!
“不是。”
尤溫放下她,盯着小姑娘,語氣卻依舊溫柔似水:“那你是有親人在此?”
月光下,那人放下兜帽,大眼睛盯着尤溫:“我沒有親人。”
尤溫卻如遭雷擊。
他手掌情不自禁的撫上小姑娘的臉龐,眸中泛起奇異的光芒:“孟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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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阿奴。”
啊……尤溫手下一頓,拉回了自己的神智,全然忘記了先前的猜疑:“小姑娘你叫阿奴?”
阿奴皺眉,臉上閃過嫌棄:“我是男子!”
男孩子?也對,也對,孟歡本來就是男孩子,這形貌似他的人當然是男孩子,只不過這地方男女都留長發,孟歡那張女氣的臉更加雌雄莫辯了。
尤溫再次抱起阿奴:“我帶你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難。
尤溫抱着阿奴慢吞吞的回到破廟時那裏已經人去廟空,唯剩下被丢棄的劍鞘。
地上沒有打鬥的痕跡,也不似有他人來過,尤溫不難想象兩姐妹醒來發現寶劍丢失,然後懊惱的摔劍鞘的模樣。
倒是這兩位女俠看上去也是功夫不弱的樣子,怎麽輕易就着了那采花賊的道?
尤溫看向阿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小男孩聞言看向他,臉上帶着揣測,慢慢又變成了嘲弄:“我沒有家,我是孤兒。”
尤溫眼神一凝,看向阿奴的目光更加溫柔,再次蹲了下來:“那以後跟着我吧。”
尤溫帶着阿奴回到了自己歇息的地方,瘦馬依舊在那。
把阿奴放在了馬上,尤溫一躍,飛上樹上取下了自己的包裹,從裏面掏出了饅頭:“餓了麽?”
阿奴先是看他,再看饅頭,猶猶豫豫的還是伸手接過了一個,然後掰成了兩半遞給了尤溫一半。
尤溫心裏一暖,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咬了口饅頭,一口就去了大半:“真乖!”
阿奴被誇耀卻只是眯眼,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尤溫看着他凄慘的模樣,卻突然感覺難有的溫暖,又想此地是非多不可久留,牽着馬繼續北行。
一邊牽馬,他一邊唠叨:“我這只有饅頭,明天給你買好吃的。”
阿奴不做聲。
“趕夜路有點辛苦,你可以趴在馬背上睡會。”
阿奴這次唔了聲:“尤大俠。”
尤大俠?尤溫愣了愣才領悟他在喊自己,不禁回頭:“怎麽了?”
“在馬背上瞌睡會摔下馬的。”阿奴說的一本正經:“不如你上馬讓我靠着吧。”
尤溫沉默片刻,翻身上馬,後者毫無客氣的往他懷裏鑽了鑽。
夜風冰涼,尤溫是習武之人當然感覺不到,但阿奴卻凍的直打顫,直到緊緊的摟住尤溫才好點。
小孩性格有些倔強,冷也不說。想到這,尤溫低頭看了看懷裏閉着眼睛的阿奴,露出了微笑。
阿奴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
這日的陽光出奇的好,尤溫直接把他帶到了溪水邊:“下水去洗洗。”
說着,自己翻身下馬,又把阿奴抱了下來,把馬拴好,行李收拾好,脫掉衣服就跳到了溪水裏。
阿奴靜悄悄的看着,一撇嘴,也脫下了鬥篷。
他還是個小男孩,再加上不練武,身高不能看,體型也沒啥看頭。
尤溫卻覺得好玩,眼見他先試了下水溫,咬了咬牙才下水。
“要不要我幫你擦背?”
阿奴瞄他一眼,眼中變幻莫測,最終轉過了身。
尤溫卻呆住了,眼中是阿奴背上的日月印記,那是被紅鐵燒上去的,疤痕在白皙的皮膚上尤為顯眼:“你是魔教中人?”
阿奴轉過身,漂亮的臉上卻只是淡漠:“我是孤兒,是神教收養的我。”
“所以你就叫阿奴?”這名字取得太沒誠意。
阿奴猶豫了會,慢慢點頭:“不然叫李二牛?”
尤溫哈哈大笑。
阿奴倒不惱,只是不鹹不淡的道:“尤大俠生性真是爽朗。”
饒是尤溫,也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他乍見“孟歡”,實在是高興的不行,整個人都放松了不少。
如果不是命運,他怎麽可能看見這人?
兩人清洗完畢,尤溫換了套新衣服,還直接用自己的衣衫裹住了小男孩,又把兩人衣服往水裏一扔,揉了幾下曬在石頭上。
尤溫又掏出饅頭遞給了阿奴:“我還有,不用分我。”
阿奴卻深深看他一眼,這人真傻到不知道他昨晚是怕有毒才讓他先吃?
尤溫被看得莫名其妙,拍了拍小男孩的頭:“你年紀輕輕,不要故作高深。”
阿奴被拍的不滿,皺眉道:“男子漢大丈夫頭可斷不可拍。”
尤溫笑着點頭稱是,又摸了摸他的腦袋。
這下,阿奴惱了。
為了順利轉移注意力,尤溫道:“我與你有緣,以後你就叫我一聲師父吧。”
“師父?”阿奴有些呆愣,全然忘記剛才被人又拍又摸的事實。
“嗯。”尤溫微笑的看着眼前人:“但是,我華山派向來與魔教不合,你随我入華山派門下的話,一定要忘記你的神教,還要時刻謹記,不能讓人發現你以前的身份。”
阿奴拿着饅頭,皺眉盯着尤溫。
他本來就裹着過大的衣服,長相又偏女相,這會少年老成的樣子實在好笑,尤溫看得笑眯眯的:“既然改頭換面,不如我幫你取個名字吧。”
“名字……”阿奴有些猶疑。
“既然拜我為師,肯定跟我姓,不如就叫尤……安寧?尤寧?尤安?”尤溫眨眨眼,詢問小男孩的意思。
阿奴抿了抿唇,手中的饅頭被捏成了一坨:“尤安。”
到了集市,尤溫給尤安買了兩套新衣服,又買了鞋,這次采購幹糧的時候還買了不少肉幹,小甜食。
尤安雙眼亂轉,似乎對這集市很是好奇。
尤溫心想他從小在魔教長大,想必是沒怎麽外出過的,拉着尤安往前走,一邊給他講解。
尤安眼睛依舊亂轉,顯得尤為可愛,不少人都忍不住打量着他。
從眼花缭亂的各色各樣的小吃小玩意兒中回過神來,尤安發現了周圍人的目光,不由皺眉,手不自覺的捏緊。
尤溫正牽着他,當然感覺到了。
他好笑的蹲下了身子:“徒兒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尤安想了想:“師父想吃什麽?”
這兩日來,他們已經改為以師徒相稱,尤溫每每聽到這聲師父都覺得身心舒暢,拉着乖徒兒買了串糖葫蘆。
尤安先是舔了一口,感覺到甜意,嘴角微微上翹,直接咬了一顆,再遞給尤溫。
尤溫确實是第一次見這小孩笑,雖然笑的不男人,但依舊高興,于是十分給面子的猛咬了口,直接酸到牙疼。
再看尤安,臉上的笑臉已經轉為鄙視。
長得漂亮就是讨喜,賣冰糖葫蘆的老漢道:“這哪家的小娃兒,長的可真俊俏。”
尤溫哈哈一笑:“我家的。”
午飯的時候,尤安也不愛吃面條了,對着桌上的菜也沒多大興趣,雙眼直往尤溫的包袱瞧。
尤溫早就得到了小徒弟嗜甜的結論,這會倒感覺好笑,想尤安小大人的模樣終于裝不下去了:“乖乖吃完面,我給你吃一塊糕點。”
尤安被拆穿,面上有點挂不住,偏頭哼了聲。過了會,他倒想明白了,慢慢吞吞的吃起面來。
尤溫早就吃完,百無聊賴的盯着他看。
尤安以為他是教訓自己才會盯着他,面上又有點不愉快,憤恨尤溫把他當小孩兒看,再轉念一想自己已然十二,比起尤溫來也就小了五歲,可尤溫都敢收他為徒了,不由比起兩人差距來。
“多吃點肉。”尤溫給他夾菜。
尤安再次皺眉。
“吃肉長得高。”
尤安嗯了聲,漫不經心的慢吞吞的夾菜吃完了面,再擡頭一臉認真的看着自家師父:“我的桂花糕。”
尤溫如約賞了他一塊,沒想到尤安倒是老實,也沒要第二塊,先是小小的咬了口桂花糕,眉眼裏帶上了笑意,又咬了小小一口。
尤溫看得直想扶額,心想要好好培養下徒弟的男子氣慨,而且這麽愛吃甜食長蛀牙了怎麽辦?
終于解決完了桂花糕,尤安問道:“師父,我們這次是去哪兒?”
尤溫想了想:“洛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