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流洶湧(下)
尤溫送走了兩個孩子,提筆再次給師父寫信。
朝堂上的事情尤溫不清楚,但也隐約知曉些的。大寧王朝綿延200多年,到了上兩代子息有乏,前一任皇帝便是獨苗,且不幸早逝,留下兩個兒子。如今已是光太32年,今上年少繼位,現在也才育有兩位皇子三位公主。
今上幼時登基,朝政之事全憑幾位閣老說了算,幾位閣老也是誰都不服誰,各有黨派,導致朝廷黨争日盛,而這位光太皇帝還不愛管事,可是難見一面,唯獨寵信宦官,拿近臣來平衡各派勢力。
以尤溫看來,整個大寧王朝危機四伏,且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解決,改革之事更是舉步維艱,而且,這次改革的說是鹽業,可背後利益糾紛,叫誰不提心吊膽?
這個時候,林大人一個武将能做什麽?更何況,大寧王朝武将地位向來低于文官。
這些,他看得穿,林大人看得穿,他師父何嘗看不穿?來信也不過于盡人事聽天命。
擡頭看了眼窗外,尤溫只覺得郁悶,他的最初的記憶都留在了華夏國,對家鄉的熱愛也留在了那裏,他于這大寧王朝何嘗不是個外鄉人?
就是苦了天下的黎明百姓。
尤溫給師父寫了點安慰之詞,又想起了大師兄,不由得緊張,也不知道那魔教少尊到底武功如何,只希望師兄不要吃虧的好。
尤安晚上回來的時候,尤溫正在發呆。
他鮮少見師父這沉思的模樣,自然有些好奇:“師父在想什麽?”
尤溫嘆了口氣,看了眼跟在他身邊的侍衛,又摸了摸他腦袋:“在想你以後如何是好。”
“我?”尤安莫名其妙,思考了下又露出自豪的笑容:“自然是跟着師父吃香的喝辣的。”
尤溫笑了起來,指着尤安的紙包:“不是吃甜的?”
尤安趕緊解開了繩索,把各種各樣的糕點往他師父嘴裏塞:“師父你也多嘗嘗,吃甜的讓人心情好。”
“哦?”尤溫打趣:“你經常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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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安這下倒一本正經起來:“師父不能瞧不起人,年少也有年少的煩惱。”他頓了頓,嚴肅沒幾秒又開始講起今天遇到的新鮮事來:“這林亦輕身邊小跟班可多了,個個耀武揚威……不過,我倒聽他們說了件奇事。”
“奇事?”
尤安點點頭:“是啊,是說什麽張閣老家最近請來了一個道士,號玉清。他們說這人知天命,曉人事,降妖伏魔,颠倒生死,無所不能!林亦輕說那道士明日會來林府。”
尤溫接受的是唯物主義教育,自然不信:“你信麽?”
尤安認真思量起來:“雖然說讀書人不語怪力亂神,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還是不理他吧,反正跟我沒什麽關系。”
“這倒是。”尤溫沉默片刻,又問:“用過晚飯了麽?”
尤安一指滿桌糕點。
尤溫頓時頭疼:“不能就吃這些!”這林亦輕簡直寵的沒邊了,哪能這麽給人吃東西的?
“……”尤安默默糾結的看看師父看看糕點看看小厮,終于下了決心:“還有晚膳麽?”
吃的,林府自然不缺。
兩人吃飯,邊上還站着兩個,尤溫完全不能習慣,放下筷子道:“兩位也一起吃吧。”
侍衛跟小厮自然拒絕。
尤溫再勸:“這麽多菜,一起吃吧。”
那小厮依舊搖頭,倒是那侍衛想了想,坐了下來。
尤溫翹唇一笑,給他倒了杯酒:“今天勞煩兄臺照顧小徒了。”
那人一飲而盡,以空杯示之:“我也是依照小少爺的吩咐,鄙人姓華。”
“華兄好酒量!”尤溫說着也跟着飲盡杯中物。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華兄是哪裏人?”
“祖籍兩廣,不過我爺爺早帶着我們全家遷到了京城,我父親跟随林大人多年。”華權頓了頓:“我自幼在林府,已經二十三年了。”
尤溫道:“原來如此,華兄可離開過京師?”
華權嘆了口氣,一臉苦瓜樣:“不瞞尤少俠,我實在沒這機會。”
“這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尤溫又喝杯酒:“大丈夫志在四方,多出去游歷游歷總是好的。”
尤安在一邊抿唇笑。
華權敬了尤溫一杯:“尤少俠所言甚是,不過我也是有所打算的。”
尤溫好奇的看着他。
尤安一邊啃雞腿一邊看他。
華權見兩師徒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哈哈一笑:“我希望去北方,駐守邊關!保家衛國!”
“好一個保家衛國!”尤溫敬酒:“尤溫自愧不如。”
“尤長老一身豪氣,雖然沒有在朝為官,但精忠鐵膽,當初單槍匹馬深入敵軍救出程将軍之事,至今讓我輩深感慚愧。”華權拱手道:“尤少俠自小得烈陽劍教誨,自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尤溫讪笑:“豈敢豈敢。”
兩人繼續把酒問青天,尤安在一邊聽的有趣,也不看書了。等兩人喝的訓酊大醉,已到了半夜。
尤安把人扶回了房裏,又給師父擦擦臉,脫了鞋,忍着一股酒氣睡了上去,直感嘆以後不能讓師父再如此喝酒,要不然絕不上他的床了。
第二日,林府便迎來那位玉清道長。
林為之一家人恭恭敬敬迎來了這位道長,連從未露面的林夫人還有兩位小姐也在簾子裏坐着。
林亦輕依舊站在尤安身邊,嘴上也不閑着:“我這兩位姐姐可都是美人。”
尤安瞄了眼自己師父,見他沒什麽反應,扯開話題道:“你在家排行老四?”
“我父親一生摯愛我母親,只有我母親一人。所以父親膝下就我跟哥哥與兩位姐姐。”林亦輕解釋道:“但是林家可不止我父親一人,族長……也就是我伯父如今是吏部尚書,我父親與他是同胞所生,父親功成名就之後就自己搬了出來,祖宅裏還有幾位叔父。自然,也就有不少堂表兄妹。”
尤溫心想你母親也為難了,生了四個,再轉念一想林亦輕是個老幺,難怪如此受寵,幾乎是想幹嘛幹嘛,從未見他安安靜靜讀過幾本書,練過幾次武。
前邊,林為之已經迎了上去:“玉清道長。”
那道長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長相普通,一身道袍也映襯不出仙風道骨,乍看下倒像個賣狗皮膏藥的,只是神情淡漠,有點死氣沉沉:“林大人久候了。我這就開壇做法。”
尤溫還要問這府上難道有邪要驅,就發現那玉清道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挑眉。
自從他身邊跟了尤安之後,衆人的第一眼通常都落在了尤安身上,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道長沒事盯着他看幹嘛?
尤溫嘴角動了動,忽然感覺有人拉他衣角,低頭一看他徒弟一臉糾結的望着他,他忙俯下身子問道:“怎麽了?”
尤安道:“師父,這道士看上去有兩把刷子呢。”
“你怎麽知道?”尤溫好笑。
尤安輕聲道:“那魔教之所以叫魔教,就是因為它信些神怪,教裏這神神叨叨的人可不少。”
兩人談話期間,玉清道長已經開始起壇作法,在尤溫看來也就是胡亂念了頓天書,然後噴了口酒點燃火,實在沒什麽特別之處。
待他作法完畢,林為之帶着兩個兒子讓道長看看,還準備了生辰八字。
玉清卻不接:“大公子一世平安。”
這平安卻不提富貴榮華,林為之眉頭一皺,馬上又舒展開來,只道平安就好,又将二兒子拉到前面問道:“那小子呢?”
“二公子……”玉清停頓片刻,眼神掃過他的眼耳口鼻,眼神奇異,最終嘆息:“命中有劫。”
這話一出,那邊簾子裏的林夫人坐不住了:“道長可有辦法化解。”
那道長一甩拂塵,眼中不屑:“既然是劫數,自然在劫難逃,天命不可違。”
林亦輕卻不信,滿臉不在乎。
林為之将小兒拉到身後,眼神清明:“真是天命?”
“林大人半身戎馬,槍下不知道多少怨魂,只是您為人剛正不阿,俠義心腸,因此才能鎮住家宅平安。玉清言盡于此。”
林為之忙道:“這劫是什麽劫?”
玉清彎唇一笑,臉上終于有了人氣:“自然是大羅神仙也逃不掉的情劫。”
驅邪一場自然不能完成,玉清被留在了府上,等過了三日之後再進行第二場法事。
林為之把他安排在了跟兩師徒不遠的竹林院裏,這季節雖然竹子長的不好,但那院子也算清雅。
其實在尤溫看來,那道長實在跟清雅沒關系。
這會,林亦輕正在尤安房裏抱怨:“那老道也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在我林府裏信口胡謅。”
尤安好笑,以杯掩口:“我看這道士很厲害呢,那天你不是說他是前國師大人唯一的親傳弟子,如何如何厲害?”
林亦輕一哏,神情尴尬,眼神閃爍不定:“我那也是聽說,可不知道他聞名不如見面。”
“依我看。”尤安頓了頓:“情劫也沒什麽,這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妻當賢也沒多大意思,情劫無非就是遇到了個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又何嘗不是一種痛快?”
林亦輕聽他說話新奇,似乎是有所了悟,不由問道:“你這話倒像自己親身體驗過的,小安你才多大?”
尤安垂眸:“我父親與母親便是。”
“你還記得你父母?”林亦輕奇道:“那你怎麽不讓你師父幫忙尋找他們?”
尤安皺眉,感嘆起來:“我與家人離散之時,父母已遭了情劫。”
林亦輕頓時愧疚,一臉遺憾:“小安你別傷心,以後我照顧你。”
尤安心想我有我師父哪輪到你照顧,但他知道林亦輕也是一片好意,正準備說話安慰,門前突然來了一人,他目光一凝,忙起身迎接,又笑了起來;“玉清道長。”
玉清見他卻是一笑,比昨天在衆人面前親和了不少:“尤少俠不知在何處?”
“他在練劍。”尤安笑眯眯的表示,指着院外:“好像是在花園裏。”
玉清道了聲謝就轉身道別。
林亦輕疑惑:“他找你師父做什麽?”
尤安一樂:“聊天飲酒?總之是大人之間的事情,大抵跟你我沒什麽幹系。”
玉清到花園的時候,尤溫确實在練劍。
他手中劍制作粗糙,沒甚奇特,玉清卻在亭子裏盯着他的劍看了許久。
終究,還是尤溫忍不住,轉身行禮,聲音平和:“玉清道長。”
玉清道:“尤少俠可需要我為你算上一卦。”
尤溫好笑,不知道這道士為何纏上自己,聲音依舊不緊不慢:“不如道長先算算我從何處來?”
玉清彎唇,這笑容輕蔑異常,配在他那張臉上,竟顯得有些妖異:“尤少俠來自遠方,是奪舍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艾瑪,才發現最近幾章都突破3000字了,而且這章接近4000字。
對于日更君來說,我不得不公道的說一句,我簡直太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