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邊的陸夫人心裏一陣不安。
多少年了……他的丈夫上次露出這樣的表情,是在他的教官被黑道團夥一槍爆頭的時候……
“我馬上就到!”陸上将一句話說完就立刻挂了電話,連大衣都來不及穿,猛的從床上跳下了地,就要往外跑。
“出什麽事了?”陸夫人披上外衣追上陸上将問道。
陸上将往前跑的腳步頓了頓,最後還是回過頭來,眼神複雜,“我告訴你,你不要激動,陸烨受傷了,剛從海南那邊的醫院轉回來了,可能……”他頓了頓,聲音有些發顫,“情況不太好。”
陸夫人的心跳一停,呼吸都困難了,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但是她沒吵也沒鬧,只是顫抖着手扣好了衣服扣子,嘴唇哆嗦着:“帶我去,我跟你一起去醫院!”
陸上将稍猶豫了一下,“雲裳那裏……”
“不要告訴她!讓她好好休息!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能瞞着就瞞着!”
陸上将點點頭,對着旁邊的傭人吩咐了幾句,這才帶着陸夫人一路急急火火的去了醫院。
雖然已經是大半夜,醫院中卻是燈火通明,人數絲毫不見減少。
陸夫人緊緊挽着陸上将,一路往搶救室的方向走去。
搶救室的門外站着一排兵,各個都穿着迷彩服,臉上還有沒有洗去的油彩,腰板挺得筆直,帶着一股子肅殺之氣,看起來野性而強悍。
陸夫人強忍着的眼淚又有掉下來的趨勢,她的兒子若是沒有受傷,會比這裏站着的任何人都要挺拔帥氣,可是……
“情況怎麽樣了?”陸上将當了一輩子兵,這會兒渾身的氣場毫不掩飾的散發了出來,又淩厲又冷硬,即使是那些剛從雨林中出來的特種兵都比不上。
“報告首長!”一個兵一步跨到陸上将對面,肩膀一收,雙腳一并,恭敬的給他敬了一個軍禮,随後看了一眼手術室的方向,眼裏閃過一絲懊惱和殺氣,“匪徒在陸少校的胸口打了一槍,我們當時被少校命令撤退……”
那個兵後面說什麽陸上将已經聽不到了,他的那句一槍打在胸口上,讓陸上将的心揪的緊緊的。胸口,那是什麽地方,心髒啊!
他的兒子自從當兵到現在雖然大大小小的傷都受過,但這絕對是最嚴重的一次。若是一個不小心……陸上将根本想都不敢往下想。
陸上将點點頭,臉色還是一貫的嚴肅,看不出任何擔心憂慮之色。只是那緊握着的拳頭,和青筋暴起的手背卻洩漏了他的真實心情。
陸夫人此刻的心也像是油鍋裏煎炸着一般,鑽心的疼,疼的恨不得能燒起來。
可是必須要忍着!不能崩潰!要陪着丈夫等手術後的結果!她的兒子是最堅強的,也是最負責任的,絕對不會讓一家老小為他擔心太久!
陸夫人将臉轉過去,額頭抵着牆壁,眼淚一滴滴的落在醫院冰冷的走廊上。
陸烨是世界上最好的兒子,除了他的感情,從來沒有一件事讓她替他操過心。
她的兒子很優秀,從小就懂事,也許是因為繼承了陸家的血統,性格幾乎是和路上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雖然看起來冷硬,實際上卻最是心軟。對她很包容,甚至可以說,陸家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都寵着她。
外人都羨慕她有個好兒子,她也為她的兒子驕傲。可是誰都不知道,多少次陸烨出任務的時候,她就會成夜成夜的睡不着。
惦記,怎麽能不惦記,盡管知道他很強悍,然而兒行千裏母擔憂,更何況每次他每次參與的,都是那種行走在死亡線上的任務。
只是這麽多年以來,陸烨一直都沒有出過什麽大事,她也就漸漸的放下了心,誰知道就在她猝不及防間,從前日日夜夜的擔心竟然一下子便成了現實,突然的她根本就沒辦法接受。
陸上将握住陸夫人的手,将她攬進自己懷裏,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要擔心。”
陸夫人閉上眼睛,腦袋埋在路上将懷裏,沒說話,眼淚卻不停的流。
就在這個時候,手術室上的紅燈忽然滅了,沉重的門漸漸打開。所有人的神經頓時緊繃了起來,陸上将的身體僵硬的像塊木頭一般,走到醫生面前張了張嘴,心裏第一次有了膽怯。
“他怎麽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有些麻煩,雖然沒傷到致命的地方,但是被雨淋了太久,導致傷口發炎感染了,就在靠近心髒的地方,若是一不小心炎症蔓延了,那就沒辦法了。”
陸上将幾乎捏破了自己的拳頭,這個戎馬半生的鐵漢子,現在的聲音抖的像是風中的殘燭,“人什麽時候能醒?”
“現在還不能确定,還要觀察一段時間,若是炎症不蔓延,那麽一切都好說。”醫生的聲音是見慣了生老病死的平靜,“現在病人馬上就要轉入無菌監護室,今天晚上需要重點觀察,家屬不必在外面等了,結果明天早上才能出來。”
醫生的話音剛落,陸上将就做了決定,他轉頭沖着陸夫人道:“你回家,我在這裏!”
陸夫人看着好說話,實際上性格十分倔強,認定的事情絕對不會改,她搖搖頭,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只說了一個字,“不!”
兒子就在搶救室裏面躺着生死未蔔,她這個當母親的怎麽能夠去休息?也不顧是換了個地方繼續煎熬而已,不如留在這裏,起碼可以第一時間知道兒子的情況。
陸上将知道自家媳婦一向執拗,何況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也是又急又無力,老伴陪在身邊也許還會好一點,因此也沒有堅持。
只是現在剛剛才四月初,醫院的走廊裏還是很冷。陸上将招招手,将送他們來醫院的司機叫了過去,吩咐他回家那一點必備的東西。
這麽冷的天氣在走廊上坐一夜,他體格好,能堅持住,陸夫人是肯定不行的。他們是來守着兒子的,不是折騰自己的。
雲裳在床上翻了半夜,最後實在是睡不着了,想了想幹脆起來去廚房拿點水果當宵夜吃。
一出房間雲裳就覺得有些不對,家裏實在是太吵了,走廊裏時不時的有傭人走過。她皺皺眉,直覺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她伸手抓住一個和她擦肩而過的傭人,“出什麽事了?”
那個傭人的腳步一停,聲音有些不連貫,“沒、沒什麽事,您需要什麽,我去幫您拿。”
不對!絕對不對勁!
“陸上将和夫人呢?”難道是他們在接待客人?
“出、出去了。”
這晚了竟然都出去了!雲裳的心裏一緊,咬緊了追問,“去哪裏了?”
“醫院、不……是、是去見老朋友了。”
見什麽老朋友需要這樣遮遮掩掩?而且這傭人一開始明明說的就是醫院!
雲裳只覺得心跳的越來越快,手不由自主的抓緊了那傭人的胳膊,聲音都冷了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要是不說我就找人一個個的問!”
那傭人臉上為難的神色一閃而過,最後還是一咬牙說了出來,“陸少校受傷進醫院了……”
雲裳的大腦轟的一聲,腳一軟差點就坐在了地上,幸好那個傭人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這才沒讓她真的跌下去。
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瞬間抽空了一般,心髒跳的幾乎能破胸而出,雲裳的大腦一片空白,推開那個傭人就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陸烨受傷了,可是他們為什麽要瞞着她?
若是輕傷根本不需要這樣!唯一的可能就是陸烨一定受了很重的傷!
雲裳此刻的心像是被人用剪刀一點點的戳刺、絞碎一般,那種尖銳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似能将她整個人都穿破。
她渾身冰涼,手腳似乎都失去了感知,只是機械的向前走。從前陸烨牽着她手時的溫度在心中被無限放大,懷念的她恨不得死掉!
眼淚像是怎麽也流不完一樣,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她将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心裏一片凄涼。
蛋蛋,媽媽去帶你見爸爸。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我家基友的地雷,今晚咱床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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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十八天
雲裳一整個晚上沒睡,醫院的走廊裏溫度很低,腳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被冰的幾乎都失去了知覺。
陸夫人不止一次要她去休息,可是她卻怎麽也不肯走。一定要守在無菌室的外面陪着陸烨。就好像這樣她就能将她的力量傳遞給他,和他一起戰鬥一般。
無菌室整個都是封閉的,外面的看不見裏面,裏面的也看不見外面,可是對于雲裳來說,其實也沒有什麽差別,反正都是一樣的看不見。
她就坐在無菌室外面的長凳上,心裏默默的數着時間流逝的痕跡,又焦急又害怕。
昨天晚上雲裳到醫院的時候,吓了陸上将和陸夫人一跳。她也知道他們不告訴她是怕她擔心。
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哪怕看不見他,哪怕守在外面根本就是白白費力,她也想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開始坐在這裏的時候是最難熬的,眼淚不停的往外流,劃過臉頰的時候又冷又涼,凍的她牙齒都打了顫。
腦子裏不受控制的想到很多不好的場景,越想越害怕。走廊裏還時不時會傳來凄厲的哭聲和病人痛苦呻*吟的聲音。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心裏的不安越發的嚴重,越來越多的負面情緒擠壓着心髒,幾乎痛的沒辦法呼吸。
可是後來,疼着疼着就麻木了,她也學會了想點別的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們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親密……
他背着她上樓梯、牽着她的手過馬路。
給她剝荔枝、陪她一起去看媽媽。
陸烨不能丢下她一個人,等她治好了眼睛第一個要看的人就是他!她要将他整個人,從頭到腳的都看在眼睛裏,然後刻在自己的心裏。這一輩子都纏着他!
冷,從頭到腳都冷,骨頭縫裏面都是涼風陣陣。陸夫人在她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大衣都沒能讓她暖和過來。
這冰冷刺骨的寒氣頑強而銳利,像一把冰刀一樣,将她的心切割的七零八落、鮮血淋漓。
雲裳的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感受着從腹部透出來的溫度。
蛋蛋,裏面的那個人就是爸爸……
爸爸呢,性格很好,就是有時候有些害羞,可能不會馬上出來見你,你不要生氣。
蛋蛋啊,爸爸會很快就會來陪我們的,你說對不對?
蛋蛋……
從晚上一直等到早上,卻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無菌室的門開開合合好幾次,醫生來了又走,說出來的話卻永遠都是一成不變的再等等。
“雲裳,回去休息一會吧,有消息了媽就通知你,好不好?”陸夫人溫聲軟語的勸她。雲裳已經在走廊裏坐了一夜,讓她去隔壁病房休息都不肯,走廊裏寒氣這麽重,這樣下去身體怎麽能受得了?
“媽,現在什麽時候了?”雲裳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她仰起臉,搓了搓發麻的指尖問道。
“已經早上了,你……”
“醫生不是說早上就有消息了嗎,我再等等,知道結果了再去休息。”
陸夫人嘆了一口氣,說不動她,只能想方設法的照顧好她。讓跟來的傭人給雲裳的暖手袋又換了一次熱水,又給她緊了緊身上裹着的大衣,這才作罷。
陸烨醒過來的時候,腦袋還是迷糊着,胸口鑽心的疼,喉嚨幾乎冒火一般的難受。眼皮又沉又重,怎麽也睜不開。
記憶直到最後在雨林中槍的時候,他躺在又冷又濕的地上,腦子裏空白一片,卻要命的想她。
黑暗,眼前是成片成片的黑暗,孤單和恐慌結成一張密密的網,将他整個人都緊緊包裹在其中,用力的往下拽。
原來看不見是這樣的感覺,找不到光,找不到希望。陸烨心頓時像是泡在青澀的梅子汁中一樣,又酸又澀。這樣的感覺蓋住了身上所有的痛感,讓他只想要快點睜開眼睛,看一眼他的雲裳。
“病人已經清醒過來了。”醫生的聲音裏也帶上了一抹輕松,“他的意志力很頑強,身體素質也很強悍,不會有大問題,但是因為傷口很靠近心髒,所以必須要要在無菌室中呆上幾天才能轉到普通病房。”
雲裳只覺得心裏一松,本來因為緊張而繃得像是一張弓的身體也瞬間松了下來,軟軟的靠在長凳上,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
潛伏在四肢百骸中的疲憊終于在這一刻傾巢而出,猛烈的她幾乎招架不住。她雙手掩面,縮在長凳上,瘦弱的肩膀劇烈的顫抖着,眼淚順着指縫滲了出來。
“什麽時候家屬可以探視?”最冷靜的還是陸上将,他的背脊挺得筆直,聲音還是一貫的沉穩,只是仔細一聽就便能夠聽出裏面的顫抖。
“現在就可以。”醫生道:“但是只準兩個人進去,不要呆太長時間。”
陸上将點點頭,推了一把陸夫人,“你和雲裳去,我在外面等着。”一樣的擔心,一樣的想見到兒子,可是還是要把這個寶貴的機會讓出去。
陸夫人點點頭,擦幹淨臉上的眼淚,走到雲裳對面,将她拉了起來,挽着她的手,帶着她跟着醫生去換衣服了。
沒有雲裳,她不在這裏。也許是因為生病,也許是因為有了依靠。一向強悍的陸少校難得露出了最脆的一面,他覺得委屈極了,心裏酸澀的感覺幾乎要把他淹沒了。
這間屋子不大,卻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這裏。睜開眼睛已經用了他最大的力氣,此時的他就連眼珠轉幾下都有些費勁,根本沒有再有多餘的力氣叫人。
陸烨閉上眼睛,心裏難過的要死掉了,雲裳,雲裳……
就在這個時候,陸烨敏銳的聽到一聲響動,他的心裏一動,用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向聲源看過去。
從門外走進來兩個渾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從頭到腳,除了一雙眼睛什麽都沒有露出來。
陸烨的目光越過走前面的人,落在後面的人身上。那人一雙不大不小的杏眼又紅又腫,不像往常那麽漂亮,卻異常熟悉。
陸烨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近自己,眼神貪婪的近乎迷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直到眼睛因為酸澀而微微了些淚意,這才小幅度的眨動了一下,眼神卻還是黏在她身上沒有離開。
雲裳的鼻端充斥着無菌室裏消毒水的味道,這種醫院特有的味道讓她覺得恐慌又不安。直到被陸夫人拉着站定了腳步,戴着手套的手摸到了陸烨熟悉的大手,這才覺得心裏好受了些。
一室的寂靜,無菌室裏好像自帶一種讓人失聲的功能,雲裳緊緊握着陸烨的手,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在這裏掉眼淚。
陸烨在家的時候,總喜歡牽着她的手,因為怕她眼睛看不見又撞到了哪裏。他的手厚實而有力,虎口處因為長期摸槍的緣故,而生出了一個厚厚的繭子,她的手就被他包裹在掌心裏,莫名的就會有一種被寵愛的感覺。
可是現在,他的手軟軟的放在那裏,似乎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只能學着他從前的模樣,緊緊握着他的手,一只手太小就用兩只手,總歸有握住的時候。
“雲……雲裳……”陸烨的聲音沙啞,是高燒之後特有的幹澀感,像一把鋸齒鋒利的鋸子,又尖又銳的劃過雲裳的心髒,在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不斷的戳刺着。
“我在這。”雲裳的聲音透過一層厚厚的口罩傳入陸烨的耳朵裏,有些悶,卻異常溫暖。
“我回來了。”
“恩。”雲裳應了一聲,“回來就好。”
“再不走了,婚假、婚假結束前都不走了。”陸烨的身體還是很虛弱,将将說了這麽幾句話便累的有些氣喘籲籲。
陸夫人見狀便拍了拍雲裳的肩膀,示意她快點結束。陸夫人看的很開,反正人現在已經沒事了,也不急于這麽一時,先讓陸烨好好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雲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握着陸烨的手緊了緊,聲音放的更加輕柔,仿佛怕不小心吓到陸烨一樣,“你好好休息,醫生說很快就可以出無菌室了,到時候我再來陪你。”
她的聲音又暖又柔,像是五月的微風,雖然輕柔,卻夾雜着一股子綿延不絕的、似乎能讓人安定下來的氣息,讓陸烨本來焦躁的心瞬間就被安撫了下來。
“好。”
他的腦袋還被麻藥弄得有些不清醒,身上也很累,是很想休息了。
“雲裳,來,咱們先回家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從無菌室出來以後,陸夫人和陸上将将在外面守了一夜的大兵們勸了回去,又收拾了一下放在走廊裏的東西,這才對着雲裳說道。
在醫院外面坐了一夜,雲裳也很疲憊,在确定陸烨沒事了以後,她當然不會再執拗的要留在這裏,于是便點點頭,“好。”
剛走了幾步,肚子忽然咕嚕嚕叫出了聲,雲裳的臉一紅,摸了摸肚子,從昨晚折騰到今天上午都沒有吃東西,有點餓了。
這一摸肚子,雲裳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猛然停了腳步,眼睛瞪的大大,她……忘記告訴陸烨,她肚子裏那顆蛋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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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十九天(一)
陸烨的身體恢複速度很快,手術前擔心的發炎并沒有發生,更沒有蔓延到心髒,被送入無菌室的當天晚上就轉到了高護病房,身體素質好的就連醫生都啧啧稱奇。
陸烨的情況越來越好,雲裳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昨天因為要休息和針灸的原因沒有去看陸烨,今天起了個大早,吃了早飯就迫不及待的要往醫院跑。
陸夫人也不再攔着她,她心裏同樣很急迫,只是囑咐她要多拿一點東西過去,畢竟她每天下午還要針灸,來回跑來跑去的,既麻煩又不方便,這樣幹脆就讓她和陸烨住在一起算了。反正高護病房什麽都有,兩個人住在一起也不算擠,還能聯絡聯絡感情。
雲裳想想也覺得這主意不錯,起碼她可以時時刻刻守在陸烨身邊,便點頭欣然答應了。勉強按捺住心裏的蠢蠢欲動,又返回房間收拾東西。
她和陸烨的衣服要帶,日常的生活用品也要帶,這麽一收拾,東西還真是不少。雲裳在陸夫人的幫助下将小小的行李箱塞得滿滿的,這才出發去醫院。
而醫院中的陸烨此時此刻躺在床上,心裏也是異常的焦急。外面的天空早就泛了白,早上的日光雖然沒有中午的那麽猛烈,卻還是透過窗戶照了進來。
幾縷微暖的日光照在雪白的床單上,不像雨林中那麽毒辣烤人,而是輕柔和舒适,讓陸烨瞬間就有了終于又活過來的感覺了。
可是他不開心,非常不開心!昨天他和雲裳接觸不過僅僅幾分鐘便又昏睡了過去,今天一大早他就迫不及待的睜開眼睛,想要早點看見雲裳。
可是等了這麽長時間,她卻還是不來!以她平常的作息時間,就算是起晚了現在也應該到了!
陸少校郁悶了,覺得自己不受重視了。雙手無聊的揪着被單,眼巴巴的瞅着房門的方向,像一只被主人遺棄的大狗。
以至于陸夫人帶着雲裳一進到病房裏,就看見了垂頭喪氣的兒子。那副低落的模樣,似乎連耳朵都耷拉了下來。
陸夫人心裏覺得好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只将雲裳送到了病房,又關心了幾句陸烨的病情便出去了。
小兩口分開好幾天,剛剛見面,她自然不會不解風情的去打擾人家。
陸夫人走後,病房中一度安靜下來,兩個人初次分開,心裏都想念對方想念的緊,卻有着新婚夫婦特有的羞澀,誰都不好意思先開口。
最後還是陸少校臉皮厚,手動了動将雲裳的手抓住握在了掌心裏,恬不知恥的沖着人家撒嬌道:“雲裳,我想你了。”
他的手還是沒有以往那麽有力,說是握住,實際上只是放在雲裳的手背上而已。
然而手腕處那有力跳動的脈搏卻顯示了他蓬勃的生命力。雲裳數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聲,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失神。
還好,還好,她沒有失去這個人。
良久得不到雲裳的回答,陸烨有些不滿意了,他本以為能聽到雲裳柔柔軟軟的一句,我也想你了。結果她竟然無視了他的話!這怎麽了得!
生病中的陸少校,少了一分過去的嚴肅和傲慢,多了一份幼稚和活潑,和他喝醉的時候頗為相似,只不過程度稍淺一些罷了。
他略略提高了聲音,“雲裳!”聲音裏都是沒有得到回應的懊惱。
“啊!”雲裳這才反應過來,在被子底下回握住陸烨的手,聲音軟軟濡濡,卻像是炎夏裏的一根冰棒,瞬間就讓陸烨從頭舒爽到腳,“我也想你了。”
雖然只有五個字,卻着實有些肉麻,若是在平時,不管是陸烨還是雲裳都肯定是說不出來的。不過現在的情況特殊,兩個人差一點就是生與死的距離,因此誰也不會再在乎那些了。
“陸烨,你為什麽要走?”這是雲裳心裏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她不會笨到相信陸烨說的放不下他的那些兵之類的話,若是放不下他帶的兵,那麽他一開始就不用休婚假,更何況她這個妻子還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放不下我的兵。”陸烨卻還是那麽一句搪塞的話。
雲裳卻不再像過去那麽好糊弄了,過去兩個人之間雖然親密,卻到底剛認識不久,關系就像是不會走就學着跑的小孩子一樣,忽然一步就竄上了天,所以彼此都有些小心翼翼,兩個人之間還做不到一點距離都沒有。
然而經過了這次的事情,彼此之間那最後一層薄薄隔閡卻像是徹底被擊碎了一般,兩顆心頓時緊緊挨在了一起,相依相偎,不分彼此。
“陸烨,告訴我原因好不好?”雲裳說話從來不咄咄逼人,卻自有一股子讓人拒絕不了的氣勢。
比如現在,她眼睛雖然看不見,卻依然保持着看向他的動作,那雙溫柔的杏眼裏,瞳仁黑亮,目光濕潤,光是這樣看着他,就能讓他的心啥時間酥軟下來。
罷了罷了,反正到時候她也會知道。
“我想帶你走。”陸烨用目光寸寸描繪着臉部姣好的輪廓,“想帶你一起去部隊。”
雲裳的心一緊,“那麽……帶家屬有什麽要求?”
“副團職就可以申請帶家屬,但是,”陸烨頓了頓才道:“部隊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算是到了副團職也要在立功之後申請帶家屬,”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剛升到副團職不長時間,正在熟悉工作,沒有出太多的任務……”
此時陸少校的心裏是覺得有些難堪的,他甚至開始有些嫉妒陸上将,因為只有達到了那個級別才可以将自己愛的人保護的滴水不漏,而不必像他這樣,拼了命卻只為争取一個攜帶家屬的名額。
雲裳的心顫抖的不像話,喉嚨裏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般,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她從未想過有人會這樣對她,不計報酬、不管代價,只為了将她留在自己身邊。
再甜蜜的情話她說不出來,一句我想你已經是極限。她抓着陸烨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腹部。
“陸烨,”她叫他,眼眸濕潤,聲音柔軟,
“恩?”
“這裏……”雲裳的臉上的霞色漸漸蔓延開來,從臉蛋到耳根,甚至那白皙的脖頸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
“有一個蛋。”
陸少校是很聰明,但這并不表示一個在軍隊中混了十多年的人會明白雲裳這樣的暗示。
于是他滿腦子問號,仰着臉傻乎乎的問道:“蛋?什麽蛋?你帶了雞蛋?”可是雞蛋為什麽要放在肚子裏?
說完他動了動手,摸摸雲裳的小腹,“沒有啊!”将蛋藏到哪裏了?
雲裳被他逗樂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一點羞澀之意都随着笑聲跑了個幹淨。
她的眉眼彎彎,臉上都是幸福,“寶寶啊,我們的寶寶,兩周大了,現在還只是個蛋。”
陸少校徹底傻了,幾乎是以此時能夠做出的最快速度,嗖的一下将手撤了回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雲裳的小腹,話都說不出來了,“怎麽……怎麽會?”
他吞了吞口水,只覺得大腦一陣眩暈。心跳也越來越快。
假的吧?不可能的!
可是,他要當爸爸了?他和雲裳的孩子?
難道陸烨不喜歡小孩子?雲裳對他的反應有些忐忑。他不高興麽?怎麽跟她預想到的反應不一樣?雲裳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張口剛想說點什麽,就聽見了陸烨小心翼翼的聲音。
“真的有了?”
雲裳的臉上難得帶上了些無奈,“恩,前幾天檢查出來的。”
陸少校又沉默了下來,雲裳看不見他的表情也聽不到他的聲音,心也跟着再次提了起來。
良久,雲裳忽然聽到一陣悉悉索索和吭哧吭哧的聲音。吓了她一跳,連忙按住陸烨的手,“你要起來幹什麽?上廁所?”
陸烨沒說話,卻忽然調整了一個他此時能做的最簡單的姿勢,将頭靠在了雲裳的心口,炙熱的呼吸透過衣服傳入了她的皮膚裏,又暖又濕。
他的呼吸急促,聲音也有些不連貫,“雲裳,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可是我……我很高興……”
他急急的喘了幾口氣,才接着道:“我、我會當個好爸爸,也會好好照顧你……”他還想說些什麽,卻好像絞盡腦汁也想不到一個詞一般,生生的卡在了那裏。急的臉都有些發熱了,幸好雲裳眼睛看不見,不然以陸少校要面子又傲慢的性格,一定會當場鑽到洞裏藏起來!
雲裳伸手摸摸他的頭發,刺刺的,好像又剪短了一些,她翹起嘴角,微笑道:“恩。”
下午是雲裳的針灸時間,院長本來想要直接來陸烨的病房幫她針灸,但是雲裳不肯,她不想讓陸烨見到她滿頭是針的模樣。
好在陸烨病房的旁邊就是一間處置室,院長将她的針灸地點安排在了那裏,雲裳完全可以自己走到,而不用去麻煩別人。
可惜她出了病房将将走了幾步,就被人攔了下來,那人的聲線還是一貫的輕佻,他的手指微涼,在她的臉上摩挲着,聲音裏帶着幾分笑意,“好久不見了,姐姐。”
雲裳的身體一軟,鋪天蓋地的噩夢瞬間襲來。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完畢!!!來~快點給我愛的虎摸~
25第十九天(二)
“怕什麽?恩?”他的手在雲裳的臉上不停地滑動,力道越來越重,冰涼的指尖觸在她溫熱的臉頰上,瘋狂的奪取她臉上的溫度。
雲裳的背緊緊的貼在牆上,身子僵的一動都不敢動,連呼吸都屏住了,她的聲音帶顫,喉嚨幹澀的可怕,張了張嘴,好不容易說出來了一句話,“你、你怎麽……在這裏?”
這裏是高護病房的區域,一般人根本進不來,林彥究竟是怎麽找到這裏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到這裏來幹什麽?
“當然是來找你了,”他頓了頓,看着雲裳發白的臉色,又加了一句,“雲光方讓我來的。不過我也很想你,我們有一個月沒見了呢!”
雲裳沒有聽到他後面的話,一個雲光方足以奪去她所有的注意力。
“有什麽事?我已經跟他沒關系了。”雲裳的心砰砰直跳,盡管看不見這個人,然而這個人給她的壓力卻足以瞬間将她擊垮。
“真是無情啊。”林彥啧啧的感嘆了一聲,忽然俯□用雙臂将雲裳圈在自己的臂彎裏,濕熱的呼吸像是黑暗中爬行的野生物,粘嗒嗒的噴灑在雲裳的耳際,“不管對我還是對你爸……或者是任何人?”
他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下來,黑黝黝的目光鎖定在她白皙修長的脖頸上,仿佛那上面有什麽強烈的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一般。
“我們好歹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說是不是,姐姐?”
雲裳的身體一抖,牙齒死死咬着下唇才勉強克制住自己,沒讓自己當場崩潰。
心都給他的話刺的生疼,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傷口被他硬生生的挑破,疼的她整個人都戰栗了。
本來以為再也不會和這個人有任何的交集,可是上天好像是總不會很偏愛她。每當她過得稍稍好一些的時候,總有許多的意外來打破這幸福。
“怎麽不說話?不想見到我?”林彥的臉上挂着笑容,眼中卻是一片冰冷,他擡眼掃了一眼陸烨的病房,眼中戾氣暴漲,“他就那麽好,好到讓你什麽都忘了?”
陸烨這個名字仿佛是陰暗不見天日的黑牢中的一片火光,瞬間就讓雲裳從無盡的地獄中掙紮了出來。
是的,現在不一樣了,她不再是那個眼睛看不見,只能任人欺淩的雲裳了。她有陸烨,還有他們的蛋蛋。
她不會再怕那些人!從前受到的欺負她要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