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只貓貓

去掉沙丁魚的頭和內髒，洗幹淨後包裹放置一會兒去除腥味。煮出時漂浮的泡沫，在放入芝麻前撇幹淨。

芝麻能夠吸收水分和鮮味，醋等魚肉變軟後加入，這樣最後煮出來的魚，味道才會香濃醇厚。

海倫娜看上去像是一位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可偏偏，在做飯上面，只要艾麗西娅稍微一提點，就能夠做的很好。

系統趴在竈臺上方，一臉虎視眈眈的緊盯着小銀鍋裏的沙丁魚，完全沒有了平日裏，一看見火，就急的要跳腳的模樣。

大概是知道這一鍋子裏面準備的，是它今天的口糧，所以才會這麽的聚精會神吧。

艾麗西娅看着想笑，撸了撸它的耳朵，就得來對方的一個白眼。

現在是晚上七點，小食堂已經停止營業了。

望着遠處，隐隐綽綽的燈光，艾麗西娅把身上的圍裙給摘了下來，轉而取來了兩頂大草帽，“要去市場看看嗎？”

草帽是她跟着安吉爾學的，不倫不類的編制法，也就是頂着上頭的那一片紗帶，才會覺得還不錯了。

唯一的優點，也就是帽子的帽檐足夠大。

大到，可以完全遮蓋住海倫娜的尖耳朵。

收拾完東西出門，七點二十七，提着兩袋小魚幹走在樓梯上，艾麗西娅撕了一小條塞進嘴裏，順帶給了海倫娜一條，忽視了猛然間從肩膀上起身的系統。

嘴裏有滋有味的嚼着。

看來系統會這麽喜歡這種魚幹果然還是有原因的，等什麽時候有時間再去海邊買幾袋吧。

跟平時一樣的蹲下身走到了榕樹下的貓窩旁，結果平時總是會呆在肩膀上的小貓今天居然縱身一躍的鑽進了貓窩裏，只把那毛茸茸的尾巴朝着外面。

看上去，像是生氣了的樣子。

海倫娜有點擔心的看了艾麗西娅一眼，另一只手，已經把手裏自己已經吃過的小魚幹拿了出來。艾麗西娅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湊到了貓窩邊上。

“你剛剛不是才吃過了芝麻醋煮沙丁魚嗎？吃太多對身體不好哦。”

【我又不是一只真正的貓】“喵喵喵~”

“海倫娜很擔心你呀。”

【你不給我吃小魚幹。】“喵喵喵。喵！”

“等會到了集市上還有很多好吃的呢。”

【……我要雙份，不，三份。】“喵~”

“成交。”

每天晚上在池塘後面的草地和噴泉池子裏裏都能聽見此起彼伏的呱呱聲，雖然不如夏天多，但是在季節并不明顯的小森裏，就是這樣的。

哪怕是在冬天，下雨天過後，也一樣能聽見蛙鳴的聲音，此起彼伏的就像是一場交響樂。

食堂周邊，是小森區的老城區。

街邊依次亮起的路燈，清晰的照耀出了石磚縫隙間的青苔和雜草。

在春天完全到來之前，它們就是這地面上唯一的綠意。

兩側的屋子幾乎都是是老式的建築，緊挨着老城區的學校建立，鼠灰色的磚塊上，攀着已經葉子落盡的爬山虎。

從食堂出來，有兩條街，都不長，一條通向小森區的最外圍的碼頭，一條，是前往小森區的集市。

通往集市的路上，大都是些民居，其間，偶爾參雜着一兩家的咖啡館。

二月的夜晚還是有些寒冷的，裹緊了身上蓋着的小披肩，兩個女孩子，沿着街道慢慢的走着。

許是第一次看見精靈以外的世界，海倫娜顯得很是新奇，但卻又不會光明正大的探頭去看，只是扯緊了自己頭上的草帽，透過兩手之間的縫隙，靜悄悄的打量着周圍。

經過了廟宇，轉過面包房，走過咖啡屋、銀行、水果店、郵局、花店，從花店門口招牌處探出來的波斯菊葉子極細碎輕柔，粉紫色的單瓣花，輕輕搖曳在夜風中。

店主正忙着收拾着門口的花卉。

這些都是今天沒能夠賣出去的花朵，依稀還有着十來朵的模樣，減去了根莖後哪怕是細心的澆了水，只怕也要凋謝了。

海倫娜的腳步，慢慢的就停了下來。

艾麗西娅順着她的目光，就發覺她正注視着那花朵中最大的那一朵六瓣花，花瓣皺縮，碎碎叨叨的一球。

地面上，還零零散散的掉落了些花瓣和葉子。

“要買下來嗎？”

“嗯？”海倫娜不好意思的轉過了視線，“只是看着它，突然想到了一些往事。”她低垂這眉眼，像是有些感傷，“花朵，果然終歸都是要凋謝的吧。”

一個枝子上有很多朵花，一棵樹上有數不清的葉子。

到了時間後，該去哪裏的，還是都會去哪裏。

“也有不會凋謝的花，”看不得精致的精靈一臉哀愁的模樣，艾麗西娅拉起了她的手，大步走向了花店。“可以讓邁克大叔幫我們。”

買下了精靈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一支花，艾麗西娅拉着她的手，“走，我們去集市上看看吧。”

市場入門的紅色拱門上有着金色的文字。依靠着市場大門聳立着的常青樹樹幹很粗，在綠蔭下，還有着專用的停車小棚子。

就在經過拱門之後的第一家，是有間玻璃外牆的商店，紅牆綠藤。

也是小森這裏唯一24小時都會營業的藥劑房，裏面總是會有位穿着白色襯衣、戴着圓眼鏡，看上去很是和藹的老先生坐在櫃臺邊。有客人進來，他還是習慣性的攤着報紙，只是稍微轉動目光，隔着鏡片細聲的詢問你是否需要點什麽。

這個點還出現在藥房的人并不多，倒是邁克一看見艾麗西娅，就熟稔的從自己端坐着的櫃臺旁走了過來。

“晚上好，是上午買的恢複藥劑效果不夠好嗎？”

他看了眼跟在艾麗西娅身側沒有擡頭的海倫娜，熟門熟路的接過了迎面撲來的小黑貓，小心的順着毛，“你的新朋友？”

“她叫海倫娜。”

“邁克大叔的恢複藥劑很好用，”艾麗西娅笑了起來，把自己手上的花朵亮了出來，“我這次來，是想要把這朵花做成琥珀标本，不知道邁克大叔能不能夠幫我？”

“琥珀啊~”邁克大叔把小黑貓托到自己的肩膀上，右手接過那朵花，放置在手心上，細細的觀賞着。

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麽，良久後，才開口回答，“可以哦，只是要等到明天才能弄好，”他擡頭打量了一下艾麗西娅的神情，又改口說，“如果着急的話，現在也可以幫你做，但是要等差不多兩個小時。”

他把目光投向海倫娜，“可以嗎？”

“……嗯。”

小森咖啡屋不少，但少有賣茶的，僅餘的幾家也習慣用玻璃的咖啡杯來賣紅茶和綠茶。紅茶色如玫瑰，味道酸澀，綠茶晶瑩剔透，卻苦如豬膽。

至少艾麗西娅知道的森林妖精裏，也就只有安吉爾會那麽喜歡了。

海倫娜明顯就是不習慣茶的那種苦澀味道，這才轉而選擇了咖啡，只是在連着添了好幾塊方糖之後，艾麗西娅就眼睜睜的看着她攪動着杯子的小勺子一點點停了下來。

很快。

被壓抑着的哭泣，就這麽低低的傳了過來。

不僅把小黑貓吓了一跳，就連艾麗西娅都忍不住挺直了後背。

海倫娜的故事其實很簡單。

就像是游吟詩人口中最為俗套的愛情故事。

從來沒有外出過的精靈少女，在遇見了一位人族冒險者後，不顧一切反對的陷入了愛情。

但說是俗套，那也僅僅是作為故事而言，等到真的發生在了生活中，各中的滋味，怕也是只有主人公自己，才能夠體會到了。

那個少年離開的時候，是在她的成年日來臨之前的某個晴朗的下午，海倫娜還在向族裏的長老請示着。

她顯然不能理解，當初海誓山盟的戀人，是怎麽才會選擇這樣不置一詞的悄然離開。

這也是她拼命，也要跟随着船隊偷渡出族地的理由。

故事很長，絕大部分都是海倫娜對于當初戀愛光陰的美好回憶。但是回憶過後，剩下的不安、惶恐、徘徊和絕望……都像是沼澤一樣的，把這個曾經明媚陽光的少女，拖向無底的深淵。

聽完故事的艾麗西娅喝完了杯子中剩餘的咖啡。

咖啡已經冰涼，只剩下一絲甜味。

“所以，你是想要重新找回他嗎？”

“……”

“哪怕他背棄了當初的誓言？”

“……不，”海倫娜臉上的眼淚還沒有擦幹，“我只是想知道，他離開的真相。”

“哪怕很傷人？”

“哪怕很傷人。”

艾麗西娅嘆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

小黑貓的尾巴，靜靜的盤上了她的手臂，輕輕的，左右搖晃了兩下。

“回去吧。”

從邁克大叔的藥店裏，取回了做好的琥珀标本。手藝一如既往的讓人贊嘆，許是為了方便攜帶，邁克大叔還特意把它做成了吊墜的模樣。

回去的路上，海倫娜捧着那塊琥珀，幾乎都沒有發聲。

等回到了屋子裏，就安安靜靜的坐在大堂中，無聲的發呆。

看上去，像是已經完全沉入進了自己的世界。

艾麗西娅的積蓄本來就不多，現在系統和她又決定在小森裏生活，這樣的話，平時的開支必然不會減少，而且最最關鍵的是，她除了自己的手藝外，其他的什麽也不會做。

從一堆零散的錢幣中，挑選出最大數額的幾枚，來回的把那幾塊帶有小森标志的金幣，數了又數。

小黑貓輕輕的舔了她的手腕一下。

竈臺上的牛奶粥，正在咕嘟咕嘟的冒泡。

把它包裹在以小麥粉為原料烤出來的面包裏，就成為一種叫做卡累利阿餡餅的食物。

看起來像撻，但是四周意外的結實，口感也非常柔軟。

艾麗西娅把它分成了八塊，随之一起端過來的，還有裝在小小的玻璃杯裏，用切好的雞蛋和黃油混合起來的‘雞蛋黃油’。

一邊裝作不經意的把它抹在熱熱的卡累利阿餡餅上，等待着上方的黃油慢慢融化的時候，她一邊從口袋裏取出了裝好的小錢包。

“小森郵局後面的大廳裏有傳送陣。”

海倫娜擡起了頭。“嗯？”

“雖然費用貴了一些，但是比船隊要更加的方便。據說，是通往人類居住的某個大城鎮的，我沒有去過，但是或許會有你想要知道的消息。”

“……謝謝你。”

艾麗西娅頓了頓，還是沒忍住的加了一句，“你到了那裏，一定要小心不能夠暴露精靈的身份。”她注視着海倫娜的眼睛，“我一直都在這裏。”

“不管找不找得到，你随時都可以回來找我。”艾麗西娅把面前自己的托盤遞了過去，“明天早上，我就送你過去吧。”

融化後，黃油的鹽分配上淡甜的牛奶粥，剛剛好。

【幸福度+20】

剛好到，能夠撫慰海倫娜那現在不平靜的心潮。

“女孩子的眼淚也是很珍貴的，不要再這麽哭泣了。”艾麗西娅摸摸她的頭，“事情總會解決的。”

“真的……謝謝你。”