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之初心(上)
五歲時,孟竹曾經辛苦萬分的披荊斬刺的爬到了示劍臺。
華山山高,站在崖邊往下一看雲霧缭繞,恰似仙境一般。
孟竹唉聲嘆氣,完全不能欣賞,作為一個現代穿越青年,孟竹心裏想的就是重回故鄉,可惜他每天睜眼閉眼睜眼閉眼,都還在這狗屁地方。
孟少爺覺得,再他媽這樣下去,我都要瘋了啊!
他老是夢見自己老媽,本來一個挺牛的女人吧,也算小女強人一個,對付起他來簡直不能更鐵腕,可在聽到他的死訊時卻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年過百年,失去獨子,他老媽該有多傷心?
他以前也遇到過這樣的事兒,一個好端端的女孩,突然急病去世,她父親傷心過度,一下子就神經兮兮起來,精神越來越不正常,喝酒發脾氣差點因此喪命。
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心情,孟竹不敢想象着玩,但是他覺得自己應該有辦法能回去。
比如,往這懸崖一跳,指不定就跟盜夢空間似的,分分鐘從這場穿越大劇中醒來。
想到這裏,孟竹往下探了探身子,大風吹的他頭發豎立,耳邊呼嘯作響。
然後,他就害怕的退後了好幾步。
囧。
孟竹想死的心都有了,卻沒有死的膽子,他越發煩躁起來,跟個小狗似的在崖邊轉了好幾個彎兒,全身的毛都慫了。
跳崖好可怕!
他待着待着也沒等到自己鼓起勇氣的時刻,反而等到了來練劍的吳秋略。作為華山大師兄,吳秋略頗為勤奮,常年都會在這裏練劍打坐,只是其他弟子都甚少來這裏。
時年八歲的吳秋略費解的瞅着尤溫:“尤師弟,你在這做什麽?”
跳崖哦親愛噠!孟竹尴尬一笑,拍了拍自己枯草樹幹呀什麽的,學着大人的樣子一彎腰一拱手:“大師兄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吳秋略……
大師兄很忐忑:“師弟……你站在崖邊做什麽?”他說着,就要靠近前去。
孟竹生恐他倆在崖邊玩出什麽意外事故,趕緊的跳到了他身邊去,小脖子一伸:“師兄,你來練劍?”
畢竟心理年齡不一樣,吳秋略瞬間就被轉移了話題,點頭道:“師弟跟我一起麽?”
站木樁紮馬步跳遠仰望起坐?孟竹當然不願意,只能裝可愛:“我看師兄練。”
此後,便漸漸熟知,不過論到真正成為難兄難弟的那一次,還是孟竹長到了十歲的時候。
那一陣子,又有地方遭了災,尤劍逸外出歸來,将外邊的慘狀向師覓風一禀報,兩人在議事堂合計許久,決定節衣縮食以籌錢款用于赈災。
這本是好事,可就苦了華山的這些娃娃們,孟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而且上輩子的吃貨刻印早就打在了骨頭上,三月不食肉味簡直心痛難耐,這一點吳秋略剛好與他所見略同。
于是兩人跑到山下偷……借了一只雞烤來吃,烤雞流油,再加上他們從廚房弄來的各種作料,一口咬下去簡直口齒生香,叫人久久難忘。
結果嘛,也是兩人第一次雙雙跪在思過堂擠眉弄眼。
孟竹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一個哥們,于是道:“你相信麽,這蒼穹宇宙中還有其他星球,一樣有人存在,但是其他方面又有很多不一樣。”
吳秋略點頭:“星球?你是說天上的星星?”師弟經常會亂七八糟的說話,他已經習慣了小師弟所說的這種聯想性發散思維。
孟竹趕緊點頭:“比如說,你相不相信有的星球實行的是全民教育,在法度上規定人人平等……雖然不一是能完全實現……就連政府,也就是朝廷都不能随意剝奪一個人的生命。”
“全民教育?人人平等?政府?”吳秋略眨眼。
孟竹得意:“全民教育就是人人都能識文斷字,不想上學逼你上,我們那叫做九年制義務教育。”
吳秋略抓住了重點:“你們那?”
孟竹汗顏,試探性的問道:“如果我說我記得上輩子的事情你覺得怎麽樣?”
吳秋略愣了半晌才糾結的提出最大的疑問:“那你上輩子娶妻成親了麽?”
……重點呢!
此後數年,孟竹跳崖之心依舊不死,常常借着陪大師兄練劍的名義來這示劍臺瞅瞅,希望自己能瞅出什麽花樣來,不過也肯定瞅不出什麽玩意兒,心下更是怆然。
他師兄倒是越來越出類拔萃,常常笑話他。
孟竹當然不服氣,雖然他在別人面前不敢表現,兩人一起的時候還是能吹吹牛皮的。
比如:“師兄你別看我姓尤普通,這尤字在我那個世界只要添上一筆。”
孟竹用枯枝在地上比劃起來,寫上了一個尤字,再寫上一撇。
“便是龍!”
吳秋略好奇:“龍是什麽?”
“龍能翻江倒海,能吞風吐霧,能興雲降雨,古代的時候用龍來形容皇帝,比如真龍天子,後來嘛,講究民族複興,我便是龍的傳人。”孟竹自豪道。
吳秋略聽的雲裏霧裏,學着孟竹切了一聲,指着一邊的懸崖打趣起來:“你要真這麽厲害,怎麽還是不敢跳?”
孟竹……
他朝懸崖走了兩步,這山中還是雲霧缭繞,這山也依舊不能見底,前進一步便是深淵,孟竹咽了咽口水,回頭一看吳秋略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他挺了挺脊梁,當什麽都沒發生的慢慢悠悠的退回到了師兄身邊。
他近日輕功已經大有長進,但是還是不敢多用,華山不少人都笑他沒用。
沒錯,他孟竹就是這麽沒用。
最終,他都是這麽無用。
尤安這幾日都在守在師父身邊打盹,突然聽到了床上發出嗚咽的聲音。
他心裏一喜,就沖到了床邊,卻見尤溫的唇張張合合似乎在念叨什麽,趕緊俯下身子想一聽究竟,可沒等他聽明白,尤溫突然猛的一使勁,雙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尤安一皺眉,放輕聲音:“師父,我是尤安。”
那人卻毫無所覺,只是手中力氣越來越大,因為用力過猛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尤安吃痛,咬牙起來,他目光看向師父的傷口,生怕他再次血崩。
正在遲疑要不要喊人進來,尤溫手上的勁一松,尤安心底一嘆,卻突然又被人抓緊了前襟,尤安只覺得難以呼吸,被迫俯身下去,鼻子都貼到了尤溫臉上。
尤溫卻突然笑了起來,只是他神色扭曲,如同鬼魅一般:“應無鸠,我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聲音越來越小,抓着他的手勁也越來越小,可是這恨意尤安卻在心裏嘗過無數日夜,知道如何揪心,他心中難受,額頭就抵在了師父額頭上。
呼吸交融,一冷一熱。
他師父本來豁達開朗,何時有過這個模樣?
冷靜了片刻,尤安又直起身子來給師父換了藥,見繃帶上血跡斑斑,眼中神色更是不明,不過師父能醒來便是好的。
尤安松了口氣,終于偷着空到了山下甜品店,只是他到了店裏卻不曾停留,而是直接闖進了後院。
院中,短布衣打扮之人正在品茶,一見尤安雖然心知肚明,卻還是趕緊低頭單膝跪了下去:“屬下參見少主。”
尤安嗯了聲,叫他起來,又問道:“應無鸠說了什麽?”
“少尊說,人不是他殺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